本文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手机用户可访问:m.bookben.cn   ☆、一觉醒来(一)   “圆圆,你终于醒了?太好了,太好了!我们老汤家有救了。”   卢小娜缓缓睁开稀松的眼睛,视线还没聚焦,便感觉自己被人压着死死搂住了脖子,就快透不过气。耳边传来陌生、激动的年轻男人声音,带着少许哽咽,一张微温的脸与她紧紧贴在一起,依稀有点湿漉漉的感觉,连他的呼吸都清晰可闻。她试图伸手掰开那人的身子自救,却发现自己力不从心。   等等!昨晚晚宴结束,她交代完事情,清楚地记得自己回到了市区的那间小居室。为防有人扰她清梦,连手机都关了,这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意识到这点,她立马加大劲挣扎,可不能死得这样不明不白的。   身上的男子终于被人拉开,卢小娜用尽全力地深呼吸,只觉得如果再迟点儿,估计就得断气。耳边传来一名少女略含微怒的声音:“大夫说小姐还需要休息。”   卢小娜贪婪地吸了几口气,平静下来,微微转头,见到一位身着古装的少女,正死命抱住一位古装少年的腰,将他从床边艰难地搬走。少年张牙舞爪,不停挣扎,嘴里嚷着:“放开我!春桃,本少爷知道你喜欢我很久了,但我现在心里只有圆圆。”   卢小娜差点喷出一口老血,好狗血的剧情!   等等!卢小娜感觉哪里不对了。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一张破破旧旧的木床上,鉴于她对木材没有任何研究,说不出是什么品质的木床,但顶上的雕花却在告诉她,这床的设计很古老,而且已经有些年月了。还有这粉红色的床幔、粉红色的锦缎被子,卢小娜一直不喜欢这种颜色,完全不符合她充满现代金属感的审美。   不止是床,屋子里的一切都透着“远”古的气息,雕花窗边的枣红色花几上放着一盆吊兰,墙的拐角处还有个青花瓷的大花瓶正傻呆呆地立在那里,一旁的枣红色大柜子看得出也很有“文物”范儿。连一侧的房门都挂着一串串的珠子,透过珠帘带来的朦胧感,卢小娜依稀见到外间是一个同样古老的房间,放了一张四角小几,被几个坐垫围着,茶具一应俱全地在那儿躺着。   卢小娜很想立马抓个人来问:这究竟是哪里?   还没来得及问,刚才那少年已经挣脱束缚,朝卢小娜的方向扑来,声泪俱下,哭得跟死了亲人没什么两样,“圆圆,我可怜的圆圆,你终于醒了。”   卢小娜赶紧拉起被子,护住自己,伸手阻隔在两人之间,“你谁呀?”   少年骤然止步,张开的手臂凝在半空,一脸的悲痛欲绝还没来得及收敛,眼已经瞪得大大的,“圆圆?你不认得我?”   卢小娜暗骂,还方方呢!认识你还会问?不对!圆圆是谁?少年肯定是对着自己叫的,那自己就是他口中的圆圆?   卢小娜这才发现自己伸出去阻隔在两人之间的那双手,真是有够圆的,五根指头就象被谁吹胀的气球一样,足足比自己记忆中的粗了一大圈,还有那只原本透着骨感美的手掌,整个一熊掌的轮廓,或者更像戴着手套的米奇爪子。再顺着那只不可思议的手往下移动视线,竟见到一根粗得跟象拔蚌似的的手臂,只是比象拔蚌白皙。   卢小娜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从床上坐起,气喘吁吁地掀开被子,这才发现自己身前的飞机场竟成了喜马拉雅山脉的群峰。之所以说是群峰,只因为她在两峰之间还隐约感觉到了一座掩于两峰之后的另一条更巍峨的山脉。   “啊——”卢小娜声嘶力竭地大叫一声,她是想增肥丰胸来着,但不至于附赠个游泳圈吧?这身子还是自己从前那副骨瘦如柴,被老妈勒令增肥的骨感身板儿吗?   叫完这声,卢小娜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向床边面露茫然、捂住耳朵的少年,“告诉我,我是不是在做梦?”   少年放下手,缓缓坐到床边,一只手轻轻放到卢小娜肩上,很平静很平静地说:“醒来前或许是,现在肯定不是。”   “你们在演戏?”卢小娜试图做潜意识的挣扎。   少年握起她的“熊掌”,含情脉脉地眨眼,“如果你想看戏,我立马去给你包场。”   卢小娜看着他那张脸就来气,虽然他剑眉星目,鼻梁高挑,唇红齿白,下巴还有个美人锥,是个不折不扣的花样美男,可这表情太平静、太邪乎了,简直有点违和的猥琐。她忍不住想抬起脚踹开他,奈何又是有心无力。唯有……   “啊——圆圆!你干什么?”少年捂着胳膊跳起来,一张英俊的脸因为剧烈的疼痛而扭曲,只看见青筋在他脸上隐约浮现,他揉搓着刚被熊爪子虐待过的地方,双脚不停互换着蹬踏地面。   卢小娜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很痛很痛,演技再好也达不到这标准,不觉悲叹,“哎!会痛!果然不是在做梦。”   少年因剧痛无力控诉其暴行,唯有对着她干瞪眼。   卢小娜开始试着猜想,她就这么狗血的穿越了?不可否认,那只圆滚滚的手是在她大脑的控制下伸出去的,这副身子已被自己的灵魂入侵。这一切如果不是梦,记忆中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穿越……   “相公?”卢小娜试图了解自己的身世,希望不要太过惊世骇俗,刚才男子对她如此“深情”,应该八丨九不离十。但她怎么也无法想象,这么个大好少年,怎会对这具身子感兴趣。唐朝?   少年一身合体的布衣,料子虽说不上名贵,但光看这裁剪就不是普通人家能穿得起的。皮光肉滑,怎么看都是富家子弟。他家即便不是当官的,也该是做大生意的,难道是指腹为婚、不得不爱的杯具?或者他是她入赘的相公?她才是这家的金枝玉叶?但看着四周的环境和他们身上的服饰,又觉得这猜想不太靠谱。   少年停下重复了很久的动作,呆滞几秒,神情变得严肃,“圆圆,即使你再想出嫁,但嫁给自己的亲哥哥,是有违伦常的。”   “你?是我亲哥?当真?”卢小娜一时间消化不了这个讯息,向少年身后的少女求证。少女接触到她的目光低下头点了点,神色很笃定。   可少年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怎么看和自己也不像是一个妈生的。他虽然个子不小,目测少说也有1.8米,但合身的衣衫可以证明,他乘以二的体积也绝对和卢小娜这时的模样不能比。   听完这句,少年蓦然转身,伸手抱住他身后的少女,嘤嘤低泣,“春桃,圆圆也不认识我了。我该怎么办?”好似被人遗弃了一样。   被唤作春桃的少女摆出一副其实我也不想认识你的嫌弃表情,别扭地从他怀抱里挣扎开来,“少爷,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小姐?”   没等少年答话,卢小娜立马做出了反应,“不用了。我想我只是非典型性失忆。”   如果大夫能治穿越这种奇难杂症,天下还有什么治不好的病?只是这样狗血的事,怎么会发生在从来不看穿越剧的她身上?难道穿越大神要向她这个一直对他嗤之以鼻的有为青年证明,他绝对是神一般的存在?她只是不信他存在而已,有必要开这么大个玩笑吗?   卢小娜的接受能力还是很强悍的,用了半个时辰在床上反复催眠自己,再次确认自己此刻是绝对清醒后,消化掉已经穿越了这个事实,平静一阵,望着已经重新坐回床边关心她奇怪举动的“亲哥”,镇定地问:“我叫什么名字?”   很多事情如果不能改变,那只有学着暂时忍耐了……   “汤媛媛,名媛的媛。”少年似乎也接受了妹妹失忆的事实,想帮助她记起之前的事。   卢小娜暗叹,还好不是圆圈的圆,否则她岂不是可以简称汤圆?难怪有人常说,人怕取错名,即使谐音也不行,贻误终身啊!   “你是?”   “我是你亲哥,汤不凡。”   卢小娜点点头,“咱爹和娘……?”   “大半年前,一次意外,已经过世了。”汤不凡眼里闪过一丝黯然,很快便又对着卢小娜咧嘴笑了起来。   卢小娜对父母双亡这个事实很淡定,看了看之前被汤不凡叫做春桃的少女,问:“家里还有什么人?”   汤不凡应道:“阿爷。”   “阿爷……阿爷……”卢小娜喃喃自语,也就是说还有个爷爷?“她又是谁?”   汤不凡道:“春桃,伺候你的侍婢。”   “咱家做什么的?”   “开食肆。”   “川菜还是粤菜?”   “……”   “现在什么朝代?”   “……妹妹,你的失忆比阿爷还严重啊!你跳护城河时头撞到河底的石头了?”   没等卢小娜反应过来,一旁的春桃纠正道:“小姐不是跳河,只是那座桥太不牢靠了,而且她是脚先入水的。”她寸步不离小姐身边,绝对可以成为有力的人证。   卢小娜一脸黑线地看向春桃,难道这具身体之所以躺在这里,是因为她的体重已经超过了一座桥的承受能力?太打击人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香香迟来的新坑,本来去年就计划开的,因为家里许多事,所以耽搁到如今。   那个……亲们,记得收藏哦!记得互动哦!求包养中!   本文轻松路线,记得香香是亲妈,亲妈哦!   ☆、一觉醒来(二)   卢小娜不敢置信,她的身体居然潜藏着如此威力,“什么桥?”其实这具身体也没有这么重吧?   “木桥!”春桃低下头,深深懊悔自己的诚实。   “一座年久失修的木桥。”汤不凡为了安抚妹妹那颗幼小的心灵,不得已昧着良心形容了下那座无辜的木桥。其实在他看来,或许还能支撑个一年半载的。   卢小娜平衡了,原来是木桥,而且还是座年久失修的木桥,这打击她还承受得起,“有镜子吗?”   虽然体重足以用来检验豆腐渣工程,卢小娜还是希望自己能长得稍微不那么影响街容,看着汤不凡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她开始幻想自己应该也是个肥美人,要知道这年代可没有整容医生,失败品是没办法补救的。   然而,当春桃将一块铜镜放到她眼前时,她彻底绝望了。如果有鼻子有眼睛有嘴巴也算的话,她目前的尊容确实也算得上是个人。但更多的却是让她想起了从小到大都很喜欢看的一部魔幻片——《西游记》。这张脸要让她立刻去演孙大圣他家的二师弟,除了鼻子连化妆都可以免了,哪里还看得出丁点儿轮廓?唯一让她满意的恐怕就剩肉堆里的那双大眼睛了。   “我要瘦!一、定、要、瘦!”这是卢小娜又用了小半个时辰面对现实后对着便宜大哥立下的重誓。   汤不凡听了妹妹的誓言,表情很木然,“你确定?”   卢小娜郑重地点头,“连体重都控制不了,如何控制自己的人生?”   汤不凡瞬间起身,夺门而出,好似慢一步这里就会天崩地裂,只听外面传来他歇斯底里的呼喊声:“阿爷!你孙女被鬼上身了!”   汤不凡遁走后,卢小娜将目光移向身边一脸愕然表情的春桃,向她详细打听了自己穿越后的身世。   原来与卢小娜接受的九年义务教育和四年自费教育所知道的不同,这里根本不是她所能记起的任何一个朝代。也就是说,十三年的历史白学了,仅供参考,别想有什么“预知未来”的“超”能力。   卢小娜在脑子里把一本本历史书撕碎后,总结了一下春桃给她提供的讯息。汤家开了一家名叫“第一楼”的食肆,是当地首屈一指的知名食肆之一,方圆百里无人不晓。“第一楼”已经营了三代,得从汤媛媛阿爷的爹那代算起。汤不凡是家里的独子,三代单传,今年十七。汤媛媛则尚未及笄,年方十四,她有个贴身侍婢,名唤春桃,比她刚好大一岁。   而此时刚刚破门而入的花白胡须老头,正是汤媛媛的阿爷。从他脸上的皱纹可以看出,他已是饱经风霜的年纪,没六十也该是五十好几了。根据春桃刚才提供的讯息,汤阿爷名叫汤一柏,他曾经是城里鼎鼎有名的一代厨神,做得一手好菜,炖得一锅子好汤,因此人送绰号一钵汤。卢小娜觉得还颇有点儿洋气!   但那已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具体为什么,春桃还没来得及解释便被破门声打断了。   汤一柏进门后在床边焦急地徘徊了好一阵子,默默负手端详床上靠着,被换了灵魂的汤媛媛,“乖孙女,认得阿爷是谁吗?”   卢小娜消化了之前的讯息,很淡定,“你是媛媛的阿爷。”   卢小娜觉得自己的接受能力已经十分彪悍了,没想汤阿爷的接受能力更上一层楼。汤一柏听了这句似是而非的话,果断转身怒问:“方才是谁在那儿瞎嚷嚷,说我孙女被鬼上身了?”   跟在汤一柏身后再次踏入房间的汤不凡很有担待,拍拍胸脯应道:“是我。”   汤一柏没出声,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一番,不觉皱眉,“你是谁?”   汤不凡嘴角抽搐,伸手捂头,一副被打败的表情,“我是你的乖孙,汤、不、凡!”   汤一柏皱着眉头,仿佛在记忆中搜寻着什么,半宿道:“老朽没有乖孙,想攀亲戚?没、门!还不滚出去!”   汤不凡欲哭无泪,“阿爷,你偏心,凭什么就只认得你孙女?”   汤一柏坐到床边,伸手搂过卢小娜圆滚滚的身子,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老朽的孙女是全城最醒目,最乖巧的,怎会不记得?”   最醒目……最醒目……醒目……目…………   卢小娜很不想将汤一柏的话理解成——因为再没有第二个女孩子有她这样的体积,但无论是汤阿爷的动作,还是他那带着自豪感的语气,都不得不让她往这个方向想。原来汤阿爷认得自己的孙女是因为她很特别,不容忽视,令他印象深刻?原来体积大也是有好处的……   卢小娜不知道自己该庆幸还是该抱着枕头痛哭一场,她终于可以在汤家名正言顺的骗吃骗喝了!于是一个记不得自己孙子的阿爷和一个患了“非典型性失忆”的孙女一起将乖孙汤不凡遗忘了……   ******   因为之前跌进河里受了风寒,加上卢小娜不习惯这具分量十足的身子,动一动就气喘吁吁,体力不支,躺在床上休息了好几天,这天她刚睡醒就听见外面园子里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声。   都说古时候空气清新,鸟语花香,卢小娜估摸着反正不想来都来了,除了享受也没更好的第二条路可行。风寒也好得差不多了,比起之前几天精神了很多,也该起来活动下筋骨了,不然早晚得肥shi在这床上。她卢小娜的人生怎可以这样悲催?于是努力地从床上坐起来,叫来春桃帮自己穿衣梳洗。(不会穿+穿不了的人伤不起)   弄完这些让春桃陪着一起到园子里走走,卢小娜性子急,没等春桃开路自己先往外走了,大脚刚踏出房门就凝在了半空。   “春桃?”卢小娜看着眼前的光景,几乎以为自己刚才抬脚跨门的瞬间又穿越了。   还好身后真真切切地传来春桃的脚步声,“小姐,有何吩咐?”   卢小娜抬手指着园子,一脸木然地转过头,“这里是……”   难怪有鸟儿叫,晚上还能听见成片的蝈蝈唱歌,她这几天呆在屋里没出来,敢情自己一直住在原始森林?说原始森林确实夸张了点儿,至少这里有斑驳得不能再斑驳的围墙、残破的木门、满地的杂草、一塘浑浊兼了无生气的池水。如果是晚上,屋里再透出点儿微薄的烛光,走在园子外面的人估计得吓个半死吧?活脱脱一个鬼屋拍摄场景嘛!   春桃把头低得快点到胸口了,两根指头搅动着身前的一条布带子,声音很细,“小姐,自从回来那天路上你跌进护城河里,太老爷就一直很担心你,吩咐奴婢寸步不离的伺候。因此……因此奴婢没有空闲来打理这个园子。”   卢小娜点点头,可是又觉得不对,听春桃之前提到,她病了也就这几天的事,园子里的杂草不可能长得这样茂盛的,何况那池塘也太污浊了,起码三五年以上无人打理,一定是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卢小娜扯扯嘴角,“其他仆人呢?”   按理说象汤家这样的大富之家没可能什么都等着春桃一个人来做,难道是阿爷“持家有道”,“勤俭度日”?   春桃这次真把头点在了胸口上了,“小姐,你忘了?少爷给人骗了,赌钱欠了人家一大笔债,太老爷不得不卖了繁城的所有家产替少爷还债。我们也是因此要回这祖屋定居,临走遣散了家里的家丁和仆人。小姐你也是在回来的路上……”   卢小娜听着听着,眼睛越睁越大,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原来什么“第一楼”也和阿爷一样,只是个美丽的传说了?还有那个每天嬉皮笑脸想着方儿来哄自己开心的“好”哥哥,居然就是罪魁祸首!真是人不可貌相啊!难怪汤一柏要说他没有乖孙……   “那你呢?”既然汤家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还要独独留下春桃一个人?   春桃依旧没抬头,仿佛怯生生地说:“那天太老爷叫了我去,希望我能留下伺候小姐,说给我双倍的工钱。其实太老爷不说,我也是不会走的,我……我从小就没了父母,与小姐一起长大,能去哪儿呢?”   想着春桃的话,卢小娜四处张望了几眼,见到汤一柏蹲在园子里的一处屋檐下抽着水烟,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她慢慢走过去,往他背后的屋子里张望了两眼,屋里除了一张破旧的木床和一床被褥,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房间里散发着少许陈年的霉味。   春桃见到小姐的目光纠结,跟过去,低声说道:“从城里启程那天,太老爷说他的东西可以不要,但他的乖孙女喜欢的东西就一件不能落下,所以小姐房间里的东西都是从城里带回来的,为此太老爷还多雇了一辆马车。可太老爷就只带了一床被褥和少许换洗的衣衫……”   卢小娜望着汤一柏的背影深深吸了口气,走到他旁边学着他的模样蹲下,蹲得有点辛苦,“阿爷,以后我来养你。”既然自己被迫霸占了汤媛媛这副身子,在这里又无亲无故,那就认真地做一回汤一柏心里的那个乖孙女吧。   汤一柏磕磕烟灰,笑着站起了身。 作者有话要说:  说好的收藏呢?说好的包养呢?说好的互动呢?   来吧!come on......babe......   ☆、当家之争(一)   彻底了解了汤家的现状,媛媛(以后这样称呼)心里已经有了底。   经过前几日的观察,阿爷似乎是患上了轻微的老年痴呆,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但无论怎样他都能一眼认出自己的乖孙女。至于不孝孙汤不凡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早饭时,汤不凡脸都没洗就爬上了桌子,拿起身前的筷子准备夹菜,不料筷子和碗瞬间被人夺走。顺着方向,汤不凡找到了始作俑者,冲着那张圆乎乎的脸笑了笑,“好妹妹,别跟哥哥闹了,我饿了。”   媛媛扯扯嘴角,似笑非笑,汤不凡见她不肯给,拖过旁边的一副碗筷再次准备开动,谁知身旁那人故技重施。汤不凡不耐烦了,要知道昨晚他顾着赌钱,晚饭都没吃呢!他可是被饿醒的,现在饥肠咕咕,就快要晕的感觉,也不知道妹妹今早为何老和他过不去。   “媛媛你……”   “拿来!”媛媛将手里的碗筷交到春桃手里,摊开熊掌就问汤不凡要东西。   汤不凡不明就里,“什么拿来?”   媛媛指指他胸前,“银票!”   汤不凡长长嗨了一声,“你要银子就明说嘛!我又不是不给你。怎么?是不是又想带着春桃去哪里找好吃的?哥哥给你说,你现在……”   汤不凡一边关心妹妹的身体,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大叠银票,正欲从中抽出两张,却见那只圆不溜秋的爪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他手里抢走了所有的票子。他愕了一瞬,抬眼看着妹妹,这才感觉妹妹脸上的表情和平时有点不一样,虽然依旧是在笑,却令他有点毛骨悚然。   汤不凡狠狠吞了下口水,堆笑道:“妹妹,别闹了,那可是我们的全部家当。你身子还没好,大夫说不可以吃那么多油腻的东西。”   媛媛随便看了两眼手里的银票,往怀里一揣,“吃饭吧!”   汤不凡被她搞得云里雾里的,只道她是在和自己闹着玩,嬉皮笑脸的凑过去讨好,“好妹妹,别和哥哥玩儿了,快把银票还给我。”   媛媛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慢慢嚼了两口,“你起床不梳洗就吃饭,还有点口臭,你在外面的那些红颜知己知道吗?”   汤不凡楞了楞,本想回答,立马回过神来,差点儿忘记自己的首要之事,“你看,你一个人也吃不完那么多银子,最多哥哥今儿多给你两张可好?快把银票还给我。”   媛媛不理他,盯着碗里说:“吃饭。”   汤不凡不明白妹妹在玩什么,既然她叫吃饭,那就吃饭吧。自她来到这个世上汤家上下就将她当了宝,谁叫她一出生就遇到个什么臭道士说她是汤家将来的福星呢?谁让他是她亲哥呢?汤不凡在心里将那臭道士狠狠诅咒了几十遍方泄心头之恨,他是绝对不会诅咒自己的妹妹的。哼哼!   汤不凡刚准备拿筷子顺应妹意,却见媛媛抬头看了春桃一眼,“还不坐下?吃完还有很多事做呢。”   春桃怯怯地瞟了瞟汤不凡,立马从他手边拿走了碗筷,坐到一边远远地不敢抬头。   桌上就放了三副碗筷,阿爷拿了一副,妹妹用着一副,敢情这最后一副都不是给他准备的?汤不凡有点儿火了,妹妹这次做得有点过了,他平时太纵她了,是时候该教训下她了。   媛媛见到汤不凡似乎要发作,心里暗笑,抢在他前面说道:“从今以后,我们老汤家新家规有功者大鱼大肉,无功者饭菜不留。纨绔败家者……哼哼!扫、地、出、门!”   直到此刻汤不凡才确定,原来妹妹不是在玩儿,她做的一切都是有预谋的,自己居然着了她的道?他很不服气,指着躲在一旁背对着他的春桃问:“难道哥哥我以后还不如她?”他可是姓汤的,胳膊肘不带这样外拐的。   “你可以这样认为,”媛媛吧啦两下嘴皮子,春桃做的早饭真是香啊,“如果你继续这样下去的话,往后的几十年你可能过得连春桃都不如。”   汤不凡没想妹妹会来这招,她以前可不是这样的,除了吃,她可是什么都不管的。一想到自己的以后,唯有将脸转向一边,哭丧着脸对汤一柏撒娇:“阿爷!你管不管了?你孙女这是长幼不分,一点不尊重自己的兄长啊!”   汤一柏淡然地嚼着嘴里的食物,点点头却问:“你是谁?我孙女干嘛要尊重你?”   汤不凡真快哭了,银子啊!白花花的银子啊!那是阿爷吩咐他卖了城里的家业,还了赌债,仅剩的银子啊!还有十两是他昨晚不吃不喝、声嘶力竭挣回来的啊!   “阿爷!你偏心!我是你的乖孙汤、不、凡!”   “乖孙?”汤一柏依旧一副不认识他的表情,语调轻蔑。   汤不凡见阿爷失忆症恐怕又犯了,求援不成,立马又谄笑献媚般望向妹妹,“好妹妹,哥哥知错了,别和哥哥闹了好不好?”   没等媛媛说话,汤一柏猛然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地恍然大悟,“老朽记得你了。”   汤不凡不觉为自己的金诚所至激动万分,仰天长叹,“阿爷!你终于都记得我了?快帮我说说好话吧!”   汤一柏搁下碗愤然站起,抓住汤不凡的胳膊就往外送,“你居然敢跑到我家来蹭饭?还不给老朽滚出去。”   屋外传来汤不凡的悲叹声:“阿爷,你见过蹭饭的象我这样气宇轩昂、穿金戴银吗?”   汤一柏怒吼:“你还敢偷东西!”   媛媛在屋里捂着圆滚滚的肚子笑得快喘不过气,春桃一粒粒地数着碗里的饭粒,小心肝忐忐忑忑,她今儿可是把少爷彻底得罪了,低声问:“小姐,这样对少爷真的没事吗?”   媛媛拍拍胸前的大叠银票,狡黠一笑,“如果不这样,他会乖乖交出银票?对他就是要快、准、狠。治乱世当用重典!”否则那家伙如果一早知道她会来这招,还不私藏一部分家产?这可是她“宏图大业”的启动资金,一分都不能少。   春桃看着小姐的表情,开始相信少爷的那句话了——小姐真是被恶鬼上身了……吧?   汤不凡被阿爷撵出祖屋大院,在外徘徊好一阵子,这口气怎么都吞不下的了,阿爷这明显是帮着妹妹来谋夺他的当家之位。想着自己往后用钱竟要受制于人,向那小丫头卑躬屈膝,心里就非常不爽。寻思了一上午,最终还是决定怎么都要再争一争。   他细细打理好自己身上的衣衫,负手迈步重新回到祖屋。   媛媛正和春桃一起汗流浃背地清理院子里的杂草,见他背着一双手,一步三抖的进来就知道准没好事。猜到他没那么顺摊就交出自己的财政大权,一定会回来找她麻烦的。   汤不凡也不急,见到阿爷在廊下抽水烟,他缓缓走过去,嬉皮笑脸的往旁边的柱子上一靠,“老爷子真放心你这个除了吃什么都不会的孙女?她与我不过是五十步和八十步的差别而已。”   汤一柏用竹签挑挑烟丝,悠悠地吸了两口,好似根本没听到似的。   媛媛知道他在有意挑衅,不过她已经不是从前的汤媛媛,又怎么只知道吃呢?既然他不服气,那就给他个服气的理由。   “不如我们打个赌,让阿爷和春桃做见证如何?看看我是不是只知道吃。”   汤不凡怕她反悔,立马应道:“好!怎么赌?”   媛媛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用两根指头夹住扬了扬,“这是本金,每张十两。我们一人一张,明天这个时候,看谁挣得比对方多就算谁赢,今后这当家的位置就不许再有异议。”   汤不凡觉得有欠公允,“现在银票都在你手里,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随便拿几张出来就说是自己挣的?”   媛媛从怀里取出剩下的,当着他的面儿让春桃点算清楚,拿丝帕包着,重新放进怀里,“这样满意了?”   汤不凡掂量了一下,觉得自己的胜算怎么都大过媛媛,只想了那么一瞬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媛媛给了他其中一张十两的银票,汤不凡满意地准备离开。   “你有什么打算?”媛媛在他身后问道。其实不用汤不凡说,她也知道他心中的生财之道是什么。   汤不凡怎么会告诉她,他这是准备去市集的那间小赌坊搏杀一番,他对自己纵横繁城十二间赌场的赌术还是很有自信的。这山野小镇,他已经早去摸过底,否则昨晚和之前的好几晚怎会满载而归?   “不如我们赌一把如何?就用这十两本金。”媛媛见他不答,主动提议。   春桃在旁瞪大了眼睛,小姐这是自己给自己挖坑跳吗?少爷虽被人坑了,输掉了汤家的家产,但好歹他也是老手,她就不怕血本无归?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包养!求抱走哦!   打滚了哦!人物马上就会陆续登场。   ☆、当家之争(二)   汤不凡听见妹妹那声“不如我们赌一把如何”就好似被人施了定身咒一般,迈不开步子了。魔咒啊!这绝对是他汤不凡无法抗拒的魔咒。   她这是在挑衅?其实想想答应她,自己毫无损失,她不过是初生牛犊,自己可算是只老虎了。   再说赌这东西,输了就会拼命想赢,赢了却会嫌不够。指不定自己可以一劳永逸,不用等到明天,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就回到自己荷包里了。没理由和钱过不去啊!   汤不凡经过一瞬间的“挣扎”,立马就有了决断,“好!今儿哥就陪你玩玩儿。”说完就屁颠屁颠的跑回屋子拿了一个包裹出来,有人送上门待宰,他拒绝的话岂不是太不给人面子了?   身为职业赌徒,他可谓道具齐全,从前有钱的日子就去赌坊,没钱的时候就窝在房间里,自己和自己赌。汤不凡把这嗜好称之为专研赌技,一点都不觉得是在挥霍自己的光阴。   春桃暗暗替小姐担心,哪有拿自己的短处去和人家的长处比的?   汤不凡拿出几种赌坊里常用的赌具让媛媛挑,媛媛指着骰钟说:“就这个吧。我们看点数,买大小。”   汤不凡暗笑,骰子的确是看起来最简单的,但其实并不尽然,内里的乾坤只有他这样的高手高手高高手才能洞悉。看来今儿是赢定了!   “我坐庄如何?”媛媛对着败家子眨巴眨巴眼睛。   汤不凡看着她就象看着一只雏鸟,觉着她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点点头算是同意了。媛媛肥肥的肉爪子拿起骰钟笨拙地摇了摇,速度十分缓慢,放下后看着汤不凡笑笑,“大还是小?”   汤不凡假作闭目凝思片刻,将十两银票往桌子上一拍,“大。”   媛媛故作神秘地说:“买定离手了哦!”   汤不凡很有自信,“开吧!”   媛媛依旧好心劝慰般问道:“真的不改?”   汤不凡不耐烦了,“叫你开就开吧!”他还想乘胜追击呢。   媛媛嘴角一扯,将骰钟慢慢揭开,“不好意思,三个叠在了一起,只有一个六点,是小。”   汤不凡两眼圆瞪,难以置信,“不可能。你……你使诈。叠在一起岂能算数?赌场没这规矩。”   媛媛柳叶眉一挑,“我们可只说好看点数,买大小的。你有说过要按赌场规矩办事吗?”   春桃在旁嘟囔着:“少爷,愿赌服输啊。”   媛媛拿了桌上的十两银票,对着汤不凡挑衅一笑。汤不凡只觉得她是瞎猫遇到死耗子,但自己也太不走运了吧!刚刚到手的十两银子,还没焐热呢!   “不算不算。”汤不凡开始耍赖,他怎么可以这样莫名其妙地就输了,而且还输在自己的长项上,简直太没面子了,“靠赌赢的钱不算真本事,不过是你运气比我好一点而已。当家岂能如此儿戏?”   他怎么都想不通,这三颗被自己做了手脚的骰子为什么没丢出他屡试不爽的数字,反而叠在了一起。   媛媛早知道他会耍赖,仍将那十两银子收到了自己怀里,“好!那再比过,但鉴于你赌技实在太烂,为了这十两本金着想,我是不会再给你银票的了。一月,一月以后我们比厨艺,谁能将阿爷的厨神衣钵接过来,谁就可以当家话事。”   汤不凡只见到一只煮熟的银票做的鸭子飞走了,不觉咬牙切齿,但话是他自己说的,现在想收也收不回了。唯有硬着头皮应道:“比就比,谁怕谁?但不能由阿爷和春桃说了算,到时我们在市集设下比试擂台,由路过的人来评定好坏。”   媛媛点头应道:“好!一言为定。”   汤不凡冲妹妹狠狠耸了下鼻子,好歹从前爹怕他将来难挑大梁,被抓去学过几道汤家的秘制小炒,比起这个只知道吃的臭丫头,他算有那么些小本事。到时她就知道,他这做哥哥的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虽然他未必做得如阿爷和爹那样美味,但也有不少人称赞过,当初连这小馋猫也赞不绝口呢!   汤不凡走了以后,春桃拍拍胸口,方才多担心少爷赢了小姐啊!如果小姐当家,她最多只是喜欢吃,她还能跟着沾点光,钱也不会花得那么快。但少爷却有一朝散尽千金的本事,搞不好明天起来就得一同睡大街去。   “小姐,刚才吓死我了。”   媛媛抿嘴偷笑,不是胸有成竹她敢和败家子这样玩?她从前玩骰钟,别的不厉害,要把几颗骰子叠在一起对她来说太容易了,这就是天赋异禀。如果这也算是种本事的话,她真的是太有本事了。   ******   午饭后安置好阿爷,媛媛带着春桃出门去,一路走走停停,四处打听,来到附近最旺的集市里溜达。春桃走在媛媛身后很是不解,从前小姐出门一定是想到什么美味珍馐没吃,要不就是听谁说哪里又有了新鲜美食,但今儿怎么看都不像是为觅食而来,路过几家飘香的菜馆,她竟然过而不入。她究竟想干什么呢?   媛媛自然有她的目的,既然和败家子约定好一战,这一仗就要赢得漂漂亮亮的。在市集溜达了一圈也有点累了,好不容易才忍住吃东西的冲动,幸好她大致已经了解了自己想要的第一手资讯,也是时候办点正事了。   之前出门时媛媛算过手头的那笔钱,简单修葺下祖屋后应该还有很大部分剩余,她四处打听,找到了几名本地比较有名的泥水匠和木匠,与他们谈好工钱和工期便带着春桃打道回府。还好花费是在计划之内,这让媛媛很满意。   祖屋前不远有一条较短的小道,因是上坡,媛媛走起来比之前吃力,走到半路实在走不动了,感觉心口一阵阵闷痛,以前她哪里受过这样的苦?开始怀念起从前骨瘦如柴的身体。   无奈和春桃停在路边休息,弯下腰粗喘,春桃在一旁替她顺着气。此时一辆马车出现在小道另一头,朝她二人疾驰而来,车上坐了一名身着竹青色长袍的年轻男子,正别开脸不知在张望地上的什么东西。待那人转回头,马车与媛媛只咫尺之遥,车上那人与媛媛四目相接,神情呆滞一瞬,慌乱间猛力一拽缰绳,竟连人带车翻下了旁边的沟壑。   春桃早已吓得花容失色,媛媛也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想起刚才车上的男子,媛媛赶紧跑到路边。还好沟壑不深,只有一米左右落差,下面全是草皮,没见山石。但男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媛媛的心不免提到了嗓子眼。   媛媛只好让春桃下去看看,不是她害怕,而是自己这身子骨下去了恐怕就上不来。春桃战战兢兢的磨蹭了一会儿才下去查看,刚用手指捻起男子头上的发带就一声惊呼,不愿再细看。   媛媛在坡上看得不是很清楚,隐约见到男子露出的半边额头有些血迹,不知是死是活。   碰到头可大可小,但春桃打死也不愿再去查看,把眼睛闭得死死的,媛媛只好自己吃力地慢慢爬下去,伸手摸了下男子的脉搏,总算松了口气,忙对旁边的春桃说:“快回去叫那败家子来帮忙。”   这人好歹是因为怕自己的马车撞到她们二人才掉下去的,即使不是也不可以丢下他一个人不理。春桃应了一声,立马爬上土坡直奔祖屋而去,只要不让自己去看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叫她干什么她都愿意。   汤不凡在家郁闷了一下午,仍觉得自己很冤枉。那十两确确实实是自己的,正愁找不到办法要回属于自己的那些银子便见到春桃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少爷,小姐……小姐叫你去外面帮忙。”   汤不凡听着春桃上气不接下气的话,眼睛一亮,机会来了?   汤不凡不慌不忙,佯作打理袖口,虽然现在家道中落,每日只出不进,但他一身布衣依旧是整整齐齐,每个细微处都打理得似模似样,俨然一副昔日富家公子的气派,没有一点落魄的感觉。   但看在春桃眼里就是另一番滋味了,少爷这表情是要出招了啊!不觉暗暗替小姐担心。虽然小姐现在似乎变厉害了那么一点点,但毕竟从前除了吃,她什么都不会、都不理的啊!又怎么能与“久经沙场”的少爷匹敌呢?   “春桃,”某人终于整理好了袖子,慢慢悠悠地问:“今儿早上你家小姐说什么来着?”   春桃早已被他那故意提高调调说的“你家小姐”四个字吓得抬不起头,怎么说她今天早上也是拿了他就快到手的碗筷,逾了矩。虽然小姐在那之前说,叫她别怕,她会替她撑腰,但她毕竟不是姓汤的,他才是正主,她不过是他家的侍婢而已。看来少爷是生气了!往后的日子……   “那个……那个……小姐……小姐说……”   汤不凡见自己施的威已然见效,轻哼,叫你今儿跟着我妹妹来挤兑我,不给你点儿颜色瞅瞅,你还反了你了。   “你家小姐是不是说,从今而后我们老汤家新家规有功者大鱼大肉,无功者饭菜不留。”他又故意将我们二字说得特别大声。   春桃头立马点得跟捣大蒜似的,“是……是的。”   汤不凡嘴角一抽,“好!你可记好了,替我作证,不可偏私。” 作者有话要说:  某人登场,   来!猜猜究竟这位竹青色男子是男主还是男配。   给香香勾搭下!   收藏啊!   ☆、路边拾遗(一)   春桃虽然不知道少爷想到了什么诡计,但知道接下来小姐要倒霉了。每次少爷被太老爷、老爷或者夫人管制,他都能想到办法脱困,他们到最后拿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找好人证,汤不凡让春桃在前边带路,慢慢悠悠地出了门。春桃很着急,几次想催促少爷,又怕自己错上加错,只能如热锅上的蚂蚁,时不时回头皱眉看他。   汤不凡吊儿郎当地在后面走着,他一点儿都不着急,春桃越是急,他越觉得自己胜券在握,说明事情很要紧,此刻仿佛看到那十两银子长了翅膀般排着队飞回自己的口袋里。   啊!今儿路边儿的野花都开得特别娇艳,好像繁城怡红院里伶香的粉脸儿。哎哟哟!那朵蓝色的更像,已经半月没见到她了呢!怪想的。可惜这里山高水远,不知何时才能再回繁城。   汤不凡见到妹妹时,一脸坏笑,仿佛见到了第二只热锅上的肥蚂蚁在那儿爬来爬去,完全忽视掉了地上趴着的那位仁兄。   “你属蜗牛的吗?”媛媛停下步子时很恼火。   汤不凡不紧不慢地蹲下丨身子,不答反问:“听说你找我有事?要求~~我~~帮忙?”他故意将求我二字拖得长长的,还变了下调。   媛媛看着他那嬉皮笑脸的样子就想揍他一顿,但现在不是和他计较这个的时候,指指地上好不容易被她翻过身的人,“想办法把他弄回家去,得赶紧找大夫。”   汤不凡这才见到地上躺着个人,不是他有心忽略,而是这人一身竹青色衣衫,上面沾满了泥和草屑,几乎和地上的杂草融在了一起,脸上又被泥草占据,根本看不清样子。况且他十分讨厌把这颜色穿在身上的人,平时若在大街上遇到,他会很不自觉地就当没见到或者直接当是一根竹子,不知不觉已成习惯。至于旁边的马车和同样摔倒受伤的马匹,他还以为这才是妹妹求他的原因。   “十两。”汤不凡也见到了那人额头的血迹,知道不是闹着玩的时候,脸上表情正经了少许,却还是没忘了自己的银子。   “好!”   媛媛没和他讨价还价,让站在一旁的春桃暗叹,小姐果然是斗不过少爷的。少爷终于得逞了,完了完了,以后恐怕要喝西北风了。现在是十两,但十两再十两,少爷一旦找到了小姐的弱点,往后……哎!真是不敢想。她仿佛已经见到几人一起在路边风餐露宿的日子……   汤不凡没想到妹妹会那么爽快的答应,不觉愣了愣,脸上立马浮现出笑容来。仿佛从前美好的日子又立马回到了眼前,害他担心了整整一个下午,以为这丫头失忆以后变精明了呢!原来不外如是,高估了她。早知这么简单就能拿回银子,他又何必和她赌那一局呢?   汤不凡操起袖子,对一旁的春桃挑眉,春桃立马将脸低了下去,还好没真的得罪少爷,一餐半餐他不会记在心上的吧?完了完了,她还帮小姐说了句愿赌服输呢!   汤不凡别的本事没有,但身手确实衬得上他的名字,妹妹时常在外被人嘲笑,他不替她出气谁帮她出气?再则若在怡红院遇上争风吃醋的对手,他如何帮伶香打发掉那些痞子?他很利落地下到沟壑里,三下五除二地背起地上的男子,一个人毫不费力地又爬了上去,径直往祖屋去了。   媛媛在春桃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才爬上来,已是气喘吁吁,忙吩咐春桃去请大夫。春桃点点头走了,媛媛回头看了下马车,四周没什么人家,再则今儿出去发现这里民风淳朴,路不拾遗,还是等下让败家子来收拾吧。   回到祖屋时,汤不凡已将人安置在了祖屋的一间空房里。还好春桃抽空多打扫了两间屋子,现在正好派上用场了。趁着等春桃去请大夫这会儿,媛媛让汤不凡去取回男子的物品和马匹,自己则到厨房打了盆清水。   重新回到房间里,男子还没有醒,媛媛拧了一把汗巾,避开他头上伤口的位置把面上的淤泥和血渍擦干净。随着汗巾的移动,男子的容貌渐渐清晰,他肤色犹如阳光下的小麦令人看了顿觉清新,光泽细腻,眉骨偏高,眼窝略深,浓眉长睫,唇薄鼻挺,五官长得十分立体。媛媛想起之前一幕,他的眼睛如若睁开,应该是大而有神的,因为在两人对视的那一刻,她只记下了他的那双大眼,宛若星辰一般熠熠生辉。将这一切拼凑在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盘上,实在令人移不开视线。   “啊——”   媛媛帮男子擦完脸,正要起身便听见身后门边传来一声惊呼。媛媛不明就里,转头望向门口刚进来的汤不凡,显然他现在的表情好像见了鬼似的。   “放心!没死。”媛媛直觉应该这样安抚他。   但汤不凡脸上的表情却变得很诡异,有纠结、嫉妒、愤恨,甚至似乎还带着一点苦恼。   媛媛更不明白了,因为即使见到鬼,也只可能是一种表情,他现在的样子实在让人匪夷所思,“你认识他?”   汤不凡点点头,立马又摇摇头,看着媛媛的神色比刚才更加复杂起来。如果可以不认识这人,他宁愿从来都不认识。看到那身竹青色长袍,他就该想到这世上除了这个人,还有谁会那么清高,成天扮竹子。   媛媛翻了下白眼,端着水出去了,走到院子里刚好遇到春桃急匆匆带着大夫进来,媛媛吩咐了几句,春桃领着大夫去了安置那位男子的房间。媛媛在厨房放木盆的时候,又听见了一声尖叫,这次不是汤不凡的声音,而是春桃。   媛媛从厨房出来,春桃已站在园子里,神不守舍的,好似丢了魂儿似的。她拍拍手走过去,问:“屋里那人你认识?”除了这个,媛媛找不到更能合理解释那两声惊叫的原因了。   春桃低下头,双颊跟煮熟了的虾子似的,扭扭捏捏,小声嘟囔道:“小姐,是方池,方少爷啊!”看得媛媛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汤不凡从房里出来,一脸不高兴,真不明白这些女子怎么一见到这人就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记得了。这还要不要象他这样的翩翩公子活了?   媛媛弄不明白两人在搞什么,一个看似与屋里那人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另一个好像又在发花痴。懒得理,她只关心那人现在的伤势。   汤不凡瞟了妹妹一眼,立马换上嬉皮笑脸的模样,伸出手追讨报酬,这茬儿可别忘了,关系到他的幸福小日子呢!赶紧的,趁她现在还清醒。   “说好的十两银子呢?后面的我就不和你算了。”仿佛他已经很大方了似的。   媛媛面无表情,“什么十两银子?”   汤不凡以为自己听错了,有点儿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这是想赖皮吗?他可是有人证的。汤不凡一把拉过春桃,把胸一挺,下巴一扬,“是谁说过有功者大鱼大肉,无功者饭菜不留的?”   春桃短暂的回魂,对小姐点点头,脸上仍洋溢着花痴一般的笑容。   媛媛眨眨眼,十分绿色无公害地看着春桃问:“那话虽是我早上说的,但你有听见他说十两银子?而不是仅仅说了十两两个字?”   小姐虽然在笑,可春桃总觉得自己后背阴风阵阵,却又茫然不明。   媛媛见她表情,咧嘴一笑,“十两可以是十两鱼,十两肉,十两青菜,十两树叶子。春桃,你可要想清楚了,别和着少爷来骗小姐我哦。”   春桃被小姐一言点醒,狠狠吞了口口水,蝇声应道:“我……我只听到了十两两个字。”经小姐这么一说,中间差别太大了,她可不敢做伪证啊!少爷,好像小姐说的比较在理。   汤不凡差点喷出一口血,忿忿看了看妹妹,又看看春桃,无耻!简直太无耻了!比他平时还无耻十倍不止。   却不想媛媛接着道:“等你朋友醒了,你问他要去,你救的是他,又不是我,所以你于他来说是有功者,至于他会不会有同感,我就保证不了了。别说我这做妹妹的没提醒你,别傻了,等会儿和人谈报酬时记得说清楚,否则吃亏的是你自己。”说完还不忘了在他肩上轻轻拍两下,以表安慰。   也就是说,她连所谓的十两树叶子都不用去搜集了?汤不凡只觉胸口什么东西就快跑出来了,忍住忍住,她可是你妹妹,亲亲的妹妹。   三人在园子里争辩十两叶子还是十两银子,屋里忽然传出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一把清澈的男声带着无法置信的语气,狂躁般吼道:“你说什么?”   媛媛和汤不凡互望一眼,立刻进了屋子,只见之前那名被春桃叫做方池的男子已经醒来。此时头上缠了一圈白纱,双眼圆睁,却让人觉得有些别扭,似乎哪里不妥。他双手紧箍着大夫的臂膀,仿佛想将其捏碎一般,脚边一个小瓷瓶碎了一地。大夫虽然吃痛但面露不忍,似乎在尝试安抚他的情绪。   “什么事?”汤不凡出声相问。   大夫长叹一口气,对他摇了摇头,欲言又止,似乎不想再在方池面前提起。   “不凡?”方池听到声音转过了头,星辰般的黑瞳却没跟着转动,反而好似在用耳朵努力辨识着什么。媛媛见他此时的动作已然明白,看来是他眼睛出了问题。失明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刚从东莞赶回来!嘤嘤嘤,好累啊!   求安慰,求收藏。   PS:解释下,昨天把晴天妹纸吓了一跳,其实那个血肉模糊是春桃自己想象的。   她根本就是胆小,没看清楚,我才不要某人成了折翼的天使,还是脸先着地的呢!   哈哈!   ☆、路边拾遗(二)   汤不凡皱眉,很快也明白过来,极不情愿地点头应道:“是我。”   方池很激动地循着声音想要迈开步子,汤不凡见他此时的模样怕他踩到地上的碎片,立马走了过去,扶住,“方兄小心脚下。”   方池将他的手腕紧紧握住,似乎在极力控制自己,“我什么都看不见,大夫说我……”   汤不凡眉头皱得更紧,方池的性子他是知道的,一向淡然无物,处事冷静,看来这打击对确实他不小。他看了看大夫,大夫对他点点头,“这位公子的头之前受到碰撞,可能……”   汤不凡对他使了下眼色,回头看看媛媛,示意她带大夫出去了解病情,他留下安抚方池。媛媛心领神会,领着大夫到园子里,小声地询问了一下方池的情况。末了只问:“能治好吗?”   “难!”大夫很恳切,“如果服药加上针灸,应该可以一试,不过老夫不能说有十足的把握。如果一月内毫无起色的话……”   媛媛自然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唤来春桃,让她与大夫去取药。   汤不凡与方池一直聊到晚饭前才无精打采地从房间出来,心里说有多不爽就有多不爽。春桃却偏偏不识抬举地飘到了他身旁,扭捏着腰身,跟撒娇没什么两样,连声音都比平时娇柔了许多,“少爷!”   汤不凡听到这声叫唤就来气,这就是他不喜欢方池的原因,无论他走到哪里,所有女子的目光都在他一人身上。嘴里好似在和自己说话,心却早已飞到了方池那里。怎么说他也是与之齐名的繁城四公子之一,虽然是排名最末的那位,但也不至于在他面前潇洒不再,黯然失色吧?论样貌二人应在伯仲之间,论气质他自认一身不羁并不输给方池的清雅出尘,可偏偏只要他出现的地方,他连一个阿婆的目光都吸引不了。家里最亲近的两个女子,也都是他的仰慕者,让他情何以堪?   “干嘛?”汤不凡想到这就极度不快。   春桃人如其名,一脸春丨色,含羞低头,说道:“小姐好似不记得方少爷了。”   汤不凡没好气地应道:“她也不记得我和你了。”很奇怪吗?难道要好似阿爷记住妹妹一样?这样一想心里似乎畅快了些,妹妹在失忆这回事上至少对他是公平的,没有阿爷那么偏心。   “那个……”春桃声音嗲嗲的,听得汤不凡起了一身鸡皮,“我的意思是说,还好小姐不记得了。我怕……我怕小姐她万一记起,方少爷……”那后果可是真的不堪设想啊!   汤不凡从对方池的羡慕嫉妒恨中清醒过来,脸上也浮现出忧色,“还是防着点儿好。”   春桃十指交握放在胸前,柔柔地嗯了一声,“少爷英明,那太老爷呢?”   汤不凡倒不担心阿爷,“他只记得他的宝贝孙女。”   ******   天黑前,汤不凡将方池要在汤家祖屋暂住的事告诉了刚刚暂时接掌当家之职的妹妹。之前已与方池谈过,他似乎并不希望家里知道他出了事。汤不凡没有深究,其实他是巴不得方池快些走的,但人家如今这样,加上他一向自诩能交八方客,也不好赶人不是?   媛媛只应了句:“没问题!”   以为妹妹记不得方池,一定会不同意多养一个人的,所以才故意来问她,没想居然失算了。汤不凡在心里狠狠嗤之以鼻了一把,肯定是贪图人家方池的美色,否则怎会这么轻而易举的答应,看来春桃担心得不是没道理,失忆都这么没立场,万一记起,后果果真了得。   正想着却听见媛媛接着道:“新家规,你可还记得?”   汤不凡当然记得,新仇哪能那么快忘记?点点头,牙痒的感觉又回来了。他的十两白花花的银子啊!就这么被妹妹坑了,坑了就坑了吧,她还一脸无害的样子。   媛媛赞道:“很好!记得就好,今晚开始你负责洗碗,替大家烧水,还有打扫打扫这个院子。”   汤不凡抗议,“不是说我只洗碗烧水的吗?打扫会让哥哥的手起茧子的,将来怎么给你讨个皮光肉滑的好嫂子。”   媛媛眨眨眼,声音放低少许,柔柔地说:“男人粗狂些比较能吸引女子注意。汤家不养不劳而获的人,因此你有两个选择,要么多做一个人的分内事,要么就将你自己的饭分一半给他吃。还有他请大夫的钱,我还没和你算呢。”   汤不凡想明白她话里的意思,郁闷了,人不是你同意留的吗?好像也是你叫捡回来的吧?为什么事却是我来做?别以为他不知道她的花花肠子,有哪个女子能在方池面前保持清醒的?不过是借他过河而已。   “是你同意他留下来的。”   “哥,我是在成全你的义。”   “我不需要你成全。”   “那你去赶他走。”   “你……你……”   这个时候赶方池走,他是怎么都做不出的了。汤不凡想起那十两银子和自己即将被劳役的命运,只觉得上天不公。还他那个吃了睡,睡了吃的妹妹,忽然间觉得那时候的妹妹比现在可爱多了。那座该死的木桥是谁修的?他若知道一定要和那人拼命。   *****   明天工匠们要来祖屋动工修葺,因此今晚的晚饭是春桃草草做的,她们也没有与阿爷他们一起吃,都忙着准备东西去了。媛媛计划先将阿爷的房间修缮出来,不能让他一个老人家总住在环境那么差的房间里,所以将阿爷的东西搬去了另一间屋子。   弄完,监督汤不凡做好分内事,刚踏出厨房媛媛便见到一个淡色身影立在长廊下,负手“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方池身上的衣衫早前已经换过了,打理得整整齐齐,再没有一丝狼狈模样。如果之前大夫没告诉媛媛,他短期内是看不见东西的,或者没了眼前缚着的那缕白纱带,她真会以为自己见到了一位正在附庸风雅的古代俊俏才子。   一直没有好好打量过他,但方才一眼,媛媛已经知道一定有不少女子为他着迷。难怪春桃几次去他房间之后,回来都是魂不守舍的。   重新安静下来的方池与败家子不同,身上看不到一丝浪荡子弟的痞子气,反而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淡色青衫随着晚间独有的轻风摇曳,在身后缓缓舞动,勾勒出一副“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的绝美画面。令人心生向往,莫名仰慕。   只是这样的身影略显孤寂,仿佛有种说出道不明的萧瑟与单薄。方池不矮,比败家子略高少许,身子骨并不孱弱,反而硬朗刚毅,但那份单薄是由骨子里透出来的,很淡很淡,淡得犹如一杯清水,又好似刚刚划过的这缕轻风。   或许这就是他令人着迷的原因。   汤不凡从厨房出来就见到妹妹“痴痴”地望着廊下的方池发呆,心里一惊,立马做好了随时阻止妹妹扑过去的准备。虽然很想妹妹早点嫁出去,但这样毁人清白的禽兽行径他还是不会置之不理的。   想起从前在繁城,妹妹每日除了吃就是睡,唯一提得起她兴趣的事就是去追逐方池的足迹。只要听到府里有人说在哪里见到了这厮,她立马可以放下美食,头也不回地滚过去,跋山涉水,翻山越岭地去看他,即使隔着人山人海,被挤得变了形。那热情劲儿就跟见了她喜欢吃的东西一般,恨不得将方池生吞进肚子里。   汤不凡脑袋里的每根筋都绷得紧紧的,不敢有丝毫怠慢。然而……   “可惜。”媛媛并未如他预期中一般,反而带着少许不屑地惋惜。   汤不凡很吃惊,一张嘴张得老大,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方池唉,她从前心心念念的方池唉。就算她不记得了,可他还没见过有女人能抵挡他的魅力啊!这曾经让他感到多绝望,多愤恨,多悲怆啊。   汤不凡不知自己此时是幸灾乐祸,还是良久以来的心理不平衡得到了安抚,忽然间觉得眼前的妹妹比从前更可爱了,一切不屑方池的女人在他眼里都是最顺眼的。   “可惜什么?”汤不凡觉得这样的满足还不够,能不能让他更满足一点?   媛媛回头,鄙夷地一瞥,“这世上有两种男人是最要不得的。一种就是成日花天酒地,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纨绔败家子;另一种就是好看得不像话的男人。”因为两种都是给不了女人安全感的。   虽然说安全感是自己给自己的,但在媛媛心里十个帅哥九个花,还有一个没长大。太帅的男人犹如一块放在阳光下的蜜糖,很自然地就会招蜂引蝶。   汤不凡想笑,而且很想放声狂笑,他已经完全忽视了妹妹的眼神和话里前一部分其实是在隐射自己,只记得她说好看得不像话的男人要不得。方池啊方池!你也有今天?这能算怀璧其罪么?妹妹真是越看越顺眼了,失忆以后连品味都变了呢。   于是这晚汤不凡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壶酒拿到方池屋里,怎么都要和他同饮一杯。方池盛情之下勉为其难,却不知他为何如此高兴,“不凡有喜事?”   汤不凡放下酒杯,畅快地说:“我妹妹说你是世上最要不得的男人。”   “噗——”方池差点被那口酒活活呛死。 作者有话要说:  噗,怀璧其罪啊!   长得太好看也是种罪过!      ☆、出卖兄弟(一)   翌日,媛媛一大早起来在院子里做从前就练到很熟悉的小灰帽减肥操。扭扭脖子,动动肩,动作不是很大已经累得不行。练着练着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好似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败家子还在呼呼大睡,春桃已经开始做早餐了,阿爷叼着他的烟杆子在一旁专心地吞吐着烟圈。回头找了一会儿,看见被蒙了眼的方池在廊下立着,无声无息,面无表情。可能是错觉吧!那人如果在盯她,先决条件是他看得见才成啊!   只是他今早的发髻实在有些滑稽,松松散散,髻不成髻,但就算如此也是一副慵懒淡雅的诱人模样。不过昨天掉下沟壑,再捞起来也没这么凌乱。难道他昨晚只顾着和枕头套交情了?   实在看不下去了,想起败家子平时的做派,看来他也是不会替自己打理发髻的主了,纨绔子弟还真是一个德性!等下还有人来呢!   媛媛扯着嗓子叫了声春桃,春桃拿着锅铲从厨房跑了出来。媛媛指指方池,“去替方公子梳下头。”   春桃手上的锅铲“当”一声掉在地上,满脸羞红,伸手捂住俏脸,“小……小姐……”   媛媛立刻有种被打败的感觉,这丫头在方池面前就做不了正常人吗?矜持!矜持去哪儿了?好吧!看来只有自己动手了,虽然不太会,至少不能让他这样见人吧!他不要面子,她还要呢!   “走吧!”来到方池面前,媛媛就说了两个字。   方池倒是很听话,转身欲摸索着走回房间,媛媛见他行动不便,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掌。与媛媛那只肉爪子刚接触的一瞬,方池楞了楞,没有拒绝。   媛媛安置好他,回自己屋子里取来篦子,抓起方池的头发就开始大大咧咧地梳理。   “呲!”方池吃痛,不觉皱眉。   媛媛知道是自己毛手毛脚了,可她就是这风风火火的脾气,平时对自己也未必温柔,更何况是他人。在他身后吐吐舌头,“你的头发太枯燥了,这么枯还留着,不如剪了吧!”   方池浓眉微颤,沉默片刻,问:“为何我是世上最要不得的男人。”   媛媛愣了愣,心里暗骂败家子多嘴,可见果然是难兄难弟。   方池见她不答,继而问道:“在生气?”   媛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生气,她这样说他,好似该生气的人是他吧?一时不知怎么答他。   方池见她久久没出声,尽管看不见,仍是转头想面对着她。媛媛刚挽好的发丝又被带得七零八落,他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一头乌丝梳理以后顺滑得连篦子都卡不住,她要替他挽起这个髻已是十分困难,他居然还添乱。   媛媛不耐烦起来,“别动!”   方池却不象之前那么顺从,似乎不得到答案他今儿就不梳头似的。两人僵持间,门口光线一暗,媛媛转头望去,原来是汤不凡站在那里伸着懒腰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   汤不凡本在床上梦周公,奈何被春桃叫醒,说什么小姐进了方少爷的屋子。经过昨晚,汤不凡其实一点都不担心妹妹会干出什么有损门楣的事,但春桃非要他起来看着,无奈只好起了身。   走到门口居然见到妹妹在替方池梳头,一下瞌睡全醒了,妹妹这也太不矜持了,怎么才一晚上就对人家开始献殷情了呢?就不能多把持几天,让他也多开心几天吗?   听见二人对话才发现自己错怪妹妹了,这分明看起来象是方池纠缠妹妹多点,方池为昨晚那句话竟耿耿于怀至此?但他越是不开心,他汤不凡就越开心,既然如此何不将这堵添到底。   汤不凡故意拍着嘴,打着哈欠走进去,“她失忆了。”   方池微楞,双眉紧蹙,“为何?”   汤不凡佯作惆怅,长叹一声,“还不是因爱不成,万念俱灰,悲痛欲绝,跳河寻死未遂,醒来就这样了。”   方池脸上闪过一丝异样,媛媛哪里知道汤不凡在气方池,不服气了,汤不凡竟将她的“失忆”说得如此不堪,她何时为男人寻死觅活了?   “我是掉下去的。”媛媛郑重纠正。   方池纠结的眉头稍稍舒展,似乎想到什么,嘴角一扯。媛媛看在眼里极度不爽,咬牙切齿,“对!那桥就是我压塌的,怎么了?你们俩今生今世都未必能做到。”   汤不凡张大了嘴,他招惹到她了?他不过是想让方池不痛快才故意这样说的,方才见他如此紧张妹妹对他的看法,想让他尝尝被自己从前不屑一顾的人嫌弃的滋味。就是要告诉他,当初那个喜欢他喜欢到骨子里的小丫头对他万念俱灰,早已不记得他了而已。怎么就踩到这丫头的小尾巴了呢?   但片刻之后,汤不凡又憋红了脸,这丫头到底在想什么?竟然自曝其短……   媛媛看着两人就来气,手里本来已经挽好了一个发髻,一怒之下胡乱揉成一团,随便绑了就转身出去了。汤不凡看着方池此时的模样大快人心,实在忍不住了,放声大笑起来,媛媛听到他的笑声恨不得立马将他抽筋剥皮,碎尸万段。   不过她还有很多正事没做,才懒得和这两个登徒浪子纠缠不清。   吃过早餐没一会儿,工匠们如约来到了汤家祖屋,领头的是昨天见过的一个小伙子。身段不算太高,结结实实的,样子还算过得去,古铜色的肌肤,一看就是日晒雨淋很能干的庄稼汉子,媛媛还记得他叫邓忠忠。   邓忠忠一见到媛媛便露出一口白牙,笑得憨憨的,“汤小姐,你说从哪里开始干吧?这些个都是我们这里手艺最好的师傅了,今儿全给你带来了。”   媛媛让春桃领他们四处看了看,然后吩咐他们先从阿爷的屋子开始动手。邓忠忠没有异议,还一个劲称赞汤小姐有孝心。   安排完这些,媛媛让败家子在家看着,以免人家有什么需要随时能找到主人,自己则带了春桃出市集去买菜。   从前在现代,媛媛从事的是公关工作,时常会与一些大师级的厨师打交道,她也偷偷学了些本事,在偷得浮生半日闲时煮上一两道小菜慰劳下自己,尤其是喜欢做一些奇奇怪怪的点心,但今天是要招待那些帮他们修缮祖屋的工匠,加上烹饪工具有限,她唯有选择最容易做的。   媛媛在路边的菜摊选了一个大大的南瓜,又买了一大袋糯米,和春桃一起抬到附近的磨坊磨成粉。再买了些肉和青菜才打道回府。   汤不凡看着她俩买了这么多食材回来,立马捂住肚子,“哎哟哟……”   “放心!没打算让你插手,这餐我来煮。”媛媛打断他蹩脚的表演,给了他一颗定心丸。   汤不凡立马站直身子,收起装腔作势的夸张动作,一本正经,“你哥我象这样的人吗?”   媛媛瞄他一眼,“不像,本来就是。”   和春桃一起将东西搬进厨房,媛媛已是汗流浃背,歇息了一阵才开始倒腾那些大袋小袋的东西。媛媛先将南瓜去皮和心,洗尽后切成一块块的放进锅里隔水蒸。   汤不凡担心今天的午餐不能入口,偷偷进来过一次,见到她只是在蒸南瓜,不屑地看了两眼就出去了。如果实在不好吃,大不了偷偷溜出去,之前在镇上认识了几位朋友,蹭上一餐半餐还是没问题的。   媛媛等到南瓜蒸熟,从锅里取出,放在鼻前深深吸了口气。没有污染和化肥的南瓜就是香,那股清甜的味道从鼻孔一直渗进心窝子里,瞬间令人觉得一定味美至极。   待到南瓜凉了少许,她才将一早准备好的糯米粉和蒸好的南瓜一起倒进和面的木盆里。春桃在旁看着,问:“小姐,要不要加水?”   媛媛摇头,“蒸的时候南瓜已经有水分了。”而且早已和南瓜本身的清甜融和在了一起,如果掺水进去,即使是如今无污染的山泉也只会破坏南瓜原本的鲜甜。只要把握好水分的多少,只有南瓜和糯米粉也是能调和的。   等两样食材完美地混在一起后,媛媛找来擀面的木棍子和案板,将干湿适中的混合物在案板上摊开。用擀面棍将它一点点铺平,直到厚薄均匀。再用之前选定的一个大小适中的盖碗茶杯一个个地将要做的饼分离出来。   春桃在旁看得眼都没敢眨一下,小姐何时会做这些东西的?还那么聪明……   弄完一个个的饼,媛媛将它们再次放进锅里,隔水蒸熟。锅里刚飘出南瓜的清香,一只圆不溜溜的大脑袋就从厨房的窗户中钻了进来。   “真香啊!好久没闻到过这么香的南瓜饼了。”原来是邓忠忠被香味吸引,忍不住探头进来张望。   汤不凡靠在门框上,轻蔑一笑,还以为她整了什么稀奇的菜,原来是小时候早就吃腻的南瓜饼。看来此对手不足为患!当家的位置早晚还得掉进他的口袋里。   媛媛自己也觉得有点惋惜,倒不是觉得自己的南瓜饼做得不好,而是觉着蒸的没煎的好吃。但若是要下油煎,配上从前超市里的面包屑那才叫正点呢! 作者有话要说:     ☆、出卖兄弟(二)   午饭时,媛媛端出自己亲手做的南瓜饼和几碟小菜招呼工匠们,自己则和阿爷他们一起在另一边吃。   其间不觉有人称赞媛媛好手艺,更是有人说笑道:“难怪汤小姐长得白白胖胖的那么有福气,原来是被自己煮的菜养成这样的。”   媛媛一点不生气,知道这些工匠平日没生意的时候都在自家地里种菜,是地地道道的庄稼汉子,说话难免有欠思量,但绝对是有口无心。   邓忠忠吃得特别津津有味,他身边一位年纪比他大点的小伙子撞撞他的胳膊,玩笑道:“你娘不是最喜欢吃吗?连你的名都取了炖盅的谐音,将来讨个跟汤小姐一样能做菜的媳妇儿回去,包你娘笑得嘴都合不上。”   邓忠忠憨憨一笑,双颊绯红,偷偷瞥了媛媛一眼,立马转回头拼命啃起了手里的南瓜饼。   汤不凡听到这些话,咬着南瓜饼憋笑微颤,好不容易忍住后,撞了下妹妹,阴阳怪气地说:“我看可以考虑。”   媛媛白了他一眼,嗔道:“还是用心想想你下月和我的比试吧!输了可别哭鼻子。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不是她看不起邓忠忠,比起自己家这败家子,人家可是有本事多了,至少是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但感情这事先得感觉对了才行,她知道邓忠忠不会是自己的那碟菜,何况现在喂饱自己都成问题,哪有心思想这些。   汤不凡见她不“领情”,不以为意,咬了一口南瓜饼,吧嗒几下嘴皮子,“就凭你这手艺?想赢我,除非阿爷清醒过来,再教教你。”不过不得不承认,妹妹第一次做吃的能做成这样,也算有悟性了。   媛媛不知他哪来的自信,不屑地耸耸鼻。   吃过午饭,一帮工匠又开始忙活起来,媛媛趁着春桃收拾打理,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吃完饭不能立刻坐下,尤其是自己现在这副身子板儿,没那偷懒的资本。   行到长廊尽头,刚一转身,眼前一抹竹青色挡住了她的视线,差点吓得她跳起来。是自己落脚太重掩盖了他的脚步声,还是他本来就走路犹如鬼魅?   方池右手负在身后,长身而立。早上还凌乱的头发已经打理得如同绢丝,用发带简单地缚于头顶,也不知是谁帮他梳理的。因为没有髻,缕缕青丝从顶上束发处倾泻下来,更显得干净利落,一尘不染。好似从前看过的那些武侠片里的年轻少侠,干练、沉稳中带着淡淡如仙般的飘逸潇洒,让人不觉如醉画中,深深沉迷。甚至他眼睛上的那条白纱带在他俊逸的脸上都成了一种恰到好处的点缀,仿佛一切本就该是这样的。   “你和不凡在打赌?”方池的声音清亮透彻,不含一丝杂质,和他一身的气韵衬到无可挑剔。   媛媛觉着这不算什么秘密,点点头,应道:“是啊!”   方池席间听见二人对话,已知他们是以厨艺做赌,却不知道赌注是什么,不过这并不重要,他来找她另有目的。   “你赢不了他。”方池单刀直入。   媛媛不信,“何以见得?”败家子除了败家的本领一流,还有做菜的本事?   方池只觉得她将汤不凡看得太过简单了,“不信你可以问问你的侍婢。”   媛媛将信将疑,更不明白方池为何会来提醒她,难道是败家子使的诡计,想让她知难而退?但这事关系到将来汤家的前途和命运,她不能掉以轻心,看来真得找春桃来好好问清楚。   媛媛等春桃忙完手里的事情,将她拉到自己房里,掩上房门才问:“我哥会做菜?”   春桃点点头,暗叹小姐的失忆症还真是严重,什么都记不得了,她不是自己还称赞过少爷的吗?   “味道怎样?”媛媛发现自己恐怕真的是掉以轻心了,只道那败家子成日游手好闲,一定没什么本事,倒是忘记了二世祖要继承家业也得有些许本领才行。这样的本事可以不用多,只要其中几样精就能撑住场面了。   春桃对着食指,低声说:“我哪有福气能吃到少爷做的东西啊?不过老爷和夫人在第一楼的时候,对上桌的菜都十分挑剔,每个厨子都要得到他们二人的共同认可才行。少爷有几道菜确实是老爷和夫人都赞不绝口的,而且小姐你每年寿辰都吵着要少爷做那几道菜给你庆贺生辰呢!”   媛媛前思后想,第一楼乃是知名食肆,必定对菜品要求很高。那败家子居然有几道菜能端上客人的餐桌,说明他也确实有一手,看来是自己低估了他,差点就大意失荆州了,还好有方池提醒。只是他为何要出卖自己的兄弟呢?   知道了汤不凡的本事,媛媛不敢再掉以轻心,自己也就是会做些家常小菜而已,实在难登大雅之堂。那败家子可是给“星级酒店”当过厨子的角色,自己的水平的确和他不能比,看来自己的拜师计划要提前才行。媛媛不急,她还有个坚实的后盾,别人是临时抱佛脚,她可要做一次临时抱爷脚了。   汤一柏一听自己的乖孙女要和自己学厨艺,不知笑得有多开心,他的衣钵总算有人肯继承了,于是袖子一挽便提刀上阵。   媛媛悉心凝听厨神阿爷的谆谆教诲,誓要用一月时间来认真练习,扞卫汤家仅剩不多的少许家业。于是乎,汤家祖屋的厨房内炊烟袅袅升起,一片繁忙之景。   可汤不凡一点都不急,真的不着急,操着手在门边儿站着看那一老一少在厨房里跟练兵似的。   “媛媛,放盐。”   “是,阿爷。”   “媛媛,放醋。”   “来了。”   “媛媛,盐。”   “好。”   “盐。”   “不怕咸吗?”   “盐。”   “……”   “嗨!我自己来。”   “……”   最后炒出来的那碟菜,媛媛自己都不敢下筷子吃,这是把一片汪洋大海浓缩到了一碟不起眼的小菜里啊!这得多大的胸怀才敢将它吃进肚子里啊!   汤不凡在门口抄着手干瘪瘪地哈哈两声,“知道老爷子为何被爹请回家供着吗?”   汤不凡没给答案就走了,春桃在小姐耳边低声解惑,“两年前,太老爷被几位老主顾拉到了衙门,他们告他想用盐谋杀……”   用盐谋杀……用盐……盐……   媛媛只觉得自己前途一片昏暗,阿爷是指望不上了,但自己的厨艺还尚欠火候,一个月的时间犹如白马过隙,自己如何扭转这败局?天啊!能不能怜悯小女子一片创业的赤诚之心,给咱掉个师傅下来打救下啊?   阿爷端着那盘他和孙女一起弄出来的杰作出去献宝了,春桃见小姐心情不好也去找事做了。厨房里就剩下媛媛一人望着满屋的食材发呆。   门口摸索着进来一个人,竹青色长衫,身姿挺拔而健硕,尽管眼睛什么也看不见,却没有一点点狼狈。他缓缓来到她身边的案几旁,无声无息,伸手在上面摸了摸,右手拿起随意摆放的菜刀,左手拿过一根去了皮的白萝卜,干净利落的一刀下去,萝卜一分为二。   “见过比头发丝还细的萝卜丝吗?”方池随意问着,手里已经开动作,随着那当当当的撞击声,半截萝卜已经化为薄片,片片通透,几近透明。   媛媛张大了嘴,完全不相信这萝卜片是一个眼不见物的人切出来的,那得何等的刀工?要有怎样的厨艺修为才能做得到啊?大神啊!而且此大神怎么看都不像个会做菜的主,若不是每天都有和他一起吃饭,她甚至可能会觉得他不食人间烟火。连切菜都能切得这么飘逸,这么仙……   切完薄片,方池只顺手一推,又开始第二步动作,下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一边是薄如蝉翼的萝卜片,另一边已是细如发丝的萝卜丝,一刀之隔,宛如沧海桑田。   “师傅!”难道是老天爷显灵吗?竟然让她遇到如此神人,刚想着就掉了一个下来,媛媛顿时觉得方池浑身散发出一道道神光。   “我不会做你师傅。”方池放下手里的刀,面上没有丝毫表情。   媛媛寻思着要不要没骨气地倒茶,外加死缠烂打,所谓良师难求,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   “但我会教你。”媛媛只觉得大神说话太可恨了,简直是三分钟地狱三分钟天堂,活生生的折磨人啊!只要他肯教,她已不在乎这些了,再折磨一点她都愿意。   媛媛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叫他,师傅人家不肯当,直呼其名似乎有点不敬,大哥太土,难道要叫他方方或者池池不成?想着都一身鸡皮疙瘩。   “叫我大师兄好了。”方池似乎猜到媛媛不出声,定是在为称呼这事犯难。   “大师兄,”媛媛甜甜的叫了一声,“你什么时候开始教我刚才那些……”为什么是师兄而不是师傅?怕她将他叫老了?不过还好她不是二师弟,充其量做个二师妹而已。   “你学不了,”方池直言不讳,“没三五七年功力做不到。”   媛媛有点失望,敢情他方才是大神在炫技?但也知道成败不在朝夕,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那不知大师兄要先教我些什么呢?”媛媛双眼忽闪忽闪,期盼地看着他。   方池负起双手,言简意赅,“吃!” 作者有话要说:  好想吃面啊!   香香今日的晚餐难道是媛媛做的车仔面?   ☆、出卖兄弟(三)   吃,对现在的媛媛来说简直是噩梦,就她这身板儿再吃下去恐怕过年就可以自己爬上砧板了。叫她如何吃?如何敢吃?   “大师兄,”媛媛很为难,“你是我哥派来耍我的么?”   除了这,媛媛真想不通有什么理由眼前这人会肯教自己,他平日里称呼败家子做不凡,可见二人交情不浅。败家子肯定没那么好心,肯找人来教她打败自己,她输了,他糗她都来不及呢!   方池愣了愣,随即了然,“不凡刀工不足为惧,你们不过是半斤八两而已。”指不定她的刀工还胜过她哥少许。   媛媛不明他话里的意思,但略加思索很快就知晓其中的缘由了。汤不凡成日游手好闲,留在“第一楼”的时日一定很少,而刀工这回事需要勤加练习,他是肯定没有这闲心和耐性。当初他们的爹娘一定是知道这点,让他学会几道拿手小菜就没再逼他,反正“第一楼”当时家大业大,随便请两个砧板师傅就可以弥补这一缺陷。但谁能料到这败家子会在半年之内败光汤家偌大的家业呢?   “大师兄,去哪儿吃?”媛媛一副慷慨就义的表情。   “市集。”   媛媛知道方池行动不便,特地问邓忠忠借来他的板车,这是邓忠忠早上来汤家开工时拉工具用的,一直栓在门外。板车前面套了一头老水牛,平日没生意时还可以做耕田用。媛媛怎么都没办法和那头老水牛达成默契,不觉感叹牛也是有牛脾气的。   本想叫丨春桃来替她解围,奈何春桃一见方池就语无伦次,手脚不听使唤,只好作罢。   邓忠忠的几个朋友推推他,冲他使眼色,“还不快去?”   邓忠忠木讷着,“我走了你们不是少一个人做事?”   几位年轻点的工匠暗骂他笨得跟他那头水牛似的,其中一位冲他大声嚷道:“这里没有你也能搞定,放心我们一定会帮你做得妥妥帖帖的,给汤小姐一个交代。”   邓忠忠傻傻地笑,放下手里的工具来找媛媛,“咱家这牛脾气倔,认生呢!我送汤小姐和这位公子去市集吧。”   媛媛求之不得,立马应允,两人合力将方池安置在板车铺好的坐垫上,待媛媛坐下后,邓忠忠跳上前面的车辕,一声吆喝,老水牛就迈开了步子。   “大师兄,我们先去哪里吃?”尽管媛媛很想控制自己的食量,但为了赢那败家子,她唯有豁出去了。大不了在方池这里取得真经再实施自己的减肥计划。   邓忠忠在前面驾车,听到这声大师兄,笑得跟路边的牵牛花似的,插嘴问道:“原来是汤小姐的大师兄啊?”   媛媛点点头,邓忠忠笑得更灿烂了。   “到了自然就知道了。”方池坐在板车上,有些不稳,手紧紧地捏着可以着力的地方,好似十分紧张。   三人来到市集,方池刚下板车就捂着嘴支支吾吾,媛媛见他脸色不对,似乎冒着冷汗,面色苍白,问他要不要顺便看下大夫。他摇头,让邓忠忠扶他去了一处茅房。出来时方池脸色好了少许,但看得出他此前确实很辛苦。   休息片刻后,方池说出了此行的目的地,令媛媛很是吃惊,“什么?粮油铺?”   她没听错吧?那儿有什么好吃的?除了没煮熟的米,就只有四方调料而已。她又不是鸡……   可大神师兄这样说了,她这小师妹不敢有任何异议,先瞧瞧他到底在搞什么吧!   邓忠忠带了他们去市集最大的一间粮油铺子,与媛媛记忆中的不太一样,这里的柴米油盐都可以任由百姓任意采购,并没有任何限制和约束。一问之下才知道,当今圣上开明,在民生问题上比较大胆,不似媛媛知道的那些“古代”。   方池一连说出几十种调味料的名字,除了三味没有或者缺货,都买全了,并让伙计在容器上注明名字及产地。媛媛看着大大小小的瓷瓶心里暗想,这家店的伙计真有耐性……   大神师兄买这么多调料难道是准备晚上给她露一手?他所谓的吃,难道是吃他做的?看来今晚可以大快朵颐了。   但三人回到祖屋后,方池却没有传授任何东西,也没有露一手的意思,却给媛媛布置了第一课作业,“十天内记下所有调料的名字、产地、味道、区别,记不住就不用来找我了。”说完就自顾自摸索着回房了。   方才回来时方池又有几分面色不好,媛媛觉着他应该是去休息了,没有追问。但看着满桌子的瓶瓶罐罐她的头开始有点痛了,就酱油都有好几种,盐也分了海盐和井盐。这些东西真的有区别吗?   不过大神师兄既然这样说了,肯定是有分别的,若不做点成绩出来,他怕是不肯倾囊相授,难道他这是在考验她有没有做厨师的天分?   接下来几日,媛媛除了锻炼身体,主持祖屋修缮,还多了一件事情,就是品调料。人家是品茶,品美酒,她可谓把酸甜苦辣尝了个遍!   前五天媛媛怎么品都品不出其中滋味,总觉得盐就是咸,糖就是甜,醋就是酸。为了分辨这些味道,不至于弄混,她这几天喝了不少的水,厨房和茅房是她去得最多的地方,连邓忠忠特地从自家果园里给她带来的水果都不敢吃。   第六天开始她渐渐对这些味道有了认识,原来酱油有偏甜和偏咸的区别,而不同的产地似乎又有各自不同的味觉层次。有些味不重却上色极好,有些酱味浓郁但颜色偏淡,气味上也各自不同。   媛媛领悟到这些,心花怒放,激动不已,丢下手里的调料瓶子就往大神师兄的房间跑。   “大师兄,我知道了。”媛媛踏进门就嚷嚷开了,难以掩饰自己此时的喜悦。   略显幽暗的屋子里,大夫正在替方池扎针治疗眼疾,为了方便施针,他此时赤丨裸着上半身,未着寸缕。听到媛媛大呼小叫地破门而入,慌乱之下扯过自己放在旁边的衣衫就往身上套。   “呲!”碰到身上的银针,方池倒抽一口冷气,看得旁边的张大夫都替他痛了一瞬。   媛媛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很想笑,慢慢退出去说:“我等下再来。”   回到院子里,媛媛忍不住捂着嘴偷笑,男子的身体她不是没见过。方池的身材还真是不错,不胖不瘦,浑身都是筋骨肉。肩膀略宽,饱满的胸肌和带着六块腹肌的腰身形成了标准的倒三角,却又不是以前见过的那种肌肉男。可惜没敢再往下看,一定有人鱼线的吧?媛媛有种想流口水的冲动,食色者性也,不是她太好色,而是他生得俊逸也就算了,还那么一副诱人的好身材。大概尼姑见了都要抢着还俗吧?   在院子里YY了一阵,大夫从方池的房间里出来了,好一会儿才听见里面的人叫她:“进来吧。”   媛媛只觉得看不见的人是不是第六感都那么强,竟然知道自己没走远。重新回到房间里,方池已打理好身上的衣衫,端坐在床边,但明显有些不自在。   “下次我会敲门。”媛媛明知他此时定然窘迫,却不想放过他,她最喜欢就是看人家手足无措的样子。   方池脸上布带以外的部分刷的一下泛起了红潮,半宿才问:“找我何事?”   媛媛嗯嗯两声,清理了下喉咙,声线甜美地应道:“我品出滋味了。”一副得了便宜又卖乖的样子,可惜某君看不见,否则得活活气死。   方池的面色缓和少许,“说来听听。”   媛媛将自己这几日的所悟一一道来,说得头头是道,尽量描述地无一遗漏。方池听着却没什么表情,让媛媛开始质疑自己的判断是否有误,难道他要自己试的不是这些?   末了,方池从床上缓缓站起,没有评论她所感悟到的东西,只道:“味是一道菜好坏的根本,但口味因人而异,众口难调,不过万变不离两个字——鲜与腐。调料运用的最高境界是不可喧宾夺主。”   门口响起啪啪啪的击掌声,汤不凡从门外走了进来,一脸看似崇拜他的模样,嘴里却道:“方兄真是尽得你爹真传啊!不过如果让他知道你竟然教我妹妹做菜会作何感想呢?”   方池脸色微变,媛媛第一次在他脸上见到一丝怒意。汤不凡却没有出去的意思,一步步走到方池跟前,压低声音道:“若不能给她幸福,就最好不要让她再次喜欢上你,否则我不会放过你。她是我汤家最宝贝的宝贝!”   说完,汤不凡转身,哈哈大笑两声,又找回之前不羁的笑容,“方兄对我可不公平啊!”   媛媛见到方池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拳头握得紧紧的,却没发作。她听不见败家子悄悄对方池说的那句话,只隐隐觉得其中另有隐情。   得空还是找春桃百事通来问问比较好,看来二人之间似乎有种说不清的纠葛,好似还牵涉到一些她不知道的是非恩怨。 作者有话要说:  香香望着天上,对着手指唱到:“有只雀仔跌落水,跌落水,跌落水。”   人鱼线神马的,最诱人了。   ☆、从中作梗(一)   吃完晚饭媛媛便拉了春桃在院子里,欲八卦方池的身世,直觉告诉她,他让她叫他大师兄是有原因的。可春桃一如往昔,听见方池两个字就神魂颠倒,答非所问,要她正确回答,除非等几个时辰后她再次清醒。   百事通没了,媛媛很失望,一个人趴在白天邓忠忠刚为她摆好的石桌上自己YY。   身边响起轻微而稳健的脚步声,在她身旁停下,“有事可以直接问我。”   是大神师兄的声音,媛媛将脸调过去,看看暮色中的他。夕阳避开远山将微黄的柔光洒落在他的脸上投下少许暗影,一张脸显得柔和立体。仍是简单的束发,淡雅的竹青色衣衫,长长的发带在微风中与少许青丝微微飞扬,继而纠缠在一起。   媛媛没出声,之前以为他和败家子一样是个浪荡不羁的纨绔子弟,但这几日接触下来,她发现他与败家子不同,根本就是两种人。尤其经过今日在他房中发生的事,媛媛发现二人不但不是难兄难弟,好似还有宿仇似的,至少汤不凡看上去是如此。   方池摸索着坐下,眉头拧得紧紧的,淡淡长叹,“你迟早会知道。”   媛媛没想到给她讲这个故事的人会是方池自己,一路听下来也觉得很意外。原来方池的父亲乃是阿爷的入室弟子,尽得阿爷真传,但许多年前不知为何方池的父亲离开了汤家自立门户,在第一楼对面开了一间同等规模的食肆,名唤“在水一方”。从此以后两家势成水火,更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意味。   但长久以来谁也没输给过谁,在繁城可谓旗鼓相当,直到媛媛的父母出事。   讲到这儿,方池微微停了片刻,仿佛下定决心才再次开口,“骗你哥哥输掉家产的人是我弟弟方旭。”但显然他们的父亲也是知情的,却没阻止。   媛媛不仅唏嘘,原来如此……   方池站起身,问:“还愿跟我学厨艺吗?”   媛媛想都没想,应道:“为何不愿?”   上一代的恩怨关她何事?况且那是她来这之前发生的事了,她没有感同身受的仇恨,也谈不上难过。再则,照他说来,他方家的厨艺都是阿爷一手传授的,她跟他学不过是学的阿爷的本事。   败家子会输给他弟弟,即使是被骗也好,也是败家子自己不争气,她汤媛媛不会干这样怨天尤人的事。跌倒大不了爬起来,拍拍灰尘继续走就是。   方池微滞,随即露出释怀一笑,“好!明天开始我教你如何辨别火候。”   媛媛冲他扬了下头,“一言为定。”   待媛媛扶了方池回屋,再次回到院子里,春桃轻飘飘地飞了过来,两眼痴痴地望着方池的房间,“小姐,方少爷笑唉。”   “是人都会笑的啦!”有什么好奇怪的,这丫头不知成天在想什么,难道被大神师兄勾了魂魄不成?   春桃连目光都是轻轻的,真像中了离魂咒似的,幽幽说道:“不是的,小姐,从前方少爷是从来不笑的。”   媛媛在廊下的水缸里舀出一瓢清泉水,放到嘴边说:“那是你少见他。”古时女子应该甚少出门吧?媛媛想着。   春桃使劲摇头,可目光就是舍不得从方池的房门方向收回来,“小姐,是你忘记了。从前我俩总是会在‘第一楼’二楼的雅座里一起看方少爷在对面抚琴。”   媛媛噗一声将嘴里的水喷进了水缸里,为什么脑子里出现了一肥一瘦两个花痴趴在窗棂上窥视人家的画面呢?不会吧?自己曾经也是这个样子?媛媛看看春桃,直摇脑袋,不会的,不会的,那时候一定是春桃迷恋方池,因此她这做小姐的是无奈陪她的。   汤媛媛啊!汤媛媛。你从前没丢我的脸吧?不过大神师兄确实给人一种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感觉,一种神秘的孤独感,仿佛不愿带走一片云彩一般。   汤不凡发现那日以后,方池和妹妹不但没疏离,反而成天腻在一起。两人不是在房里议论,就是在厨房煮东西,全然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   既然他不听他规劝,反而愈演愈烈,他只有从自己妹妹这里下手了。   晚上,媛媛刚要休息,败家子就一下闪进了她的房间。   “妹妹,你说话不算数。”汤不凡一脸悲痛欲绝,被人遗弃的模样,让媛媛觉得自己好似真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你……你说过不会喜欢方池的。”   媛媛满头黑线,送他一记白眼,她什么时候喜欢大神师兄了?如果稍稍崇拜也算……   “好吧!抱歉。”   汤不凡听见她居然承认了,呆愣片刻,立马恢复本色,紧紧搂着妹妹肥嘟嘟的臂膀不放,“你不可以这样对待你的亲哥。我不准你喜欢他。”   媛媛拼命抽回自己的手,推开他,“可是……难得他不嫌弃我。”——肯教我厨艺,后半句被媛媛故意生吞了。   汤不凡佯作沉思,忽然开窍般说道:“其实哥哥觉得那只炖盅也不错。他每天给你带吃的,还不收钱给你做石桌子,经常打听你喜欢的事。”人家就快将果园搬到你房间来了啊!你不会看不出他喜欢你吧?   媛媛仿似思量,点点头,“可以考虑。”   汤不凡心花怒放,一把抱住妹妹圆圆的身子,紧紧的,“这才是我的好妹妹。”   “不过我还是决定和大师兄学厨艺,除非你认输,我可以考虑。”媛媛对着败家子抽了下嘴角,一脸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她可是只说了考虑。   汤不凡在心里掂量了一下,到底是当家的位置重要,还是妹妹的归宿重要。但一想到将来都要受她管制,他的面子何存,将心一横,“你还是看着谁顺眼把自己嫁出去吧。”他又不笨,考虑就是给自己留后路,看来此路不通,还是另辟他境吧。   次日,邓忠忠和一帮人来汤家开工,汤不凡已经蹲在了院外门前的石阶旁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见到他们来,汤不凡对邓忠忠勾了下手指。   邓忠忠憨笑着快步走过去,“汤少爷有何吩咐?”   汤不凡站起身,伸手勾住邓忠忠结实的肩,长叹,“我很忧愁。”   邓忠忠受宠若惊,没想到他会和自己这样说话,立刻有了一种为兄弟上刀山下油锅的慷慨激昂,拍拍胸脯道:“汤少爷有什么烦恼吗?咱能帮到的一定帮你。”   汤不凡再叹一口气,仿佛得到了一句承诺似的,重重拍拍他的肩,“这事还非得你出马不行。”   邓忠忠眼睁得大大的,从未想过自己会在他眼里这样重要,一时情绪高涨,“汤少爷说吧!咱一定帮你。是有东西要搬还是你屋顶的瓦片没砌整齐?”   汤不凡差点吐血,不觉担心自己的计谋是否会因眼前这人而功亏一篑,“都不是,是我妹妹。”   邓忠忠顷刻间眼瞪得大大的,很着急,“汤小姐?汤小姐怎么了?”昨儿不是好好的吗?难道病了?   汤不凡苦笑摇头,这可不是扮的,是他真实的心声,“你知道的,我妹妹很胖。”   “蛮可爱的。”邓忠忠不嫌弃,他们村里的好几个婶子不都那么胖吗?她们还没汤小姐白呢。   汤不凡很满意,却依旧很担忧的样子,“我担心她嫁不出去。”   邓忠忠多想拍拍心口向他保证,就算世上没人要她,他一定不会嫌弃。汤小姐会做那么多好吃的东西,他和他娘都会喜欢她的。可是在汤少爷面前不能让他知道他对他妹妹存有这样的非分之想,万一他不给他来他家开工了怎么办?   邓忠忠低下头,通脸绯红,跟煮熟的蟹壳似的,“其实汤小姐很好,汤少爷不用太担心。”   汤不凡忽然拉住邓忠忠的手,热泪盈眶地问:“是吗?你觉得她真的很好?”你能不能直接点儿啊!非要兜那么大个圈儿,难道要我求你去讨好我妹妹?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邓忠忠的脸更红了,吞吞吐吐的,“是……是的。”   汤不凡快哭了,“炖盅……哦不,邓忠忠,你真有眼光。我妹妹日后就交给你了。”   邓忠忠懵了,汤家少爷这是什么意思?肯将汤小姐许配给他做媳妇儿?他感觉自己喝了一大罐蜜糖似的,不知如何回答。   汤不凡拿出一本正经的表情,再次伸手搭上邓忠忠的肩,语重心长地说:“不过,你也知道。我家上下一向疼我妹妹,什么都是她说了算,你得先让她点头同意才行,否则就算我肯,她不愿意,我也是拿她没办法的。”   邓忠忠连连点头,未来大舅说得对,娶媳妇儿是开心的事,他不要汤小姐嫁给他时愁眉苦脸的。村里读过书的先生说,这叫两情相悦。汤小姐是城里回来的大家闺秀,可不能让她觉得自己五大三粗的,不懂礼。 作者有话要说:     ☆、厨艺比试(一)   一连两天了,尽管媛媛很忙,仍是感觉到自己身边某人的目光怪怪的。无论她走到哪儿,邓忠忠都盯着她傻傻的笑着,弄得她几次去照镜子,以为自己不小心沾了什么油污在脸上。   但与败家子的约定之期将近,没时间去深究这奇怪的现象,除了偶尔疑惑下,更多精力都放在准备菜品上,目前不能求多,只能暂时求少而精。连日来经过大神师兄地狱式的教导,媛媛已有所突破,但还是没太大把握,毕竟败家子的本事有些时日了,而且她尚不能做到知己知彼。   这段日子家里的饭菜都是春桃做的,她不想让败家子知道她现在的真正实力。而她做的那些都偷偷装上给了邓忠忠他们一帮师傅带回去吃,第二日还不忘私下问问他们味道如何,哪道菜更合胃口。   比试前两日,媛媛在厨房里闭关,方池摸索着进来,在灶旁站了一会儿。   “你我各做一道菜,让人进来试试。”   一听大神师兄要和自己比厨艺,媛媛既兴奋又担心。大神呢!她能做得比他好吃?但媛媛也想知道两人的差距,因此爽快的应战了。   方池出的命题是清蒸鲈鱼,为了公平起见,两条鱼都是由方池一人宰杀的,这样就没有了刀工上的差异,可以保证鱼肉的松软度一致。媛媛再次见识了他娴熟的刀法,从去鳞到取走内脏都是一气呵成,直到放进锅里,媛媛都觉得那条鱼还是活着的。   大神师兄啊!这样会不会太残忍?   清蒸讲求一个鲜字,因此媛媛选择了一种较为直接的方式。洗净后,在鱼的肚子里浇入盐、生姜丝和花生油的调和物,用三条葱垫底,再放上鲈鱼。再用猪肉丝、香菇丝、姜丝和少许热盐、酱油、地栗粉搅匀,涂在鱼身上,隔水猛火蒸熟后取出原汁一半,加生葱丝放于鱼上,再烧滚猪油淋上,略加适量酱酒即好。   媛媛全神贯注地做完这些,才见到大神师兄做的鲈鱼也已经完成,用的竟然是和她同样的方法。两条鱼几乎一模一样,媛媛好好记住了自己的。   方池摘下身上的围布,打理了下袖口,“去叫人来吧!不可给人暗示。”   媛媛笑着点头,跑到门口正好见到邓忠忠在朝这边张望,于是对他招招手。他丢下手里的活立马就过来了,媛媛将他让进屋里,顺手将门关上。   邓忠忠刚踏进厨房就闻到一股子鲜香味,不觉贪婪的吸了口气,“汤小姐在做吃的啊?真香。”   媛媛没有应他,招呼他到方池面前,媛媛指着刚出锅的两条鱼说:“尝尝。记得告诉我你喜欢哪条的味道。”   邓忠忠见有吃的,而且还是特地给他准备的独食,乐得心花怒放,拿起筷子左右看了看,问:“哪条是汤小姐做的?”要吃当然是先吃心上人的。   “两条都是。”没等媛媛回答,方池已接过话去,媛媛看了他一眼,抿嘴笑着。   邓忠忠为难了,不知该先吃哪条,拿着筷子举棋不定,两条看上去都一样,而且都是汤小姐做的,肯定都很美味。   媛媛看着有些着急,指着自己那条说:“先尝尝这条。”   邓忠忠依言照做,伸筷子轻轻一剥,肉与骨头轻易地就分离开来,没有一点粘附。将鱼肉放进嘴里,细细品尝,鲈鱼鲜美,肉质嫩滑,入口轻嚼,齿颊留香。料汁既没破坏鲈鱼本来的味道,又带着少许肉渣和香菇的浓郁气息,溢得满口都是,给这条本该清寡的清蒸鱼增添了少许厚重的质感。淡而不清,口感十足,恰到好处。   邓忠忠咽下后,神情近乎夸张地叹道:“好吃!咱还没吃过这么美味的鱼。”   媛媛暗爽,又指着另一盘道:“试试这条。”   邓忠忠依言一试,皱起了眉,“怎么味道好似不太一样。”   媛媛很着急,想知道究竟是自己的好,还是大神师兄的更得人心,期盼地看着他问:“快说!哪条更好?”   邓忠忠想了想指着媛媛的那条说:“这条好吃。”   媛媛愣了,不太相信,自己拿起一双筷子试了试,细细品了一阵,抬头看向大神师兄,“为何会这样?”   她的许多烹饪技巧都是他教的,而两人用的又都是同一种方式处理这条鱼,就算有区别也不该这么明显。他是故意在让她吗?还是他眼睛看不见所以才有此失误?误将不该放的东西放了进去……   方池似乎对这结果不在意,也没有意外,只道:“我是按师公从前的配料做的。”这里的瓶瓶罐罐他早已熟悉,况且媛媛为了方便他取拿还摆放在了固定的位置,一一说给他听了,他知道她的疑问。   媛媛不懂了,就算是阿爷的祖传配方,但明明她每天都有告诉师兄,这里的人口味如何。他也知道他们不喜胡椒的辛辣,他怎么会如此失策地放进去?   “你是故意相让?”那又何必找她比试呢?岂不是多此一举。   方池听出媛媛有些不悦,淡淡说道:“我没让你,我代表的是你大哥。”   媛媛想想,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原来他费尽心思就是要告诉她,败家子不足为惧,自己现在的厨艺足以与之匹敌。大神师兄虽然说了众口难调,但这口味也有地域的区别,只要找到这里大多数人都称赞的味道,她要赢那败家子并不难。   败家子从前跟着他们的爹学了几道拿手小菜,但应该都是赶鸭子上架。所以不过是鹦鹉学舌,每种调料的细微区别他都未必搞得清楚,份量应该也是硬记下来的。这样的生搬硬套确实无法与媛媛的灵活运用相比,取巧也罢,策略也罢,这都是种本事。   “照本宣科,煮的是他人的味道,而非自己的。”果然如此吧……   方池摸索着准备出去,媛媛上前扶着提醒他小心。侧头时无意间瞥见方池神情有一瞬间的落寞,似乎刚才那句不单是在说败家子,好似也在说他自己。   回想起最初大神师兄让她细品调料,媛媛觉得那一瞬不过是自己的幻觉,这些既是他教给她的,又怎么可能自己不会呢?看来是自己想多了,他不过是煞费苦心地在鼓励她而已。   比试当日,媛媛早早的起了身,汤不凡也一反常态地没要人去催促他。今日的比试,昨晚已由阿爷清醒时一锤定音,每人各做五道菜,不许外人插手。菜品分为一荤两素,一汤一开胃菜。菜必须自己去买,巳时在市集设下擂台,来迟者做弃权论。比试以一个半时辰为限,逾时者做失败论,此次胜出者将出任汤家当家之职,不得再有任何异议。   汤不凡为此要二人当众立了一个字据,以免阿爷偏心。   媛媛和汤不凡出门为自己准备原料,春桃也与阿爷一同出发去了市集,他们赶着搭建今日的烹饪擂台。昨日已与邓忠忠商议好,请他帮忙将这些要用的厨具搬去市集,当然也是大半月前就开始筹备的。   邓忠忠固然乐意效劳,媛媛还麻烦他顺便捎上了大神师兄,千叮万嘱师兄眼睛尚未痊愈,不要让他磕着碰着。只要能为汤小姐做事,他倒是乐意之至,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还笑得憨憨的一一保证。   市集其实就是一处小镇的中心,媛媛之前粗略的逛了一遍,知道东面多为杂货店铺,布店、首饰店诸如此类;南面是菜市,这里有集上最新鲜的蔬菜和家禽;西面是酒楼和各种娱乐之地,赌坊也开在这里;市集北面是民居。   媛媛来到市集便直奔南面菜市。时间有限,汤不凡也没有东游西荡,这里他比媛媛更为熟悉。二人几乎同时到达,各自忙活着选料配菜。   媛媛早有计划,先在猪肉档买了一个肘子和不少带肉脊骨。又去各家菜摊选了生菜、香干、花生米、葱、菜心和几根玉米、几根胡萝卜。最后到水果摊前买了一排香蕉,又到生禽档口买了数个鸡蛋。临走见到路边竟然有西红柿,临时决定买上两个才离开。   媛媛回到擂台时巳时未到,比试也没正式开始,她放下材料后坐在一旁休息,再检查了下自己是否有遗漏,暗暗将自己要做的东西又默了一遍。败家子还没回来,她现在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方池在一旁与阿爷小声商议着什么事,好似很快便有了结论,媛媛看着他们融洽的样子,有时也很奇怪,阿爷究竟是记得大神师兄,还是根本不认识。怎么也和她一样对他没有一丝不满?不过这些日子他们的确很少交谈,这还是为数不多的其中一次。   快到巳时,就在媛媛以为汤不凡弃权时,那败家子提着一篮子东西赶回来了,媛媛远远看了看他的菜篮子,怎么都猜不到他要做什么东西。好似什么都有一点,又好似怎么都不能融和在一起。难道他要做的是她不知道的?   此时擂台周围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得围了不少人,邓忠忠和一帮兄弟也在那里看热闹,今儿可是汤小姐大显身手的日子,他还指望着吃上两口她做的美味呢!   阿爷在比试开始前,宣布了一件事:“今日你俩只负责做菜,砧板的事交给方池。”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方池对媛媛的影响挺大的。   这个后面会体现出来,   烹调这回事和读书一样,   尽读书不如无书的道理,   有点象无招胜有招的武林秘籍。   到哪里都可以套用的。   ohohoho。   ☆、厨艺比试(二)   听到这句,汤不凡很不乐意,这是明显的偏袒嘛!那厮最近老和妹妹黏在一起,怎知道他会不会偏袒妹妹?不公平,这绝对不公平。   “我不同意。”汤不凡很生气。   方池循着声音上前一步,脸上没有丝毫情绪,“我不会偏袒任何人。”   汤不凡不信,“你当我是三岁孩童?”   若他不偏袒,他这些日子做的事又是为什么呢?难道就是为了让妹妹重新喜欢上他?他不会相信好似方池这样寡欲清高的人会仅仅为了这幼稚的理由做那么多事。   方池淡淡的,“放心,我有办法可以不失公允。”   方池将自己的方法陈述了一遍,他因眼疾根本看不见两人之前买了什么东西,命题是昨晚阿爷订下,此后各自休息,他也不知媛媛今日要做什么菜。两人只需随便挑一路人,将自己要做的菜告诉他,他依照二人所想去做便可。   汤不凡思量一阵,感觉好似这方法的确挑不出毛病,犹豫间听见方池问道:“若自己动手,不凡是否有把握在一个半时辰内完成所有的比试菜式?”   汤不凡楞了一下,随即脸上堆起笑容,走过去勾住他的肩,好似一对和好如初的亲兄弟一般,“方兄,你还真是替小弟着想。不过这人选……”   我呸,明明是想帮妹妹,还拿他来做借口,以为他真的什么都不知?不过谁让自己确实来不及呢?   人群里一人高举双手,跃跃欲试,“汤少爷,我,我!”   汤不凡看了那人一眼,立刻转眼横扫一圈人群,嘟囔道:“就没有其他人了吗?”他怎么会让一个喜欢自己妹妹的人来做这么重要的事?   邓忠忠很失望,但未来大舅子好似不乐意,没办法只好偃旗息鼓。   人群被拨开,有人走了进来,扬声道:“不如在下一试。”   此人声音洪亮却干净清透,汤不凡和媛媛同时转头看去,居然是位穿着华贵的少年公子。他与汤不凡年纪相仿,头顶紫金冠,身着滚了银边的黑色锦缎袍子,衣领及袖口处的绣纹十分精致。线条刚毅的俊脸上,剑眉凤眸,鼻梁细挺,一张薄唇微微上扬,满面和善的微笑。   汤不凡见到来人眼睛一亮,慌忙行礼,“原来是小侯爷大驾光临。”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唏嘘声,众人好似炸开了锅似的议论纷纷,几个有见识的行脚商更是将自己所知道的内情告知四下的山野村夫,以证明自己见识广博。   媛媛并不知道来人是谁,但从汤不凡对他的态度看来,此人身份定然不低。   黑衣公子身边几位侍从见到人群起了骚动,忙护在自家公子身边,神情戒备。黑衣公子负手,脸色微微一沉,“不可扰民。”   几位侍从放松下来,但目光依然不敢松懈。   黑衣公子再次含笑,侧身拱手对四方抱拳,“在下白忆之,碰巧路经此地,有幸遇到这有趣的事,便想来凑凑热闹,如有叨扰,望诸位多多见谅。”   媛媛依稀听见有人恍然大悟般说道:“原来是大将军王白王爷家的长公子,有缘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白忆之爽朗地笑了两声,“哪里哪里!”   随即转头看向汤不凡,又瞟了眼媛媛的方向,问:“不知在下是否有这荣幸?”   汤不凡一改往日嬉皮笑脸的德行,哈哈笑了两声,应道:“求之不得。”   白忆之目光停驻在媛媛身上,似乎在等待她的应允。媛媛从他进来就一直在打量他,此人气宇轩昂,一身英气,又是有官爵在身的人,应该不是和汤不凡一路的登徒浪子。况且今日的比试是昨晚才定,量那败家子也没本事搬来救兵,于是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白忆之满意地笑笑,汤一柏看着时辰已到,便宣布比试开始。   汤不凡立马将白忆之拉到身边,把自己菜篮子里的菜一一细声告诉白忆之,媛媛却趁这会儿从自己的菜篮子里取出了玉米、红萝卜和之前买的排骨。等汤不凡交代完他的菜,白忆之将其中一样告诉方池后,才到媛媛面前来。   媛媛也将自己要做的菜说了一遍,又将配菜分类,才递给白忆之身边的侍从,自己则转身开始要进行的第一步。因为厨具和灶还有水和调料什么的都是比试前春桃和阿爷他们一早准备好的,这些都不用她再费心。   媛媛先烧起半锅清水,到一旁将排骨洗尽,斩成大小均匀的块状,又洗好红萝卜和玉米,一一切好待用。弄完水已经开了,她将排骨放入沸水中去血水,然后放进一旁准备好的瓦煲里。丢下几粒红枣,加上水,大火烧开,又拿掉部分柴火开始用小火慢炖。   其间汤不凡一直在旁抄手笑着,看她忙活,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   最初方池呆在一旁并没引起太多人注意,而这会儿因为他的刀技超群,俊逸出尘,如仙般的刀工表演已引来阵阵惊呼,更有不少女子满面羞红地望着他,仿佛菜还没出,她们就已见到一道美食,个个垂涎欲滴。这位公子耍刀还蒙着眼睛,真是难以让人不得不对他倾心啊!   汤不凡注意到时又是狠狠咬牙切齿,让他切菜干嘛要切得艳惊四座?把他今日这主厨的风采都抢了去,失策啊!失策。居然忘记了这厮是这么可恨的存在!难不成他切菜不是为了要帮媛媛,而是……   可他还一脸淡然若水的表情……   媛媛弄完那锅汤,方池那里已经准备好了两道菜的配菜,一道是媛媛的,另外一道是汤不凡的。白忆之命了手下的人将两份配菜分发到两位主厨的手里,饶有兴致地看着方池耍刀。   这边汤不凡开始炖汤,媛媛瞥了一下心里已经有底,没去在意他,继续自己的事。   媛媛的第二道菜的主料是那个肘子,所以她特别叮嘱了白忆之让方池先弄肘子的配料,自己则早已又加了一锅水在那里。拿到肘子时已经可以下锅了,用冷水煮沸去掉血水,然后捞出。   倒掉水后,媛媛略微洗了下锅,烧干倒油,放甜面酱炒香,再放入八角、桂皮、香叶、葱和姜继续炒制,直至香味溢出。将肘子放入大砂锅,加入炒好的调料,再配以老抽和花雕。倒入适量的开水没过肘子,开始焖煮。   弄完这个方池那里还没处理好菜,媛媛估摸着汤是时候加料了,揭开瓦煲的盖子滴了几滴醋进去,这才将玉米和红萝卜放进去加盐一起炖。   白忆之的侍从将第三道菜的配料交到媛媛手里时,时间刚刚好。媛媛往锅里倒了两汤匙的油,把刚送来的花生米放进去炸熟。取来准备好的器皿放入香醋、白糖、香油、酱油和切末的小葱拌匀,调成汁待用。   找来之前预备的喇叭形的碗,用切好的生菜丝和香干丁垫底,放上扎好的花生米,再倒入调好的汁拌匀。这是最先完成的一道开胃菜,所以不怕凉。况且花生米还需要时间去吸收醋的香味。   做完这些,媛媛休息了一会儿,见到旁边的汤不凡此时手忙脚乱的,嘴角抽了一下。   媛媛算着时辰差不多了,在之前的肘子里加上冰糖和盐,盖上盖子继续煮。   这时第四道菜的配料已经送来,她不慌不忙地烧起热水,将菜心进去烫熟,尚未完全断青时用筷子一根根夹起来在盘子里围出一个圆。将锅洗净,倒入少许油,放入香菇略炒,然后加水焖煮一会儿,添了适量酱油调味。   此时她用筷子戳了戳自己之前煮的肘子,感觉肉已经能被筷子轻易穿过了,往灶里加了些柴火等它煮得旺些,便于收汁。她立马又转回香菇这边,调好一小碗水淀粉,倒入香菇中勾芡,少刻便起锅盛在之前围好的菜心中间。   做完这个,肘子刚刚好,她取出煮好的肘子,放进准备好的盘子里,滤掉汤汁中的香料杂质,把汁淋在肘子上,在旁放上少许刚才特地留下的生菜叶子做点缀。   又烧起了小半锅清水。   最后剩下一道菜,方池也早已将配料准备好,却百思不得其解。其间虽然他不知道哪道菜是谁的,但明显自己只配了八道菜,难道二人自己均有自行料理一道配菜?可若是那样荤菜和素菜的配比又不太对。   这边媛媛停下手里的活,悠哉悠哉地剥了条香蕉放进嘴里,问忙得不可开交的汤不凡:“来一条吗?”   汤不凡哪有闲工夫和她瞎闹,不耐烦地说:“要吃你自己吃。肥不死你!”   媛媛懒得理他,在碗里打了两个鸡蛋打散,加入面粉,搅成糊。洗了手才继续开始剥香蕉,剥完切去四边,整理成大小一致的长方形。又将香蕉放入鸡蛋中裹满面糊,拿出一包不知是什么的粉末,让香蕉在上面打滚。锅里烧热半锅油,她抖掉多余的粉末,将香蕉条放入锅中翻炸,至鹅黄色方才取出沥去多余的油。   这会儿水已热了,她将番茄丢进去烫了下,取出去皮,切成块。放油下锅煎成汁,最后用糖稍稍熬煮了一会儿,取出装在单独的碗里。   媛媛做完,看看时辰差不多了,对着仍在忙活的汤不凡说:“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   汤不凡自己也很着急,原本以为可以做完,怎知竟然这样赶,唯有不去理会,埋头苦干。直到阿爷那声时辰到,他才停下手来长舒一口气。   还好完成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物登场,希望大家会喜欢。   另外最近JJ太抽,抽得我存稿都存不上。   有时候下班回来了,但是怎么都打不开网页。   留言也回不了,实在抱歉啊!   ☆、厨艺比试(三)   媛媛和汤不凡均已完成阿爷订下的一荤二素,一汤一开胃菜的比试菜式。   为了方便众人取食,媛媛早已准备好试吃的碗碟。春桃和白忆之的手下负责将两人的菜分为无数个小碟,发到围观众人的手中。分菜时,媛媛叮嘱春桃,那道油炸香蕉要放在最后才上,又详细说了下上菜的顺序。   投票采用的是放筷子的方式,如果试吃的人对某方的菜品较为满意,就将自己用过的筷子放到这方的案台上,最后由白忆之派人清点,宣布谁是获胜者。   两位主厨此时不可与任何人接触,以免弄虚作假。于是媛媛和汤不凡退到了一边休息,其实做这么一个半时辰的菜,两人也都有些累了。   媛媛靠在路边一棵大树上闭目养神,只听到那边人群里传来阵阵夸赞的声音,有赞自己的,当然也有喜欢败家子的,更有拿不定主意的。她已经不在乎了,反正菜已做好,木已成舟,现在只需要等待那个结果而已。   试吃经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白忆之的手下与春桃共同清点完筷子,将结果悄悄的告诉了他。白忆之含笑叫过两名主厨,方才扬声宣布道:“本次比试获胜的是……汤家二小姐。”   汤不凡愣了愣,颇为不信,“怎么可能?”她从前不是只知道吃吗?方池没可能在短短的一个月里将她教导得能与他匹敌。一定是搞错了!   白忆之道:“汤少爷,你确实以七票之差输给了汤小姐,在下不会偏私。”   汤不凡皱着眉头细想,转头望向人群,忽然见到邓忠忠正两眼放光地看着妹妹的方向,伸手指着他问春桃:“他也试吃过?投过票?”   春桃不知为何少爷要这样问,低下头,点了点。   汤不凡立马对白忆之说道:“这几个人都不能算。不公平!”他从人群中拉出几个人来,不多不少正好七个。   白忆之不明就里,问道:“为何?”   汤不凡指着邓忠忠道:“他爱慕我妹妹已久,而且早已对我坦诚,肯定与他这帮朋友约定好今日会投我妹妹一票,因此有欠公允。”   媛媛完全摸不着头脑,邓忠忠对自己有几分好感,她是知道的,原来他跟汤不凡说过这事吗?败家子如此赖皮不过是不想输而已,但犯得着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人家邓忠忠难堪吗?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媛媛正想发作,白忆之已经开口:“这位小兄弟是不是真如汤少爷所说这样替汤小姐美言呢?”   邓忠忠摇头,脸涨得通红,“我……我是喜欢汤小姐,但没让我这班朋友如此做,他们都是自愿投汤小姐一票的。”   邓忠忠的几个朋友有些不平,其中一人扯开嗓子嚷道:“炖盅是我们兄弟,他媳妇儿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我们投她一票又怎么了?汤小姐的菜本来就好吃。”   媛媛捂头,真是越帮越忙,她怎么就成了邓忠忠的媳妇儿了?而且他们这样一说,不是反而落人口实吗?这场比试不是白比了?平局?   方池一直没出声,这会儿才缓缓上前说道:“那就去除这几票。”   简短的一句话,引来一阵惊叫,汤不凡看着那群失了魂一样的女子,咬牙切齿,方池那厮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白忆之看向媛媛,媛媛点了下头。汤不凡暗喜,正想说话,方池继而说道:“不如请小侯爷亲自试试这几道菜,判定输赢如何?”   白忆之的侍从觉得他说话触犯了自家主子,怎么能让他家小侯爷吃人家吃剩的东西?个个对着方池面目狰狞。   方池见不到,自然没反应。   白忆之低头想想,少刻说道:“好!”   “小侯爷。”其中一名侍从欲阻止。   白忆之对他微微摇头,“我随我爹四处平寇时,每日都在厮杀搏命,有时连一餐好饭都没吃过,何必在乎这些。”   侍从颔首退下,应了声:“是。”   汤不凡很得意,叫来春桃,“给小侯爷准备一下。”   春桃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去端盘子。还好之前每样菜式是用刀分开,并没弄脏,都还有少许剩余,她将每样东西都装得漂漂亮亮,又想起小姐好似说过油炸香蕉要最后上,因此很小心。   春桃将菜品一一放在白忆之面前后,白忆之只是看了看,笑着问:“不知二位大厨是否愿意为在下介绍介绍。”   汤不凡立马满脸带笑地上前,媛媛没想和他争,回到自己的灶台前,火还没熄,加了些柴火进去,又动起手来。   汤不凡介绍了下自己做的几道菜,他的开胃是选的凉拌香芹。白忆之点点头,依言试了试,细品,没出声。汤不凡又介绍了他的汤——清炖鸽子,白忆之舀起一勺闭目寻味。   汤不凡的主菜是红烧狮子头,两道素菜为地三鲜和锅塌豆腐,白忆之都一一试过,放下筷子时赞道:“果然不愧是繁城汤家的传人,不辱第一楼的招牌。每道菜都有第一楼独有的口感,好味!好味!”   汤不凡乐得合不拢嘴,不忘得意地谦虚一声:“小侯爷过奖了。”   白忆之命人端来一碗白水,漱过口,媛媛已弄好自己要弄的,重新端到白忆之面前,换掉汤和香蕉,不卑不吭地道:“小侯爷,汤凉了可品不出味来。主菜需要时辰烹饪,我无能为力,但这两样是我特地为您重新准备的。”   白忆之微楞,含笑收下这份好意,“汤小姐可以开始了。”他身边的几位侍从对着媛媛的面色缓和了不少。   媛媛轻轻递过一盘小碟里的花生,“这叫老醋花生,是我今日比试的开胃菜。请小侯爷试试。”   白忆之重新执起双箸,夹了一颗放进嘴里。陈醋独有的香味飘进他的鼻息,微酸的口感令他顿觉有几分饥肠咕咕,一口咬下,咔咔几声,花生软硬适中,奇脆无比。酸酸脆脆,好不开胃,他又忍不住夹了两粒放进嘴里。这比在军营里吃过的那些下酒用的花生好吃太多了!   媛媛端起那碗热过的汤,不烫不凉,正好可以入口,双手递到白忆之面前,“小侯爷,请一试。这是民女做的玉米红萝卜排骨汤,不是什么珍贵材料,希望您别介意。”   白忆之笑着伸手接过,舀上一勺,抿进嘴里,一股浓浓的骨头香味混着清甜的汁液流进咽喉。瞬间冲淡了几分之前的饥饿感,但依旧保有食欲。   “很甜。”白忆之赞道。   媛媛示意他继续,指着自己的荤菜道:“这叫东坡肘子。”   “何谓东坡肘子?”白忆之没听过这菜名,觉得很新奇。这碟菜,看上去色泽暗红,皮厚汁多,之前还见到边上放了几匹青菜叶子,点缀得恰到好处。   媛媛满头黑线,“所谓东坡……就是东边的山坡。”   “哦?”白忆之若有所悟,“东边的山坡上养的猪,宰杀后切下的肘子?所以叫东坡肘子?有意思。”   媛媛为他的悟性微微张着小嘴,木然点头,苏轼啊苏轼!真是抱歉得很,谁让你在这里名不见经传呢?暴露了你不就是暴露了我么,只好被迫将你雪藏了。   白忆之夹起一块,发现皮下连着一块瘦肉,上面的皮似乎有几分弹力,放进嘴里细嚼。肥而不腻,耙而不烂,口感润滑,糯糯的感觉,带着微微酒香四溢着蔓延开来。饥饿瞬间少了几分,有少许满足了。   “接下来是这道菜,香菇菜心。小侯爷请!”媛媛见他品出滋味,接着介绍素菜。   白忆之记得这道菜才出锅时,青菜在边上环绕一周,中间盛满香菇,犹如众星捧月一般,还暗赞过她颇有想法。看似平平无奇的一道菜,待他放进嘴里才发现自己低估了这道菜。虽是一道素菜,但香菇肉感十足,青菜沾满浓汁以后也有了几分口感却不失清爽。   待到白忆之示意继续,媛媛才将方才重新再炸的一条香蕉放到他面前,“小侯爷请,最后这道菜名为油炸香蕉。因为这道菜最好的食用时机其实是刚起锅、微微摊凉时,所以民女特地重新炸过。并非想讨好小侯爷,而是希望这道菜不要因为放置过久而失了原有的滋味。”   “香蕉也可以入菜?”白忆之在心里连连称奇,他吃过不少山珍海味,但还从未吃过用水果入菜的稀奇菜式,看来要好好一试。   白忆之夹起香蕉仔细端详了一番,问:“这上面所附的是什么粉末?”   媛媛俏皮一笑,应道:“请恕民女不能相告,这是民女的独家秘方,概不外传。”她可是懂得什么叫技术保密的,指不定往后还要靠它养家糊口呢!   再说若是告诉他,这只不过是馒头烘干后搓成的粉末,恐怕这道菜就会身价大跌了!   白忆之皱眉,却嘴角含笑,“也对,也对。恕我方才唐突了。”   “是我不好意思,抱歉得很。望小侯爷见谅。”媛媛语气中透着几分诚恳。   白忆之也不计较,放进嘴里轻嚼,喳喳几声。原来香蕉炸过以后也这么好吃的吗?皮脆而肉滑,很爽口,香蕉独有的馨香令人心情愉悦,真可谓一道奇菜。之前的饥饿感直到此时才一扫而空,满足至极,真可谓画龙点睛之笔。   白忆之放下筷子,细细回味,希望自己能记起之前每道菜的滋味。   媛媛见他已用完,默默走开,只等最后的结果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骂哥哥啊!   其实香香挺喜欢哥哥的性格,   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   这是他本来就有的特性。   ☆、厨艺比试(四)   白忆之思虑一阵后,睁开眼,起身时听见汤不凡在旁嚷道:“香蕉也能作为一道菜?妹妹,你是技穷了吧?”他显然很不满意媛媛这道菜,觉得这是滥竽充数的行为。   方池之前一直在疑惑,直到媛媛介绍她那道独特的油炸香蕉,他才明白自己为何少备了两道菜。一道汤菜应该是媛媛自己准备的材料,最后这道他虽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想来应该非常简单,所以她没劳烦到他。   “不凡,你可还记得太师公当初创办第一楼时曾说过的话?”   汤不凡觉得方池是一心偏袒妹妹,哼了一声,“现在你怎么说理都在她那边了。”   方池蹙眉尚未出声,汤一柏已经站了起来,扬声道:“真正大厨应该集百家所长,不受食材之限,信手拈来皆可入菜,这才是厨艺的最高境界。”   汤不凡瞬间蔫了,好似太阿爷的确说过,不过那时他还很小,这话还是后来爹爹转述给他的,他早已不记得了。现在唯有将所有希望寄托在白忆之身上了,希望他能公正点儿。   在白忆之开口前,媛媛伸手示意她要说两句,白忆之含笑点头应允。   媛媛看了看汤不凡,认真地道:“其实这并非我技穷,随意弄的一道菜来敷衍大家。从鸡蛋到面粉都是有讲究的,还有香蕉上沾的那些粉末都是我一早准备好的。这道菜我反复做过好些次,这里有人早已尝过,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若他稍微用点心,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这段日子都在干什么呢?   邓忠忠和他的几位朋友都纷纷点头,他们之前的确吃过这道菜,不过当时的味道还没方才的好,可见方小姐这些日子略有改进。   汤不凡深深吸了口气,从未如此认真,“我输了。”   媛媛很意外,他居然会就这样认输?他不是一直很想和自己争汤家的当家之位吗?   汤不凡望着妹妹,眼里闪过一丝忏愧,长叹一声,好像整个人都放松下来,“我花了好几年才学会这几道菜,你仅仅用了一个月就能与我平手,不得不说,哥输得心服口服。之前死撑不过是要面子,但哥从前就说过,不会和你赌气,不会让你不开心。”   媛媛愣住了,想起败家子确实一直是很疼她的,虽然有时会撒泼胡闹,但从来没真的与她较真,一时说不出话来。   “不是平手,”白忆之忽然插话道,“其实汤小姐无论菜式的口味安排,还是对顾客的态度都略胜汤兄一筹。所以今日比试汤小姐胜出是实至名归的。”   围观的人群瞬间爆发出一阵欢呼,汤不凡却一头黑雾。小侯爷,你要不要这样损人啊?我都已经主动认输了,你干嘛还要狠狠踩上一脚?不要让我输得这么难看行不?   媛媛回过神,对白忆之微微一笑,对方也颔首回应,“他日若汤小姐要重开第一楼,别忘了通知本侯,本侯定当前往道贺。时辰也不早了,本侯还要尽快赶回繁城,晚了城门就关了,就此别过。”   说完白忆之抱拳行礼,带着一帮侍从离开,临出人群,回头望了望,嘴角含笑。   好戏散场,人也走的走,散的散了,只有之前围观的女子仍驻足观望方池的方向。   汤不凡来到妹妹身边,伸手勾住她的肥香肩,恢复了以往吊儿郎当的样子,“既然厨艺已有大进,也是时候嫁人了,早早的交出汤家的管家之职吧。我看那只炖盅真的不错!”今日胜了有何用?早晚还不是得嫁人的。哥就忍你两年吧!   “你还说?”媛媛知道他在说笑,但瞥了瞥邓忠忠的方向,压低声音问:“你都跟他说了些什么?”   现在她才有闲暇来回想之前的事情,前几日的古怪定然事出有因,指不定就是这败家子干的好事。   汤不凡拍拍妹妹的肩,肉肉的,很舒服,“我只是说对他爱慕你这件事情没什么异议,怕你嫁不出去,所以让他加把劲。”   “你!”媛媛恨不得将他抽筋剥皮,这不是故意给人家希望吗?   邓忠忠不是不好,但不是她喜欢的菜。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菜,因为还没有一碟菜是她喜欢吃,又百吃不腻的。   汤不凡闪开妹妹的肥爪攻击,跑到一边去了,临走不忘留下一记鬼脸。   “汤不凡!你给我回来!”   “你就可怜可怜我今日遭受了重创吧。好妹妹!”   汤不凡说完就一溜烟跑掉了,留下一堆烂摊子给媛媛收拾。阿爷难得来一次市集,趁着热闹想四处走走,媛媛让春桃跟着他去,她和方池一起回祖屋。邓忠忠见到那么多的碗碗碟碟,还有厨具用品,立马上前动起了手。   媛媛看着他东奔西跑的样子,心里挺不舒服的,一起收拾完毕,所有东西都装上了邓忠忠的牛车,媛媛挽过方池的手,抬头对他粲然一笑,声音甜甜地说:“师兄,我们回家。”   方池微楞,不明就里,媛媛从未与他如此亲近,竟让他有几分不知所措,几次暗暗想挣开她的手臂,却都被她拽得很紧。   “阿忠,来帮我把大师兄安置好。”听到这声,方池明白过来,这丫头是在做给人看的?心里坦然不少,不再挣扎,随着她去。   邓忠忠见到二人拉在一起的亲密举动,心里很不自在,但又不好出声。与媛媛一起将方池安置在牛车上后,自己一个人闷闷地坐到了前面。   一路上,媛媛跟他聊起了方池教她做菜,将方池赞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倾慕之情溢于言表。邓忠忠越听越觉得酸酸的,却没说话。比起汤小姐这个什么都会的大师兄,他的确只是庄稼汉一名,有什么资格和他争呢?   媛媛不忍地看看邓忠忠的背影,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其实他挺好的,不嫌弃她长得那么胖,心地也很善良,自己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太伤人心了?可是感情的事不能勉强,长痛不如短痛,她也是逼不得已。   祖屋前,邓忠忠不声不响地帮媛媛搬着东西,媛媛扶了大神师兄进去,才回头来找他。见到他好似情绪低落的样子,泛起笑容走到他身边,“阿忠,你不是很喜欢吃我做的那些点心吗?以后我做了叫春桃给你送去。”   邓忠忠听着这句,眼睛一亮,嗓子都明亮了些,“我要吃桂花糕。”娘心心念念了几天了。   媛媛笑了,由心底的,他就是这么单纯,“好!明儿就给你做,多做些,你带回去给你娘也吃点。”   邓忠忠点点头,虽然汤小姐不喜欢他,喜欢她的大师兄,但她还是好人,还想着给他和他娘做吃的。其实他想讨她做媳妇儿,就是希望娘能吃很多好吃的,这样也挺好的。只要娘能吃到汤小姐做的菜,他娶谁做媳妇儿都一样。   媛媛送走邓忠忠,回到院子里,见到方池站在树下,负手矗立,不知在想什么。每次他这样安静的时候,总令人有种如堕画中,却又难以靠近的感觉,很难让女子不对他一见倾心。媛媛上前前后左右地看了他一阵子,扑哧一笑。   “你不后悔?”方池问。   媛媛自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睿智如他怎会不知道她之前是借他过桥,“你不也不赞成么。”   方池微楞,也不否认,“你不该过这样的日子。”   “那大师兄觉得我该过怎样的日子?”媛媛俏皮地笑着,自从与他熟识以后,感觉他比败家子顺眼,所以对大神师兄十分随意。   方池没出声,良久问道:“接下来,你作何打算?”   媛媛不知道他从哪里看出自己是有打算的人,但她确实是有部分计划,这次应允与败家子比试,也不全然是为了当家之职,“我想打铁趁热。”   无论这次比试结果如何,她都有把握为汤家赢得一些势,这就是所谓的广告效应。但人都是健忘的动物,若时间久了,必然会忘记一些东西,所以她早已打算好要借这东风,在这附近争得一席立足之地。   方池点点头,提醒道:“不要想着一步登天。”   媛媛明白他的意思,自己手头的银子并不算充裕,虽然烂船也有三分钉,但阿爷从繁城带回来的家产她已算过。除去修葺祖屋的开支,和之前每日所需,加上搞了这么一场比试,其实剩下的已经不多。若再过这样只出不进的日子,很快他们就会潦倒不堪。是时候要为生计打算了!   午后,与大神师兄用过饭,镇上的张大夫又来替他治疗眼疾,媛媛沏了壶茶给张大夫送过去。走到大神师兄门前,听见张大夫在里面与他说着话。   “方少爷这眼疾已渐渐好转,从脉象看,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能重见光明,真是可喜可贺。老夫之前还一直担心着呢!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媛媛听见这话,停下了步子,估摸着张大夫又在替大神师兄扎针。挺替他开心的,大神师兄终于又能看见东西,可以和她一起研究美食了。   方池没作声,好一会儿才喃喃地道:“是吗?张大夫的医术果然高明。”   媛媛听不出他话里有半分开心的感觉,反而好似很惆怅一般,他难道不希望自己好起来?想起那日救他回来,醒来后发现自己目不见物,不是很激动吗?怎么听到这消息却没有一丝兴奋呢? 作者有话要说:  哦也!媛媛终于艰难地胜出了。      ☆、师兄师妹(一)   比试结束的翌日一大早,媛媛便将败家子早早的叫了起来。汤不凡极不情愿,如今虽然妹妹当家,什么都她说了算,但也要体谅下他昨晚玩到三更才睡,现在哪来的精神吃早饭。   媛媛懒得体会他的疾苦,转身说:“半柱香,半柱香若见不到你在前院出现,这个月你的月银扣掉一半。”   汤不凡死死抱住被子,挣扎了半天,痛苦地哀嚎:“别拉着我,我是个要做事的人。”   最终,汤不凡在半柱香烧完的最后一刻来到了院子里,依旧睡眼稀松,迷迷糊糊的。媛媛让春桃端来早饭,一边吃一边安排琐事。末了让春桃出去买菜时记得多买点胡萝卜和菠菜,还有豆腐什么的。   汤不凡听着这么寡淡,不满了,“妹妹,虽然是你当家,但也不能过得这么清苦吧!你看你最近都瘦了好大一圈了。”   觉得太过清淡是真的,但心疼妹妹也是真的,比起从前她真的瘦了,最近脸上的肉少了不少,眼眉嘴鼻都比之前有轮廓了。看得汤不凡心痛死了,她肯定很辛苦吧!早知就不与她赌这场比试了。   媛媛翻了下白眼,“这是谁害的?”还以为是从前衣食无忧的汤家吗?   汤不凡语塞,想想确实是因为自己,当着汤一柏的面立誓:“妹妹,你放心,从今日起哥哥会将你再养得白白胖胖的。”   媛媛差点喷出一口老血,她好不容易才减掉的十几斤肉,他还想着给她养回来?这是跟她前世有仇是吧?看着汤不凡准备给她夹菜,媛媛端着碗躲到了大神师兄左边的空位上。汤不凡很失望,一双筷子停在半空,嘟嘴。   春桃小声嘀咕道:“少爷,小姐说方少爷眼疾日渐好转,要吃这些才对他眼睛有益,其实从方少爷住进祖屋,小姐就每日都有提醒。我们的饭菜一早安排过了,这些是她特定叮嘱我给方少爷准备的。”最近她在方池面前犯痴的时候少了,只因她发现原来方少爷也是要吃饭、喝水、上茅房的。   汤不凡见到方池微楞,心中十分不快,早就警告过他,为何他还是让妹妹越陷越深?今日是特地为他加菜,明儿呢?奈何妹妹对那炖盅又提不起兴趣,不过说起来确实两人没法比,一个好看得全繁城的女子都为他神魂颠倒,另一个却好似刚从地理刨出来似的,他是否该考虑别的途径呢?   “阿爷,”汤不凡觉得这事儿得和家里最具权威的人谈谈,“你孙女偏心一个外人。”   汤一柏嚼着媛媛一大早起来炒的面,津津有味,就是这味道,就是这味道,好像好些年没做过了。原来他的手艺还没退步啊!   “来,尝尝我炒的面。”汤一柏夹了一筷子到媛媛碗里,“看看,我的宝贝孙女最近都瘦得我差点不认得了。”   媛媛一头黑线,是不是该考虑保持现下的身材,让阿爷好辨认点。收下那一筷子炒面,又从大神师兄的左边偷偷换到了右边,拉了春桃隔在她和汤不凡中间,总算安全了。这样谁都不会再往她碗里加菜了!减个肥容易吗?她可是忍得很辛苦,才忍住少吃点自己做出来的这些美食的。   汤不凡捂头,看来老爷子这会儿不清醒啊!改天再谈。   吃完早饭,春桃出门了,媛媛也忙活开了,昨天答应了邓忠忠今儿帮他做些桂花糕带回家给他娘解解馋,于是找来已经晾干的桂花开始调制。   没一会儿,邓忠忠就和那帮朋友来了,祖屋的修葺工作已经在收尾了,媛媛打算等弄完,在院子里的池塘里养上些锦鲤,边上再种上一棵垂柳,给祖屋增添点儿生气。   院子另一边有一片空地,媛媛也已想好要搭个比较简易的棚子,垫高些地台。邓忠忠正和兄弟们在那边弄着,媛媛的桂花糕已经蒸好了,招呼他们过来吃。   邓忠忠拍拍手上的灰尘,笑嘻嘻地就跑了过去,媛媛见他手仍是有点脏,将盘子拿开,“去洗手。”   邓忠忠即刻记起汤小姐是个爱干净的人,身上的衣服总是打理得干干净净,即使在厨房也不会将手上的水擦在衣衫上,总是挂着条干干净净的小方帕在那里擦手。于是嘿嘿傻笑两声,跑到一边去洗手,难怪汤小姐不喜欢他,自己总是这么五大三粗的,不讨喜。汤小姐的大师兄可就不同了,他总是和汤小姐一样,穿得整整齐齐的,远了看还以为是位神仙公子呢!   待到邓忠忠回来,媛媛才重新将桂花糕摆好,“这里是你们几个人的,你娘的那份我放在锅里温着,你迟点走的时候再问春桃取。”   邓忠忠点点头,一直憨笑着,“好好。多谢汤小姐。”   媛媛含笑说道:“以后别再汤小姐前汤小姐后的了,你帮了我不少忙,已经是我的好朋友了。以后就叫我媛媛吧!”   邓忠忠有点不习惯,但叫媛媛好像确实好听点,小心翼翼的低声叫了一遍,“媛媛。”   “嗯,”媛媛冲他甜甜一笑,“我还有点事儿想劳驾你呢。”   邓忠忠立马义不容辞地说道:“媛媛不用这么客气,有什么事儿就说吧!”   媛媛看了看旁边就快搭好的木棚,说:“我需要两口大瓮和两口大坛子,你得空帮我去市集挑挑好吗?我不太会。”   邓忠忠点头,“好!”   媛媛见他应允下来,又嘱咐了几句,才回到厨房取出两碟桂花糕,一碟给阿爷送去,另外一碟是给大神师兄准备的。送完阿爷的,媛媛一出来就撞到了不知从哪里回来的败家子,死活要分几个去吃,媛媛不给,说要吃到大师兄房里吃去。汤不凡早上刚落了方池面子,有点不太情愿。可不去就没得吃,只好无奈地跟着去了。   方池在屋里没事干,摆弄着之前汤不凡从马车里捡回来的古琴,有两条弦断了,还有地方稍稍破损,前些日子一直忙着教媛媛厨艺,加上因为眼疾心情也不太好,因此没想着拿去修理。现在记起,便拿出来查看了。   听见脚步声,他停了下来。   “大师兄,”媛媛愉悦的声音在屋里响起,方池站起身,“来试试我的桂花糕。”   方池微微点头,挪到一边的茶案旁坐下,“听说你让邓忠忠在外面搭了木棚?”   “嗯,迟点会有用,不过现在暂时保密。”   方池没追问,接过媛媛递来的桂花糕放进嘴里。   汤不凡见着二人的神情吃起醋来,媛媛没有失去记忆前,就是这样对他的,总是什么事都第一个告诉他,找到什么好吃的也第一个拿来与他分享,现在却看都懒得看他,心里暗暗泛酸。原来在妹妹面前失宠的滋味比想着伶香跟其他男人耳鬓磨腮更难受。   媛媛见着败家子一脸不高兴,觉得好笑,拿起一块桂花糕放到他面前,“喏!”   汤不凡也不伸手,狠狠一口咬到桂花糕上,吓得媛媛立马松手,“你想把我也吃了吗?”   媛媛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转头对大神师兄说:“我出去做点事,你们慢慢吃。”临走对败家子使了使眼色,让他好好陪下大神师兄。   待媛媛离开,方池放下手里的半块桂花糕,淡淡说道:“其实你不必在意。”   汤不凡心里虽不服气,嘴里却不服软,“我在意?我一点都不在意,她是我妹妹,迟早都得为了别的男人离开我,但那个男人若是别人,我不会有任何异议。可你就不行!”   方池嘴角不着痕迹地一扯,不温不火,“那样不是更好,不凡不想少一劲敌?”   汤不凡差点被桂花糕噎死,好不容易咽了下去,脖子都涨红了,“你……你喜欢我妹妹?”他什么时候知道他看他不顺眼的?又是从何得知是因为这个原因的?顿时觉得很没面子。   方池起身走到放古琴的桌边,摸索着拿起桌上的水壶,倒了杯水,走回来递给汤不凡,“在她心里,我和你其实是一样的。”   汤不凡不信,“不可能。从前她一听到你在哪里,她就飞扑过去,只要你一整日呆在‘在水一方’,她就霸占二楼的雅座不肯回府。”都这样了,他还能和自己是一样的?   方池沉默着仿佛在回忆,汤不凡想从他嘴里套出点什么,奈何他说完那句便不肯再说。   接下来几天,媛媛和春桃在院子里晒了不少的菜干。木棚搭好的那天,邓忠忠帮媛媛买来两个大瓮和两个大坛子。等缸和坛子送到,她们就动手做起了腌菜和泡菜。这附近的人没见过这东西,都很好奇,连方池都从屋里出来一听究竟。   邓忠忠托着憨憨的脸问媛媛:“这是干嘛用的?这些菜放进去不会烂掉吗?”   媛媛笑着应他:“不会,因为我用盐码着呢!盐能让这些食物没那么容易坏,迟点我会想办法不让坛子和缸透气,即使放上好几年也不成问题。”   邓忠忠觉得很神奇,瞪大了眼睛,“我家那些菜如果吃不完都可以这样做?欠收的时候不就不会挨饿了?”   媛媛扑哧笑了出来,觉得他有时说话也挺好玩的,“也不是所有的东西这样做都好吃,有的菜不可以。”   邓忠忠拉着媛媛非要她说清楚哪些是可以这样做的,说以后就专门种这几样。媛媛听他这样一说,倒是灵机一现,计上心头。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哥哥还是个好哥哥,   虽然不长进了一点,   但媛媛一定会将他改造成功的。   香香忽然想起一直忘了写方池的年纪,   其实他比败家子年长两岁,比媛媛大5岁。   今年已经19了,但是尚未娶妻。   原因嘛,慢慢就知道了。   ☆、师兄师妹(二)   弄完泡菜和腌菜,媛媛开始着手准备正式以食营生。尚未找到合适的地方,打算明日一早出门看看,想请大神师兄帮她斟酌下。   用完晚饭,媛媛刚到方池门前便见到他独自坐在昏暗的屋子里,一只手隐约轻抚着他的古琴。   媛媛将目光落在那把古琴上,她对这样古老的艺术没有太多研究,在现代时也就听过一两曲这样的古典乐曲。也不知道这把古琴是否价值连城,但看得出方池很在乎它。   他之前帮了她不少,她也想为他做点什么。于是抬步入内,方池循着声抬起了头。   屋内没有火烛,方池略带忧郁的面容在媛媛带入的烛光中渐渐清晰,他竟然为此愁眉深锁。   “这把琴对你很重要?”   方池微微点头,“是我过世的娘亲留下的,这是她留给我唯一的物件。”   方池的声音很轻柔,伴着夜色有几分冷清,但传入媛媛耳里却由此进了心里,有那么一瞬间感同身受的促痛。   方池轻笑,却让人感觉涩涩的,“我从未见过她,或者说已经不记得了。”   媛媛不知自己是同情心作祟,还是他真的拨动到自己那股最痛的筋,她如今不也总是想着自己的妈妈吗?他至少还有把琴可以睹物思人,可她却不知还能不能回去。   “我会想办法替你修好它。”   方池微楞,这把古琴乃是三百多年前一位着名琴师所制,也算当今世上为数不多的名琴之一。且不说这样的木已经难寻,就连上面的弦也是世间少有。他如今也为此一筹莫展,她能比他有办法?   “算了吧!不过是一把琴而已。”话虽如此,但方池依旧闷闷的。   媛媛不同意,“这对你真是一把琴而已吗?”   方池没出声,媛媛将手里蜡烛放在一旁的烛台里,转身出门,“即使看不见,也别忘记让春桃替你掌灯,因为即使你看不见,人家来寻你也是需要烛火的,有盏烛光亮着总是好的。明天我陪你去找人修琴!”   方池呆呆地坐在掌了灯的房间里,神情木然,媛媛临走时的那句话一直反复出现在他脑海里,嘴角渐渐洋溢出一丝微笑。   次日,媛媛向邓忠忠打听了一下,知道镇子北边近郊的山上住着个老琴师,听集市卖艺的人说好似会修古琴,就是脾气有些怪,不是人人求他,他都会帮忙的。媛媛觉得有点本事的人都会有自己的脾气,这让方池难以苟同,脾气坏就是高手?他还是头一回听闻。   方池主动提出要同她一起,媛媛想着反正自己也不太懂,带上他当是出去散散心。累了一个多月,该歇会儿了,就当作一次春游吧。   方池行动不便,媛媛提议让邓忠忠载他们去,方池却忽然拉住她说:“不用劳驾他人,我想步行。”   媛媛皱眉,想起几次他坐邓忠忠的牛车出去,下车后都脸色奇差,而他又不象是身子孱弱的人,心中略有所悟,“你不会晕车吧?”但她听说过晕船、晕飞机、晕汽车的,可人家都晕的是现代化设备,他这晕得也太没档次了吧?   方池不答,却坚持道:“总之步行。”   媛媛不想他难受,点头同意,带上春桃一起朝北郊出发,顺便当作锻炼身体。三人一路走了大约半个时辰才到山脚下,媛媛已经累得七荤八素的。   在山下,遇到几名路人,打听了一下山上那位古怪老琴师的方位,歇息了一阵又才继续上路。直至午时才来到那处草庐前,草庐建在半山开阔处,背枕大山,门朝林海,鸟语花香,俨然一副世外高人的隐居之地。缕缕薄雾萦绕翠绿,仿佛人间仙境。   媛媛指着前面哈哈大笑,方池和春桃均不明所以。   方池问道:“什么那么好笑?”   媛媛喘过气来,开怀说道:“这次还不被我找到?”   “找到什么啊?小姐。”春桃没弄明白,在她看来这里不过是寻常人家,有什么特别的吗?   媛媛说:“高手!”   方池想到什么,轻笑摇头,神情愉悦。春桃又看得痴了,方少爷又笑了,又笑了。她认识他那么久,就见过他两次微笑,居然都是对着小姐,小姐的本事可真大啊!   媛媛已不理二人,自己来到草庐外的篱笆旁朝里大声问道:“有人在吗?”   里面没有人回答,媛媛见到一旁的屋子正冒着炊烟,看来主人家不是不在,只是没听到,或者故意不理,又叫了一声:“有人在家吗?我是来修琴的。”   等了一会儿,屋里出来一位白衣老者,白发苍苍,一脸怒意,瞪了几人一眼,不耐烦地说:“不修。”   媛媛隔着篱笆,扬扬手里的古琴,说道:“你看都没看就说不修,我手里这把可是旷世奇珍哦。”   白衣老者暼了一眼那把古琴,目光为之一亮,很快又恢复平静,“确实是一把三百年难得的好琴,不过也不算什么旷世珍品。不修!”   媛媛看他连年份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应该是个有几分料的角色,寻思着以情动人,长叹一声,“其实这把琴是我娘留给我的唯一遗物,我从未见过娘亲的样子,你就帮帮我吧。”说着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似乎眼泪都快掉落下来。她可说的是大实话,汤媛媛的母亲她可从未见过的。   方池愣了下,没出声。   白衣老者依旧一副傲慢的姿态,拿着锅铲呵道:“既然是你娘的遗物,你就该好好保存,如今烂成这样只能怪你自己。老朽说了不修便是不修。你们回去吧!”   媛媛正想再说,方池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拖着她的手朝来路就走,“回去。”   媛媛就知道以他性子定然不肯求人,所以才说这把琴是她的,没想那老顽固说不修就不修,“你真的舍得不修?”   方池凝住步子,面无表情,少刻说道:“我自会想办法。”   媛媛挣开他的手,说:“我汤媛媛不会那么容易放弃的,既然找到一个懂它的,为什么要轻易放弃呢?需知道有的东西一旦放手,或许便再无机会,为什么要徒留遗憾给自己呢?”   方池没出声,也没再挪动步子。   媛媛抱着古琴往回走,“再让我试试。”   来到篱笆外,白衣老者已经回屋去了,媛媛抱着古琴站在那里,四周看了看,听见白衣老者在自己的草庐里大呼小叫,“该死,又糊了!又糊了。”   媛媛闻到一股焦味从屋里飘了出来,依稀有点米饭的味道,皱着眉分辨了一阵,忽然笑了,转身对春桃低声吩咐几句。春桃点点头,立马下山去了。   方池不知二人在说什么,摸索几步,媛媛担心他掉下旁边的山崖,伸手拉住了他,领他走到一旁,“等会儿。”   “方才不是放弃。”两人沉默良久,方池淡淡说道。   媛媛不知道他为何要向她解释,嗯了一声,转头欣赏着四周的风景。想着这老头还挺会挑地方的,忽然感觉身边的人执起了她的左手,轻轻往他身边一带,她不及防备地转头,一张放大的俊脸停驻在眼前。   方池眼上依旧蒙着一层洁白的纱带,神色淡然,媛媛看不清他的情愫,但二人间暧昧的距离,莫名地令她心跳加速。大神师兄轻缓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仿佛在心底吹起阵阵涟漪,连呼吸都带着阵阵压迫感。   “不想你因我受委屈。”简单的一句话,让媛媛顿感头皮发麻,骨头都快酥了。有那么一瞬的错觉,他难道爱上她了?   好一会儿媛媛才从这温柔里挣扎出来,平伏好心情,抽回手却没退开,“大师兄……”   方池听见这咫尺之间,近似耳语的呼唤,愣了一下,收回手置于身后,没出声。媛媛往后小挪一步,尴尬一笑,她在想什么呢?大神师兄身边肯定美女如云,是自己胡思乱想了,他只是看不见,找不到自己,所以才……   两人这一等就是小半个时辰,春桃气喘吁吁地从山下上来,带来了小半袋米和几根腊肠,另外还有几个竹筒和一把小刀,一口连着盖的小锅。媛媛就地找来山泉水将几样东西洗净,架起火煮起了最原始的竹筒饭。   从前休假和驴友出去游山玩水,偶尔也会过过这种半原始的野外生活,这是一种乐趣,感觉特别好玩。如今媛媛厨艺进步不少,煮得也比从前得心应手了几分。   一阵功夫,米饭夹杂着竹筒独有的清香飘散开来,混着腊肠的熏香,让春桃在旁直流口水。媛媛拿着小刀在那里削着竹筒的边角料,方才那位白衣老者已顺着饭香找到了他们。   白衣老者看看媛媛,又看看冒着热气的竹筒,问:“你煮的?”   媛媛不看他,自顾自弄着手里的东西,“还能有谁?”   白衣老者低下眉睫,犹豫一阵,问:“你是不是要修那把破琴?”   “你不是不肯修吗?我和我师兄打算吃了饭就下山去,不会耽误你。”春桃在旁听了这话有些傻了,小姐这是要干啥啊?人家分明是有意想帮方少爷修琴了啊。   白衣老者忿忿的,最终还是妥协道:“如果我修,你给我也做一个怎么样?”   媛媛停下手里的活,站起身,没有半点兴奋的样子,“这可是你自己主动的。” 作者有话要说:  只能说媛媛运气很好,   遇到了一个吃货老头子,   哈哈!   ☆、师兄师妹(三)   白衣老者确实有些本事,趁着媛媛做饭的时候,他已找到修补古琴的方法。   闻着饭香,老者心情愉悦,一边动手,一边说道:“老朽也不想骗你们,你娘这把琴,我可以将它外观修得如同当初一般。但若要音色回复到昔日,没有一丝缪误,恐怕姑娘就要找到一模一样的蚕丝才成。”   “你这儿没有吗?”   “没有。丫头,你当我这里是皇帝陛下的百宝库吗?我最多只能帮你勉强接驳好而已。不过就算如此,老朽的手艺也不是浪得虚名的,一般人不可能听得出这琴有问题。”   做好饭,一起吃完,白衣老者继续修琴,直到黄昏时分方才修好。期间媛媛打听过几次老者的姓名,可他显然不肯透露,媛媛也没勉强,临走欲付银子,老者却说她已付过了。   “你做的竹筒饭很香,老朽自住进这深山以来,还是头一回吃到这么香的竹筒饭。”他已经尝试过很多次了,怎么都煮不出这样的香味。人生在世一日三餐乃是最重要的大事,今日得尝美味已是心满意足了。   媛媛知道这老头的脾气一定不是寻常人可以理解的,也不勉强,假作随意地说了下竹筒饭的做法和应注意的地方,道了声谢,便与方池和春桃下山去了。   春日的黄昏,林间飘起蒙蒙细雨,天已经开始暗了,下山的路有些泥泞,十分难行。媛媛怕再次摔坏那把好不容易修好的古琴,让步伐比较稳健的春桃抱着,叮嘱她一路小心,她则在后面牵了方池缓缓走着,不时提醒他小心脚下。   上山容易下山难,真是千古不变的真理。尽管头上有树木勉强可挡细雨,但路还是湿了,媛媛怕方池眼睛不好使,一直都小心翼翼。但自己的身子虽然比起之前瘦了些,还是很笨拙的,几次踩到松软湿滑的泥土上,差点摔倒。幸好每次都抓住了旁边的树,勉强借力,方可不至跌落在地。   春桃怕方少爷和小姐交给她的琴有任何损伤,一路专心走着,没留意已将二人远远抛在了身后。   快到山脚,树木渐渐稀疏,地上的泥被雨水浸透,越发令人举步维艰。媛媛的身子太过笨重,终于失去重心,就在自己以为会摔成泥娃娃时,她牵着的方池手上一紧,将她揽进自己怀里。   “小心。”方池清澈的声音在头顶掠过,媛媛已埋首在他结实的胸膛上。他的衣衫上沾了不少春雨,贴着内里紧致的肌肤,略带温热。   媛媛只听到“噗噗,噗噗”的心跳声,也不知道是他的,还是自己的,一张脸热得发烫,呼吸都变得没有节奏起来。   感觉怀里的人没动,方池皱眉,“还好吧?”   媛媛缓过神,摇头,“我……我没事。”   方池松了口气,“不如找个地方歇会儿,等雨停了再走。”   媛媛松手四下望了望,隔着蒙蒙雨雾,根本看不清四周有什么地方可以避雨。春桃也不知所踪,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她与大神师兄二人似的,想起刚才的一幕,她的心到现在都没能平静。   汤媛媛,你在想什么啊?大神师兄是怕你摔倒,好心扶你,你却胡思乱想。可回忆起大神师兄方才那一抱,媛媛又有点感谢今天下的这场雨,若是平日,她可能没这机会这样靠近他吧?就算不喜欢他,可女孩子的虚荣还是可以有的吧?帅哥唉!   方池不知道她的思绪在翻山越岭,没听到声音,眉头一紧,伸手朝媛媛方才站的地方摸去。二人瞬间定格,媛媛嘴角微扯,从肩膀偏下的位置移走那只有力的大手,尴尬地说:“下次还是让我来牵你。”   方池木然的嗯了一声。   二人好不容易才下到山脚,走上官道。春桃早已等得十分着急,见到两人平安无事,长舒一口气,“小姐,你和方少爷没事吧。”   二人异口同声:“没事。”   春桃总觉得两人怪怪的,难道在她不在的时候吵架了?怎么貌合神离,又千丝万缕的诡异表情?   媛媛拖着方池加快脚步,离开春桃一段距离,方道:“忘了吧。”   “不可能。”方池一句话差点让媛媛呛出一口血来,这分明是得了便宜又卖乖的表现。她如果手上有把切肉的刀子……算了,估计也下不了手。   二人回到祖屋,刚跨进院子,媛媛就丢开方池的手谎称自己要做事,一溜烟跑开了。汤不凡在长廊下偷懒,见到妹妹回来,吓了一跳,她交代的事还没做完,正想替自己开脱,可媛媛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跑进了自己的屋子,留下方池一个人湿漉漉地站在门边。   汤不凡见着他们脸上的神色,觉得两人之间肯定有问题,吊儿郎当的走过去,围着方池转了两圈,问:“你们怎么了?”   方池没出声,汤不凡转头瞅瞅媛媛的屋子,嘿嘿笑着,“该不会是说了什么,把那丫头吓着了吧?”   汤不凡虽还不确定,但总觉得方池不会没来由的对他妹妹那么好,一定有目的。但现在汤家一贫如洗,有什么值得他出卖色相的?撇开这个,他只能暂时觉得他是真的对他妹妹有意思。   “怎么?需不需要我帮你?”汤不凡提议。   “不用。”方池迈开步子回屋。   汤不凡见和他没得玩儿,转身跑到妹妹门前敲门,媛媛在屋子里刚换好干净的衣衫,头发都还没来得及擦干,打开门见到败家子在门口似笑非笑的样子,问:“干嘛?”   汤不凡贼笑着说:“方池喜欢你。”   媛媛刚平复的心情一下又被他扰乱,一股无名火起,仿佛被谁看穿了似的,有种衣不蔽体的羞愤,想也没想地骂道:“喜欢你妹。”   汤不凡点点头,“对,对!喜欢我妹。”   媛媛很气,不想和他胡搅蛮缠,以为是大神师兄对他说了什么,一时没处发气,跨出房门就往他房间过去。推开门,媛媛双手叉腰,一发河东狮吼:“方池!”   屋里那人,急忙抓起刚放下的湿衣挡在胸前。媛媛只觉得面上霎那间升温,倒三角唉!六块腹肌唉!还有她上次没见到的人鱼线,他果然有的吗……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鼻孔里流出来了……   晚饭时,媛媛坐到了阿爷和汤不凡身边,再也不怕他们给自己夹菜了,比起他们,媛媛觉得大神师兄现在的脸色不能用来下饭,一定会难以消化的。   方池面无表情,却似乎不怒自威,动作缓慢的吃着碗里的饭,一声不吭,身上那股仙灵之气在媛媛眼里仿佛变成了魔障。   汤不凡端着一碗汤,准备喝,可是又觉得有点烫,放在嘴边吹着气。但汤一直噗噗噗地响,媛媛觉得他是故意的。   “汤不凡,你敢不敢不要对着汤吐泡泡。”她快受不了了,头皮都要炸了。   “不敢,太烫。”   “太烫就放下。”   “放不下,都那样了。”   媛媛很想一支筷子插死他,为什么要让他看到那囧囧的一幕?为什么大神师兄如此淡定,难道帮她说下话会shi啊?她不是故意想看他的啊!无心之失,无心之失绝对是可以原谅的。她不就原谅他了吗?而且她是用眼睛看,他可是用手摸的。   自己为什么好似做错事一般呢?最多不过是扯平了啊!对扯平了!   所以这晚,媛媛很快恢复了正常,待到方池要回屋歇息,她镇定地走过去说:“明儿我想去找地方,嗯嗯,你……要不要一同去替我斟酌下?”   方池点头,“好!”   媛媛偏着头望着他,没有了吗?不过自己在期待什么呢?   方池没听见她离开的声音,皱眉问:“还有事?”   媛媛摇摇头,“没有了。”   可走了几步又犹豫着倒回去,看看四周,确定没人,提着胆来上一句:“扯平了。”   方池唇角温和的弧线渐渐趋于平缓,上下牙齿发出厮磨的声音,“所以你是故意的?”   媛媛没想他会恼羞成怒,原来他也是会生气的?一溜烟逃之夭夭,可是为什么自己要做贼心虚呢?明明是他非礼她在前的!   方池听见脚步声,没有动作,一阵举步回屋,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捏捏,“方兄,我改变主意了。”   听见是汤不凡的声音,方池凝住步子,“不用特地告诉我。”   汤不凡后一句还没说就被他截住了,心里很不爽,这根本是没放他在眼里嘛。他不听,他就偏要说,“少个劲敌确实很不错,可小弟至今不明白。繁城美女如云,方兄仰慕者足以倾城,为何偏偏喜欢我妹妹?”   汤不凡觉得这事匪夷所思,太不和常理了,就算他现在眼睛看不见,可从前总是能看得见的吧?媛媛是个什么样的身段儿,他能不清楚?还是他现在破罐子破摔?   方池好似在思考着什么,又好似在记忆中追寻,半宿反问:“为何要告诉你?”   汤不凡差点被他这句话哽住,等了半天原来这厮还是选择守口如瓶,可是让他怎么甘心?   “好歹我们曾经也算是患难兄弟,我只想弄个明白,再说媛媛是我妹妹,你让我这个做大哥的安心总可以吧?”   方池点头,好似理由充分,“比较好认。”   比较好认……   原来这厮身边美女如云,他已经看得腻了吗?所以选个好认点儿的?汤不凡气结地发不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  方池喜欢媛媛?   有人信吗?   ☆、筹备开张(一)   一连几天,汤不凡都怪怪的,总是在媛媛面前方池长方池短的,弄得媛媛心里毛毛的。原本可以很快忘记之前的事,都在这家伙的催眠下久久难以平静,所以连带着面对大神师兄时也浑身不自在。   其实看到了又如何?从前电视剧里看到的还少吗?又没什么稀奇。是!大神师兄很帅,很有味道,又有令人着迷的本钱,可她是见过“大世面”的女子,怎能和那些足不出户的深闺少女相提并论?   而且汤不凡的举动让媛媛很怀疑,这家伙不是一直不满大神师兄的吗?怎么一下子转了性?   媛媛决定暂时不理会他,白天照常与师兄出门去找自己的铺面。但镇西太旺,几乎间间铺子租金都不便宜,根本不是媛媛目前负担地起的,找了好些天也没找到适合的。而且就算勉强想强租下来,也没有较好的位置,空铺大多分布在比较偏的角落和容易令人忽视的小巷里,对于现在毫无名气的媛媛而言,这样的地理位置很不利。(酒香不怕巷子深这样的鬼话千万别信!)   媛媛决定扩大自己的选址范围,向邓忠忠打听了一下附近的大致环境,将目光瞄准了离小镇一里之遥的运河渡口。渡口南北各分一条官道,南通媛媛目前居住的小镇,北连繁城,平日往来客商络绎不绝,却听说只有寥寥几个小吃摊铺。   方池听了她的想法,提醒道:“这里虽是不错,但鱼龙混杂,三教九流都在此聚集,你确定要选这里?”   媛媛反问:“你有比这更好的建议?”   方池没出声,显然他也没想到更为合适的地方。   “其实鱼龙混杂也可以看作是种客源,人多才会有生意。”   “你打算在此卖什么?”方池问。   媛媛之前就有几个待选模式,大概梳理了一下说:“烧菜。”   方池略略沉吟,点头:“不错!”   显然媛媛选烧菜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渡头人客往来不绝,但多数都是行色匆匆,真正有心思坐下来欣赏美食的人很少。还有一大半的人是镇上过去靠劳力替人卸货,挣得一日三餐温饱的人。这些人不会有太多心思细品菜肴,以媛媛目前的水准已经足以应付这样的买卖了,而且生意应该不会太差。   “先积攒下也好。”方池很同意她目前的想法。   媛媛偷偷瞥了他一眼,也不知他这几天忘了那事没有,小心翼翼地说:“而且……如此一来,我也有机会继续跟师兄学刀工什么的。”   方池点点头,没有反对。   媛媛长长舒了口气,看来那件事算已经翻过一页了。还好大神师兄不记仇,她担心了好几天,怕他因此不再教她厨艺呢!   没几天,媛媛租下了渡口靠江的一栋吊脚楼,拥有了自己的第一间小店,虽然很小,只摆得下四、五张桌子,她感觉自己已经在这里跨出了很大一步。   小店的装修很简单,她还是请了邓忠忠那帮师傅来帮手。原本的竹墙竹地板,媛媛觉得没什么好改的,只要保证顶上不漏雨水便可以了。楼外有一片空地,若日后生意兴隆,还可以在这里加台用。   竹楼分三层,第一层比较宽敞,一侧连土地,媛媛打算隔出这边角落一隅来做厨房用,厨房外面设大厅,大概可以放下三到四张桌子;二楼可以做雅座,能放下一张圆桌,旁边有一露台,正好临江,一边用餐一边欣赏江景也算人生一大乐事。三楼空间比较小,只是一个小小的阁楼,媛媛打算用来做仓库和平时休息用。   大致给邓忠忠说了下自己的想法,他便明白该怎么做了,果然是相处了些时日的人,有几分默契,不用太费唇舌。   邓忠忠一帮人在店里动工期间,媛媛和他商量了一件大事,就是希望他能种一些自己需要的菜,每日以最新鲜的菜品供给给她,她按市价给他回报,若日后生意做大了,她会给他更好的价钱,但一定要保证是最新鲜的。   邓忠忠一听乐得一个劲儿傻笑,这可是媛媛在照拂他啊!以前哪有这种好事找上门,心里很感激,“媛媛,你真好!”   媛媛见他眼底忽闪忽闪的小星星,吓了一跳,立马转身去找大神师兄。这才熄灭多久的爱火花啊?千万别被自己不小心重新点燃了,要知道死灰复燃有时候比最初更难处理,星星之火足以燎原。   小店装修期间,媛媛与春桃呆在家里做女红,既然准备开店了,她就算肥也要肥得有特色。她为自己和春桃,还有败家子设计了一套围裙,春桃和自己是统一款式,败家子的要中性一些。但颜色、花纹都是一样的!   可是这针……怎么就那么不听使唤呢?   春桃在旁看着都替小姐肉痛,那是针针带血啊!可是小姐说什么形象很重要,要统一什么制服,她虽然不明白,但总觉得小姐在做一件很严肃的事,否则她怎么扎了自己那么多针都还在坚持呢?   媛媛终于忍无可忍,站起身大呼一声,“为什么我不是东方不败?”   春桃一头冷汗,小心翼翼地问:“小姐,东方不败是谁啊?”   媛媛只觉得头顶飘过一朵乌云,一阵霹雳以后下起了倾盆大雨,“西方求败他邻居。”   春桃很茫然,“可是……西方求败又是谁啊?”   小姐什么时候认识了他们啊?名字那么奇怪一定不是什么好人吧?她从小不说寸步不离小姐吧,至少很少不是跟在她身后的,而且从前也没听她说起过啊!   “东方不败的隔壁邻居。”   显然小姐的脸色不太好,春桃不敢再问,只好作罢,但依旧百思不得其解。   媛媛决定放弃自己不擅长的劳作,回厨房去专研大神师兄传授的刀工,女红这些事就交给春桃做吧!自己就做一回扶不起的阿斗吧!   但手指被刺了很多孔,碰到一些菜汁就钻心的痛。而且此技能显然也还不娴熟,不能发挥自如,一刀下去划了自己一道口子。   伤上加伤,媛媛眼泪都快下来了,一只大手捉住她的白玉熊掌往上一带,指尖传来一股温润的酥麻感。一张微开的薄唇紧贴着她的伤口,轻轻吮吸。   媛媛呆滞一瞬,很快抽回手指,茫然地看着那张蹙眉的俊脸,“大师兄?”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方池唇齿间一抹淡红,犹如附着了女子的唇脂一般莹润透亮,薄唇轻启,叮嘱道:“小心点。”   媛媛点点头,他转身出了厨房。媛媛望着他的背影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抬起手凝视着自己手上的那道小伤口。指尖还残留着他微温的触感,伤口好似火辣辣的在跳动。   回过神,媛媛找来一条细纱带缠绕指尖,越缠,心里某种异样的感觉就越清晰,猛然间想起什么,顾不得自己的纱带还没缠好便朝方池的房间跑去。   “师兄!”媛媛推门而入。   方池好似知道她要来一般,端坐在一旁的茶桌边,倒上两杯清茶,将其中一杯往媛媛的方向一推,“你知道了?”   媛媛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盯着他看了半天,反问:“什么时候的事?”   方池伸手解开自己缚在脑后的结,眼前的丝带轻轻滑落,露出一双如星般的黑眸。那张俊得令人窒息的脸庞有了这双深邃灵动的瞳眸后,越发生动,双眼微眨,犹如蝶翼轻舞。   媛媛这是第二次见到他的大眼睁着凝视自己,没有了上次的惊慌失措,竟有点令她心律失常。一下想起自己的疑问,直直地与他对视着,仿佛等着他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难怪这几天张大夫来得少了……   可是又不知为何害怕他的解释,媛媛隐隐觉得有什么是自己不想听到的,但一时又说不上来。   方池看了她很久,“就这两天。”   “可是……”   “我还可以留下吗?”方池打断了媛媛的话,目光闪烁。   听到这句,媛媛提到嗓门的心一下沉到了底,顿时踏实了不少,好似害怕他反悔似的立马答应:“当然可以。”   方池唇角的曲线也柔和了少许,对着她眨了下眼,不知为何媛媛总觉得他眼底的那道光很温暖,并不似他平日面无表情的清冷。   门边传来一人抗议的声音:“既然眼睛好了,方兄,你该做的事就该自己做了。我也该功成身退了。”   方池带着疑问转头,看见汤不凡一脸委屈地靠在门边。   “之前我妹妹说,汤家不养闲人,你是我的朋友,因此你那份应该由我来做。方兄,这些日子小弟为了你可是劳心费神,如果想报答下我,帮我那份做了,也是可以的。”   方池转眸向媛媛求证,媛媛点点头,想替大神师兄开脱,比如大病初愈不宜操劳什么的,又或者他是汤家的贵客如此这般的借口。   没想方池自己开了口,轻轻吐出两个字,“劲敌!”   汤不凡愣了愣,瞬间觉得这两人若不凑到一块真是愧对天地,真是天生一对啊!无耻!太无耻了!他居然拿这来要挟他?   “好吧!为了我妹妹的幸福,为了我的幸福,你那份还是我帮你做吧。”   媛媛没想到败家子在大神师兄面前居然如此有自觉性,果然是神呐!两个字就将败家子搞定了,这到底是什么绝杀那么奏效啊?   对大师兄的景仰可以犹如滔滔江水吗?可以吗? 作者有话要说:  大神师兄的眼睛终于重见光明了,   两人间会有怎样的碰撞?   咳咳,媛媛这丫头其实有点慢半拍。   ☆、筹备开张(二)   汤不凡郁闷离开后,屋里静静的。   良久,方池拨弄了下身边的茶碗,微微抬眸看了看媛媛,问:“能为我做一件和不凡一样的围布吗?”   媛媛没想到他会提这要求,但他这样说了,就是会尽全力帮她。在这之前她从来没奢求过他会陪着她一路走下去,还以为他一旦眼睛好了就会离开,她现在学艺未精,方才也正担心此事。毕竟他是不想让他家里人担心,所以才隐瞒自己意外的事,留在此间的。   但媛媛回过神后一头黑云,方池却仿佛根本不知她疾苦似的,补上一句:“我要你亲手做的。”   要命啊!媛媛很想没骨气地流几滴眼泪博大神师兄同情,声音极低地说:“我做的恐怕会很难看。”   “我不介意。”方池淡淡的,“尺寸你知道。”   尺寸……媛媛好似被什么东西梗住了。这绝对是报复,原来大神师兄不是不记得之前的事了,而是他已想好惩罚她的方法,只是一直苦无机会?   “这个……”   “你不会是想拒绝吧?”方池皱起了眉。   媛媛硬生生将后半句咽进了肚子里,“没有的事,我做。”   方池嘴角含笑,满意地点点头。   媛媛觉得大神师兄太腹黑了,不带这样欺负她的。   这日午后,春桃又见到小姐拿起了针线,比之前还认真。可依旧笨拙地将自己刺得千疮百孔,春桃心疼了,想帮小姐分担下,可小姐说这事得自己来。   媛媛不是认罚,而是方池决定留下帮她,她是真的心存感激,所以不想假手于人。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是有责任对另一个人好的,所以一旦有人这样做了,便要对他感恩以报。   用了三日,媛媛才将那件围布做好,展开一看,上面星星点点全是自己的“心血”。右边肩带好似比左边长了少许,穿起来应该会很难看吧?还有,还有怎么下边一个角还卷起来和中间缝在了一起?不行,看来得拆了重来。   媛媛拿起剪子,准备将没弄好的地方拆开,虽然她不能凡事都做到完美,但也是必须有要求的。还没下手,围布便被一只大手夺走了。   “可以了。”方池拿着围布看了看,眉头轻轻拧住。   “可是……”   “我说过,不介意。”   方池拿了围布回屋,媛媛一头黑线,他不会打算就这样将这件围布穿出去吧?他的大神形象还要不要了?他这样做的目的难道就是要那群钟情于他的痴女们偶像幻灭?   一想着大神师兄穿起这件她亲手做的“血衣”,她就觉得大神师兄的一世英名要毁在自己手里了。   还好接下来几天方池没真的穿,媛媛奇怪了,既然不穿,他主动要来做什么?可是大神师兄自己不说,她也不想问,那是变向的提醒,免得他又找些名目来惩罚她,她再也不想多“享受”一次十指连心的感觉了。   食庐开张的前一天,媛媛开始筹备第二日的菜肴,前些日子已叫败家子去购置了一批砂罐子,媛媛在方池的指点下制了一遍这些罐子。大神师兄说这样才会经久耐用,也不容易沾底,只要是他说的,媛媛都信。   方池没想到的是,他只猜对了开始,却没料想到这结局。媛媛是做烧菜无疑,但古往今来,方池还是第一次见人这样做烧菜的。这丫头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本事,竟然让邓忠忠做了十几个小灶,排成三排阶梯状,放在厨房外面,好似要向小店的客人们展示什么似的。   媛媛烧好一罐子菜肴便让春桃和汤不凡弄出去摆上小灶,第一排是根茎烧肉类,第二排乃是一些菜干之类的烧菜,第三排是媛媛之前做的那些腌菜烧制的菜肴。罐与罐之间错落有致,摆放整齐,内里飘出阵阵菜香,引得春桃和邓忠忠狠狠吞了几口唾液。   烧菜本来就是放置越久越入味,所以提前一日做好,第二日开业时便要省力些。弄完烧菜,媛媛让败家子写上价钱,简简单单的“每碗五个铜钱”六字,汤不凡写了好几遍。媛媛觉得除了地动山摇,否则很难写出这样震撼感强烈的字体。   最后汤不凡索性将笔一丢,叹道:“现在的笔真是做得越来越粗糙,连好字都写不出一个来了。”   媛媛翻翻白眼,伸手揉揉眉心。   方池默默拿过被汤不凡遗弃的毛笔,重新摊开一张洁白的宣纸,随手沾了点墨汁,大笔一挥,一气呵成。春桃两眼已成红心,交握着双手放在胸前,扭扭小蛮腰。   “方少爷的字真美。”   汤不凡双眼冒出火星,咬牙切齿,说好的幸福呢?为什么又在这些无知女子面前卖弄,出尽风头。不就是一手好字么?不就是写字时带着几分飘逸么?算了,忍!等这厮娶了妹妹,就是他汤不凡的天下了。哈哈哈!   媛媛可没见到败家子眼里的纠结,也没看见春桃花痴般的神情,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方池和他身前的字。原来大神师兄除了厨艺精湛,还写得一手好字啊!这字简直可以拿去参加书法展了嘛!绝对可以堪称大师手笔。   还有他方才写字时的专注神情,都说男人认真做事的时候样子是最帅的。可你能想象到一个本来就帅得令身边女子个个垂涎三尺的男人在认真做事时是什么样子吗?媛媛觉得,也只有惊天地泣鬼神能形容那瞬间的大神师兄了。   “唉!可惜。”   方池不解,转头看向发出这声叹息的媛媛,“可惜什么?”难道是自己的字写得不合她心意?还是……   方池猛然想起汤不凡告诉他,媛媛说他是世上最要不得的男人时的那番话,也是一声叹息,然后紧接着便是可惜。这丫头难道是觉得即使他字写得再好,也是个有几分才气的登徒浪子?   这点是方池这些天想了很久才想通的,媛媛既然说他是他哥的朋友,连他那份事情都要汤不凡代劳,恐怕是将他当成了和汤不凡一样的登徒浪子吧?长久以来,他为她做了那么多,难道她还不知道他与不凡是两种人吗?她还真是忘得干干净净。   可他怎么想得到此时媛媛的心思呢?真是——君生我未生,我生就已肥!此君可待成追忆,只怪当时肉太多。   方池见着媛媛眼底的那丝遗憾,忍不住狠狠咬牙。   准备好开张的事宜,已是傍晚十分,媛媛在小店摆了两桌酒席,答谢邓忠忠和一帮为她做事的父老乡亲。席间,汤不凡逮住机会就往妹妹杯子里添酒,还不时起哄,让大家都陪妹妹喝一杯。动情处更是说妹妹为了汤家,已经累瘦了一大圈,让他这个做哥哥的十分愧疚。   媛媛没将汤不凡的虚情假意当一回事,但却很高兴,毕竟明天将是她在这里迈出的第一步。多喝了几杯,一个人爬上二楼雅座,在露台上隔着护栏眺望运河江水。   阵阵清风吹得看似平静的河面阵阵涟漪,晃动着倒影水面的一轮圆月,柔柔的漾进媛媛心底。这样的月光在从前是很少见的,很美,美得让人如坠梦里,整个人都好似轻飘飘的。   “如果此时有一把琴该多好?”   “你会弹?”身后响起清澈的男子声音,伴着夜色有些凉凉的,却令人感到舒适。   “不会。”媛媛转身,看着月色下那抹淡色身影,“但我会听。”   方池低头,似乎想起从前那个整日趴在窗棂上,隔着一条街,傻傻望着自己的小妹,长长叹了口气,“你最近确实瘦了。”想起方才席间,汤不凡似假似真的那番话,心竟有点痛。   媛媛噗的一声,笑得好不开怀,大神师兄怎么看上去那么奇怪。不知道的,还会以为他对她有意思呢!   方池不明白她在笑什么,没有追问,转身道:“等我。”   媛媛点点头,一个人又在露台上仰望星空,感受竹楼流水,清风拂面的惬意当下。没一会儿,身后响起古琴悠扬的乐曲声,媛媛转身,只见大神师兄席地而坐,微微埋首,指尖轻拨,流畅的旋律便飘散到了四周,绕梁不息。   媛媛看得呆了,月色下那个身影朦胧浮现,不知是曲子醉了她,还是不胜酒力竟有点头重脚轻。眼前的人也跟着淡得好似炊烟,仿佛她想抓又抓不住,一用力便会从手指缝中流逝,所以她唯有选择呆在原地,不敢惊扰那份如梦似幻的恬静。   “知道吗?”媛媛终于忍不住开口,“师兄,你真好看。不过,可惜……”   方池听见这声可惜,咬咬牙抬头,惊见媛媛胖乎乎的身子摇摇欲坠,立马丢下手里的琴到她身边,揽住她的肥香肩。皱眉、切齿!又是可惜?他方池什么时候起总是令人惋惜了?还有,今晚这丫头究竟喝了多少酒,怎么没点节制?   可是当他的目光停留在那张肉嘟嘟的粉脸上时,又莫名地不想生她的气。   月色下,方池一声长长的幽叹,“媛媛,我已经做不了你要我做的大师兄了。” 作者有话要说:  福利小剧场:   汤不凡:“我这是在成人之美。方池,可别让我失望啊!要知道灌醉那丫头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春桃在旁瘪嘴:“少爷,你就不怕小姐醒了剥你的皮?”   汤不凡不以为然,“方池不会忘恩负义的。”   某小方旁白道:“我从来不将恩怨放在眼里。”   春桃幸灾乐祸了,“少爷,自求多福吧!”   汤不凡磨牙,“方池你这无情无义地家伙,本少爷可是在帮你。”   某小方很淡定,“一厢情愿而已。无需你添乱。”   汤不凡很愤然,“好!本少爷偏要将这乱添到底!”   某小方不为所动,“还是想想皮鞭和藤条哪个更适合你吧!大刑肯定是跑不掉的。”   ☆、开张大吉(一)   不做师兄做什么?媛媛朦胧间听见大神师兄似乎喃喃自语,但睡意袭来,怎么都睁不开眼睛,是做梦吧?应该是吧?一定是自己胡思乱想了。   哎哟!这梦还有触感呢!谁在拨弄她额前的碎发,谁在轻抚她的脸蛋,谁将她紧紧拥在怀里,把自己清新的呼吸洒在她脸上,酥酥麻麻的。媛媛,你现在才只有十四岁呢!怎么就……   能怪你过分帅气吗?大神师兄……   方池嘴角含笑地望着怀里的小丫头,深深吸了口气,手上一用力想将她抱起,却始料不及地摔在了露台的竹地面上。手被媛媛死死压在身下,试了几次才终于抽了回来。   “是沉了点儿,还好摔不坏。”看来这丫头是真的睡着了,这样都没醒。   媛媛是听见码头嘈杂的人声醒来的,揉揉眼,发现自己睡在二楼雅座的长椅上,身上搭了一件竹青色的外氅。外间天色湛蓝如洗,透着清晨独有的清新,她翻身爬起,抬头间见到大神师兄正好从阁楼上下来。一头青丝没有丝毫杂乱,难道他一夜没睡?   “不凡将店门锁了。”   媛媛脑子里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事情,不用大神师兄点明也知道是败家子故意作弄她的。看来酒也是被他动了手脚,可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吗?虽然她不在乎,但大神师兄恐怕是在乎的吧?   还好做厨师随时都要准备一两身衣服,媛媛早已在阁楼上放了几套自己的备用衣衫。换过之后,到厨房洗了把脸,人顿时清醒了,就是还有点头痛。   媛媛翻箱倒柜的时候,方池在她身后提醒道:“灶上煲了解酒茶。”   媛媛嗯了一声,立马去倒来喝了,只是那滋味真不好受,大神师兄的解酒茶怎么就这么苦呢?难道是想让她记住这次教训?   媛媛简单地做了点早餐,与大神师兄一起吃着,开始担心起昨晚没回祖屋,阿爷会不会担心得睡不着。   这时门被人轻轻推开,春桃被里面坐着的两人吓了一大跳,立马战战兢兢地来到小姐身边,蝇声道:“小姐,昨晚……昨晚是少爷……”   媛媛嗯了一声,“所以你就与他同谋?”   春桃急忙摆手,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是的,不是的。我想叫小姐来着……”   可是她刚上楼来,就见到小姐赖在方少爷怀里不肯起来,如此这般,叫她如何敢打搅呢?虽然心里很想,但也不敢得罪自家小姐呀!再说后来少爷骂她不识趣,强行将她拖走了,临走她还唤了两声小姐呢!是小姐自己不愿搭理的。   “算了,”媛媛挥挥手,“今天事情多着呢!还是开始准备吧。汤不凡呢?”   春桃如释重负,两手食指互戳着,“我走时少爷还没起身,不过太老爷已经拿了烟杆进去了。”   媛媛想着败家子挨打的样子,心里就暗爽,这叫自作孽不可活。不过还真耽搁不起,收拾完用过的碗筷,该开始做事了。   午市未到,汤不凡揉着臀部走进来,嘴里不知在嘟囔着什么,但从神色看得出,他现在很不爽。媛媛觉得他一定被阿爷收拾得很惨,但谁叫他昨晚那样作弄她和大神师兄呢?   媛媛总觉得哪里不对,自己是喝了酒所以神志不清,大神师兄呢?难道他没听见败家子关门?   正想着,店里进来两位客人,商人打扮,媛媛让春桃去招呼着。她一早安排好了各自的事情,大神师兄与自己会在厨房备菜;春桃负责接待客人;汤不凡则算账和收钱,得空时帮春桃收拾桌子。一间仅有四张桌子的小店,这样的人员配置足矣。   媛媛一点不担心败家子会私吞银两,因为店里的菜都是统一价格,荤素一致,只是份量的区别。每卖一道菜,媛媛都让春桃做个记录,春桃虽然识字不多,但那个用来计数的正字却是媛媛亲手教的。   看着店里接了第一单生意,媛媛很开心,因为客人点了两道素菜,媛媛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着。反正现在事情也不多,暂时还无需大神师兄帮手,况且他好像昨晚整晚没睡,让他在三楼休息着吧。   可正做着,楼上传来悠扬的古琴声,媛媛忽然记起昨晚方池月下抚琴,心又噗噗噗噗地乱跳一阵。这是怎么了?难道真的喜欢上大神师兄了?媛媛没来由地一阵心痛,喜欢上他会很辛苦,因为钟情于他的女子肯定很多。不是她没勇气,只是不想自己这么累,还是善待自己才能对得起自己。   走神间,听见外面两人议论:“没想这么一间简朴的小店居然有这么香的烧菜,大街上都闻到了。”   “何止烧菜?这楼上抚琴的人恐怕也高雅得很,就这音律恐怕也是造诣颇深。”   “此间真是卧虎藏龙啊!”   “下次与廖兄一道出门,也带他来这里试试。”   “……”   媛媛心中闪过一念,却马上被自己否定。听着二人的话,本想着让大神师兄抚琴说不定可以招揽一些生意。可那不是变向的叫大神师兄卖艺?不行不行,这不是大神能干得出的事。   一声吆喝不合时宜地打断了媛媛的思绪:“谁是老板。”   媛媛从厨房里探头看去,一个五大三粗的刀疤脸领着一帮一看就不是好人的手下,正在外间站着,气势汹汹,仿佛来讨债的。   汤不凡已经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几位客官是吃饭吗?”   “吃饭?呵呵,饭是一定会吃的。不过吃饭之前我们先谈谈你们在这里的一些使费。”刀疤脸带着半面笑容,却很狰狞。原本在店里等饭吃的两位客人见到这场面,立马抓起自己的行李起身,避开众人身边逃了出去。   不用想,就这阵仗,外面的人也自然不敢进来了。媛媛从厨房出来,甩甩手上的水,问:“什么使费?我这里按时交租,如有生意也会向衙门缴税,除了这些,恕小女子愚昧,还有什么使费是我不知道的吗?”   刀疤脸身后一名手下重重哼了一声,“小丫头,不要不识抬举。你知道我们老大是谁吗?”   媛媛白眼,原来古代收保护费就已经有这既定的模式了?几百年甚至几千年都不变?一定是先说明来意,然后对方若不肯就范,就搬出老大来压场。还真是没点创意呢!   汤不凡走到妹妹身边,小声道:“强龙不压地头蛇,不要激怒他们。等下不好收场。”   “为什么要怕?”媛媛不同意他的看法,越是害怕这样的事情将来越是络绎不绝,这生意恐怕就没办法再做下去了。难怪这人客往来频繁的码头居然如此萧条,恐怕敢在这里做买卖的人都与这帮家伙沾亲带故,要不就是委曲求全。   刀疤脸身边的那个小个子忽然哈哈放声大笑,“小丫头,你口气还不小嘛。连我们老大都不怕?”   “她为何要怕?”方池从楼上下来,负手走到楼梯中间,停下脚步,目光冰冷地扫过那群人,“我们做的是合符律法的买卖,是受官府保护的良民。”   方池一身素衣,却依然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傲然之感,不怒自威,仿佛藐视众人一般。   刀疤脸何时曾受过这样的轻视,他在这码头已经横行了近十年,一向是来这里讨生活的都得顺着他,如若不然砸摊打人是小事,被他赶出这个码头的人都不计其数。这里是繁城地界,但衙门离这儿尚远,定然鞭长莫及。   他对旁边那人使了下眼色,看来不给这些新来的一点教训,他们是不知道他的大名的。   他手下一名比较壮健的打手瞬间站出来,朝楼梯处跑去,伸手欲抓方池前襟,却不想被方池敏捷闪过,反手一拉一推,竟跌出了旁边的竹窗,噗通一声掉进窗外的运河里,连窗棂都没碰到半毫,身手干净利落,可一点都不像他这样的人能干出的事。   媛媛懵了,这是大神师兄发怒了吗?但他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依旧淡然自若。还有他刚才的那一招是什么功夫?传说中的小擒拿么?原来平时一副三好童鞋样的英俊少年发起威来竟然如此了得?   “不凡,很久没舒展筋骨了吧?”方池伸手拍拍袖口上的尘,仿佛沾染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汤不凡掰掰手指,捏捏拳,发出一串清脆的声响,左右晃动了下脑袋,“是很久没和你一起舒展了,不知怎的,忽然有些怀念起来。”   媛媛不自觉地瞪大了眼,原来大神师兄还是惯犯?不对不对,怎么能这样想他呢?这是亵渎啊!但显然这两人以前没少和人动过手吧?连架势都如此熟练……   这让媛媛一下想起了之前的一幕,原来大神师兄的腹肌是这样练成的?   刀疤脸见自己人吃亏,哪里愿善罢甘休,对手下一群人招手,“上。”   顷刻间,一阵乒乒嘭嘭的声音,刀疤脸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自己的人已经倒地的倒地,飞出去的飞了出去,自己也被死死地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但店里却没丝毫损坏。   一身着黑衣的人如同天降神兵一般,随手拧起一个就往外丢,根本不费吹灰之力,自己今儿究竟是招惹到什么样的主了?他的好日子到头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JJ抽得连留言都木有了么?   o(︶︿︶)o !空虚寂寞冷啊!   说好的互动呢?   ☆、开张大吉(二)   店内一番变故,汤不凡眼瞪得大大的,完全没搞懂现在的状况,他和方池还没来得及出手呢!   “小侯爷?您这是……”演的哪出啊……   方才门外进来一行人,没等刀疤脸动手,他的手下顷刻间都已被来人和他带来的人制服,而来者正是白忆之。   白忆之左右看了看,没答话,对身边侍从下令:“带下去,别弄脏这里。”   方池见不用自己动手事情已经处理,微微对他点下头,算是打过招呼了,转身走回阁楼上。没一会儿楼上飘来阵阵优美的琴音,仿佛此间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   白忆之的手下从外面进来,在他耳旁轻声低语了几句,他点点头,那人便退下了。   待到店里平静下来,白忆之含笑走到媛媛面前,轻蹙剑眉,“汤小姐怎可言而无信?若不是本侯今日正好路经此地,又正好饥肠咕咕闻香而来,都不知原来这里开了一间这样别致的食庐,更不知原来是汤小姐的小店,差点错过美食。”   媛媛愣了愣,一下记起那日比赛的事,圆乎乎的小脸上漾出微笑,“小侯爷那日临走时可是说倘若民女重开第一楼,务必派人告知小侯爷您,可这间店并非第一楼啊!不过是民女养家糊口的小小食庐而已,所以民女并未失信于小侯爷。再说,民女也一直不知小侯爷的府邸究竟在哪里。”   当时白忆之不过是随口一说,她怎知道他是认真的?万一告诉他,他又不来呢?这些场面话,她可从来没当过真。   白忆之被她反将一军,微微呆滞,随即爽朗地哈哈大笑起来,“是是是!是本侯没说清楚,错怪了汤小姐。”   媛媛见好就收,对他行礼,“小侯爷言重了,是民女愚钝,不能洞悉您的一番心意。再说今日若非小侯爷出手,民女这里少不了一番打斗,恐怕今日开张就不能大吉了。民女尚未多谢侯爷呢!怎敢开罪您呢?”   白忆之很受用,“既然与汤小姐如此有缘,本侯今日就在此处吃饭吧!当是顺便贺贺你开张大吉。”   媛媛请白忆之上二楼雅座,亲自为他介绍了下菜品。白忆之点了两个烧菜和两个素菜,要了一壶陈酿,方对身后站着的两名侍从说道:“你们也下去吃点吧!本侯今日开心,就当我犒劳大家的。菜随便叫,酒任饮。”   两人恭敬地应了声,下楼去了,媛媛要准备菜式也跟着下了楼。   方池在阁楼上听见白忆之点的菜,知道媛媛一人肯定忙不过来,放下琴下楼帮手。经过二楼雅座时,见到白忆之负手背对着他,正在眺望江景。他没在意,只那一眼便准备继续迈步。   “方公子这是准备去帮汤小姐做事?”   方池没想到他会和自己说话,停住脚步应了声:“正是。”   白忆之转身,淡淡看他两眼,嘴角漾出笑意,“父王每次来繁城,便一定去‘在水一方’宴客。本侯从不觉得那里的菜肴有多特别,甚至还不如‘第一楼’美味,不过方才听了公子一曲,总算知道了其中的缘由。”   方池微微愣了下,出于礼貌应道:“草民技拙,是小侯爷过誉了。”   白忆之哼笑一声,“但本侯早有耳闻,‘在水一方’与‘第一楼’可是势成水火,实在不明白方公子如今所作所为究竟是为何,本侯十分好奇。”   方池没料到眼前的这位侯爷竟是如此喜欢打听他人的私事,不过他也没打算满足他的好奇心,心里隐隐不悦,“恕草民无暇陪侯爷闲聊。”   白忆之点点头,在方池迈开步子的一瞬,问道:“是因为汤小姐?”   方池脚下凝滞,继而迈开步子下楼,身后传来白忆之两声轻笑,“你喜欢她?”   “……”   “确实蛮特别。”   方池没有滞留,也没有回应,径直下了楼梯。春桃正在外面为白忆之的手下下单点菜,他来到厨房,媛媛在里面忙着洗菜,一双肥肥的嫩手在水里泡得有些泛白。方池挽起袖子,到一旁的水池边洗了下手,伸手拿过媛媛手中已经洗好的白萝卜。   “切丝吧!粗点儿。”   方池二话没说便拿到了案台边,随即响起当当当,均匀而有力的切菜声。   媛媛洗完几样青菜,开始热锅下油,“师兄,谢谢你。”   其实不用小侯爷动手,她知道凭他和败家子的武力值,那帮人也是可以料理掉的,不过可能会受点伤也不一定,小侯爷的出现只是让事情更快更顺利的解决了而已。   “嗯。”方池默默切着手里的萝卜丝,没有太多言辞。   媛媛先做了两道楼上那位等的菜,锅里热着油对大神师兄说:“先帮我炒一个素菜,我给小侯爷端上去。”   方池点点头,媛媛端着菜盘子上了二楼。   雅座里,春桃已经上了两道烧菜,白忆之却没有动筷子,一个人站在外间露台上负手对着一江春水。清凉的微风吹起他黑色锦袍一角轻扬,宛如一副泼墨山水画中傲然屹立的英武公子。   听到身后竹楼里发出的吱吱声,白忆之含笑转身,见到那个胖乎乎有点可爱的身躯,他忍不住轻笑一声,“汤小姐这件围裙很特别。”他从未见过谁这样穿的。   媛媛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一头黑线,能不特别吗?这是她凭着记忆勾勒出的一款女仆围裙好不?是许多日漫里的经典款式。她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令人过目难忘,要每个来吃饭的客人都记得她这间店,和她这个人。   但老实说,她穿起来好看是好看,可爱是可爱,还是没有身材姣好的春桃穿得出彩。唉!这身肉,是硬伤啊。也不知道小侯爷这句话是褒还是贬。   媛媛故意绕开这话题,将手里的菜轻轻放到桌子上,“小侯爷请。烧菜要热乎乎的时候才好吃,凉了就味道欠佳了。”   白忆之点头,坐下后却不动筷子,媛媛不想阻着他用饭,微微欠身准备下楼。白忆之忽然伸手拉住她手腕,又觉唐突似的立马缩回手,“先别走。我有礼物送给你。”   媛媛被他吓了一跳,倒不是他唐突的动作,而是他这也太突然了,正常人都会被吓到的。喘了几口粗气,平静下来,媛媛眼睛瞪得大大的,“小侯爷有礼物送给我?”   不是不知道她今日开张吗?不是碰巧路过吗?不是还不太熟吗?这能不让她受宠若惊吗?何况无功不受禄啊!   “也不是什么特别的,”白忆之笑着,“但相信汤小姐一定会满意。”   媛媛纳闷中,白忆之对着楼下提声喊道:“带上来吧。”   没一会儿,白忆之的两名侍从押了一个人上来,媛媛定睛一看,不是那凶神恶煞的刀疤脸是谁?不过此时这家伙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嚣张气焰,整个人象皮球泄了气一般,缩做一团,见到白忆之更是象见了鬼似的,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浑身微颤。   “草民……草民不知是小侯爷驾到,也……也不知道这间食庐的汤小姐是小侯爷的好友,因此多有冒犯。请小侯爷饶命。”   白忆之拧起之前送来的那壶陈酿,缓缓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却不喝,端起递给了媛媛。媛媛茫然摇头,白忆之也没生气,收回放到自己嘴边,抬头一饮而尽。   “你得罪的是汤小姐,怎么处置你,她说了算。”   媛媛愣了,忙摆手,“民女不敢。还是小侯爷处置吧!”   她又不是什么官,除了处置败家子那样的家伙,她可不敢随便参言。   白忆之看见她不知所错的可爱模样,畅快地笑了两声,“算了。今日是汤小姐食庐开张的好日子,在此动武不吉利。本侯就饶了你这条狗命,不过从今而后……”   刀疤脸忙磕了两个响头,好像害怕小侯爷将这话收回一般,立马说道:“小的以后绝不再冒犯汤小姐分毫,若他人敢对汤小姐不利,我陈刀第一个出来替汤小姐出头。今后任劳任怨,任汤小姐差遣。”   白忆之很满意,媛媛却犯了难,低头学着春桃的模样,对着食指道:“我可养不起。”也不敢养,差遣就免了吧。   陈刀连忙摆手,惊慌失措地应道:“不……不用汤小姐养我们,我们以后收的钱都给汤小姐营生之用,算是我们的一点孝心。”   媛媛只觉乌云盖顶,孝心?她很老吗?就算胖点儿也不至于需要他们当老祖宗供起来吧?当她汤媛媛是什么了?趁火打劫?如果收了他们的黑钱,她这不就成了黑店了?她的志向只是做个名扬四海的大厨,可没想过做黑风渡头的镇渡之宝。   “这个就免了吧。”她还不想有朝一日被小侯爷当土匪婆子剿了呢。   陈刀忙道:“不、不。汤小姐一定要收下,这是兄弟们的一番心意。”   媛媛一副被打败的样子,转头向白忆之求助,白忆之端着酒杯轻笑,“起来吧!汤小姐说不要,就不准硬塞。知道吗?”   “对对!你们还是找个正当的营生吧!”媛媛立马附和道,“你们再这样下去,渡头哪还有生意可做?早晚还不得山穷水尽?到时又去哪里收使费?”   陈刀嘴上应着好,可心里犯难了,靠着武力吃了十年饭了,现在要他改行?他该做什么去好呢?   看着陈刀一脸惆怅的下楼去,媛媛转头瞅瞅白忆之,这家伙为什么每次都有锦上添花的本事呢?虽然事情已经很好了,他却总是会令这事变得更好。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真的很郁闷。   肿么没人说话了呢?   ☆、开张大吉(三)   媛媛从楼上下来的时候长长舒了一口气,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她还没适应。一头钻进厨房里,发现大神师兄黑着脸对着一锅子青菜。   “不是端菜吗?”   显然大神师兄生气了,媛媛急忙拿过他手里的锅铲,他还从未如此脸色对着她。也对!他是该生气的,本来让他代劳一个青菜,但在楼上耽搁这么久,外间都上了好几道菜了。恐怕都是大神师兄炒的吧?他是来帮忙的,又不是给她打杂的,换了自己也会黑脸。   “怎么耽搁这么久?”   果然是吧?看看,都质问了……   “那个……”媛媛不知道怎么回答,为什么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呢?刚才差点当了贼婆子,难道是因为这个?可是自己也是被逼的呀!我呸,胡思乱想什么?她压根什么都没做好不?   方池眉头一拧,又舒展开来,正想说话,门口探进来一张脸。来人神色古怪,对着媛媛挤眉弄眼,方池刚刚展开的眉头又紧紧蹙在了一起。   “汤小姐。”   媛媛听到这声叫唤,转头去看,只见一张刀疤脸紧贴着厨房的门框,正纠结地往里看。媛媛不知如何向大神师兄解释此人已经迷途知返,只好无奈地问:“找我有事?”   陈刀犹疑着走进来,低声说:“今日得小侯爷和汤小姐提点,小的愿意痛改前非。”   媛媛点点头,可这关她什么事?何必特地来向她说明一番呢?   陈刀见汤小姐没出声,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小的自幼无父无母,靠着偷鸡摸狗才能活到今时今日,平时作威作福也不过是想混口饭吃。那个……方才汤小姐说让小的找个正经点的营生过活,小的实在是抓破头都想不出来。不如汤小姐给小的指条明路吧。”   这算什么事儿?她不过是说了一句导人向善的标准台词,就要对他的人生负责?她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一语惊醒梦中人”了。   “洗菜会吗?”   媛媛面无表情的转头看向大神师兄,他这提议太有创意了吧?若不是他一脸正经,她真的会以为他是在开玩笑。   简直无法想象一个面目狰狞、又目露凶光的人蹲在厨房的角落里一匹匹地洗着青菜的样子。人家怎么说也曾经是老大,会不会太屈就了?她这小店容得下这样的江湖大哥吗?   不知为何脑子里出现了一个身着黑衣的刀疤脸老大,捏着一匹洗净的青菜,迎着风,对满堂客人沧桑地说:“我不做大哥已经很多年。”   “师兄……”   “嗯?”   “他面上有块刀疤。”   “嗯,可以是切菜时不小心弄到的。”   “……”   媛媛无力吐槽,切菜能切到这水准,该不会是连菜刀都拿反了吧?   “其实这位公子的提议,小的觉得不错。”   “那就这么定了,开始做事吧。日后一日三餐保你温饱,月银也不会少。”   媛媛好想伸手拉住大神师兄的衣角,却还是晚了一步。这店好像是她开的吧?为什么他就这样随便地帮她拍了板?是对刚才她离开太久的报复吗?   陈刀乖乖洗菜去了,媛媛重新拿起锅铲,听见方池在旁一边切着菜,一边说:“日后生意做大早晚需要人手。”   师兄,你想得真长远……   “他的刀法应该不错,可以学砧板。”   媛媛微眯着双眼转头,觉得今天大神师兄的背影特别伟岸。连人家刀法好坏都能预知,真乃神人也……   可想深一层,媛媛瞬间有种失落感,大神师兄早晚会走,他是在为他走后做安排吗?担心她忙不过来?这些日子有他一路陪着走过来,如果他真要回繁城了,自己会不会舍不得呢?   白忆之吃完午饭,在楼上雅座逗留了一会儿便带着他的侍从们离开了。临走见到陈刀猫在厨房的角落里洗菜,他也颇感意外,但却没问。只对还在忙碌的媛媛道了声别,说自己还会再来,就走了。   因为白忆之的缘故,食庐开业第一个午市特别热闹,外面的人听说小侯爷驾临,都想一睹他的风采,整整排了一条街,连他都光顾的食庐,就算小也一定不赖。他走后又有几拨人接踵而至,媛媛一直忙到快申时才收了市。发现昨天准备的几罐烧菜几乎全部见底了,赶紧安排败家子出去买些肉回来。   大致算了算厨房里的素菜,又吩咐春桃去邓忠忠家里现采些回来应急。忙完这些才一个人回到阁楼上,方池见她上来,抱了自己的古琴下二楼。   “休息会儿。”   媛媛点头,等到大神师兄下楼的脚步声走远,一下倒在阁楼地板上,长长出了口气。好累啊!可是很开心。   方池听见楼上的动静,皱起了眉,“没事吧?”   媛媛掩嘴偷笑,方才倒下时动静太大,压得阁楼地板一声闷响,大神师兄不会以为她拆房子吧?   “没事!呃,就是这地板太不牢靠了,老响。”何时自己也学得跟败家子似的给自己找借口了?   方池轻笑,走到二楼露台上,对着江水盘膝坐下,将古琴放在腿上,轻轻拨动琴弦。媛媛听着这音律缓缓闭上眼,真好听,怎么有种“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的豪迈感觉呢?   可睡意袭来,很快便酣睡了过去……   春桃和汤不凡陆续回来时,已赶不及做晚市了,媛媛皱眉想了一阵,清点了下春桃之前的点菜记录,让大神师兄写了一个布告贴到门外。   “本店每种烧菜每日只售五十碗,卖完收铺,敬请谅解。”   汤不凡不明白了,“有生意为什么不做?”这是跟钱有仇吗?   媛媛已经算过今日卖出的份量,又趁午睡刚醒那会儿远远观察了一下码头那边的人流,这个量确实不够供应一日所需,却已经足够。   “我要他们吃到想,而不是吃到腻。”   只有得不到满足的欲望才能令人心生向往,如果早早喂饱了这些人,怎能勾起他们胃里最深处的渴求呢?这就是为自己造势。况且眼下人手不足,店面狭小,与其求量,不如精益求精,做吃的口碑最重要。只要味道对了,还怕没人来抢?再说如今小店开张不久,附近的人多少有些新鲜感,若过了这阵子,这量应该不多不少,刚好够一日所需。   方池微微挑眉,没出声。   汤不凡也不笨,很快悟出了其中的道理,不得不赞叹妹妹真是越来越精明了。   汤不凡刚想趁着没事开溜,被妹妹拧住了衣领,“回去做事。”   真以为不做晚市一身轻啊?需知道还有很多事等着人做呢!为避免明日出现今天的状况,媛媛让败家子再去市集买几个砂罐子回来。又吩咐陈刀和春桃洗菜,自己则去备调料。   大神师兄不用安排都很自觉,现在案板的事除了他,没人胜任得了。   忙完这些已是黄昏,透气时,媛媛在阁楼的窗棂上见到好些人来了又走了,见到食庐门扉上的字面带失落,却又无可奈何,还隐约听见有人相邀明日再来。看来自己的第一桶金有着落了!   汤不凡也累得快趴下了,瘫坐在一楼大厅的椅子上,见到方池做完事从他面前走过,伸手招呼他一起坐下。想起午时那一幕,他扯嘴笑了笑,“老实说,你如今对媛媛真不是和从前一样?”若不是他肯出手,他一个人是没把握料理掉那些人的,所以才要妹妹暂时忍耐。   方池没答话,径自从旁边的茶台上拿过一壶春桃刚沏的茶,替自己和汤不凡各自倒了一杯,端起慢慢喝着。   汤不凡枕着自己的手臂,端起茶杯,放到唇边,“为了媛媛联手与人打架,应该是许多年前的事了吧?说起来那时你就总是护着她,只可惜你爹……”其实两家的恩怨,确实与他没多大关系,不然之前他也不会留他在祖屋养伤了。   “是我欠她的。”方池思绪悠远,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   汤不凡皱眉问道:“你欠她?”   方池似乎不想解释,抬眼看了看通向二楼的竹梯,深邃漆黑的瞳眸闪动一瞬,慢慢凝滞,变得有几分空灵。   某人不合时宜地闯进他的视线,似乎圆滚滚的从楼上滚落下来,伴随着声声惨叫:“完了完了!忙了一天,忘记阿爷不在店里了。他还没吃饭呢!”   “他自己会热的。”昨晚不凡临走不是带了些做好的烧菜回去吗?方池觉得这对于一个扬名繁城的厨神而言,并不能算什么困难。做菜忘了,热菜应该没问题吧?   可汤不凡却立马站了起来,捂头,“还不快走?”今早被阿爷一阵暴打,他是慌慌张张逃出来的,倒是忘了这茬儿了。   方池不懂二人为何如此惊慌,直到一同回到祖屋,他瞬间明白了,有些看似简单的事也可能变得很复杂。   汤一柏坐在厅里骂骂咧咧,指着一盘子菜问:“这是谁做的?”   汤不凡很诚实,用手一指,“老爷子,你得有点自知之明啊!”   “我呸!”汤一柏发脾气了,筷子一扔,“我能做出这样的菜?你也不打听下,老夫乃是繁城首屈一指的厨神,会把自家当盐井挖吗?”这是绝对的败家,他汤一柏是断然做不出的。   “要不……你干脆认了吧?”败家子撞了下媛媛,可不能这样伤老人家的心哪,这菜原本就是她做的。   媛媛一把抓住他,“你干嘛偷偷往我阿爷的菜里倒盐?”   汤不凡愣了,没等他反应过来,汤一柏已经一烟杆招呼过来,追得他满屋子乱跳。   “老夫就知道是你干的好事,盐不用银子买吗?”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互动,求动力。      ☆、男人心事(一)   媛媛再也不敢将阿爷一个人留在祖屋了,别人是带孩子开工,她也只能带着这个老孩子到店里做事了。   汤一柏还算安静,没事时时常一个人蹲在食庐外的空地上把玩他的烟杆子。偶尔无趣会到厨房来指点下江山,俨然一副当年一代厨神驾驭厨房的架势。   还好媛媛一早给陈刀打过招呼,阿爷的话只需听着应着不用理会,厨房才没出什么大乱子。休市时,方池会教媛媛一些刀工和厨艺方面的技巧,每每这个时候,也会叫上陈刀旁听。   不得不说,玩刀这种本事确实是男人才擅长的,尽管媛媛刀工进步不少,却赶不上陈刀进步神速,不多日便能独掌砧板了。媛媛总结了下,得出一个结论,女人的臂力是硬伤,加上自己笨肉太多,练一会儿就得歇歇。而陈刀从前怎么也是靠武力吃饭的,体力方面便胜了自己一筹,确实不能比。   原来大神师兄一早看出两人的差距,不得不说他确实眼光独到。但每次想到这个,媛媛心里就闷闷的,总觉得某日醒来,大神师兄便会向自己辞别。   媛媛不舍,发现自己竟有些依赖方池,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害怕一个人的离去。在心里挣扎了一番,决定慢慢将自己抽离。一旦在乎,那便输了。媛媛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输了什么,但一直告诫自己,不可以过分依赖一个人,否则只会引来对方的厌恶。   如此过了三个月,白忆之倒是真的来过几次,每次都提前一日命他的侍从前来订好二楼雅座,独自在上面吃点烧菜,喝上几杯小酒,叫媛媛上去聊上几句,二人熟识以后十分投契,白忆之身边带的随从也一次比一次少。小店因为他的到来,客源有增无减,每日备下的菜品都是卖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剩余。   媛媛不知道自己哪世修来的福分,能得到小侯爷如此照拂,对他总是心存感激,因此次次都招呼周到。不过每次与白忆之聊完回到一楼厨房,总能见到大神师兄鲜有的神情不悦,媛媛猜想难道二人有些什么过节是自己不知道的?   某日休市后,听见大神师兄在二楼露台抚琴,媛媛将春桃叫到一边细问。可这百事通显然也不明白,只说白忆之的爹,也就是当今皇上身边最器重的大将军王白寒亦是“在水一方”的常客。   媛媛百思不得其解,既然是方家的老主顾,大神师兄应该礼遇些才是,为何每次白忆之来,他都一个人呆在厨房里不声不响,面色并不十分友善。   汤不凡在旁偷听到二人的对话,嘿嘿笑了两声,“这事你怎么不问我?春桃怎会知道男人的心事。”   媛媛见他说得煞有其事,疑惑地问:“男人心事?”   汤不凡只觉春桃不开窍也就罢了,精明如现下的妹妹居然也没察觉方池的心思,有些替那厮和自己着紧,可又不好直接点明。   “繁城四公子可有听过?”汤不凡欲兜个弯让妹妹明白其中蹊跷。   媛媛茫然摇头,她一觉醒来便在汤家祖屋,对于繁城的事她是知之甚少的。   春桃在旁解惑道:“小姐,繁城四公子便是指的‘在水一方’的方池方少爷、小侯爷白忆之、霍氏钱庄大公子霍成羽,还有……还有……”她看了看一旁的少爷,低下了头,最后这个她实在觉得有欺世盗名的感觉,难以启齿。   汤不凡见到春桃欲言又止的古怪表情,心中怒火燃起,全然忘记自己的初衷是为了点醒妹妹,咬牙切齿地补充道:“还有你哥我!第一楼汤不凡,汤家长公子。”   媛媛恍然,原来自己身边居然有那么多繁城名流啊?她一直以为自己生活在山野小镇,见识浅薄,没想繁城四公子自己已见其三。不过对于汤不凡也能跻身名流之列,颇感不屑,这得多没眼光的人才能将他捧上此等地位啊?那些捧他的人估计都是喜欢绣花枕头的挥金如土吧?   汤不凡发现自己自讨没趣,哼了一声,简洁说道:“男人心事便是在自己钟爱的女子面前逊色于他人。”   这就是男人最痛?媛媛算明白了,点点头,略有所悟,“师兄和小侯爷喜欢过同一个女子?”或者正喜欢着?据说小侯爷不也没成亲吗?   汤不凡只觉得自己就快吐血,忿忿地转身离开了,这烂摊子他是不会替楼上那位收拾的了,方池我只能帮你帮到这里了。谁叫你自己一副清高无物的样子,扭扭捏捏,这么久了也不向妹妹说明。   媛媛捧着脸想着大神师兄的心事,听见二楼琴声戛然而止,似乎某人真的心事重重,沏了壶茶端上二楼。   方池负手立在露台竹栏杆处漠然沉思,媛媛望着他的背影,总觉得他有几分孤寂。这种感觉从第一次清晰见到他时便已存在,其实大神师兄样貌出众,玉树临风,爱慕他的女子应该不在少数,又是名满繁城的一代名流公子,他也会为情所困?那女子一定是繁城中屈指可数的倾城佳人吧?   竹楼独有的吱吱声,打断了方池的思绪,回首间见到媛媛端了一壶热茶上楼,仿佛有什么难处难以启齿似的。他缓步迈进竹楼,接过她手里的托盘置于旁边餐桌上。   “怎么了?”   媛媛盯着他看了半天,叹息。   方池修眉紧拧,又叹气?他到底做了什么让她如此惋惜?   “师兄,喜欢一个人是要主动去表达的。”   “哈?”   媛媛觉得大神师兄太不食人间烟火了,肯定是不屑表达,所以才败给小侯爷的。之所以会觉得大神师兄是失败者,因为她从未在小侯爷脸上见到不满的表情,只有成功的人才有这样的淡定。大神师兄一定是羡慕嫉妒恨了……   “怎么表达?”方池收起自己的不解,黑眸微微一眯,深不见底。   媛媛对着手指道:“比如动作的亲昵,又或者言语的温情。”不要整天象堕入凡尘的上仙似的,那人家只能远观怎么敢亵玩……咳咳,靠近呢?   方池修眉轻挑,目光深邃得令人窒息,忽然身子往前一倾,媛媛吓得慌忙间靠在了身后的竹栏杆上。方池却没想放过她,俯身过去,伸手将她围在了原地。   “这样?”   喂喂!不带这样玩儿的。怎么可以拿她做实验呢?   媛媛的心噗噗跳着,脑子缺氧般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忘记了。大神师兄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带着异样的压迫感,令人透不过气来。长长的眉睫下瞳孔绽放着异彩,仿似黑洞一般将媛媛残存的意识一点点抽空、殆尽。他的声音宛似魔咒,空灵而悠远,却清晰地刺破耳膜,穿透进媛媛的脑海。   媛媛支撑自己的手臂一滑,不自觉地向后倒去,身后传来“咔嚓”一声。方池微惊伸手一带,媛媛妥妥跌进他厚实的胸膛里。   搂着媛媛站定,方池长舒一口气,“你还真是沉。”若不是他臂力不错,她恐怕已经躺在了楼下供他人瞻仰了。   媛媛还没缓过气来,只听见耳边传来噗噗噗噗的心跳声,瞬间烧热了她的脸。   “那个……大师兄……”   方池松手,微微退开,“怎么?”   媛媛目光闪烁,吱唔一瞬,说道:“你来我家已经有五个月了吧?你爹会担心你吧?”   媛媛方才上来的时候已经想明白,她不能自私地将他留在身边,他有自己的生活,有他想爱的女子。如此耽误下去,他会真的输给白忆之也不一定,她不想他的生命里有任何的遗憾,更不要这遗憾是她带给他的。他是如此完美,岂能留下瑕疵?   方池眉头紧蹙,这是逐客令?   “你想我走?”   媛媛听到这话,虽是自己想的,但心里仍有点不舒服,大神师兄还真是心境清明,不用她多言便知道她的用意了。   她点点头,“是的。”   方池咬牙,楼梯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得已将自己的话咽进肚子里。   春桃听见楼上传来竹片断裂的声音,吓了一跳,暗道该不会是小姐终于将方少爷扑到了吧?赶紧叫了少爷上楼查看。   原本汤不凡是不乐意来的,谁扑倒谁对他来说都是利大于弊,但奈何春桃一直在旁诵经,惹得他心烦不已,加上自己也有几分好奇,这便急匆匆上楼来了,但看戏的心思多过春桃要他做的替天行道。   只是见到雅座里二人的神色,令他大失所望,这根本就不是点着火苗的迹象嘛!怎么一副痴男怨女的对持僵局,方才究竟错过了什么?   看着竹栏杆的悲惨下场,汤不凡嘴角抽搐,“你们跟这栏杆有仇?”   媛媛看了二人一眼,慌忙转身逃下楼去,“师兄,你……还是回繁城吧!”再怎么不舍,都终须离别,她这是为他好。   等到媛媛离开,汤不凡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惹媛媛生气了?”   方池冷眼一瞥,转身已淡然了几分,“拿纸笔来。”   汤不凡没有如他所愿,反而走近几步,伸手拍拍他的肩,长叹:“池哥哥,女人心海底针。你不会这么快就放弃吧?”他往后的幸福可全压在他身上了。   方池微抬长眉,“我何时说过放弃二字?”   这家伙就这么怕他放弃?连儿时对他的称呼都用上了,真是多年不曾再闻。 作者有话要说:  香香这个礼拜要去广州出差,   最讨厌出差了,郁闷。   不过不会断更的。   ☆、男人心事(二)   汤不凡下楼去取纸笔,方池走到身后的露台上,伸手扶住临江的竹栏杆,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股运河独有的清新涌进鼻息,有那么一瞬的错觉,难道这就是眷恋的味道?   不知何时起,媛媛的一颦一笑,一悲一嗔都成了他的执念。可是能教给她的,他已经倾尽了自己的所有。往后的路……   待到汤不凡再次踏上竹楼,方池已有了决断,提起笔,沉吟了半宿,只写下了寥寥片语:“我走了,会在繁城静待你归来的那一日。”   再多的话,他已落不了笔……   汤不凡惊讶地看着那段简洁得苍白的道别语,愕然问道:“你要走?”不是说不会放弃吗?   方池点头,“五个月了。”   再不回去,方家真的要大乱了。若不是媛媛提醒,他已在此过得忘了时日,不记得他在繁城还有个家,还有些事没处理,甚至不记得他离家的原因。   “你就不怕有人趁虚而入?”   方池见他难得语重心长,拍拍他的肩,笑得很淡,“不怕。”   媛媛见到大神师兄留下的字条时,他已经离开了,她知道他一定会先回祖屋取回自己的东西,她却没有想去送他的冲动,只叫了春桃回去看看师兄有什么需要,顺便帮他打点下。   心中莫名地惆怅,但看着那手飘逸的字体,媛媛心里忽然有了一种别样的感觉。重新拿起厨房的锅铲,想的却是自己下一步的计划。   傍晚回到祖屋,见到春桃无精打采的,不想家里弥漫着离愁,媛媛上前握起了她的手,“跟我到房间来。”   春桃一下午都在怨怪小姐,方少爷教了她那么多本事,她却连送都没去送他,似乎有点不近人情啊!但自己是她的侍婢,这些责怪的话只能埋在心里了。   媛媛回屋,拿出从店里带回的账本,取来房间里的算盘噼里啪啦地敲打起来。春桃立在一旁,时不时回几句话,媛媛算完这几月来的盈利,脸上终于浮现出笑容来。对陪着自己的春桃说:“去把汤不凡叫来。”   春桃应声而出,没一会儿带了少爷回来。   媛媛将账本往身前一摊,汤不凡立马说道:“我可没挪用店里的银两啊!”   “谁说你挪用店里银两了?”   汤不凡指着摊开的账本,问:“你不是找我算账吗?”要不怎么把账本都摆出来了?   媛媛看着他一脸无辜的表情,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我叫你来是告诉你,我明天有事要出门一趟,可能午时赶不及回来,店里明日所需的烧菜我都已经备好了。让你小心看着,别弄出什么乱子来。蔬菜嘛!相信你会做吧?”这人怎么就那么小心眼儿呢?   汤不凡哦了一声,立马又问道:“你要去哪儿?”   “我去哪儿你管得着吗?”   汤不凡揉揉眉心,反了反了,这哪是妹妹对着兄长该说的话?虽然他从前是做了不少愧对汤家列祖列宗的事,但他现在不是改了吗?媛媛怎么可以一直这样对他。   “我去找阿忠商议点儿事情。”媛媛见他一副委屈样,还是将自己的行程说了。   汤不凡却越发不解了,方池刚走,她就又找上那个炖盅了?该不会是移情别恋吧?不对,她都没有恋过方池,很危险啊!   汤不凡从旁拖来一张凳子,挨着妹妹坐下,扶着她的肩,语重心长地说:“其实吧!你哥我最近也想了许久,你怎么可以委屈自己嫁给那个炖盅呢?怎么说你也是我汤家的宝贝,哥会给你物色一个正经又配得上你的人家。”缓兵之计啊!先安抚下妹妹吧。   媛媛忍住想拿起算盘敲他脑袋的冲动,嗔道:“谁告诉你我去找阿忠是要嫁给他了?”她才干不出主动送上门的事情呢!何况这家伙认识的人能有一个好人吗?当然大神师兄除外。   汤不凡松了口气,如今方池拍拍屁股走了,可他还着紧着呢!那厮一日尚未娶妹妹,他就心里不安呐。   “那你找他干嘛?”   媛媛拨弄两下账本,认真地说道:“谈生意。”   “哈?”汤不凡瞪大眼,“你觉得他是会做生意的人吗?”   那笨冬瓜修修房子种种田倒还可以,生意这回事儿他没那头脑吧?   媛媛没出声,半宿道:“你可以回去睡觉了。”   汤不凡想再发表下自己的见解,却听媛媛对春桃说:“送客。”无奈只好悻悻地回屋了。   待到屋里没人,媛媛掩上了房门,从怀里掏出大神师兄留下的字条,用手压了压,放进方才的账本里整整齐齐地夹好,喃喃说道:“等着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其实繁城离小镇并不远,如果想他,她可以随时进城去看他的,但若自己做不出点儿成绩,一定无颜见他。既然败家子是散尽家产狼狈离开的,她就要汤家风风光光地回去,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站起来。这就是大神师兄要告诉她的吧?   不知为何心里总有那么点儿期望,分别不就是为了下次的相聚吗?   翌日一早,媛媛叫上春桃一起出发去邓忠忠的家。和他打了那么久的交道,这还是第一次登门造访呢!昨晚从食庐取了一小罐烧菜,这会儿用一个小瓦罐子装着,当是给邓妈妈的见面礼吧!   因为之前总是春桃去邓忠忠家摘新鲜蔬菜,路她早就认熟了,没花多少功夫,两人便来到了乡间的小路上。正值夏日,路旁树枝上的知了声声叫着,因是清晨,太阳还没那么猛烈,媛媛觉得这一路走来倒也轻松,心情愉悦地哼起了小曲儿,唱的却是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春桃听着小姐胡乱哼出的调调,觉着挺新鲜的。这曲子没听过啊!可能是小姐跟方少爷相处久了,耳闻目染的吧?   媛媛从来没在乡下呆过,挺好奇的,看见路旁的农作物问东问西的,脑子里已将这些东西变成了一盘盘美食。春桃知道的就答,若连她都叫不出名字的,只好低下头不说话。   媛媛和她相处久了,把她当姐姐一样看了,见她老是畏畏缩缩的样子,牵过她的手说:“以后别象只受惊的小鸟似的,我怎么和你做姐妹啊?”   春桃愣了愣,急忙抽回手,“小姐,这可使不得啊!”太老爷见了会说她没规矩的。   “看吧!又来了。”媛媛佯作不开心的样子,嘟嘴道:“私下的。”   春桃心里一暖,微微一笑,点头算是答应了。从前的小姐虽然也对她好,但脾气上来总是对她呼来喝去的,虽然小姐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过这样也挺好。   两人走过田埂时,春桃伸手拉住了小姐肉嘟嘟的手,其实也挺舒服的。从前她是没这胆量的,不过现在小姐不是不一样了吗?   终于到了邓忠忠的家,媛媛抬眼望去,见到一处简陋的土坯房子,屋顶覆着干草,简单地开了两道门。从房屋的格局来看,对着小路的门应该是正屋的入口,左侧那道侧开的门应该是厨房吧?   屋前有片空地,晒满了金黄色的玉米粒,已经有些干了。屋子右侧有处鸡栏,里面养了几只母鸡。一位两鬓霜白的老妇人正在鸡栏前将刚碾碎的玉米倒进鸡栏的饲料槽里。嘴里咕咕地唤着,动作有点迟缓。   春桃先走了过去,低声叫道:“邓大妈。”   媛媛想着这就是邓忠忠的娘亲吧?看起来身子不太好,应该是有什么顽疾在身吧?原来邓忠忠的家境竟然是这样的。   邓大妈转头来看,嘴角微扬,“是春桃姑娘来啦?我家那混小子刚去给你摘青菜去了。你坐着等会儿吧!”   春桃停下步子等着媛媛上前才介绍道:“这是我家小姐。”   邓大妈笑得更灿烂了,忙去一旁端来小木凳子,“原来是汤小姐来了,长得可真有福气啊!”   媛媛嘴角扯了扯,“大妈真会说话!”胖就胖吧!她早已经习惯了,不过也知道她并无恶意,报以一笑。   邓大妈端来茶水,陪着媛媛坐下,春桃却站在一旁,规规矩矩的。媛媛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凳子,说:“你也坐会儿吧!”   春桃有些不习惯,磨叽了会儿,媛媛提醒道:“私下的。”春桃这才坐下。   邓大妈咧着嘴笑着说:“汤小姐真是平易近人呐。”   媛媛也没反驳,看看她脸色问:“大妈是不是身子不适啊?”   邓大妈叹了口气,点点头,“老毛病了,怎么治都治不好。就是时常气短,心口啊,闷闷的,有时还咳嗽个不停。大夫说了,这病难治,许多年了!”   媛媛想了想,转头对春桃说:“回头买点桂花和梨。”   春桃点点头,不知小姐想干嘛。怎么说着说着就又想着做菜了,这次要用梨入菜吗?还真是个菜痴。   三人聊了一会儿,邓忠忠背着一背篓青菜回来了,见到媛媛,笑得跟见了花儿似的。媛媛这才想起自己带来了烧菜,吩咐春桃拿给邓忠忠,放到厨房去。   随即嘱咐道:“中午热了就可以吃了,不过火不要太旺,会沾底的。吃完把瓦罐给春桃,改日我又叫她给你送些来。”   邓忠忠见有得吃,高兴地应了两声就去放着了。   邓大妈在旁不好意思了,“每次春桃姑娘来拿菜,都带些汤小姐做的吃食,真是让你们破费了。”   媛媛淡淡一笑,“都是顺便做的。”说完招呼邓忠忠过来,该商议下自己的正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媛媛有一套计划,   现在才是她独当一面的时候。   方池的离开是她一个新的开始。   ☆、生财有道(一)   媛媛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邓忠忠,邓忠忠却有些不解了。   “养鱼?”河里不是一捞一大把吗?为什么要自己养呢?那多麻烦呀?   媛媛解释道:“我让你养的不是普通的鱼,是河里钓不到的。”   邓忠忠一听还有这样稀奇的鱼,立马来了兴趣,这段日子多得媛媛照拂,他家已经比从前过得好些了。媛媛没找上他之前,他仅靠地里的农菜过活,每天起早贪黑的,交了租钱,也挣不到几个银子,给娘治病就花去一大半了。为了贴补家用,还要在镇上招揽些泥水活来做。现在他不用市集田里两头跑了,家里也养上鸡了,过些日子还想买上几头猪仔来养着,媛媛对他家真的是很好的了。   既然媛媛说这是条更好的生财之道,他也想试试,指不定过段日子,家里可以重新翻新土屋了。   “好!你说怎么干就怎么干吧!我听你的。”邓忠忠拍拍胸脯就答应下来了。   媛媛抿嘴一笑,“不过你可得答应我,将来能挣钱了,可不许将鱼卖给别家。”   邓忠忠立马应道:“那是当然。”这一切可是她给他的,他怎么能忘恩负义呢?   媛媛让邓忠忠先找片地方种些蚕豆,用做将来养鱼的饲料,没有之前可以先买来用着,然后再弄个鱼池,嘱咐他使用清澈的河水或者山泉,一定要保证水的清透,最好活水饲养。鱼苗可以去河里捞些草鱼幼苗,但饲养过程中一定要让它们经常游动。至于具体的方法,媛媛自己也不会,她知道的也就这些了。   毕竟是没做过农活,又不懂养殖的人,剩下的就只能让邓忠忠去自己摸索了。她相信对于这些一定难不倒他,这都是他的强项。   邓忠忠听完虽然不解,但媛媛既然说了,就一定行得通,他莫名地相信她不会害他。   “至于费用,我会全力支持你。无论成败,我都不会怪你。你放手去做就是,我等着你的好消息。”末了媛媛才将最重要的部分告诉他,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邓忠忠抓了两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媛媛,你每次都帮我,我真不知道如何感激你了。”   媛媛看着他憨憨的样子,扑哧一笑,该不会想着以身相许吧?   “好啦!我也不过是希望我自己的食庐生意好!”这是她最近想好的招牌菜,只是苦于找不到原料。   “但这样的活计,恐怕阿忠一个人做不了吧!”春桃在旁替邓忠忠担心着,又要种豆,又要养鱼,还得让鱼每日活蹦乱跳,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啊!   媛媛点头,“开始也不需要太多,你先试着养下,等真的成功了,你可以分些事给你信得过的兄弟来做,菜也可以让他们多种些。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嘛!”食庐现在的规模尚小,需求量不大。即使将来他们把鱼卖给别人,人家也未必会做,她可是有秘诀的,这就是技术垄断。   谈妥这些,巳时已过去了一半,媛媛带了春桃回食庐,临走邓大妈留二人吃饭,媛媛说食庐太忙,放心不下,婉言谢过了。   从邓忠忠家出来,媛媛没有立刻回食庐,去了市集买桂花和梨,蜂蜜食庐里有,倒是可以省了。   路上春桃提醒,少爷一个人在店里恐怕不妥,还是赶紧回去的好,她背上还背着一竹筐青菜呢。   媛媛却不慌不忙,四下乱逛,“那就让他一个人先干着吧!”   如果四张桌子他都难以应付,将来生意做大,她还能指望他吗?再说烧菜可是一早备好,他只做几个青菜而已,有陈刀做他下手,凭他本事,只要不想着偷懒应该可以应付了。她就是要看看败家子究竟有几分能耐,她也好抽身去做点别的事。   两人算着时辰回到食庐,午时已过小半,店里坐满了客人,每桌都上满了菜,媛媛一眼扫去,发现并没有人面露不悦,看来败家子还是有些本事的。   正巧遇到汤不凡从厨房端菜出来,见到二人嚷道:“还不帮忙?”愣在门口干嘛呢?他都累得半死了。   “不是有陈刀在吗?”媛媛故意调侃。   汤不凡上完菜,气急败坏地跑到她跟前嚷道:“他能见人吗?”   还不把客人都吓跑了?老爷子又叫不动,也不敢叫,他只会在店门口抽水烟,他可是就快趴下了。   陈刀在厨房里听到男少东家这句话,只觉得自己很冤,他从前还不是经常这样出去见人的,为什么现在连人都见不得了?不就是有张刀疤脸吗?   媛媛扑哧一笑,想起大神师兄的话,应道:“怎么就见不得人了?你可以说他是切菜搞到的啊!”   陈刀在厨房里暗暗点头,还是少东家说得在理。   汤不凡觉得自己心口里什么东西快跑出来了,勉强压下,猫回柜台里了,“我不管了。”   媛媛知道他是累得发火了,没和他计较,自己回厨房做事去了。   收市以后,媛媛叫来春桃,让她在边上看着。拿出之前买的桂花和梨,把梨洗净剖开,取出中间的核,将晾干的桂花放进其中,找来小蒸笼隔水蒸了一小会儿,淋上蜂蜜,挑了小块递给春桃。   “试试。”   春桃依言试了一口,梨肉香软,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溢满齿颊,咽下后发现喉咙里一阵舒爽,不觉赞道:“好吃。”   媛媛将余下的部分装进盘子里,拿给她,“给阿爷端去。”他成日抽着水烟,最近又有几声咳嗽,该润润喉了。   春桃端了盘子出去,没一会儿回来,媛媛才接着说:“今晚将这几个梨和桂花带回家,顺便装罐蜂蜜,明早去阿忠家照着我的方法做了,是给邓大妈的。”   春桃瞪大了眼,“我怕做不好。”   “方才你不是看着我做过了吗?很简单的。”邓大妈所患的病,媛媛大致知道,她也正好知晓这种偏方,虽然作用未必很大,但也可以让邓大妈没那么幸苦。这种吃食要现做才好,她没闲暇每日都去阿忠家里,只好让春桃去取菜时代劳了。有些关系必须经营,再说邓忠忠这些日子也帮了食庐不少忙。   春桃唔了一声,努力回想方才小姐教的方法,好一会儿点点头,算是记住了。   过了两日,白忆之一如往常派人来订了位置,再次来到食庐却发现少了一个人的身影,等到媛媛端菜上楼,他饶有兴致地问:“方公子走了?”   媛媛点点头,“回繁城了,小侯爷没在‘在水一方’遇上?”   经他这一提,又想起大神师兄来,心里闷闷的。   白忆之轻笑,“那地方是我父王爱去的,我还是比较喜欢这里。”   不知为何,他最近老是想着她的烧菜,自己在府上让厨子做过几次,但都做不出她的味道,她倒是把他的胃养得有些挑食了。就是这地方太远,他想大快朵颐总要等到自己公务没那么繁忙时才能抽出闲暇来这里一趟。   “你呢?何时回繁城?”白忆之倒是真心想她将食庐搬到繁城,这样他就不必如此麻烦了。   媛媛想起大神师兄临走留下的字条,幽幽地说:“等到我可以重开第一楼的那天。”   眼下没那么多钱去做这件大事,况且若要回去,以现在自己的厨艺,恐怕还难以维系一间如此规模的食肆,人手方面也嫌不够。大神师兄说过,不要想着一步登天,也正和她意。   白忆之伸手揉揉眉心,那不是还要等上几年?可他却有些等不及了。   “不如我出钱让你重开第一楼吧!”白忆之提议道,有他出面,再难的事都不成问题。   媛媛呆滞一瞬,立马回过神来,“小侯爷说笑了,无功不受禄,民女承受不起这么大的恩泽。”   “在我面前不必再民女前民女后的了,”白忆之端起身前陈酿,抿了一口,“我不爱听。不如以后我叫你媛媛吧!你也无需再称呼我做小侯爷,太生份了。”   媛媛细想下,没有推却,“那我该如何称呼你呢?”   “忆之如何?”白忆之眉眼含笑的看着她。   粉嘟嘟的俏脸比初见她时瘦了,下颌处有了几分汤不凡同样的轮廓,只是脸上比她哥有肉。其实说来,毕竟是同胞兄妹,若再瘦上几分,就凭汤不凡那张俊脸,相信她也差不到哪里去。那双水灵灵的大眼,虽然没有繁城中那些女子的娇媚,却也干净得犹如身旁的运河之水。   想到这,白忆之愣了愣,轻笑出声。   媛媛正为难这称呼怎么叫得出口,太过亲密了,就连大神师兄她也没如此叫过,却听见他的这声轻笑。知道他在和自己说笑,“我还是不改了,小侯爷叫得顺口了,换了称呼好似换了个人似的。”   白忆之没想她拒绝得如此头头是道,让自己挑不出半分毛病来,无奈笑道:“随你吧!不过我是真心当了你是朋友。”别人谁敢这样直呼他的名讳啊?他头一次破例居然在这丫头面前栽了跟头,难道是自己真的比不过方池?至少那声师兄,她私底下叫得还是挺自然的。   “其实怎么称呼并不重要,只要小侯爷有心,媛媛和你做朋友又有何妨?”   “也对!是我执着了。”   媛媛忙着厨房的事,匆匆和他寒暄几句,下楼去了。   白忆之目光久久停在竹楼梯边没有收回,方池究竟喜欢她什么呢?那个连父王都请不动的人,却在这里心甘情愿地做了那么久的厨子,繁城的家业都不顾了。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某人真是见缝插针啊!   媛媛的日子会好起来吗?   敬请期待下回分解。   ☆、生财有道(二)   日子很快过了一月,春桃清晨去邓忠忠家给媛媛带来了好消息,邓忠忠养了大半月的鱼苗,存活了不少。媛媛想着也应该是这样的,这里的水本就没什么污染,她每日休市时在二楼雅座外的露台上见到不少运河边的钓鱼翁,每天都是满载而归,所以她才萌生了这个大胆的想法。   但要待鱼苗成熟可以食用,媛媛估计起码也得一年,她正好趁这一年好好储备下。既然已有成效,媛媛让春桃告诉邓忠忠,叫他试着多养些。另外她也找了不少河边钓鱼的渔者,从他们手里买来不少成型的小鱼苗,但这就不是用来喂养的了。   待到白忆之再次光临食庐那日,媛媛从鱼苗中挑了些鲜活漂亮的,让陈刀小心宰杀了,去除内脏和鱼头。用姜丝去腥后,放到油锅里翻炸片刻,起锅后沥干多余的油,放了少许井盐和鲜味的酱油,丢下几根青葱翻炒下,用水稍稍焖煮,未等鱼肉散掉便收了汁,找来盘子盛上。   媛媛端着这碟特意为小侯爷炮制的美食上二楼,白忆之老远便闻到了香味,竟有些垂涎欲滴的感觉。   “是什么?”白忆之见到这碟菜的庐山真面目后,疑惑了。盘子里装的那一条条白白嫩嫩的玩意儿,显然不是自己吃过的泥鳅,鳝鱼更不太可能,色泽与这两样都相去甚远,一时间竟猜不到是什么了。   媛媛抿嘴笑着,“吃吃不就知道了,相信小侯爷不会连鱼都没吃过吧。”   白忆之恍然大悟,媛媛为了吊他胃口,连鱼头都去掉了,他当然不敢猜是什么。抄起手旁的筷子,白忆之夹上一条放进嘴里,鱼肉既有炸过的焦香,却又不失鲜嫩,连骨头都一嚼即碎,满口留香。   “真不失为一道下酒好菜。”   白忆之端起身边酒杯正欲喝,却被媛媛阻止了,她从身后拿出藏着的一壶酒,放在他面前,“试试这个。”   白忆之每次来这里都点的是附近就可以买到的普通陈酿,没想这次媛媛竟特地为他另备了一壶酒。他一时兴起,没有推却,媛媛换过一只酒杯,替他斟满。   白忆之端起酒杯放到鼻下,深深一嗅,一股醇香漫进呼吸,仿佛流进了他的胸口,未喝便已经有几分醉意了,“真香,你自己酿的?”   媛媛点头,其实她从前也没酿过酒,只是试着酿了一小罐,没想开封后,酒香四溢,她尝了尝才敢拿来献宝的。白忆之身为侯爷,自然嘴刁,若连他都喜欢,她才敢着手去酿,只是面前这只白老鼠不知道她拿了他做试饮者而已。   白忆之抿了一小口,酒味甘香却不刺喉,带着一股清甜味渗进胃里,有些暖暖的,酒里独有的米香味与方才吃的那条小鱼相映生辉,衬得恰到好处。   “就是不够烈。”但若配这盘鱼,却又刚好,否则只会失了这盘鱼的鲜香,不得不说这丫头挺会搭配酒菜的。   “不好喝吗?”媛媛皱起了眉头。   白忆之见她紧张的样子,故意不说,学着她皱起眉头,一副苦样。这酒与外面买来的不同,虽然清淡却没兑水,原滋原味,比起之前喝的那些陈酿,他反而觉得更纯然好喝一些。   直到胃口吊得差不多了,他才幽幽叹道:“如此美食佳酿,我怕回了繁城会日日牵肠挂肚,这可如何是好?”   媛媛这才醒悟过来,自己竟然被他耍了,哼了一声,就要走,“小侯爷慢用,我要去做事了。”   白忆之微楞,不会生气了吧?一时心急,伸手握住了那只白白嫩嫩、肥嘟嘟的手,“我说笑呢!”   媛媛扑哧一笑,“真的要做事了。”下面还有不少客人等着呢!从前大神师兄在时还可以代劳,可如今……   白忆之悻悻地放开她,叹道:“不过真的是害怕回去吃不到,老想。”   “那你就时常来坐坐呗!”   听到这句,白忆之有些惆怅,就算他想来坐,也未必有机会给他抽身,他这不都是一有机会就出城了吗?连往日游山玩水的闲情都没了,老想着往她这儿跑,就惦记着看看她又弄出什么新鲜的美味来了。   “不如……回繁城吧!我会帮你。”这是他第二次提议了。   媛媛摇摇头,“还是那句,无功不受禄。”回繁城,她不是不想,正好相反,她也希望早日回去。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她还拿不出一个像样的厚礼送给大神师兄。   这丫头怎么就那么倔呢?既然想回去,却又迟迟不肯接受他的好意,但也无奈,白忆之思量着,他总不能象抓犯人似的将她逮回繁城吧!那唯有等了。   有了小侯爷的肯定,媛媛的食庐又新添了一道美味,但和烧菜一样,每日只限做十道。不是媛媛不想多做,而是鱼苗难求,她让汤不凡每日高价去收,也仅够十盘的份量。所以这道菜比之前的卖价都贵,几乎成了她目前的招牌名菜,方圆几里无人不晓。   好在食庐的常客都已接受她的这种限量烹制,吃不到只有择日再来,只求下次别又晚了。但每次白忆之要来,媛媛都会事先预留一份给他,毕竟做了自己的白老鼠,她也应该给他些特殊待遇,更何况他都是提早一日预定好的。   算着日子,白忆之又该来了,媛媛一早备了一道特殊的菜肴等着他来试吃。这次是前几日媛媛去看邓忠忠养的鱼,从他的朋友那里弄来的一些细虾,与平日市集卖的不同,又是媛媛无意中发现的新鲜玩意,小得比虾米大不了多少,据说小河沟里就时常有,媛媛带回来后放了些姜葱和微辣的青椒一起煎炒。   味道鲜甜清辣,十分开胃,配上白忆之平时爱喝的陈酿,口味应该不错。   可是等了三日,白忆之都没如期派人来订位置,媛媛掂量着他是不是公务缠身,分丨身乏术了。   到第四日,白忆之贴身的侍从终于急匆匆来了,见到媛媛后却没如往常一样说小侯爷明日会来。反而神情凝重地带来一个消息,“汤小姐,我家侯爷让我来告诉你,他近日恐怕来不了食庐捧场了。”   媛媛觉得事情一定不那么简单,如果真是有什么公务,眼前这人怎会这副表情。既然是特地带话来,说明他人在繁城,只是不便出行。   “小侯爷是不是有什么事?”媛媛试探着问道,如果不方便答,她也不会再问。   侍从为难地看了她两眼,方道:“本来小侯爷不让卑职说的,但卑职见汤小姐是侯爷的好友,告诉你也无妨。几日前小侯爷奉命去一处山寨剿匪,却不料有人走漏了风声,小侯爷负了伤,正在府中修养。”   “伤得重吗?”媛媛有点着紧,连门都不能出了,应该不是轻伤吧?   侍从点头,“对方在必经的山崖上设了石阵,我们经过时……”   “被石头砸到了?”媛媛脸都白了,不觉想起从前在电视里看到的那些血肉模糊的场面,心也跟着紧了一下。   “还好侯爷当时穿了护甲,加上身手不凡,对方未伤到他身上要害。但重击之下,侯爷内伤颇重,需要些时日调理。”   媛媛立刻叮嘱道:“不可吃蟹,也不要吃煎炸的食物,这些对他的伤势无益。最好就吃些清淡的流食,加些补品,慢慢温补,不要操之过急……”忽然想起自己并非大夫,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忙。相信白忆之府上自有良医,也会有人照顾他,觉得自己担心过头了,淡淡一笑,不再多话。但和他始终是一场朋友,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这些话,卑职会替汤小姐带到的。多谢汤小姐如此关心我家侯爷,相信他听了也会高兴的。不过……今日卑职确实是为小侯爷而来,他……他说他嘴馋了,想吃汤小姐的烧菜,命卑职买些回去。”侍从低下头,似乎难以启齿一般,跟了侯爷这么久,他还没见过他这样惦记美食的。一路上他也在琢磨,只怕自家侯爷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媛媛想都没想,斩钉截铁地说:“不卖。”   “哈?”侍从为难了,“卑职回去无法交代啊。”   媛媛看着他为难的样子,解释道:“烧菜都是昨日做好,放置了一天的,再说他现在吃这些无益,回去别忘了告诉他,酒也别喝了。等他伤好,我备一桌美食给他解馋就是了。”   “这……”   “就说是我说的,他若还想吃到新鲜菜,就好好在家养伤,啥也别想。”   侍从有些想笑,侯爷什么时候再外受过这样的待遇啊?不过想想汤小姐也是为了侯爷好,那他就失职一次吧。   午后侍从赶回繁城侯府,白忆之见他两手空空回来,躺在床上面色多有不悦,“卖完了?”他不是一早出发的吗?难道自己一段时日未去,食庐的生意好成这样?   侍从将从汤小姐那里听来的话,一字不漏地转述了一遍,害怕被小侯爷罚,说得那是声情并茂,连汤小姐的细微动作都做给主子看了,只求他不要怪责于他。   白忆之差点吐出一口鲜血。这丫头还真是倔,现在连他的面子都不给了?   侍从退下后,他躺在床上不觉好笑,难怪方池那么喜欢她,原来这丫头和外间那些女子都不一样,还有些自己的脾气。但想着她那些关心自己的话,还叮嘱得如此详细,心里莫名有种愉悦的感觉,总觉得暖暖的,连内伤都不那么痛了。   “这丫头关心人也是这么凶巴巴的吗?”方池在她家吃了不少苦头吧?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都说会做菜的妹纸能留住人心。   有人好似被套牢了胃呢!   方池是不是该有点危机感呢?   这家伙走得这么潇洒,   活该!   ☆、泛舟河上(一)   一晃到了秋日,媛媛去邓忠忠家关心过几次草鱼的饲养状况,却为即将到来的冬天犯起了愁。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她之前推出的几道新菜都是以河鲜为主要食材。这里的天气似乎比想象中冷得更快,才刚刚入秋,就有了丝丝的凉意。媛媛估摸着,冬天一定会下雪,到时运河结冰,她又上哪里去找河鲜来卖呢?即使冬天也有人在江边凿冰垂钓,但一定会比之前少,而且收获也不会丰富的。   媛媛在厨房里一面想着自己接下来的营生,一面备置今日所需的青菜。外面传来阵阵喧哗声,媛媛都没听见。   春桃急匆匆跑进厨房,仿佛发生什么大事似的大呼小叫,打断了媛媛的思绪。   “小姐,快出来看呐!河面上飘着一间好漂亮的房子。”   媛媛翻了下白眼,房子都泡水里了,有什么好看的。不会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吧?那还有几分看头。被春桃拖着来到一楼窗棂前,媛媛见到运河上飘着的那座“房子”,立马额头布满了黑线。   这哪里是什么房子啊!明明就是一艘装饰得十分华丽的画舫,不得不说这画舫的主人一定十分有钱。画舫少说也有三米多宽,前后估计得以丈计。舫身分为两层,底下那层是密闭似的房间设计,前有长廊,二层建在房间之上,紫色帷幔点缀两侧,微风轻拂,隐约可见里面坐着的人。   画舫缓缓靠在了江边,引来不少人驻足观望。待舫身停稳,从上面下来一群人,站在了刚刚搭好的跳板两侧。媛媛头上的黑线又多了几条,只因这群人中竟有几个是自己认识的。   “好似是小侯爷的侍从呢!”春桃在旁惊呼出声。   一种不太好的预感瞬间涌入媛媛的脑海里,他几月不来,一来就如此招摇?可想想又好似不是他的做派,他不是一向主张不可扰民的吗?低调哪里去了?难道大病一场后,他连性子都变了?   不想再看,媛媛回到了厨房。但即使这样,该上门的人还是来了,不过却不是白忆之本人。   那日来给媛媛报信的侍从没一会儿就进了食肆,在厨房外恭敬站着,说道:“汤小姐,我家侯爷有请。”   媛媛相信此时食庐外一定围了不少人看热闹,如果拒绝,白忆之的脸面恐怕有些挂不住,只好吩咐了春桃几句,跟了侍从离开。   一路听着旁边的人议论纷纷,媛媛也顾不得这许多了,赶紧打发了白忆之走吧!不然有人掉进河里就不好了。   上了画舫,侍从领着她来到二楼,媛媛见到白忆之横卧在一张精致的太妃椅上,身上搭了锦缎被子,正对着自己似笑非笑。他身边不远隔着一张茶台坐了一位紫衣公子,面容清俊,浓眉大眼,神态慵懒却贵气逼人。   见到媛媛,紫衣公子开口问道:“这就是小侯爷向在下提起的媛媛姑娘?”   白忆之没答他的话,朝自己的侍从示意了一下,侍从恭敬地退下了。   媛媛有些不满地看着他问:“叫我来做什么?”不知道午市就快开始了吗?她还忙着呢!难不成就是要炫耀下他家的画舫?   白忆之皱眉,脸上一副委屈的表情,不答反问:“多日不见,这就是你迎客的态度吗?”怎么和她熟络起来,她反而没有从前的礼遇了呢!但自己却又似乎受她这一套,还挺开心的。   媛媛知道他是佯装的,没上他的当,但发现他脸色不好,似乎嘴唇也十分苍白,看来之前伤得颇重,语气微软,“伤好些了吗?”   白忆之点点头,见她一直站着和自己说话,指了指茶台下方的长椅说:“坐下说话。”   媛媛惦着店里的事,没有顺他意,准备和他说上几句就走,只提醒道:“怎么不在府里歇着,见了风可不好。”   “今日是我生辰。”白忆之含笑解释,“霍兄见我在府里呆得闷了,特地陪我出来散散心。”   人家问他想去哪儿,他可是立马就想到了她的食庐,怎么这丫头就不领情呢?反而一副责怪的模样,让他也分不清她见到自己是开心还是不耐烦了。   媛媛愣了下,原来是他生辰呐?自己方才是不是真的有点态度不好?怎么说今日也应是以他为大。想到这儿,声音又柔了少许,“小侯爷生辰快乐。”   “就这样?”白忆之很不满意。   媛媛一头黑云,“你还想怎样?”难不成为他唱上一曲生日歌?   “陪我吃餐饭。”   “我还要回食庐呢!”   “回不去了。”   媛媛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画舫已经离开了岸边,朝运河中间驶去。这画舫还真是四平八稳的,离岸时连晃都没晃一下。   “你可以选择跳河游回去。”白忆之提议道。   媛媛提了下裙摆,一屁股坐下,“我才没那么蠢呢!”就她这体积还不立马沉底啊?   “呵呵。”紫衣公子两声干笑,“媛媛姑娘真有意思,难怪小侯爷想都不想便要来这里接她。”   其实白忆之也是在自己负伤后才觉得她很有意思的,却没接话,只介绍道:“我的好友,霍成羽。”   媛媛这才转眸细看身边这位一直慵懒示人的紫衣公子,喃喃自语般说道:“原来是霍氏钱庄的大公子!”她还真有眼福,如今连最后一位繁城少年名流都认识了。   霍成羽并不吃惊,懒懒一笑,“正是在下。”   媛媛只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头盯着白忆之问:“你要带我去哪儿?”   “怎么?怕我把你吃了?”白忆之想笑,轻轻咳了两声。   “你又不是妖怪。再说小侯爷一向爱民如子,不会将我怎样的。但身子不好就别出来招摇了,小心伤了元气,伤势老不见好。”   白忆之听着这话挺受用的,瞥了霍成羽一眼,解释道:“呆在府里闷了,今日又是我生辰,不想一个人,一出门便想来你这里,可如今我伤势未愈,马车太过颠簸,霍兄便好意安排了自家的画舫沿水路而下。”所以如果方才太过招摇的话,也是因为盛情难却。   媛媛看了霍成羽一眼,那人还是一副懒散的模样,只微微点了下头,证明小侯爷所言非虚。   “是你嘴馋了吧?”媛媛回头时白了小侯爷一眼。   霍成羽噗呲一笑,别开头,佯作欣赏外间风景,他可什么都没听到。这话他还是第一次听闻,很佩服眼前这丫头的胆量,要知道在她面前的可是白忆之,白小侯爷啊!她居然一点都不畏惧似的。   “是的。”白忆之很坦诚,“你不是说待我来的时候,你会做一餐好吃的招待我吗?今日你可以兑现自己的承诺了。”   媛媛只觉他脸皮还真不薄,居然将自己的话记了那么久,现在还主动向她讨要。但她不是失信的人,说到便会做到。   “在这里?”   “嗯!相信这事难不倒成羽。”   霍成羽很自觉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懒懒地舒展了下筋骨,“小侯爷要什么,成羽能怠慢吗?”说完便径直下楼去了。   二楼只剩下媛媛和白忆之两人,白忆之朝身后的太妃椅上靠了靠,幽幽地说:“几月不见,你又瘦了。”   经营那间食庐一定很辛苦吧?可眼前这丫头定是不会接受自己美意的,他也懒得再说了,只是自己竟心疼起她来了。   媛媛反问:“瘦了不好吗?”虽然已经很努力了,但这段时日,无论她再怎么锻炼,都没见再轻分毫,这身子的底子不好,估计减肥都遇到瓶颈了。她正犯愁呢!   “你今年该及笄了吧?”白忆之问。   “你怕我找不到婆家?”   白忆之被她的话呛住,咳嗽两声,她是这样曲解他心意的吗?   “是有点担心。”少刻,他故意调侃道。   “我哥说会给我找户好人家的,不劳小侯爷费心了。”   “若实在嫁不出去,到我府里给我做饭可好?”   “那你不是赚到了?”   霍成羽从楼下上来便听到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互呛,忍不住又噗地一声笑了出来。今儿这趟门看来是没白出啊!他从来不知道小侯爷竟然是这样幽默的。   “已经准备好了,媛媛姑娘请吧!”霍成羽打断二人的对话,又坐回了方才的位置,食指撑着头转头望江。   媛媛起身下楼,才发现方才还空荡荡的甲板上,厨具竟然一应俱全,十分精致,连调料都备置好了,还有不少名贵的食材象陈列似的在那儿摆着。不禁四处望了下,这些东西之前都藏哪儿的?那间神秘的屋子?   媛媛看着这许多食材,忽然灵光一现,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方才见到白忆之身子并未痊愈,媛媛先选出一些温补的食材洗尽备用。在锅里下了些清水,放上几片姜,便端上楼了。   霍成羽见到这锅飘着姜片的清水,扑哧一笑,这就是小侯爷所说的美食吗?口味还真是特别。   “你在敷衍我?”白忆之也颇感意外,这丫头被自己这样“请”了来,一直在和他发脾气呢是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调戏咱家媛媛,这后果……   咳咳,某人是否该着急了?   香香昨晚11点才从广州赶回来,   累得不行了,   但一定不会断更的。   ☆、泛舟河上(二)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媛媛懒得解释,说多了也是空话,转头对另一边的霍成羽道:“能劳驾霍公子请你的人将下面的小灶搬上来吗?顺便带几张能放东西的小几上来。”   霍成羽正乐在其中,也不想这样有趣的事情草草结束,当然愿意效劳,起身下楼命人来挪开几人身前的茶台,铺上一张地台,搬来媛媛要的小灶放在上面。小几取来后,按媛媛指点的方位放下,一丝不苟,跟排兵布阵似的。   媛媛将手里的锅放好,霍成羽按她的意思,叫自己的仆从取来媛媛之前洗过的那些食材。媛媛先将几块羊排放入锅中,升火煮开,去除血泡。   白忆之还是第一次欣赏媛媛为他烧菜的模样,飘着几缕刘海的额头上,因为之前的忙碌和眼下炭火的熏烤挂着几滴香汗。白净的面颊染上红霞,越发可爱了几分。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在她面前连品味都改变了几分,竟然觉得眼前的她美得很真。   “你不怕你的独家秘方外传了?”他忽然想起初见她时,她那次俏皮而又神秘的模样,就忍不住想逗她一下。   媛媛一边用火钳加着炭火,一边应道:“白水煮羊排,小侯爷觉得是秘方?”   霍成羽扑哧一笑,又将脸调到了一边,光听两人对话他已经觉得很开怀了,这样一边欣赏江景一边聆听二人讲话,挺有趣的。他对媛媛的美食没有什么期待,但又不希望这次泛舟那么快结束,要知道繁城实在太闷了,这样有趣的事是几乎见不到的。   小半个时辰后,锅里的水渐渐有了些乳白的色泽,媛媛下楼取来三只碗,弄上些调料,用托盘摆好,端上二楼,放在摆满食材的小几上。又取来三双筷子,将装了调料的碗和筷子分发到两人手中。   “可以吃了。”   霍成羽抱着看戏的态度,没动筷子,也没出声,一副静观事态发展的神情。   白忆之却不满了,“吃什么?”锅里就煮了几条羊排,而且还不知她是否落盐了,这叫他如何动筷?太敷衍他了。   “自己动手。”媛媛从旁边取来一些不易煮烂的食材放进锅里,又顺手将易熟的食物用托盘端了放在白忆之与霍成羽中间,方便二人取拿。   白忆之将碗筷放到身边的小几上,抄起手,一脸不悦。不是说做好吃的吗?为啥叫他自己动上手了?   媛媛没理会他,等锅里的水再次烧开,夹了一片之前切得薄薄的羊肉拿到锅里涮了几下,放进自己碗里,沾上调料就喂进嘴里了。   白忆之从未见过这样的吃法,抄在一起的手松了一下,难道自己错怪她了?该不会真的在她端上来之前就加了什么秘方在里面了吧?犹疑中,他坐起身子,掀开身上的锦被,放下脚来坐好,重新拿起身边的碗筷,学着她的模样夹上一片羊肉丢进锅里就煮。   可是看看自己碗里的调料颜色,又看看她和霍成羽的,再次不满起来,“为何我碗里的和你们不一样。”   媛媛一边涮着切成薄片的羊肉,一边语重心长地说:“为你好!你眼下要吃清淡些。”   白忆之正想对这特殊待遇表示不满,霍成羽放下碗筷懒洋洋地起身了,“有点好东西,在下拿出来和小侯爷分享下。”其实他也觉得太清寡了,有点不对味口。   等霍成羽回来时,手里多了个精致的瓦罐子,揭开上面的瓦盖,从里面挑出少许红色的膏状物体,介绍道:“这是上次有几名异国商人特地从他们家乡带来的酱料,我试过几次,没胃口时正好可以下饭。”   媛媛见他手里的东西,眼睛瞬间亮了,放下碗筷,伸手就夺了过来,这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红辣椒吗?之前她在附近的市集和农田里都找遍了,问了邓忠忠连他都不知道,他倒是反问她椒也有红色的吗?弄得媛媛觉得自己象火星来客一样。   原来这东西长在外国啊!从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调料,到这里竟然成了进口货。   “多少钱?我全买了。”   霍成羽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却没生气,有些愣愣的,“这个花钱都未必随便买得到。”何况他的样子看上去很缺钱吗?   媛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失态了,将罐子重新交回霍成羽手上,眼睛却直直地盯着不放,“能不能请霍公子帮忙买些回来?”   所谓君子不夺人所好,明显霍成羽也是好这口的,她只能悻悻地退而求其次了。这罐拿不回去,让他帮忙买些总可以吧?既然他认得那些人,应该不成问题的。虽然这样的要求对第一次和她见面的霍成羽来说有些唐突了,但她是真的好想要,这可是燃眉之急啊!   霍成羽挑眉转头看了看小侯爷,白忆之很少在媛媛脸上见到这样渴求的神情,眉头轻拧微微对他点了下头。霍成羽轻笑:“好!不过那些异国商人也不是说来就来的,在下只能等他们再次来繁城时代媛媛姑娘向他们购买了。”   媛媛点头,“能在冬日之前拿到就最好。”   霍成羽很想捂头,这是给他时限吗?但答应了小侯爷,他只能尽力而为,“我试试写信给他们。”只是从来做生意都是人家求他,没想他也有被迫求人的一天。   媛媛虽然得到这句承诺,却仍盯着那罐红辣椒念念不舍的样子,霍成羽被她看得不自在了,将手里罐子递给媛媛,“这罐就当是我送给媛媛姑娘的见面礼吧!还没动过。”他就刚下了一筷子而已,之前连碰都还没碰过。   媛媛如获至宝地小心接过,立马拿了盖子盖好。   白忆之见她举动佯作不悦地问:“成羽好似是拿来给我品尝的吧?”   她怎么这么快就想收起来了?真当了他不存在是吗?   媛媛抱着瓦罐子将头一扬:“你现在不能吃这个。”   白忆之只觉得她这是为自己的吝啬找借口,“怎么就不能吃了?”   “你有内伤。”   “吃了会怎样?”   “这东西燥热,对伤患不好。”   霍成羽见着二人又为一罐调料争执起来,坐下拿起筷子,自顾自涮起羊肉来。这火头可不是他点的,小侯爷可千万别把火烧到他身上。   霍成羽学着媛媛方才的样子,将涮好的羊肉裹了调料放进嘴里,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这样吃也不错。羊肉刚刚熟透,裹上调料并不嫌骚,反而比从前炖煮的那些有嚼头。细品下口感鲜嫩,原滋原味的独特滋味令人觉得很新鲜。而且他从未试过自己动手,虽然只是一片羊肉,却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这是他从未有过的。   “味道不错。”霍成羽不觉赞道。   白忆之转头瞥见他的神色,没再和媛媛闹了,他想吃她煮的东西都几个月了,连霍成羽都觉得不错,看来自己可能真是错怪她了。夹起自己方才放下的那片羊肉,沾上调料放进嘴里,却立马吐在旁边的小碟子里。   “怎么这么老?”   “谁叫你煮那么久的。”媛媛幸灾乐祸地笑。   “我不会煮,你来。”   “凭什么?”   “今天是我生辰,不知是谁说的要做顿好吃的给我。”   媛媛小心地放下怀里的瓦罐子,夹起一片羊肉开始涮,“算了,免得糟蹋了霍公子家的上等羊肉。”   她可不是怕了他,只是他没这样吃过,担心他煮得不好浪费食材。再说他可是她养家了的白老鼠,万一因为他自己的失误,误将这责任推在她的厨艺不精上就不好了。以后还怎么叫他心甘情愿的来食庐试菜?   白忆之满意地等着媛媛替他煮羊肉,想起她方才抱着瓦罐子的吝啬样,嘴角含笑。   三人一边涮着羊肉和一些乱七八糟的食材,一边有说有笑,后来白忆之也自己动起手了,一顿饭也不知吃了多久。只是越吃到后面,白忆之和霍成羽越觉得美味,羊排骨里面的味已经完全溶进之前的清水里,加上那些琳琅满目的配菜,锅里的汤汁越来越浓,越来越有味了。两人均感觉这样吃也挺好,又可以谈天说地,胡扯一通,又可以一边品尝美食。真乃人生一大快事!   吃得兴起,霍成羽起身说道:“有菜没酒可不尽兴,我去取些酒来。”   “拿你自己的就好了。”白忆之嘱咐道。   霍成羽不解,“小侯爷何时戒酒了?”   他不是一向无酒不欢的吗?每次出去都要喝上几杯,什么时候转了性子,他都不知道?   白忆之瞥了媛媛一眼,叹道:“喝酒对内伤不好。等过段日子我伤好了,再陪成羽开怀畅饮。你不会介意吧?”   霍成羽见他神色,微微轻笑,“既是小侯爷说了,成羽怎会介意。”   他只不过是没想到,白忆之也有在乎别人说话的时候,看来小侯爷对这媛媛姑娘真是另眼相看的。   “好了也别喝那么多。”媛媛咽下一匹青菜叶子后,发觉自己好饱,烫火锅就是不好,吃起来就没节制了。看来回去又要努力了!   白忆之难得地没有反驳,淡淡嗯了一声。   霍成羽看了两人一眼,下楼取酒去了,今日真是有趣,还被他知道了这么个大秘密,不枉此行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中毒了,   媛媛煮的不是火锅,   而是迷魂汤。   ☆、汤氏料理(一)   从运河上泛舟回来,已是临近黄昏,媛媛惦记着食庐的生意,临走没留意到白忆之悻悻的神情,唯有一直旁观二人的霍成羽将这一切看在了眼里。   “小侯爷喜欢媛媛姑娘?”   白忆之靠在太妃椅上,微微一愣,喜欢?他不知如何回答,也不想回答,深深吸了口气,“该回去了,有点儿凉。”   霍成羽呵呵一笑,就算他不肯说,他也已明了,“不知媛媛姑娘是哪家的小姐?”   白忆之脸色微沉,仿佛身边这人触碰到自己不愿去想的某些地方一般,神色不悦,长眉微蹙,好一阵才应道:“其实你也该听说过的,她是汤不凡的妹妹。”   霍成羽愣了愣,“‘第一楼’汤家?”   那丫头不是全繁城的人都知道吗?据说胖的连路都快走不动了,可今日怎么看媛媛姑娘也只是珠圆玉润的一副富态像,根本和传闻中不一样。胖是胖了点,但也胖得匀称,一举一动间还颇有些可爱的俏模样,挺招人喜欢的。   白忆之似乎知道他的讶异,长长叹了口气,“或许是家道中落的缘故吧!”她已瘦了许多。   霍成羽良久没出声,沉默一阵后下楼吩咐侍从尽快回城。   媛媛回到食庐正值晚市,汤不凡忙里忙外地奔波着,见到她从外面进来,不高兴了,“去哪儿了?”   媛媛没应声,心里想着自己的事情,抱着一罐子辣椒酱进了厨房。汤不凡也没多问,眼下正忙,待空闲下来再盘问下吧!知道是白忆之派人来接了她走,汤不凡却也不担心,妹妹长得很令人放心,只有眼神不好的方池和那傻傻的炖盅才会喜欢她。   可这一等便等了两日,媛媛除了吃饭睡觉,总是埋首在厨房里不知在干什么。连吃饭时汤不凡和她说话,她都没听见一般,还时常咬着筷子发呆。汤不凡有些担心了,该不会这丫头出去大半日受了什么刺激吧?   这日休市,他走进厨房,刚想再关心下妹妹,却见她忽然心花怒放的笑了,“终于大功告成了。”   “什么?”汤不凡不解。   媛媛将他拉到灶台旁,让他欣赏自己的杰作,汤不凡这才知道原来这丫头几天不吭不响就是在研究新菜啊!忽然心里有点酸酸的,自己这长兄做得有点太不尽职了。   “媛媛,都是哥不好。”   媛媛没想叫他来看自己的新作品,他却煽情起来了,拍拍他的肩,叹道:“知道不好就改吧,知耻近乎勇啊。”   汤不凡瞪大眼,“其实我觉得还是继续耻辱下去比较需要勇气。”他可不要自己做个笼子往里钻,还是继续做那堆扶不上墙的烂泥吧!要他一直呆在厨房里不出去,不如让他死了的好。   媛媛知他性子,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懒得和他计较。   二人正在厨房里聊着新菜,春桃匆匆从外面进来,手里扬着一件东西,“小姐,有信。”   媛媛带着疑惑一愣,谁会给她写信?自己认识的人并不多,除了店里的常客,就是小侯爷白忆之了。常客自然是不会给她写信的,恐怕真的就是小侯爷那家伙了,可他这次又玩什么呀?学人写起信来了?难道那日还有什么是他忘记说的吗?   媛媛接过信,却看着信封呆住了,这字好熟悉……   媛媛愣了很久,微抖地从信封里取出信纸,上面却如当时他离开一样,寥寥数字:“我不是世上最要不得的男人。”   媛媛眼里湿湿的有些发胀,却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写信来就是特地告诉她这个的吗?这么久了他还记着,那么小气,哪有男人因为一句话耿耿于怀这么久的?   “送信的人还在吗?”媛媛伸手抹了下眼睛,她真的想不到是大神师兄写来的信,他不是一向不爱废话的吗?怎么想起给她写信了?还这么认真地写了一句废话。   春桃不知小姐为何哭了,赶紧跑出去追回方才送信的人。   媛媛走到柜台前,找来一张白纸,想了想,在上面很认真很认真的写着字,不过字太难看了,写了一遍又一遍。她的书法一向不会这么差的,但就是驾驭不了软软的毛笔。而且今天的毛笔真的就象那日败家子说的一样,一点都不听话,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买到次货了。   终于媛媛长舒一口气,拿起最后这张最满意的,折好,用白纸做了个信封准备装进去。汤不凡一直在旁看着,此时忍不住问了:“就这三个字,你写了这么久?”还笑他呢!她还不是一样。   汤不凡虽然不知方池送来的信里写了什么,但方才瞄了一眼信封就知道是那厮派人送来的了。分别这么久,不是应该有千言万语吗?怎么妹妹就写了“知道了”三个字呢?太让人寒心了!   “多写几个吧!”汤不凡很着急。   媛媛不知道自己回信关他什么事,白了他一眼,“够了。”相信大神师兄会懂她的意思的。   信刚写好,春桃已追回之前那人,媛媛将信交给他,一个人上了阁楼。躺在阁楼地板上,媛媛小心地掏出那封信,又仔细地看了几遍,怎么看都好似看不够似的。闭上眼想象着大神师兄在写这封信时的纠结模样,她就好笑,他一定是紧蹙着长眉的。   方池的一切一切在她脑海中清晰浮现,媛媛脸上扬起微笑。他还记得她啊!这么久没他消息,还以为他将她这小师妹忘了。   楼下传来汤不凡的呼喊声:“媛媛,有人找。”   媛媛想也没想地从阁楼上跑了下去,也不管会不会将楼梯踏碎了,只是见到门前那位贵气逼人的英俊公子,她满脸的欣喜瞬间凝滞,慢慢融化成微笑。   “媛媛姑娘好似不欢迎在下?”霍成羽不确定地问。怎么见到他,她虽然在笑,可眼里却写满了失望?在等什么人吗?   汤不凡上前几步,在妹妹耳旁压低声音问:“你何时认识霍成羽的?”   媛媛调整好思绪,没有回答汤不凡的话,对着霍成羽微微一笑,“不知霍公子驾到,有失远迎。”   “客套话就免了吧。”霍成羽朝里面张望了两眼,“媛媛姑娘不请在下进去坐坐?”   媛媛朝边上让了让,“食庐简陋,希望霍公子不要介意,请上二楼雅座歇息。”随即转头吩咐春桃沏一壶好茶拿上二楼待客。   霍成羽进门时吩咐身后的仆从抱进来几个坛子,“这是上次媛媛姑娘让在下替你买的调料,在下怕媛媛姑娘要得急,所以暂时将府上没开封的几罐先给你拿过来了。其余的,我已写信给我那几位异国商人朋友,快马加鞭给他们送去了。”   媛媛很吃惊,“霍公子不给自己留点吗?”   霍成羽想捂头,却忍住了,“媛媛姑娘的用处大。”   媛媛微微眯了下眼,“该不会是小侯爷让你送来的吧?”   他应该做不出这种欺压良民的事情吧?   霍成羽咳咳两声,“不是。是在下心甘情愿的,与小侯爷绝无半点关系。”   媛媛狐疑着请他上楼,转头对汤不凡眨了下眼,现在不是回答他问题的时候,待到送走这位贵客,她再慢慢向他解释吧!   霍成羽一路东张西望,十分好奇,发现食庐虽然只是简陋的三层吊脚楼,却也十分干净。里面没有什么特别的装点,但却清雅别致,不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二人在雅座里落座后,媛媛礼貌地问了一句:“霍公子用过饭了吗?”   霍成羽应道:“用过了。”   “劳烦霍公子亲自跑一趟,实在不好意思。”媛媛显得比那日在画舫上礼貌一些,“这种事以后还是不麻烦你了,你只需派个人过来,或者通知我们去取都行。”   “媛媛姑娘不欢迎我?”霍成羽懒洋洋地靠在了椅子上。那日在船上她可不是这样的,比这会儿有趣多了,不过想想自己与她确实没有那么熟络,也不介意。   媛媛笑着说:“你帮了我这么大个忙,我怎会不欢迎你呢?只是不想劳驾到霍公子你而已。”   “其实我也是想到处走走,无妨。听……小侯爷说你这里很特别,因此好奇,想来看看而已。”   二人寒暄几句,春桃送来了茶,霍成羽端起茶杯小抿一口就放下了,起身走到露台上,眺望了一会儿江景,懒洋洋地舒展了一下,回头问道:“其实在下一直很好奇,那调料十分辛辣,媛媛姑娘要那么多来做什么?”   “做一道新鲜的吃食。”媛媛也不隐瞒。   “哦?”霍成羽来了兴致,那日江上她的奇妙厨艺犹在眼前,加上那酱料也是自己喜爱的味道,很想知道她能用它做出些什么来。   媛媛见到他眼里期盼的目光很想笑,繁城四公子除了大神师兄,怎么个个都是吃货,对吃都这么有兴趣吗?败家子近日也老赞她厨艺越来越好。   “如果霍公子不嫌弃,不妨择日再来,我做给你试试可好?就当是报答公子的一番奔波。”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媛媛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心急是吃不到热豆腐的。”她还需要时间筹备呢!   “呃……明日可好?”霍成羽提议道。   媛媛思量一瞬,点点头,“那就明日午时吧!” 作者有话要说:  某人终于有动静了,   这堪称史上最精短的情书吧?   可媛媛妹纸究竟懂不懂她大师兄要表达的意思呢?   ☆、汤氏料理(二)   霍成羽呆了一会儿便要离开,媛媛送他出门,却被眼前的景象着实吓了一跳。不觉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一句诗——白玉为床金为马,这句是为眼前这人量身打造的吧?   门外空地停了一辆马车,几匹马,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回头看上几眼,比起那日的画舫,不得不说两者都一样能引起不小的骚动,还好他有侍从在外看着。   马车颇大,至少能并排容下四人,若再挤挤,这辆马车可以运送半个排吧?   媛媛虽分辨不出木材,但也能看出一定造价不菲,因为车身上的木头都雕刻成了奢侈的花柱,就这雕工就要花不少的银子了。柱子都被金漆覆盖,配上四周红色的实木车厢,可以说就算是从前,媛媛也只在某国皇室的婚礼上见过类似的。   还是隔着十万八千里的电视影像呢!   “那个……霍公子,你平时都是这样出门的吗?”回头率一定颇高吧?   霍成羽瞟了一眼自家马车,也觉得不妥,“这是我家最旧了一辆了。”   若不是要送那些瓦罐,他可能不会挑这辆出门。   媛媛茫然地看着他,很想建议此人明日能否步行过来当作是饭前消化(这句怎么这么怪呢),与白忆之的低调相比,这是一个天,一个地啊!想起方才他命人送进食庐的那些装着辣椒酱的瓦罐子,不知多少人都在羡慕它们,这和开着大奔买豆腐有异曲同工之妙吧?   “若是媛媛姑娘觉得碍眼,明儿我换一辆再来。”   “不!我觉得很顺眼,非常顺眼,简直没有比这更顺眼的了,尤其是那匹领头的马。”媛媛很想问他,你会骑马吗?其实骑马可以锻炼身体,不如明天骑马来吧。这都是最旧的一辆了,家里那些恐怕会引来暴丨乱吧!媛媛还不想那么快被人拆了食庐,不拆行吗?围观的人都能将食庐挤垮。她的食庐不过是竹子做的,承载不动人山人海啊!   霍成羽上车走了,媛媛揉着微痛的头转身,心里暗暗祈祷,希望他回去的路上不要堵车吧!   当见到汤不凡在食庐门口用手肘支着身子斜靠着门框,两脚丨交叉地站着发傻。媛媛觉得头更痛了,刚走过去,他立刻用拳支住了头,沉思状。   “怎样?”   “不怎样!”   “你不觉得我有点儿不羁浪子的风度翩翩吗?”汤不凡自我感觉良好地拧头望向妹妹。   媛媛一头黑线地看着他,原来繁城四公子除了大神师兄没一个正常的。白忆之脸皮不薄,还有点死缠烂打,这是媛媛才领教过的,还好他的目的只是为了觅食。霍成羽如此招摇,怕人家不知道他家是开钱庄的吗?而眼前这人,难道他的志向就是登徒浪子,誓要将玩世不恭作为终生奋斗目标?   四个已经疯了三个,她简直没眼看了,繁城的人都和他们一样不正常吗?   媛媛越过败家子身边回食庐,汤不凡立马收起自己的不羁形象跟上,“你怎么认识霍成羽的?他来干嘛?”   “那日在画舫上认识的,谈生意。”如果叫他代购辣椒也算门生意的话,还真是门亏本生意,他到现在可是一文钱都没收到,想来也是不在乎吧。   汤不凡眼睛一亮,有点不信的样子,“你和霍成羽谈生意?”   霍氏钱庄乃是繁城,乃至周边最大的钱庄,连京城都有他家的物业,钱多到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富可敌国,当今皇上都要给他家几分薄面。繁城四公子中,最有钱的便是他了。所谓方池的颜,侯爷的权,成羽的钱,不凡的鲜,这便是当初四公子之所以成为四公子的原因。   妹妹居然和霍成羽谈生意?   媛媛也不隐瞒,“他是小侯爷的好友,估计是给小侯爷面子吧。”   其实对于霍成羽,她多少有点保留,知道他是因白忆之而来,在商言商,他肯定不会做亏本的买卖。他对她好,不过是看在佛面上而已,自古官商不分家,给她一点小惠便能赢得白忆之这个坚实的后盾,何乐而不为?只是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居然已经和白忆之那么要好了吗?值得别人为此这般重视?   汤不凡皱眉,“他是小侯爷的好友?”   “有问题吗?”媛媛反问。   汤不凡回过神,茫然摇头。   媛媛懒得和他磨叽,回到厨房清点了下菜品,叫来春桃吩咐她去市集买些猪骨和牛油回来。想到霍成羽画舫中的那些名贵食材,媛媛自问没有那么多银子去买,但她相信明天这顿饭,至少不会令他失望。因为吃辣的人,总会有些特殊癖好。   翌日一早,媛媛便到了店里准备,昨天春桃买回来的那些猪骨已被她熬成了泛白的浓汤,只是没添加任何的配料,仅放了少许盐。套上自己独特的女仆围裙,媛媛开始备菜。   将葱切成段,又把刨了皮的姜切成了薄薄的大片,之前晒了些细虾现在也可以派上用场了。陈刀一早来了,见到少东家已经在灶上忙开,很自觉地便到一旁去帮忙理菜。本想替少东家分担下砧板功夫的,可她说不用了,这顿她亲自来。   媛媛升起火,开始热锅。倒了一汤匙油进锅里,爆香姜片和拍烂的大蒜,加入豆豉、八角、野生青花椒、八角、桂皮、小茴香、细虾、香叶和草果等香料微微炒下,小心地抱出那罐开了封的辣椒酱,加了少许进去,淋上满满的猪骨汤开始熬制。   不是媛媛吝啬,而是不知霍成羽对这辣味的承受能力,她之前试过,确实挺够劲道的。那少许辣椒已是微辣的境界,若他嫌不够,大不了再加些进去,熬上一会儿便可提味。   锅里熬着配料,媛媛稍稍安排了一下,让陈刀先准备自己想要的东西,才又回去看火。其实也不用怎么看的,就是怕那些香料沾底,有糊味就不成了。等到闻到汤底的香味,媛媛才将牛油放进去,溶解之后,汤底溢出浓浓牛油香气,外面的街上几乎都能闻到。   一旁,陈刀问道:“今儿这味很特别,是少东家的新菜吗?”   媛媛笑了笑,“觉得怎样?”   陈刀从墙角站起来,走到灶边看了看,“香!真香。”   只不过这是一锅汤啊!少东家接下来要推出的新菜就是这锅火红色的浓汤?   媛媛满意地笑了笑,伸手将熬好的汤底端到一旁,看看时辰也差不多了,加了些之前切好的葱段进去烫着。   没一会儿霍成羽便来了,媛媛吩咐春桃领他上楼,又叫了陈刀去二楼将摆在那里的桌子移开,从外面取一个小灶上二楼,这才将汤底送上去。   霍成羽慵懒地靠在移开的木桌上,今日他穿了一身胭脂色暗花的长袍,玉冠束发,腰间挂着一块通透的羊脂玉佩,一边玩着小指上的翡翠戒指,一边等着媛媛替他张罗。   一切准备就绪,霍成羽才从木桌边上缓缓坐直,看着一锅红汤费解地问:“这是什么?”   媛媛象那日一样,打了一碗调料交到他手上,不过今日的却与那日画舫上的不同,除了香油,就放了少许磨成粉的虾末。汤底燥热,香油就是为了降火才用的,细虾粉则是用来提味的。   “火锅。”   霍成羽看了看这锅被媛媛称为火锅的东西,略有所悟地说:“用火一直这样烧着,所以便是火锅?”这名字挺形象的。   媛媛没点头,也不否认,“你吃了便知道了。”   霍成羽大致猜到又是和那日在画舫上一样,要自己动手的,不用媛媛提醒,自己已经夹起旁边的肉片放进已经煮开的锅里涮了涮。尽管昨天已经知道里面放了他给她的辣椒酱,但第一口品尝还是令他感到了一种别样的刺激。   媛媛看着放下碗,伸着舌头用手直扇的霍大公子问:“怎样?”   霍成羽端起身边的一杯茶,猛灌两口,长长出了口气,“辣!”   “还有呢?”媛媛抿嘴偷笑,看来他还是不会吃辣嘛,还好她悠着放了少许进去。   霍成羽歇了一会儿,才又拿起筷子,“不过很过瘾。你是怎么想到的?”   媛媛扑哧一笑,“灵光一现,就想到了。”就让他崇拜下吧!难道告诉她,她从前就吃过吗?   霍成羽越吃越觉得畅快,比起那日在画舫上那锅清水煮的,这个更合他心意。   媛媛在旁问道:“现在知道为什么叫火锅了吧?”   霍成羽点点头,哪还有方才慵懒的形象,吃得汗水都出来了,一边吃,一边直抹汗珠,“真是亏你想得出,怪不得……”他愣了愣,将后半句跟着才烫好的菜吞进了肚子。   “其实若再放上些没切碎的干辣椒会更好,”媛媛没在意他的欲言又止,“只可惜现在暂时弄不到。”   霍成羽放下碗,喝了几口茶,口里没那么辛辣了,才道:“需要什么直接给我说就是了,我一定帮你弄到。”   媛媛微微眯了下眼,“如果我想要辣椒种子呢?”   霍成羽微楞,“媛媛姑娘还会种这玩意?忙得过来吗?”   “我不但想种这个,我还养着鱼呢!或许明年春天就可以吃了,到时你一定要来品尝品尝,保管是你没吃过的。”其实多养只白老鼠也挺不错的,何况眼前这家伙每次来都和白忆之一样,这都是万众瞩目的明星啊!她的食庐还不蓬荜生辉吗?   霍成羽趁着歇口这会儿,重新打量了下眼前的小丫头,“你这是要干嘛?”   “自产自销,”媛媛眉角一挑,“做独一无二的汤氏料理。”   她的胃口很大……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古代一般是不主张杀牛的,   因为牛是一种生产工具,   一般农户家养上一头已经是很宝贝了。   但火锅没了牛油,会欠一点厚重感,   所以香香在架空的情况下,允许了牛的宰杀。   见谅!   ☆、汤氏料理(三)   霍成羽不明白什么叫做料理,也不明白她所谓的自产自销,却隐隐感到眼前这丫头想法挺多,很不简单。一顿饭吃下来,二人不时聊着,他渐渐知道了媛媛的部分想法。原来她已经不是经营一家食庐那么简单了,往后的路她都已经安排好,不得不说,连霍成羽这样的生意人都被她的思路惊呆了。   如果说从前的第一楼是繁城中最有名的食肆,现在媛媛姑娘要打造的恐怕是天下第一楼吧?一个小女子居然有那么大的野心,这是霍成羽怎么都没料到的。   吃完饭,媛媛让春桃给霍成羽换了一杯茶,午市一直是败家子在处理,她也不急。昨儿汤不凡听说她要和霍成羽谈生意,因此也没上来打搅,很自觉地在楼下做着事。媛媛只用了一句话便征服了他,办好这事给他放一天假。败家子听说有得玩儿,自然是高兴得眉飞色舞的,攒了几个月的月钱还没处花呢。   待霍成羽喝过茶,神色微微散漫,媛媛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张银票递给他。   霍成羽微楞,没有伸手去接。   媛媛拿着那张银票对他眨眨眼,“霍公子,这是之前的货款,请你务必收下。”   霍成羽转动着小指上的翡翠戒指,依然无动于衷,缓缓说道:“之前那些酱料并非我买来的,就当是转赠给媛媛姑娘的小小心意吧!”   “你看不起这点儿钱?”媛媛佯作失落的样子,纠结地瘪着嘴。   霍成羽慌了,赶紧坐直身子应道:“我可没那意思,只不过……只不过……”   媛媛噗地一笑,“不过什么?霍公子虽是因受人所托而来,但钱还是收下的好,这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而是诚信,我们还要长期合作呢。而且我汤媛媛也不想欠着任何人的,否则叫媛媛以后怎么敢劳烦您呢?”   霍成羽微楞,随后一脸不解地问:“我受何人所托?”   “小侯爷。”   “呃,媛媛姑娘,我想你误会了。小侯爷从来没托我做过什么。”   媛媛知道他不会承认,或者说可能白忆之本人真的没让他这样做过,但无论是与不是,媛媛都决定要和他算清这笔帐。   “霍公子若不肯收下这货款,媛媛以后只好不再麻烦你。”   霍成羽伸手揉揉眉心,忽然眼睛一亮,“其实那日在画舫上,在下已觉得与媛媛姑娘十分投缘,所以早已有认你做我义妹的想法。不知媛媛姑娘意下如何?”   “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义兄少吃苦。这我倒是可以考虑下的,但这和我要给你货钱没关系吧?”   “当然有关系!”   “什么关系?”   “见面礼。”   “上次已经给过了。”   “我家的规矩是——见一次给一次。”   因此每次他登门造访她都能收到厚礼?真的是财大气粗的人才敢说的话。   “霍公子,你家的规矩真奇怪。”果然不愧是高帅富,这理由都能被他编出来,媛媛可不会信的。   “还叫我霍公子?”霍成羽不乐意了,“来,叫声成羽哥听听。”   “不叫!若今天霍公子不收下该收的货款,以后媛媛不会做东西给你吃,即使亲兄弟也是要明算帐的。”   霍成羽第一次感到头疼了,从前若他要给人钱,那还不得排着队的来抢,这小丫头的脾气可真硬地很,又不能硬塞得罪她,“好!那我收下,不过有个条件,往后若你有什么困难,第一个告诉我,别让小侯爷知道。”   “为什么?”媛媛不解了,他做这么多,不就是为了白忆之吗?怎么做了却不想让他知道呢?但细想下又似乎明白了,象他这种人,总会找到什么不着痕迹的方式让白忆之知道,比自己转告效果更好,这个就不是她操心的了,她只要在厨房里简简单单的做自己的菜就好,不该管的事还是少管比较妙。   果然,霍成羽端起身边的茶,撇了两下浮叶,“这个你就不用问了,总之你要什么,尽管告诉我就可以了。”   “不过我们说好,货款你一定是要照实收的,而且一分都不能少。”   霍成羽点点头,放下茶盏后,咧嘴一笑,黑瞳里闪过一道狡黠的光,“好了!既然都说定了,你该叫我声成羽哥了吧?”   媛媛呆了一瞬,原本以为他方才说那些话是为了不让自己给那笔货款,难道他是认真的吗?可是自己有什么值得他非要做她义兄的呢?不会是因为嘴馋这么个简单的理由吧?   “这个……”   霍成羽学着之前她的模样,将嘴一瘪,委屈地问:“难道你是嫌弃我?”   媛媛看着他俊脸上的古怪表情,扑哧一笑,“哪敢?好吧!成羽哥。”只要与他无拖无欠,叫什么都一样,多个朋友多条路子,何况是霍成羽这样的宽敞大道。   虽然早已知道他的目的不纯,但只要利用得好,其实也不用完全拒绝的。白忆之的情欠是欠定了,但媛媛总会找到办法还给他的。   霍成羽很满意,长眉微挑,重新靠回椅子上,喝完这杯茶,便准备告辞了。临走前看了看之前自己坐过的那把椅子,嘟囔道:“不太舒服,下次换一把。”   媛媛以为自己听错了,“哈?”   霍成羽立马脸上漾出微笑,“我的意思是,下次我自己带一把过来,不会让你破费的。”   媛媛捂头,他是要在这里设个专座吗?可如此简陋的一个小竹楼,若放上一张极致奢华的椅子……   何况他也不是时常来的吧?犯得着吗?   “成羽哥,你不觉得有点不搭吗?”媛媛指指自己脚下的竹地板。   霍成羽皱眉想了想,“那就把这楼也换了吧!”   换楼?就为了配他那把专座?那他若要买一栋楼,不是要把整个城都给换了?还真是名副其实的高帅富啊!   “我看还是不用了,我暂时还没有想搬的意思。”   “那就拆了重修。”   “成羽哥,有些东西是钱买不到的。”   当初之所以选择这里,就是想如大神师兄说的那样积攒下,虽然这半年以来挣了不少钱,但离自己订下的第一个目标还是有段距离的。至少邓忠忠养的鱼还没见最终的成效,就快立冬了,不知火锅是否能如自己预期的那样,在这个冬天为自己带来第二桶金,所以短期内,她还没想着挪地方。   霍成羽没勉强她,转身上了马车离开了。   媛媛回头望着自己的食庐,慢慢闭上了眼,耳旁似乎响起悠扬的古琴声,她要一步步地证明给他看,他的小师妹绝不会输给他的。   面前忽然响起啪的一声,把媛媛吓了一跳,睁开眼,败家子已在眼前举着双手。很显然,刚才是他拍的手,见妹妹回神又用自己身前的围布擦了擦手,一副笑脸盈盈的模样,“谈得怎么样?”   媛媛看着他邋里邋遢的样子,摇摇头,“知不知道做为一个称职的大厨,什么最重要?”   汤不凡抬头望望天,眼神一亮,“味道。”   媛媛摇摇头,仿佛见到一个不可教的孺子一样,“是清洁。你味道做得再好,若是人家吃了你的菜拉肚子,你说还有人会来吗?”菩萨保佑,希望这家伙今天做的菜不要有什么问题吧!否则她千辛万苦才搞得有声有色的小食庐,生意就要到尽头了。   还是大神师兄在的时候好,若是遇上这种情况,他一定会在厨房里帮她做好一切的。说起来自那日他送来信后,又过了好些天了呢!不知以后他还有没有废话要和她说呢?   如果当初再多踩他几脚,他会不会多写几封信来澄清下呢?媛媛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对大神师兄那么好了,早知他有这嗜好,她就该对他凶点。不不不,那样会把他吓跑的,嗯,该多挑点儿刺。比如说——他的发型不好?身材不耐看?胸肌不够大?   我呸,这都什么跟什么嘛!怎么越想越象只小色丨猫?越想越觉得大神师兄全身都是优点,根本就挑不出毛病嘛!   媛媛伸手在自己面前舞了舞,将满脑子的大神师兄全擦掉,想了也白想,还是别想了,做事吧!   汤不凡在旁看着妹妹纠结的表情,一会儿笑,一会儿眼里放着光,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妹妹这是在干嘛呢?发花痴?她不会看上霍成羽了吧?那小子居然敢挖方池的墙角?   食庐有了霍成羽的帮忙,好似一下子什么都不缺了,但是令媛媛头痛的是,二楼真的成了名副其实的雅座了。霍成羽说到做到,真的搬了一张专座椅子来,然后发现原来桌子和椅子不搭调。第二次又搬来一张桌子,然后是动物皮制成的地毡,而后再是他的专用碗筷,专用茶碗,专用杯碟……   有次媛媛多嘴说了句:“成羽哥,你搞这么多花样,小侯爷下次来了,难道让他浑身不自在吗?”白忆之可是一向喜欢低调点的。   霍成羽立马领悟到了她话里的精髓,再次光临时,又带了一套一模一样的东西来。媛媛再也不敢提点他了,怕就怕如此下去,自己这食庐迟早被他给换了。   初冬时,媛媛让邓忠忠的朋友过来,在外面搭起了一个围棚,可挡风雪,又在棚里加多了几张中间挖空的桌子。火锅要人多才热闹,有那气氛才能吃出感觉来,所以她要这里整个冬天都暖暖的。   没过几天,媛媛迎来了,自己生命中的第一场雪,高兴得手舞足蹈。运河果然如她所料的结冰了,是时候推出她的火锅了…… 作者有话要说:  霍成羽的性子很浮夸,名副其实的高帅富。   香香很郑重的声明,媛媛不是万人迷。   也不可能是!喜欢她的人得特别有眼光。   ☆、隆冬飞雪(一)   媛媛的火锅一推出便十分火爆,她之前担心的事情仅仅是附近的人是否会接受这种太过辛辣的味道。起初几天几乎所有尝鲜的人都只点了微辣的味道,但日子久了,渐渐也有人开始叫中辣了。   辣椒在冬天确实是种好东西,下肚以后能御风寒,整个人都感觉暖和了不少。还好霍成羽在飘雪之前便又帮她运来了不少,有辣椒酱,也有她曾向他提起过的干辣椒,否则媛媛真要担心熬不熬得过这个漫长的冬天了。不得不说,这送上门的义兄还是有点神通的。   媛媛看雪看得久了,也没最初的兴奋了,又专注起店里的生意来。   这日午市刚开,外面便传来了阵阵冬日独有的马蹄声。春桃到门口迎客,媛媛听到她在外喊道:“小姐,小侯爷来了。”   媛媛吩咐了陈刀几句,便出了厨房,正好遇到白忆之从外面进来,在门口抖落一身雪花,解下了身上的黑色大氅。与往日不同,他没再穿黑色的锦袍,但内里的衣衫依旧颜色暗沉,刺绣精美,是深宝蓝色的锦缎长袄,领口处镶着一撮貂毛,正好裹住了他原本修美的脖子,露出俊逸的脸庞。   媛媛仔细看了他几眼,见他脸色比之前画舫上红润了不少,神采奕奕,又是一副英气十足的模样了,总算放了心,仍礼貌地问了句:“小侯爷身子好了?”   白忆之将大氅递给身后的侍从,拍了拍袖子,点点头,立马露出一抹粲笑,“好了。”没好他敢来吗?不怕她将他轰出门去?   “赶紧上二楼坐会儿吧。”媛媛替他引路。   白忆之也没多言,对身后侍从示意了一下,便跟着媛媛上楼了。一路上四下望了望,发现竹楼还是原来的模样,收回目光便只望着前面那个又瘦了少许的背影。他没来的这段日子,看来生意也挺好,这丫头都忙得瘦了,心里又有些心疼起来。   二人刚上二楼,白忆之脸上的笑容瞬间没了,沉默一瞬问:“你何时喜欢起如此浮夸的东西了?”   媛媛一早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从霍成羽第一日将自己的专座放到这里来,她就已经知道这就是他想用的方法。既不用自己张口,眼前这人也能体会到他的一番心意。   “我还以为小侯爷知道。”其实媛媛也猜想过他兴许知道,或者根本就是他授意的,但眼下看来白忆之确实是不知情的。   白忆之轻轻蹙起眉头,只一瞬便明白了,重新拾起笑容,叹道:“我还是觉得之前的好。”   媛媛也不和他多话,反正某人的目的是达到了,以小侯爷的睿智,不难想出其中的缘由吧。   白忆之坐下后,搓了搓手,抬头问:“有什么好吃的?方才进来时就觉得好香,你又弄了什么新鲜玩意儿是我没试过的?都端上来吧。”   他在繁城可是牵肠挂肚了很久了,昨儿黄昏皇上派来的御医刚说他可以出府走动了,今儿就忍不住过来了,所以连招呼都没来得及打。   媛媛见他大病初愈,不想让他吃那么辛辣的东西,问他:“药膳好不好?”   之前弄完火锅,想到有些人估计不会喜欢辛辣,所以也弄了清汤,问过镇上的张大夫后加了些药材进去和羊肉炖煮,倒也美味。见他今日来了,便打算给他试试。   白忆之这几个月喝药喝得都怕了,一听药膳二字便皱紧了眉头,“没其他的了?”   媛媛微微扬头,“最近就弄这些了。”   白忆之虽然有点不愿,但又不想这丫头失望,也想看看她到底弄了什么东西这么宝贝,唯有隐忍地点了下头,“好!那就药膳吧。”   媛媛下去张罗了,白忆之伸手摸了下自己坐的那把椅子,就这雕花和银漆,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来过了。只是没想到霍成羽竟将自己的私物都搬到这里来了,他究竟想干嘛?   媛媛让陈刀搬了所需的东西上来后,自己端上来一小锅汤,放下后白忆之看了看,没出声。与之前画舫上吃的不同,这汤显然是一早备好,难道那日她就想要做这买卖了?见到媛媛只拿了一双筷子和一个碗,白忆之不太高兴了。   “我这么久不来,你就不打算陪我吃顿饭?”   媛媛原本想着下面还有事做,没打算陪他,但想起霍成羽,她改变主意了,“你先等着。”   媛媛下楼安排败家子主厨,取来一个小灶,又从之前自己酿的酒坛里打了一小罐子酒,让陈刀一起端上二楼。陈刀将小灶放好,媛媛便将瓦罐放在了上面。   白忆之闻到酒香,心情愉悦了不少,烧酒他不是没喝过,从前在军营里也时不时和部下畅饮,热酒下肚,倒是十分畅快的。只是没想到这小丫头居然那么细心,竟知道冬天将酒热一下喝会暖身些。他一路骑马飞奔而来,说不冷倒真是假的,现在手脚都冰凉呢!   媛媛拿出一个小罐,用筷子夹出几粒青梅丢进酒里,白忆之挑眉问道:“这又是什么新鲜的喝法?”   “青梅煮酒。”媛媛笑了笑。这青梅可是上次霍成羽给她弄来的,腌制后还没给客人用过呢。之前老在电视上看到什么煮酒论英雄,眼前这不就有个吗?正好应景了。   白忆之不知其中典故,只道这小丫头又弄了什么新鲜东西出来,饶有兴致地等着。   “成羽最近常来?”   媛媛不想瞒他,毕竟人家是要做给他看,她何不顺水推舟,“嗯。时常来坐会儿,吃点东西,聊上几句就走。”不过这倒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以为他只是想做下场面功夫,没想倒是真的挺上心的。   白忆之点点头,没再出声,目光直直地看着身边的人为他煮酒看火,这景象仿佛是最温馨的。   锅里的汤烧开后,白忆之很自觉地拿起筷子开始涮肉。放进嘴里发现药味并不十分浓,倒有一股独特的草根香,和那日在画舫上吃的完全不同,更可口些,看来这丫头已经改良过配方了。   酒煮好后,媛媛舀了一匙到酒碗里,递给白忆之,他小抿一口,皱眉看着碗里的酒。   媛媛见他神色,问:“不好喝?”难道自己的方法不对?   白忆之故意将手里的碗递给她,“自己试试。”   媛媛不明所以,接过来了抿了一口,发现酒香醇厚,带着青梅的微酸挺开胃的,怎么这人就皱起眉头了呢?难道是他不喜欢酸味?   抬头间,见到白忆之嘴角微扬,带着几分邪气,她瞬间便知自己又上了他当。媛媛恶狠狠地瞪他一眼,放下酒碗便准备下楼,白忆之一把拉住她的手,“和你闹着玩儿,怎么就生气了?”   媛媛转头,白了他一眼,“好玩吗?”   “你生气就不好玩了。”白忆之目光殷殷地看着她。   媛媛长长出了口气,“算了。”白老鼠偶尔顽皮下,她还是可以原谅的。   重新坐回刚才的位置,白忆之才又拿起筷子夹菜,楼梯间传来一人上楼的声音,媛媛回头去看,只见春桃拿着一件白色的物件,神情犹豫,不知该不该上来似的。   “有事?”媛媛问道。   春桃看了看小侯爷,很小声地说道:“小姐的信,送信的人还在门口等着呢。”   媛媛立马站了起来,跑到她身边,抢过她手里的信封,见到上面的字手又开始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了,“春桃,你帮我看着小侯爷这里的火,我下去一会儿。”   白忆之不知发生什么事,却也没问,神色自若地继续吃着美食,却好似缺了几分味道似的。   媛媛跑到楼下,在柜台边小心地拆开那封从繁城送来的信,抽出信纸,发现竟然大片空白,这次比上次还要简短。只写了两个字——“冷吗?”   媛媛扑哧一笑,眼里又不自觉地有些湿润了,找来白纸认真地回了两字。   “不冷。”   见到这字,莫名心里暖暖的,恐怕就算外面飘起鹅毛大雪,她也是浑然不觉了。象上次一样折好放进信封,媛媛才将手里的回信交给了门边等着的送信人,谢了两声。   回到食庐方才想起白忆之还在楼上,赶紧上楼,见到春桃小心翼翼地在旁蹲着,十分紧张。媛媛对白忆之笑了笑,才让春桃下去。   白忆之见到二楼没人了,方才放下筷子,问:“谁来的信?”这丫头竟然如此紧张,心里有点小小的不悦,仿似刚喝过的青梅酒一般酸酸的。   媛媛挑眉,一副你管得着吗的模样,不想满足他的好奇心。这是她和大神师兄之间的秘密,干嘛要与人分享?   白忆之见她神色,皱起眉头,不快地问道:“方池?”   媛媛愣了一下,岔开话题,“酒喝完了吧?我给你满上。”   白忆之耍脾气似的恼道:“不喝了。”   自己顶着风雪都要来看上她一眼,在她心里竟然不如方池送来的只字片语?白忆之也被自己的怒气吓了一跳。   良久,他叹了口气,重新拿起筷子,低头说道:“他最近很少呆在‘在水一方’。”   “哈?”媛媛被他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弄得糊涂了,但很快回过神来,他是在告诉她大神师兄的动向吗?   “你不想知道他都去了哪儿吗?”白忆之转眸望向身边的人,仿佛在等待她相问一般。   媛媛摇了摇头,心里隐隐一酸,她怎会不知道大神师兄是为了谁才回繁城的,虽未见过,但至少是他想要的。看着白忆之这么恼火,估计是师兄有所行动了吧。   这样不该很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呀!五一还要上班的香香好可怜。   求安慰,收藏在哪里?   ☆、隆冬飞雪(二)   用完午饭,白忆之却没走,一个人占着二楼雅座品茶。霍成羽之前从外地带回来一些好茶,放了一些在媛媛这里,媛媛借花献佛,拿来给小侯爷沏上了。反正霍成羽也不会介意,指不定就是为此安排的。   待到楼下休市,白忆之才起身。媛媛以为他要走,准备送他,却被他一把拉住了手。   “陪我出去走走。”   “外面下雪呢!”媛媛提醒道。   这人身子才刚好怎么就龙精虎猛了,一点都不注意休养。   白忆之懒得理她这些借口,拖了她,抓起大氅就出门,上马后,将她拉到身前坐下,转头对侍从说:“不用跟来。在这儿等着。”   一班侍从不知所措,但小侯爷的命令他们是不敢违抗的。估摸着自家主子可能是最近憋得久了,想和媛媛姑娘溜下马,都乖乖地留在了原地,不敢造次。   白忆之打马扬鞭,带着媛媛离开食庐,跑了一会儿见不到人了又停下。大氅一扯,将媛媛捂了个严严实实。   媛媛被他强拉着出门,心里本来就不痛快,奈何自己力气没他大,只好忍了。这会儿呆在他的大氅里,暖烘烘的,微微抬起头,见到小侯爷一脸不悦,故意嗔道:“你方才吃上火了吧?”   “对!”白忆之低头瞪了她一眼,“这都是谁害的?”   媛媛想笑,却强忍住了,“煮给你吃还错了?那下次不煮了。”   “你敢!”   “你不是说我害你吗?”   “你只需负责就行。”   也就是说即使吃了不痛快,他也照吃,但却死皮赖脸的要她负责?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你可以不吃的。”   “我就吃。”   媛媛看着这任性的孩子摇摇头,拿他也没辙了,由着他火吧。   二人在风雪里跑了一会儿,已经到了运河堤上,白忆之下马,伸手抱下媛媛,将马绑在路边的树干上,拖了她去河面散步,却一直没出声。   媛媛第一次感受冰上漫步,有些忘乎所以,反正出都出来了,不玩个够本,怎么对得起自己?没一会儿便自己玩上了。   “喂!你在干嘛?”媛媛见到小侯爷磨磨唧唧地走着,有些不耐烦了。   白忆之却只是看着她,仿佛有心事似的,半宿应上一句:“下火。”   媛媛扑哧一笑,“那你慢慢下吧!”转身自己玩自己的了。   今日河面风不是很大,但飘着细雪,天地一片素白,四周都是沉甸甸的景色,唯有这河面上光滑如玉。媛媛穿了件绣花的白色小棉袄,下面是同色的裙褂,脚蹬一履鹿皮靴,倒也不冷,最害怕的莫过于自己太重了,这冰不会被自己压碎吧?   还好运河结冰已经多日,媛媛也比较胆大,没一会儿便在上面行走自如了。第一次感受这冰天雪地的乐趣,她玩得挺尽兴的。   “走慢点儿行吗?”白忆之看着她那开心模样,心里的火更大了,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生起气来。   媛媛回头翻了翻白眼,自己走得慢还不准别人走快了?真是霸道。回头时,脚下一滑,以为自己会摔个四脚朝天,却被人妥妥接住,白忆之已到身前,一把搂住了她,只是某人估算错误,连自己也一并连累着躺在了冰河面上。   媛媛侧脸看着他一笑,白忆之却愣了,几月未见,她瘦了几分,但脸上依旧肉嘟嘟的,整个人像个雪球似的可爱极了。在风雪中不知是冻的还是被风刮的,脸上泛着红潮,好似女子妩媚的娇羞,令他心神为之一荡。   媛媛正想起身,却发现有人手上一紧,死死地将她搂进了怀里。白忆之俯身过来,媛媛吓了一跳,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蹭起,撞在了他额头上。   “你干嘛?”媛媛莫名火了。方才他的动作,分明就是……   白忆之揉着被她撞痛的头,低骂一声,恼道:“撞到人一声抱歉都没有?”   媛媛纠结地看着他,莫非自己误会了?可是他刚才明明就是想亲她,想起霍成羽,好似有几分明白了。   两人站起身,媛媛赶紧离开他几步,提议道:“外面好冷,不如我们回去吧?”   白忆之拍拍身上的雪渣滓,沉默一阵,抬起头狠狠地看着她,“你喜欢方池?”她方才明明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却回避了,竟然直接选择了逃避?   媛媛象被谁捅破了心窝似的,有种情绪蔓延开来,呆呆地站着不知怎么回答。她喜欢大神师兄吗?虽然从未恋爱过,但这种感觉却并不陌生,和那些电视里看到的暗恋确实很像吧?他开心,她就会跟着笑;他犯愁了,她也会愁眉不展;他走的那天,她明明是害怕去送他,所以躲在厨房里听到声音都没出去。见到他的来信,哪怕是只字片语,她也会开心地流泪,这些都是因为喜欢他吧。   原来自己已经不知不觉间喜欢上了大神师兄了……   白忆之走到她面前,伸手拨开她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碎发,叹了一声,“回去吧!”   一路上二人没再说话,媛媛坐到了白忆之身后,只轻轻扯着他的衣角,没敢再靠近。回到食庐,白忆之扶了媛媛下马,看着她走回食庐,在她身后扬声说道:“我还会来的,别想着敷衍我。”   媛媛没回头,嗯了一声,便进去了。   渡口下了几日大雪,忽然间就好似冷清了起来,除了那些不得不出门营生的人,几乎见不到之前川流不息的热闹场面。其实在运河结冰以后,行人就少了,不少人即使出门也选择了陆路。所以食庐这几日生意也转淡了,但仍有不少人特地过来,虽赚的不多,也够食庐的日常开销。   媛媛借着这几日空闲,一个人呆在阁楼上,重新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忽然觉得很好笑。或许自己早就知道喜欢上了大神师兄,可是知道他心里有人,所以才让他走的,只是不想自己深陷其中,无法自拔。自己居然也有自欺欺人的时候,对自己都不够坦诚啊!   出神间,听见有人上楼,媛媛走下阁楼见到霍成羽拍着衣袖上来,见到她咧嘴一笑,“听你哥说你好似最近心事重重?”   媛媛示意他坐下,拿起二楼一直煨着的水壶,替他冲了杯热茶驱寒。   “小侯爷最近好吗?”那日拂了他的面子,这几日冷静以后,媛媛有些后悔了。喜欢一个人是没错的,是自己拒绝得太直接,没顾及到小侯爷的面子,即使他脾气再如何好,自己那样对他,也是会发火的。   霍成羽皱起眉头,“最近很少见他。他身子好似好些了,公务繁忙,哪有空来和我消磨啊?”   媛媛点点头,“多谢你这段日子的帮忙,其实你不用老往我这跑的。我和小侯爷……”   霍成羽似乎在等她将话说完,但眼前这丫头却把话说到这里就不肯往下说了,低头细想,问道:“你和他如何?”   媛媛深深吸了口气,抬起头,坦然地说:“我和他只是朋友,过去、现在、将来都只是朋友,所以你不必为此太过劳心了。”把话挑明了,她也觉得舒坦些。   霍成羽若要继续帮她固然最好,但她不想利用小侯爷对她的感情去维系她和霍成羽之间的关系,这不是她做得出的,而且这样的关系并不牢靠,终有一天会坍塌。   霍成羽端起茶杯轻轻吹了一口,浅浅一抿,“嗯。我一早说过,我不是为他。”   媛媛只道他是执着,没有多言,日后他见无利可图自然会有所选择的,也没必要为此伤了和气。想起自己的心事,媛媛问:“成羽哥,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霍成羽点头,“说吧!只要我做得到。”   “我想去繁城一趟。”媛媛抬眸望着他,想了好些天,她真的想去繁城看看大神师兄了,无论他现在如何,有些话如果不说,她会后悔一辈子的。即使说了,大神师兄不会为她改变初衷,她至少觉得对得住自己了。   霍成羽端着茶杯问:“有事?”   “我想见一个人。”   “谁?”   “我师兄。”   霍成羽噗地一声将刚喝进嘴里的茶喷了出来,慌忙替自己搽拭了几下,“他不在‘在水一方’,你去了也白去。”   媛媛点点头,好似小侯爷也说过同样的话,可是立马觉得哪里不对了,“我有说我师兄是谁吗?”自己好像从未和他提起大神师兄吧?   霍成羽一时语塞,佯作继续喝茶。   媛媛目光微闪,想起他方才的神情,总觉得他有什么话好似没对自己坦诚,缓缓眯了下眼,“成羽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有吗?”霍成羽佯作镇定,可笑得很勉强。   “你是不是认识我师兄?”就连小侯爷都不一定知道她口中的师兄是谁吧?她可从来没在他面前提起过。   霍成羽有些乱了,怎么这小丫头居然那么精明,是自己掩藏得不好,还是她太敏感了。这下如何向那人交代啊?他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不可在他成事之前露出马脚的。   “啊!我忽然想起府里有些事没处理,得回去了。”   “你给我回来!”   奈何霍成羽身手敏捷,逃过媛媛的熊爪,立马就下楼去了。   媛媛在楼梯上叉着腰,凶神恶煞般瞪着门外,见到汤不凡目光闪烁,跑过去便抓住了他。   “说!大师兄和霍成羽是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原来小成羽不是白忆之的人么?   咳咳,继续工作,码字。   收藏啊!留言啊!妹纸们,都透下气吧。   ☆、隆冬飞雪(三)   汤不凡被妹妹逮住了,心里直骂,好你个霍成羽,自己捅了篓子,便把这烂摊子丢给我了?好!你不仁,我不义,你说我这段日子装不认识你装得容易吗?   其实霍成羽到食庐来的第一日,汤不凡就大概知道他是为何而来的了,因为他尚未踏进食庐,便对汤不凡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只说他是来找媛媛的。汤不凡自然猜到是某人的安排,不想破坏他的好事,便没捅破这层窗户纸,难怪那厮走时说他不怕,原来是留有后着。他几次三番去向妹妹打听她和霍成羽都谈了些什么,也是想知道某人有什么动向,没想霍成羽这么快便露出了马脚,比他还差。   汤不凡把心一横,说道:“霍成羽是方池的同窗兼多年挚友。”一条裤子可以两个人穿的那种!不过这秘密也只有他汤不凡知道,外间的人最多是知道二人曾在同一间书院念过书。   媛媛回想起自己遇见霍成羽后发生的一切,一直没能找到一个完全合理的理由去解释,现在终于明白了。看来他真不是因为小侯爷才帮她,这一切都是大神师兄想帮她东山再起特意安排的?   “师兄他……”媛媛愣愣地松开了败家子。以为他走了,原来他只是换了个方式留在她身边,他这么做仅仅是希望她早日回繁城吗?   汤不凡干咳两声,拍拍妹妹肉肉的香肩,“我一早告诉过你,方池他喜欢你。”是你自己不信的。   媛媛呆呆的,这么说大神师兄的男人心事是……   他一早看出小侯爷喜欢她了?所以那时才时常不悦她和小侯爷走得那么近,而她都干了些什么?居然还赶他走……   那日竹楼上的情景清晰浮现,原本以为大神师兄是拿她做实验,原来他是在向她表白吗?难怪那时他的神情如此认真,媛媛现在记起心都不由自主地噗噗跳着。   可他不说明白,她怎么知道?不是媛媛对自己没信心,而实在是大神师兄在她眼里太过完美了,她怎么都想不到他会喜欢她啊。   媛媛哼了一声便上楼了,汤不凡望着她的背影心里毛毛的,他知情不报,她不会扣他月钱吧?   第二日,媛媛刚到食庐,身后便传来马蹄声,她扭头去看,又见霍成羽极其惹人注目的专驾。见到媛媛,霍成羽立刻从马车里钻了出来,车还没挺稳便跳下快步走到她跟前。今日此人的穿着一看就不是往常那样精心收拾过的,看来是急着过来找她有事吧。   媛媛朝他身后望了望,有些失望,等春桃开了食庐的门,才对霍成羽道:“成羽哥,进来坐会儿吧!”   霍成羽昨天临阵脱逃,一直不太好意思,不知如何开口和这丫头说话,既然她招呼了,就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下,立马嗯了一声。   二人上到二楼,春桃去烧水沏茶了,霍成羽坐下后,想起媛媛方才的一瞥,解释道:“我昨晚回去的确给他说了,不过……他不方便出城,所以……”昨天自己这样跑掉,这丫头八成是猜到了,恐怕他哥已经给她说了,他也不想遮遮掩掩了。   “有什么事等他自己来解释吧!”媛媛淡淡应了声。   霍成羽觉着她是在生气,着急地解释:“并非他不肯来。而是他有他的苦衷,加之他自幼便有一毛病,一坐马车或者画舫之类的东西便会……便会反胃,出门都选择步行居多,从繁城到这里路途也不算近。上次过来找你,他不就……”   媛媛本不是在生大神师兄的气,只是希望他要做的事情,由他亲口来告诉她。但听到霍成羽的解释,却愣住了,“你说上次?”   霍成羽点头,“就是你回祖屋后,他着急来寻你们,所以……听他说起好似是在路上偶感不适,所以才碰伤了头,还好救他的人是你。”   原来那次不是偶然?他当时就是来找她?那日他架着马车一定很辛苦,那侧头一瞥原来是胃部不适啊……   霍成羽见她一直不说话,哪里想到她是在沉思,心里很急,这事怎么说也是自己处理地不好,但他从来没哄过女孩子,尤其眼前这位还是自己挚友的心头肉。一时急了,也顾不得该不该说了,“他的确是来找你的。不凡闯祸的时候,他与我一道在外游历,回来就听说了‘第一楼’的事,那时你已经和不凡离开了。他与弟弟争执了一番,便拿了东西出来找你们。可这一走便是五个多月,直到他回来,我才知道他是来找你了。”   虽然早知道大神师兄有这毛病,可媛媛现在听来却是另一番滋味,当时他便是一心想着她的,可惜她却将一切都“忘了”。他当时一定很伤心吧?想起第一次给大神师兄梳头,他曾问她是不是在生气,原来是事出有因的。   “他喜欢我?”虽然昨日败家子说了,但媛媛至今仍是懵懵懂懂的,还没全信。   霍成羽点点头,“从前我不知道,只知道在书院时,若是谁笑话你……他便会气得与那人争执,有时甚至还会因此与人动手。”那时他也曾问过他,难道对汤家那小胖妞有意思,他可是差点连他都揍了。想起这事霍成羽至今都耿耿于怀呢!   媛媛满头黑线,大神师兄从小的口味就是这样肥腻吗?但想想又觉得别扭,那块肥肉不就是自己吗?霍成羽顾及她面子没将中间的话说白了,但她却是听明了的。   “我也曾问过他护着你的原因,他说你变成这样都是他害的。这次从这里回去,他整个人都变了,每日都为了你回繁城的事奔波着,好像想立马接了你回去似的,我想他是真的很喜欢你的。”霍成羽从未见过方池在乎一个人,即便是方家的人,他也没有如此着紧过。   “他害的?”媛媛实在想不通自己之前长得那么胖和大神师兄有什么关系,难道是他小时候做菜把她养成那个样子的?还真是两小无猜啊!脑子里浮现出缩小版的大神师兄给师妹做菜,将她养成小肥猪的模样,真是一段孽缘啊!   霍成羽长叹一声,原来方池说这丫头什么都不记得了,是真的。   “方池小时大病了一场,之后便味觉迟钝,几乎食不知味,因此他爹早早便说他做不了大厨,将他送去书院跟着夫子念书。可他从小便跟着他爹和令尊在厨房里看师公掌勺。耳闻目染,一直很爱做菜,几乎视为人生的最大乐事,他偶尔私下偷偷地做给不凡吃,却老被他笑话。是你对他说,不打紧,将来他做菜,你帮他试味,因此你才……”   媛媛只觉得自己身后闪过一道霹雳,原来自己之所以长这么胖,还真是被大神师兄养肥的?但只那一瞬,媛媛便反应过来,“他食不知味?”那他是如何做出后来的那些美味的?不会都是她替他试的吧?难怪他身上总有那么一分孤寂的感觉,只因为他与旁人不同吗?食不知味是怎样的一种乏味啊?媛媛想都不敢想。   霍成羽不知今日是不是专门为点头而来的,再次点过以后,继而说道:“因为你的那句话,他从未放弃过,尽管他爹不肯教他,他依旧一个人坚持着。”所以即使是“在水一方”的人也不知道他其实是会做菜的,食不知味这件事,除了方池自己,知道的也只有他爹、媛媛和霍成羽了。   说到这儿,霍成羽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递给媛媛,“他昨晚想了很久写的,我没看,希望你看完可以原谅他,他其实为你做了很多事。”   媛媛从他手里接过那封信,颤抖着拆开,抽出信纸,早已料到只是一句简单的话——   “许你一里长宴,迎你过门可好?”   媛媛噗地一声笑了,可眼里含着泪花,这算什么?求婚?太直接了吧?而且人还不在身边,没戒指没花,太没诚意了。   霍成羽手忙脚乱的,不知她怎么笑了,又哭了,忙问:“他写什么了?”   媛媛抹了把眼泪,嘟起嘴嗔道:“回去告诉他,想得美,天下哪有这么容易的事?”她还没恋爱过呢!还没好好享受其中滋味,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把自己嫁了?   霍成羽虽不知方池在信里写了什么,但却真真切切听到这丫头拒绝了,着急起来,那家伙可是说了,他若再办不好这事,他就与他绝交。   “媛媛,看在义兄面子上,你就答应他一次吧。”   “亲哥来了也不成,这事儿没第二次。”   “我可比你亲哥对你好!”   “好吧!给你几分薄面,告诉他,这事等我回了繁城当面再说。他不是说要设一里长宴吗?让他先把菜品想好了,不好吃我可不同意他信里的要求。”   霍成羽愣了,方池这家伙夸下多大的海口啊?一里长宴……   就算是他也不敢想啊!   送走郁闷的霍成羽,媛媛拿着方池那封信坐在阁楼上偷笑,忽然好想回繁城了。她知道他不是不想来,不来一定有他的原因,不是每段路都要他陪着自己走的。   春天刚到,邓忠忠就给媛媛带来了新年的大礼,他替媛媛养的鱼,终于可以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神师兄就是这样简单直接,   让人接受起来很困难啊!   其实媛媛不是在故作姿态,   女孩子都希望自己的恋爱、结婚、相伴到老,   每个过程都是完美的。   ☆、春回日暖(一)   媛媛让邓忠忠先送来了一条较大的鱼,正好昨日白忆之派人来订了二楼雅座。虽然小侯爷最近似乎心情不错,之后又来过几次,那日的事也没记在心上,但媛媛一直对他有些愧疚,想着借这机会做顿特别的以示歉意。道歉的话她是说不出口的,况且自觉没错,只是心里有点过不去。   刚到午时,一辆极其奢华的马车便停在了食庐外面,春桃本在门口候着小侯爷,不料见到这情景,立马便跑回了厨房。前些日子,小姐给她说了心事,春桃也知道了几人间错综复杂的关系。本来今日小姐是要宴请小侯爷的,怎么霍公子突然来了,这事儿怎么都得先告诉小姐一声,让她有所准备。   听了春桃的话,媛媛吩咐了陈刀几句,便出了厨房。正好迎上霍成羽,他一身酱紫色暗花布衣,贵气得令人透不过气。媛媛已经习惯了他这样的高调,正想招呼他,却见霍成羽微微欠身对身后一人恭敬地说:“小侯爷先请。”   媛媛寻思着,原来两人是一道来的吗?   果然,白忆之黑色绣金锦袍一抖,便抬脚踏了进来,见到门边的媛媛,微微一笑,“今日邀了成羽一同前来,你不会介意吧?”   媛媛含笑点头,“小侯爷是来吃饭的,邀请谁,媛媛怎会介意呢?”反正一条鱼他也未必吃得完。   其实两人其间都有来过食庐几趟,却都不是一同到来的,媛媛只是好奇,二人今日怎么又约到了一块儿。而且白忆之一向低调,却坐了霍成羽的专驾过来,实在有点令人匪夷所思。   霍成羽见气氛有点诡异,忙替媛媛招呼道:“不如先上楼再说吧!”   白忆之点点头,迈开步子走了。霍成羽对媛媛做了个眼色,仿似在安抚她,媛媛本就不担心,让春桃上楼沏茶,自己又回到了厨房。今天她要给小侯爷做的是一鱼六吃的新鲜玩意,加上这鱼与河里捞上来的不同,必须由她亲自操刀。   媛媛从水里捞出那条活蹦乱跳的鱼,抱得挺辛苦的。陈刀立马过来帮她,将鱼放到砧板上敲晕,回头对少东家说:“这事儿你吩咐我做就可以了。”   当初方公子在时,可是叮嘱过他的,粗重活要替少东家分担掉,所以他总是捡些少东家做不了的来做。这些日子承蒙少东家不弃,他也开始对厨房的事越来越有兴趣了,比起从前作威作福地过日子,这样他反而觉得更开心。不用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每天还能吃到少东家亲自做的饭菜,这些可是外面的人要花银子争着买的。   媛媛对他摇摇头,“还是我自己来吧!”   陈刀见少东家执意,只好退到一旁理菜,随时看着她有什么需要。   媛媛不得不在心里暗叹,邓忠忠确实用了不少心思在养鱼这事上,一条鱼居然这么重的,少说也有四到五斤的样子。方才鱼儿在她怀里挣扎,她竟有些抱不住了。   取过菜刀,媛媛开始替鱼去鳞,现在的刀功进步不少,再不是大神师兄离开时那样生涩的模样。想着大神师兄和自己的料理,媛媛很快忘记了之前门边发生的事,做起吃的来她一直都是全神贯注的。   一条鱼她划分了几块,可以说浑身都是宝。分离出一些鱼皮,媛媛将鱼头、鱼柳、鱼腩、鱼前腹和后腹、还有鱼尾及鱼肠分离开来,按着自己的想法分别切好,便开始烹饪了。   白忆之与霍成羽在楼上闲聊,闻到楼下飘来的阵阵鲜香,不觉问:“你猜这丫头今日要给我们做什么?”   霍成羽不答,“总之每次都有新鲜的吃法。”   没一会儿,春桃端着第一道菜上楼来了,二人看着盘里的东西皱起了眉,均没动筷。春桃忙解释道:“小姐说今儿要做一鱼六吃给两位品尝,必须亲自操刀,所以请二位先动筷吧!”   “一鱼六吃?”白忆之眉头拧得更紧了。   霍成羽扑哧一笑,这丫头居然用一条鱼来敷衍小侯爷?不过敷衍归敷衍,那丫头的本事他也领教过了,就算普普通通的东西她也能别出心裁地搞些新花样。今日小侯爷邀了他来,他已经不是光吃饭这么简单了。只要这二人在一起,总能让他心情愉悦,况且回了繁城,还有后戏可看,他倒是很开心的。   上次画舫的事,他回到繁城就告诉了方池,那家伙第二日便要他派人给小丫头送信。看着方池着急,未尝不是人生一大乐事。谁让他从来都是一副身外无物的出尘模样,难得折腾下他,他还是乐在其中的。(损友啊!)   春桃看着白忆之的表情就有些胆战心惊,自问没有小姐的本事,立马欠身告退,还有菜等着她上呢!   这顿饭媛媛前后用了小半个时辰便搞定了,鱼本来就易熟,除了宰鱼,其实也没费什么功夫。她捧着最后一道菜上楼后才发现里面坐着的两人还没动筷,不觉有些生气了。   “知道人家做菜多辛苦吗?”媛媛嗔道,“不喜欢吃下次都别来了。”   白忆之眉角一挑,“不是等着你来给我们介绍吗?”他倒要看看她今日又搞了什么花样,桌上的菜平平无奇,根本看不出什么特别。一条鱼她也能端上桌子戏耍他,还有道理了不成?   其实心里不是没期盼的,只不过看着这丫头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他就来气。   媛媛放下手里的砂锅,不想和他多费唇舌,这鱼要是凉了可就吃不出滋味了,这几道菜的绝妙之处就是这条鱼。可不能浪费了自己的一番劳作,还有邓忠忠他们近一年的心血啊!   媛媛指着第一道菜道:“这是凉拌鱼皮。”   白忆之点点头,这个他当然知道,从这条鱼端上来时,他就已经看明白了。媛媛见他仍不动筷,白了他一眼,接着说:“等下就不好吃了,爱吃不吃,随你。”   白忆之见她真的有点火了,拿起筷子招呼身边的霍成羽,“吃吧!”只要她来了,他就有胃口了,连这点都不知道,还真是迟钝。   二人夹了一块鱼皮放进嘴里,刚嚼两下,霍成羽便赞道:“好脆!”   鱼皮本就是一道爽滑的佳肴,从前他也吃过,却没吃过这么脆的。配上清脆的胡萝卜丝和青瓜丝,可爽口了。   “你怎么做到的?”   白忆之也抬头来看她,眼里写满了疑惑。   媛媛看着两人的神色,得意地笑了笑,“我这条鱼可是专门为这养的,当然脆了。”这可是她从前吃过的最独特的一种鱼了,就是饲养起来很难,还好有邓忠忠他们帮忙才得以解决这难题。   霍成羽想起这丫头早前的确跟他说过她在养鱼,难道养的就是这种吗?原来不是她做得脆,而是这鱼本来就脆?   有了这道开胃菜打前阵,媛媛信心满满的,指着第二道菜道:“试试这蒸鱼柳吧!”   两人依言一试,顿时发现连这鱼柳都和平时吃的不一样了,从前的鱼都是鲜嫩的口感,可这看似平凡的一道豉汁蒸鱼柳,居然也是带着爽脆的感觉,只是比起鱼皮来更有嚼头。   后面的菜没等媛媛开口,两人已经忍不住了,鱼身下半部媛媛用了煨煮的方法,却依旧奇脆无比,肉质扎实,如若不说,完全吃不出是一条鱼应有的口感,却又不失鱼本来的鲜美。鱼腩是单独翻炒的、鱼头和鱼尾用砂锅焖熟、鱼排加了蒜蓉炸过,连鱼肠都被她别出心裁得与蛋煎在了一起。道道菜都带着这条鱼独特的口感,与二人之前吃过的完全不一样。   这哪里还是鱼肉啊?简直可以和猪肉媲美了,可猪肉却没这鲜脆的感觉,那种滋味让二人停不下筷子,没一会儿桌上的菜便被两人一扫而空。   霍成羽摸着自己难得吃得如此饱腹的肚子,满足地赞道:“真是世间独一无二的美味。”   媛媛扑哧一笑,看着他那快饱死的样子,心情大悦。做大厨的最开心莫过于自己的菜有人欣赏,霍成羽倒是让她狠狠爽了一把,这义兄还真是认得值了。   白忆之放下筷子,却没多话,老半天道:“她都可以去参加两月后繁城举行的盛宴比试了。”   “盛宴比试?”媛媛愣了愣。   霍成羽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继而解释道:“那是繁城太守今年突发奇想搞出来的,说是为了弘扬繁城百年来的饮食传统。据说邀请了几位知名食客来做评判,奖励嘛……一百两银子,已有人私下捐助了。”   媛媛将他神色看在眼里,微微瞥了白忆之一眼,霍成羽续道:“这次‘在水一方’也在受邀之列,除了方家,还有繁城另外的几家食肆,听说连京城的‘香满楼’都会出席。可谓盛况空前啊!”   “是吗?”媛媛瞪大了眼,这可谓是第一楼东山再起的一个难得的机会啊!   霍成羽咧嘴一笑,“相信这事小侯爷再清楚不过了。”   媛媛从他方才的神情里已大概猜出与白忆之有关,低头思量着。   白忆之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衣裳,一副准备回府的模样。霍成羽对媛媛示意一下,媛媛却不慌不忙,长叹一声,“可惜我食庐事多,没空去凑这热闹,一家大小还等着我开饭呢。”   她可说的是大实话,若她离开几天,败家子指不定就会把这食庐弄没了。她还真不放心呢!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媛媛很聪明的。   ☆、春回日暖(二)   “你!”白忆之本想着这丫头或许会求他,没想她居然就这样放弃了?那他搞这么多事来干嘛?   “小侯爷您这是又上火了?”媛媛很诧异的表情。   白忆之只觉得胸口阻着一道气,狠狠压下,却忍不住咬牙切齿,“你想不想参加?一句话。”   “不是那么想去。”   “算了!为了方便我解馋,你还是早日回繁城比较好。我去帮你试下。”   “哦,既然小侯爷执意,我就勉为其难给您面子吧。”   “……但你得答应我,你必须以第一楼的名义出赛。”   “可第一楼已经没了。”   “……”   这日霍成羽回去时一路都在忍笑,感觉就快憋出内伤了。某人昨晚约了他到府上议事,原本以为又是什么需要银两的寻常事,没想却是要他今日来食庐帮腔,目的就是要这丫头答应参加这场比试。这等好事,他怎会不同意,他是最喜欢看热闹的。   可如今看来小侯爷的如意算盘没敲响,反倒成了他在求那丫头似的,这怎能让他不乐呢?   食庐里,午市已收。媛媛叫来败家子商议比赛的事,顺便向他打听繁城人家的口味如何。   汤不凡一听妹妹要参加这场美食比赛,便蹙起了眉,“你不会不知道小侯爷对你是什么心思吧?”   其实白忆之人不是不好,若能攀上这贵人,汤家未来可以说在繁城横着爬都行。但士农工商,就白忆之的身世,这条路明显很难走,汤不凡平日虽吊儿郎当,但在妹妹的终身大事上,他还是不会真的那么儿戏的。白忆之最近老来食庐,即使再笨的人也已看出其中的蹊跷,比起他,汤不凡更希望妹妹如今喜欢的是方池那厮。   媛媛翻了下白眼,她怎会不明白败家子话里的意思,有点小小的感动,却没表露出来,“难道他放着银子在那等我去赢,我都不去?”   “明知是他的安排,你还送上门去?”   “如果我赢了,那是我的本事,我不参加岂不是对不起自己?”   再说这事就算她今日不答应,小侯爷也会想其他办法逼着她领他的情,还不如直接了当地接受了,免得他再费心思。有些人情是必须要欠的,但她也会想办法在别的地方弥补回来,所以她不怕领白忆之的情,更何况这情还是她“被迫”领下的。   “啊!这次回去不知能不能见到伶香呢?”汤不凡见事已至此,又露出平时玩世不恭的神情,翘起腿,躺在木椅上,枕着手开始憧憬。   “谁说你会一起回去?”   汤不凡听见妹妹这话,立马从木椅子上弹起来,双手叉腰,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的意思是不带我一起?”   “废话!你走了谁来看着食庐?真以为这次赢定了吗?”   要知道山外有山,媛媛可没说一定能夺得魁首,如果就这样放弃自己的根据地是不是太草率了点?   汤不凡不服气了,“凭什么你就可以回去会你的情郎,我去看看伶香就不行?”   媛媛捂头,“我哪来的情郎?”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方池……”   媛媛好想吐血,“我和大师兄是很纯洁的。”   “纯洁?”汤不凡哼哼两声,“纯洁,他会向你澄清他不是世上最要不得的男人?他会许下一里长宴迎娶你?”   “你偷看我的信?”   这晚汤不凡领教到了什么叫作家法处置,只能在月银和烧菜两者间二选其一,奈何阿爷一如既往的偏心,汤不凡为了保住银子,只得留下和妹妹学习烧菜的本领。   还好败家子有些根基,上手也没难倒他,媛媛只需叫他背熟调料的配制和份量,其他的都还算容易。媛媛暗叹,这家伙若不这样懒,整天想着花天酒地,其实也不是朽木不可雕也。   媛媛用了大半月的时间调丨教败家子,终于可以令她放心暂时将食庐交给他打理一阵子。正要准备闭关研究下自己的参赛的菜式,霍成羽却来了食庐找她。   “什么?要我先去繁城?”媛媛听了霍成羽此行的目的,有些奇怪,比试不是还有一个多月吗?为什么这么着急?   霍成羽坐在二楼的雅座里,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慢悠悠地解释:“这是小侯爷的意思,让你提前进城,也好以逸待劳,再说参赛的一些公函还需要你这几日画押署名。”   “可是我去了住哪里?”汤家在繁城已无家业,若是住在客栈的话,岂不是连闭关的地方都没有了?   霍成羽嘿嘿一笑,“当然不可能是小侯爷府里。”就算她肯,有人也不准啊!   废话!媛媛一头黑线,她当然不可能住到白忆之府上,那不是送肉入狼口么。转眸看看正在喝茶的霍成羽,此人明显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看来早已有了主意。一想到他和大神师兄的关系,媛媛微微眯了下眼。   果然,霍成羽良久才道:“我在城西有处别院,可以暂时借给你。锅碗瓢盆一应俱全,若还差什么,我可以吩咐人替你备齐。”   媛媛见住宿有了着落,心也踏实多了,但仍确认了一句:“小侯爷不会没事来登门造访吧?”   “当然不会。他最近忙着呢!”估计比试前他都未必有空,真以为小侯爷与他一样,是普通人家的有钱公子?他可是有公务在身的朝廷命官,是官宦子弟,说起来繁城四公子中属他最忙了。   得到这句保证,媛媛才叫了春桃回祖屋收拾,临走叮嘱了败家子几句,不准饿瘦了阿爷,不准弄垮了生意,不准拿食庐的钱去赌坊消遣,弄得汤不凡巴不得方池赶紧将她娶了去。还准备什么劳什子的一里长宴啊?   霍成羽见媛媛一副担心的样子,直接叫了自己府上的两名家丁留在食庐帮手,兼替她看着败家子,媛媛这才放心。所谓高薪养廉,霍府的家丁可不是败家子如今收买得起的,相信这二人也不会因小失大,否则怎么向自家少爷交代。   一路无话,媛媛和春桃坐在霍成羽的马车里欣赏风景,偶尔和霍成羽聊上几句。只是经过一座木桥时,春桃指着木桥来上了这么一句:“小姐,这就是你当初掉下去的地方。”   媛媛一头黑线地望着她,旁边的霍成羽别开脸,强忍着笑意。真是往事不堪回首啊!   媛媛拍拍春桃的手,安抚道:“放心,这次准掉不下去。”她已经很努力减肥了好不?虽然依旧胖乎乎的,但已经不是从前的肉圆子了。   马车在官道上走了一个半时辰,远方地平线上缓缓立起一道巍峨的城墙,城楼在和煦的春日中变成座座剪影,城门前似乎有些络绎不绝的行人往来穿行。媛媛第一次见到如此繁荣的古城,不觉有些走神,这都快赶上从前的大都会了,只是古朴了些。   “啊!是方少爷!”春桃的呼喊声打断了媛媛的思绪,才发现自己乘坐的马车已经放慢了速度,霍成羽俯身而出,走向路边的一个身影。   “不是说好在城里等吗?”霍成羽的语气明显带着调侃。   媛媛这才见到宽敞的官道旁,负手立着一个久违的人,一如往昔。方池一身牙白色衣衫在微风中轻轻飘逸,长长的束发被丝丝拂起,手里拿着一个带了轻纱的斗笠,棱角分明的脸依旧犹如刀削,深邃星瞳凝视着马车的方向,薄唇微启:“城里太吵。”   “也对!”霍成羽很难想象,只要这家伙出现的地方,还能找到一处安静,果然是有自知之明。   发现身后没动静,霍成羽这才回到马车前,皱眉问道:“怎么不下来?”   媛媛面无表情地从车里探出头,一把抓住霍成羽的衣袖,声音娇柔地唤了声:“成羽哥。”   霍成羽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吓了一跳,他和她可是从来以礼相待的,这丫头不会和她师兄一样有晕车的毛病吧?怎么突然分不清状况了呢?而且还要命地在方池这家伙面前发病,可知他随时可能抽了他的筋,剥了他的皮啊。   “媛媛,你这是……”   “你说过只有我和你的,你说话不算话。”   霍成羽听着媛媛娇滴滴的声音有些疯了,转头去看自己的挚友,果然那家伙脸上虽没什么表情,但眼里已经蹦出火星来。霍成羽不得不捂头大呼一声:“我冤啊!”这是在玩儿什么啊?想玩死他吗?不带这样耍人的啊!他可是知道方池这家伙看起来表面无害,其实是很记仇的。   方池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幕,只一瞬,目光深邃了少许,走到二人面前,一把拉过媛媛,拖进自己臂弯里,钳住,“还好你是被冤枉的。”   “哈?”媛媛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怎么就知道自己是在耍他二人呢?   是的,媛媛第一眼见到大神师兄是很兴奋的,恨不得立马跑下马车去与他相聚,可想起他之前不清不楚地就走了,害她以为自己单相思。加之霍成羽的隐瞒,虽然一切都是为她,但她也顺不了这口气。就在霍成羽和方池打招呼时,她便已想好作弄下二人,谁让他们俩什么事都瞒着她的。   可不得不说,大神师兄就是神啊!这样都被他看出来是她在演戏。   可是媛媛哪里想得到,她那一时兴起的小聪明,怎瞒得过方池。且不说霍成羽是他多年的至交,他难道还听不出这丫头之前让霍成羽带回的话中之意?   既然她答应地如此干脆,他又怎会猜不到她对他其实也早已动心? 作者有话要说:     媛媛有点腹黑的小机灵,   可方池却是大神哪!   ☆、春回日暖(三)   “喂!该放开了哦。”媛媛嘟起了嘴,本来以为有场好戏看的,结果戏没看成,自己倒被大神师兄钳住了脖子,动弹不得。有点急了,一时口不择言。   “喂?”方池对这称呼显然很不满意,才短短几月而已,这丫头连怎么开口叫他都忘记了?   霍成羽佯作别开脸,什么都没看见,这两人重逢的画面还真特别,不该是搂在一起喜极而泣的吗?春桃在旁捂着眼,脸红得跟煮熟的虾子似的,虽然一早知道了方少爷喜欢自家小姐,可两人也太亲昵了点吧?这可是光天化日之下,虽然没有众目睽睽,却也好几双眼盯着他们呢。   良久,方池松开手,嘴角一扯,“走吧。”   媛媛问:“去哪儿?”   方池应道:“进城。”   霍成羽捂头,指着城门问:“你确定要这样走进去?”   方池回头看看他的马车,淡淡一眼,“都差不多。”   霍成羽揉揉眉心说道:“它不及你惹眼。”   要知道这家伙出现的地方可是万人空巷的境况,就算自家马车再怎么招摇,也不及方池那张脸的魅力。   媛媛瞪大了眼望着大神师兄,霍成羽的座驾已经让她觉得很惹眼了,难道大神师兄还能比它更阻塞繁城的交通?   霍成羽见到媛媛的表情,知道她还没弄明白方池在繁城是何等的地位超然,提议道:“不如都先上马车?”   方池眉头轻蹙,远远看了看城门前络绎的人群,微微点头。几人重新回到马车上,刚坐下,方池便浑身不自在。   媛媛拉过大神师兄的手,在他手腕处比了三指宽的位置,轻轻按了下去。方池愣了愣,手腕内侧传来阵阵酸胀感,胃里顿时好多了,“跟谁学的?”   媛媛笑笑没出声,春桃可是知道的,原来有一日镇上的张大夫来食庐吃饭,小姐求教的便是这个问题啊?那日她远远见到小姐和张大夫说着什么,因为食庐很忙,她也没走过去细听,只是依稀见到张大夫拉起袖口比划了几下,正好就是小姐之前做的那几个动作。原来小姐是为方少爷问的?   方池见她不肯说,他也不再问,目光停在媛媛胖乎乎的手上,眉头轻拧,“怎么瘦了这么多?”那双白白嫩嫩的小手,虽然依旧那么白皙肉感,但却比之前小了好大一圈。   媛媛翻翻白眼,这可是她几个月的成效,他怎么能一副不悦的表情呢?忽然想起他把她养成小肥猪的样子,立马说道:“不许你再给我做菜吃。”   方池愣了下,回过神来,“嗯,以后你做。”   霍成羽一直在旁看戏,此时只觉得自己这老友太过分了,居然这样理直气壮地占他义妹的便宜,轻哼一声表示不屑。   方池侧头一瞥,面无表情,淡淡一问:“嫉妒?”   媛媛扑哧一声,霍成羽差点吐血,一把拉过媛媛坐到自己身边,“来给你看个好玩的事情。”不带这么占我家义妹便宜的。   媛媛见大神师兄脸色不错,看来暂时没有不适,这才问:“什么好玩的事?”   霍成羽故作神秘,吩咐春桃将两边布幔放下,整个车厢瞬间暗了下来。霍成羽掀起布幔一角,示意媛媛凑过去看,媛媛依言,只是怎么都看不明白。   马车已进入城门范围,不少人停下了脚步张望马车的方向,人群传来阵阵议论声,却没什么特别。   “哇!是霍家的马车呢!”   “不知里面是谁。”   “应该是霍大公子吧!可惜被窗帘挡了看不见。”   “不知他打哪儿来。”   “……”   “啊!你说方池今日出城干嘛去了呢?”媛媛身旁传来霍成羽提着嗓门的一句话,不解地转头去看他。难道他想制造混乱吗?媛媛隐隐觉得他应该是这样的目的,就不怕自家马车被人拆了?   霍成羽一脸贼笑,瞥了瞥自己的挚友,继而说道:“还跑到渡口那么远,该不会今晚打算在那儿过夜吧?”   方池好似没听见一般,自顾自打理着袖子,仿佛他早已习惯了这家伙的自言自语,懒得理会。   媛媛看了二人两眼,又将头转向窗外,忽然惊异地发现,方才车外的人少了一大半。媛媛瞬间有种置身于男儿国的感觉,因为外面的人群里竟再看不到一个女子的身影。还有个男子正忿忿地盯着出城的方向放声大喊:“臭娘们儿,还不给老子回来!”   媛媛一头黑线地转回头,原来霍成羽这辆马车在繁城畅通无阻的原因是有大神师兄的大名替他开路?这女人都跑了,剩下的男子也该没一会儿便去追吧?难怪他马车即使再招摇也一点不担心了。   可是想着方才的一幕,媛媛看了看大神师兄,这一定很困扰吧?他每次出城经过城门或大街小巷,是不是也这样人山人海?那他要出来接她一定也是费尽了周折吧。   霍成羽见到她脸上的表情,伸手拍拍她的肩,安抚道:“你就别替他担心了。这伎俩还是他传授给我的。”   “哈?”媛媛瞪大了眼。   “要不你以为他今儿是怎么好端端站在城门外的?”霍成羽看了看方池。这家伙的诡计他还不知道?一见他身边没了自家书童的身影便知道他又是故技重施了。   媛媛大致地YY了一下,不得不为那群痴女摇头,都说帅得不像话的男人要不得了,果然自己说过的话是真理。   方池见到她的神情,眉头紧拧,一把将她重新拖回自己身边,说道:“不舒服。”不准胡思乱想。   媛媛立马将那群可怜的女子忘得一干二净,重新帮他捏起了穴道。霍成羽看着方池一副享受的表情就来气,这人天生一副令天下女子为他倾心的容貌,居然连在小侯爷面前趾高气昂的义妹都不能幸免。活该他成为男人公敌!   霍家的马车从来在城门便是畅通无阻的,守城的官兵一见马车到来便搬开了木栏栅,少了些围观的人,自然很快进了城,一路朝城西跑去,到了霍家在城西的别院门前方才停下。几人下车,四周十分清净,天色已近昏黄,又是有钱人的别院门前,行人稀少,只有零星两人转头来看。   方池下车后,门边一书童模样的人,立马走到他跟前低声禀道:“方少爷,你的行李已安置好了。”   “嗯!”方池应了一声,象到了自己家一般,迈开步子径直进府。   媛媛愣在原地,看看身边的霍成羽,问:“大师兄也住这里?”   没等霍成羽回话,方池已转过身,眉头轻蹙,问道:“不可以?”   媛媛的心莫名噗噗跳了起来,忙摇摇头说:“没有。”   这又不是她家别院,当然不能她说了算,这不是好奇吗?   方池低下眉睫,一瞬抬起,深邃的瞳眸清澈无比,“我是来监督你的。”   “哈?”   “你不是参加了盛宴比试吗?”   媛媛不得不说他这借口找得可真好,自己能拒绝吗?师兄督促师妹,赛前指导很正常,很普通,是自己想多了?怎么对着大神师兄脑袋就不好使了呢?可是目光依旧疑惑地看着霍成羽。   霍成羽干咳两声,走到她身边,解释道:“你只问过小侯爷会不会来,可没问你师兄啊!况且让你回城,有一半也是他的主意。”他不点头,他敢接下这差事?   也就是说,大神师兄是一早想好的?有计划的?   “进去再说吧!”霍成羽留意到街上的人渐渐开始注意这里,提议道。   几人进了府门,霍成羽吩咐家丁把门关上,方才领着众人入内。媛媛走在大神师兄身后,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低声问:“这场赛事是小侯爷安排的,你不介意我参加吧?”   方池脚下微微凝滞,侧头看了看她,反问:“为什么要介意?”   媛媛满头黑线,想起那日冰河上的事,有些心虚,象做了贼似的低下头,“他……”就算他不知道这事,可霍成羽不会什么都没告诉他吧?或多或少他也应该猜出其中缘由,不是连败家子都明白小侯爷的用意了吗?   方池伸手揉揉她的头,“不足为惧。”   媛媛好似被什么东西呛到,干咳几声,叉着腰问:“那你为什么走?”败家子不是说什么男人心事吗?   方池反问:“不是你叫我走的吗?”   “我以为你……”   方池见她欲言又止,眉头拧得紧紧的,“以为我什么?”   媛媛对着手指,低声道:“我以为你和小侯爷心仪同一个女子,他略占上风,所以……”   “噗——”霍成羽好似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方池也会担心没人心仪?他恐怕现在最烦扰的事便是如何避开繁城这群女子吧。不得不说媛媛义妹还真是有趣。   “说起这事,”方池似乎在回忆,“倒是担心过的。”不过就短短几天而已。   “哈?”霍成羽不太相信。   可惜方池没打算满足他的好奇心,伸手牵起媛媛,便自顾自走了。自从见了她那句知道了,他便再也没担心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方池出行这事写得有点夸张。   但也不是没根据的。   据传当年潘安要出去就是这样的清醒。   噗,所以咱家大师兄就是第二个潘安吧!   能来点掌声和收藏留言什么的么?妹纸们。   ☆、春回日暖(四)   几人到了西厢,霍成羽吩咐家丁去准备晚饭,当是给义妹洗尘,却被方池叫住了。   “今晚吃媛媛煮的。”   霍成羽瞪大眼,这是什么师兄兼情郎啊?不知道你家师妹一路折腾,已经很辛苦了吗?连人家小手都拖了,居然不让人家好好休息,这人究竟知不知道什么是怜香惜玉?   方池看了看媛媛,说道:“时日不多。”   媛媛明白他的意思,知道每一餐都该珍惜,却很意外,一早知道“在水一方”这次也将参加角逐,他一点都不担心自己家的食肆吗?反而帮着她来打败自己?   “师兄你这次会出赛吧?”媛媛很期盼也很担忧,她至今不知大神师兄的厨艺究竟到了什么火候,他唯一一次做菜给她吃,还是那次的清蒸鲈鱼,媛媛知道那一定不是他的真实水准。   方池摇头,“不会。”   媛媛很吃惊,霍成羽在旁解释道:“他会做菜连他爹都不知,又怎会在人前献艺?”   媛媛想起之前霍成羽和她说过的事,隐隐明白了,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滋味。休息了一会儿便让义兄带她去厨房,霍成羽却在一旁的椅子上慵懒地坐着没动,指指方池,“那地方是他的,我可不敢擅进。”   媛媛只觉得今日与大神师兄重逢,不得不由头到脚地从新对他一番审视,原来他竟有那么多的秘密。连霍成羽的家里都有他的私人地盘?   霍成羽解释道:“这家伙在家做不了,只好找上我了。”而且还是强迫的。   说起来这西厢他也霸占了有些年头了,只要稍有闲暇,他便会来他别院住上一阵子。每次都一个人关在那间小屋子里,只有做好了他想做的才会出来。也只有他这挚友知道,他这是想清净。   方池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衣衫,没在意二人之前对他的一番言辞,只说:“跟我来。”   媛媛嗯了一声,跟在他身后,来到西厢后院的一间小屋子。方池从怀里摸出钥匙,打开房门,推开侧身一让,“进来吧!”   媛媛的心噗噗噗噗地跳着,不是因为大神师兄近在咫尺,而是第一次居然有机会踏进他的世界里,有些小小激动,这可是她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   “我去拿些食材过来,你今晚打算做点什么?”   媛媛唔了一声,应道:“随便。”   她哪还有心思去理会配菜的事情,一双眼都在打量着大神师兄的秘密。这间屋子不大,但厨具一应俱全,每样东西都摆放地规规矩矩,连炒菜的铁锅都擦得贼亮贼亮的,果然是与她心里想的一模一样。   正想再踏前几步仔细欣赏,却被人一下拉住了肉爪子,顺势带进那人怀里。媛媛抬头迎上一张俊得令人窒息的脸,心跳越发快了,大神师兄竟毫不避讳地盯着她看,眼底那抹深邃仿佛要将她熔了似的。整个人不听使唤起来,有些软绵绵、轻飘飘的。   “师……师兄。”   方池微微眨眼,反手把门关上,将她紧紧拥进了怀里。媛媛听见那“咯噔”一声,心就好似沉到了底,停在那里仿佛不再跳动一般。   这一抱便是良久,媛媛脸上热得跟烧了油的锅底似的,在他怀里喘着粗气,却不敢吱声,生怕惊动了眼前的人。外间传来脚步声,一人停在门外问:“方少爷,我家少爷叫小的来问,可以准备备菜了吗?”   媛媛耳边响起大神师兄的一声低骂,感觉他的手松了少许。   刚想透气,不料嘴却被人堵住了,媛媛瞪大了眼睛,有些始料不及。大神师兄……   师兄的唇温温的,有些湿润,却带着一阵馨香的气息,塞满了媛媛的感观。轻轻的触碰渐渐加深,他似乎一点都不满足,趁着媛媛不备撬开她的贝齿,长驱直入,攻城略地般占据着每一寸领地,仿佛要在她舌尖染上他所有的滋味。   喂!不带这样欺负人的,这可是她的初吻,就不能温柔点么?他这是饿了多久才有这样的“食欲”。   可他搂着媛媛的手越收越紧,让她有些透不过气来,想起门外尚有人在,媛媛不觉“唔”了一声。方池轻轻咬了一下她粉嫩的肉唇,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她。   “在这儿等我。”大神师兄的声音带着几分迷离和沙哑,媛媛象失了魂似的点点头,除了傻傻站着,不知自己该干什么了。身体还残留着他拥抱以后留下的余温,看着他转身,才发现自己全身燥热地好似火烧一般,就连烫火锅都没这么热过。   好一阵子,方池才重新回到屋里,手里捧了些食材,见着媛媛还傻站在那里,对她招手,“过来。”   媛媛忐忑着走到他身边,方池从旁边的柜子里摸出一条干净的围布,抖了抖,绕过她的腰间替她捆在身后,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做我看。”   媛媛被他的举动又弄得呆了,回过神,摸摸自己腰间的围布,心里软软的,随便看了几眼便动起手来。大神师兄挑了一些比较易做的食材过来,看来也是不想她太辛苦了。   媛媛手里做着,脑子里却不停浮现着方才的情形,为了将自己的注意力重新拉回正事上来,开始找起了话题。   “师兄,不是说君子远庖厨吗?你怎么想到学做菜?”   方池在旁站着,正观察着她切菜的手势,听到这句,直接应道:“我不是君子。”   媛媛额头几缕黑线,好吧!是她太傻太天真了,一直将他当了君子。好像这样也可以合理解释他刚才的趁人不备了,但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出尘这么仙的小人……   其间,霍成羽无聊,不经意地走到了小屋前,第一次见到小屋门没有关,也好奇地靠了过去。见到义妹在那儿忙碌的样子,再看看自己的挚友,只有一种感觉,难道这家伙教会师妹做菜,就是为了自己将来做小白脸?无耻,太无耻了!   方池回头见到他,只淡淡一眼,霍成羽立马神情一变,知情识趣地回到了前厅,还是让他们单独呆呆吧。否则那家伙足以用眼神将他抽筋剥皮。   直到最后一个菜,方池才从媛媛手里拿过了锅铲。媛媛见到大神师兄要露一手给她看,忙站到一旁候着,不料方池却说:“把菜先端出去吧。这儿我来就可以了。”   媛媛悻悻地,但还是很听话地照做了,回到前厅摆好菜,没一会儿大神师兄也进来了。将手里的盘子放到了桌上,坐下让大家起筷。   三人执起筷子,媛媛第一个目标便是大神师兄的那盘菜,刚伸过去,方池便伸手架住了她的双箸,“等等。”   媛媛不好意思地伸伸舌头,一时心急倒忘记这里的正主还没下筷呢。可是她已经迫不及待,赶紧向霍成羽示意。   霍成羽嘴角微微一抽,伸长筷子夹了一匹菜,放进嘴里嚼了嚼,立马吐了出来,“谁做的?”显然此君表情异常纠结,象吃到特别难吃的东西一般,还不停吐着唾沫星子,端起身边的茶猛灌几口才平静。   媛媛茫然地看了看大神师兄,成羽哥面前那盘最顺手的菜明显是他方才做的,刚刚摆好,她不正想夹吗?会有那么难吃吗?不可能,大神师兄做不出那样的次品。   方池见到媛媛眼里的疑问,也不解释,不温不火地说:“礼尚往来。”   霍成羽伸手揉揉额头,开始深深忏悔,“其实吧!我是好心提醒你,肚子有点饿了。”   “我也很饿。”方池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   霍成羽眼泪都快出来了,这家伙明显是在一语双关,刚将脸转向媛媛,方池说道:“乖乖吃完,求谁都没用。”   媛媛茫然地看着二人,拿起筷子也想试下那盘菜,却被方池再次阻止了,“我特地给他做的,份量不多,你若想吃,以后有的是机会。”   霍成羽长叹,“媛媛,别说我没提醒你,你这师兄千万别惹。”否则你就知道什么叫做生活的辛酸了。   媛媛一滴冷汗,转头看看大神师兄,他却夹了一筷子菜到她碗里,淡淡说:“别听他挑拨。”   吃完晚饭,霍成羽很识趣地说自己府里有事,赶紧告辞离开了。媛媛和春桃先回了房间收拾,园子里传来阵阵古琴悠扬的乐曲声,媛媛在屋里想起今日大神师兄专用厨房内的一幕,心又不由自主地跳了起来。   没一会儿,琴声停了下来,媛媛瞥见春桃在打理房间,蹑手蹑脚地出了园子。脚刚踏出房间,便听到身边一人问:“去哪儿?”   媛媛拍拍被吓得噗噗跳的小心肝,转头望着月色下大神师兄的身影,依旧玉树临风,淡然若水。她咬咬嘴唇道:“我……出来看你在干什么。”   “这么鬼祟?”   媛媛正想回答,方池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拖着她便往花园里走。媛媛跟在他身后,脑子里一片空白,他这是要带她去哪儿啊?可脑子虽这样嘀咕着,脚却不由自主地跟了他去。   来到一处假山后,方池松开了她的手。一声,“媛媛,我好想你。”   之后便是某人热情似火的缠绵…… 作者有话要说:     大神师兄在媛媛眼里一直是完美的,   那是因为她其实一直都不了解真正的方池。   方池有很多的“坏毛病”,   霍成羽成了第一个祭品。   ☆、春回日暖(五)   清晨春桃一醒来便见到小姐坐在铜镜前梳妆,拎起自己的一撮秀发,不停比划,好似很纠结的模样。她赶紧起了床,平时都是她起得比较早的,难道小姐昨晚一宿没睡吗?   媛媛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正惆怅,脸是没最初时那么“大饼”了,下巴有了一个和败家子一样的美人锥,可是还是肉嘟嘟的模样。经过自己近一年的按摩,鼻梁有了,可还得再修饰一下。至于这嘴……   好似有点红了……   春桃来到她身后,望了两眼,问:“小姐,你这是在干嘛?”   “来帮我束个发。”   春桃依言拿起篦子,媛媛对她指手画脚了一番,不得不说春桃的手艺就是好,没费什么唇舌便知她心意了。虽然很疑惑,春桃还是照了她的吩咐将她的刘海编成了向左丨倾斜的成片模样,正好遮住了媛媛肥嘟嘟的脸颊,整个线条变得稍显修长。   媛媛满意地点点头,春桃却问了:“小姐,你这是什么发式啊?”   媛媛嘿嘿两声道:“我自己想的。”   春桃掩嘴一笑,小姐失忆以后就是喜欢突发奇想,可不得不说她比从前更会打扮自己了。从前的小姐除了将胭脂水粉抹在脸上,一点都不会懂得怎样收拾自己的。   媛媛稍稍描了下眉,照着从前的记忆,为自己化了个淡妆,听见园子里的脚步声,才再端详了下铜镜里的自己站起身。今天与霍成羽约好,要出街一趟,去画那个什么押,刚出门便见到了大神师兄拿着本书负手站在园子里。   方池依旧一身清衣,身躯提拔,长长的束发随意地披散在身后,任风轻拂着。举手投足间一股不沾尘,不带风的仙灵气韵,哪里还看得到半点昨晚的痴狂模样。   听见门边的动静,方池握着书微微转身,见到一个刚探出门的小脑袋。今日这丫头不知又有什么新鲜想法,竟将额头青丝整齐地编成了一片,斜斜地遮住了一边脸庞,两只水汪汪清澈的大眼睛正忽闪忽闪地望着他的方向。   方池抬手一招,“过来。”   媛媛乖乖地走到他身边,羞涩地低下头,“师兄早。”一股微温爬上脸颊。   方池伸手轻轻拨弄了一下她额前的发辫,修长的手指在她肌肤上留下微凉的酥麻,“很好。”   媛媛抬起头,对他悄然一笑,“你怎么也起这么早?”   方池收回手,置于身后,“等下与你一道。”   媛媛想起昨天城门前的一幕,有点担忧,大神师兄就这样出去,不会引起骚乱吧?但看着他淡然的模样,总觉得他应该有些什么办法,从前不是有许多明星也照样可以逛街吗?想到这,媛媛不觉在心里YY了一番,若是大神师兄带上墨镜,再弄一顶绅士帽,应该也是很酷的模样吧?   “在想什么?”方池微微蹙起眉头,这丫头一脸坏笑,隐隐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媛媛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应道:“在想你或许该改变下衣着。”   方池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衫,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忽然想起自己的衣衫来来去去都是这几种清寡的颜色,难道是这丫头看得腻了?沉吟一瞬,抬头说道:“在这儿等着。”   媛媛见他转身急匆匆回了房间,不觉掩嘴偷笑,该不会他真藏有什么乔装的道具吧?等了一盏茶功夫,方池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低头打理着束腰,抬头时见到小丫头呆呆地站在那儿,象被谁施了定身咒一般。   “怎么?”不会自己的衣衫还不和她心意吧?他可再没有别的了。   媛媛傻了,换了一身檀色暗花长袍的师兄,竟然如此妖艳,哪里还看得出半点仙家的味道。稍显明艳的色泽,衬得师兄那本就立体的五官越发诱人,这整个就一妖孽转世嘛!媛媛有点羡慕嫉妒恨了,不带他这样明艳动人的,还要不要她这样的平凡小女子活了。   “你还是换回来吧。”媛媛咬牙切齿。   方池尚未回过神,听见不远处噗地一声笑,他转头望去,是霍成羽到了。   见到挚友这副模样,霍成羽很想笑,这衣衫还是他早些时候为了作弄他故意做给他的,方池见了说不喜欢这颜色,一直放在西厢衣橱里,从未拿出来穿过。不用脑袋想也知道,他今日为何又翻出来了,只是他穿上身后,连霍成羽都有点动心了。所谓公子倾城也不过如此了吧!   “我觉得媛媛的提议很不错。”就他这模样走出去,估计真要倾尽繁城了。不单单是繁城的女子会引来一阵不小的骚动,恐怕连男子都不能幸免了。   方池的脸上瞬间没了笑容,眼微微一眯,拂袖,转身,回房了。   待方池重新换过一身衣衫,媛媛觉得顺眼多了,几人出发去了太守府。因是白忆之一早打过招呼,又是霍家大公子亲自带来的贵客,繁城太守并未留难,反倒十分热情,事情很顺利地便办妥了。只是画押署名时,媛媛总觉得象是在签卖身契似的,浑身不自在。   其间方池一直呆在霍成羽的马车上,放下两侧的窗帘,外间并不知道他也来了。   从太守府出来,霍成羽吩咐车夫去了繁城最繁华的街道。媛媛第一次进城,十分好奇,偷偷挽起窗帘朝外张望,不得不说这里与自己住过的那个小镇简直是天壤之别。一路听着义兄的介绍,她才知道这里是仅次于京城的第二大名城,颇有点陪都的味道。   路上车水马龙,行人颇多,男男女女熙熙攘攘,倒也十分热闹。只是见到霍家的马车,都十分自觉地往路边让道,然后才停住步子朝这边张望。媛媛想想也就明白了,以霍家在繁城的声望,尽管这些人也想一睹霍家公子的风姿,但也不敢惊扰。   马车在一处商户门前停下,霍成羽微微掀开布帘望了两眼,对媛媛招呼道:“跟我下车。”   媛媛转头看了看一直端坐在车尾、神情有些不自然的大神师兄,他对她微微颔首,“去吧。”   媛媛知道他是不会下车的了,心里有些感动,又很不是滋味。想来他是为了陪她,才宁愿一路受着煎熬,只为和她多呆上一阵子。虽然有她在旁时常替他按摩,他的脸色还是有些微微变了。   未免外面的人知道车内的状况,媛媛赶紧跟着霍成羽下车。店里的掌柜见到霍家奢侈的马车,早已候在门边了,看见霍大公子下车,立马跟见了金山似的笑得十分闪亮。   “霍公子这是打哪里来啊?”   霍成羽没答话,只对身边的媛媛道:“去看看有什么要买的。”   还没等媛媛应话,身后的人群便议论开了。   “这胖丫头是谁啊?有人认识吗?”   “她怎么和霍公子一起啊?”   “霍公子不会这么没眼光吧?”   “说起来倒让我想起了从前‘第一楼’汤家的那个胖小姐。”   “哎呀!真有点像。不过汤家那位可是比她更胖,都快肥得跟待宰的猪仔似的了。”   “汤家不是已经离开繁城了吗?”   “这女子脸皮真厚,就她这模样也想攀上霍家。”   “真不要脸。”   “……”   霍成羽听得有些怒了,正要转身,却被媛媛拉住了,“由他们说去吧!又不会少几斤肉。”要真能帮她说掉几斤肥肉她还求之不得呢。   其实比这更难听的都有,只是被媛媛有意识地屏蔽掉了。   霍成羽皱起眉刚要说话,听见马车里春桃一声惊呼:“方少爷!”   二人立马转头,方池已经掀开车帘出来了,一身素衣漠然而立,对霍成羽使了下眼色,迈步便离开了马车。媛媛愣住了,他这是要干嘛呀?都在马车里忍了那么久了,呆不下去了?   可很快她便明白了大神师兄的用意,因为那群人一见到方池现身,连他从哪里出来的都忽略了。女子声声尖叫,震得媛媛的耳膜都快破了。他走过的地方,再没有方才的议论声,只剩下两个简单字的在重复着。   “方池!方池!……”   媛媛一头黑线,这算是在掩护她出行吗?原来大神师兄还有这样的功效,她以后出门再也不怕引人注目了。   回头时,见到霍成羽捂着头,愁眉不展地说:“又得麻烦了。”   媛媛扑哧一笑,霍成羽放下额头的手道:“先进去吧!”   有了大神师兄的掩护,媛媛很快便买齐了自己的所需,忙完却开始担心起他来,就他这样怎么回别院啊?   霍成羽听了她的担忧,安抚道:“你不用担心他,没人阻止得了。”   回想起大神师兄方才下车一幕,媛媛瞬间明白了,那些人只敢远观,谁敢真的迈进他身边一步啊!这就是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功能吧!不得不说,大神师兄还真是“碧人兽”一只呢!   果然,二人回到别院没多久,方池便完好无损地进来了。一身衣衫整整齐齐,丝毫没有被人拉扯的迹象,看来连保镖都省了。   霍成羽故意瞄了媛媛一眼,问道:“路上没什么险阻吧?”   方池顺了下长袍坐下,神色恬淡地应道:“散散步挺好。”   媛媛喝着茶,噗地一声喷了出来,繁城的人都热情成那样了,他还只当是在散步吗?果然是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主啊! 作者有话要说:     o(∩_∩)o ,   快点!给点动力。   ☆、蜚短流长(一)   方池是淡然得如同静水,但霍成羽却有些头痛了。   繁城那帮七姑八婆,并没因为方池的出现被迷得七晕八素多久,很快清醒过来,回忆起了之前的一幕。第二日城里的大街小巷便象炸开了锅一般,谣言传得沸沸扬扬。   有说霍大公子携胖眷出游的,也有说其实那胖妞是用来掩护霍大公子与方家少爷出行的幌子。更有人隐晦地暗示,以霍家的声望,只怕那胖小姐是某位皇室贵族的后裔,所以才惊动了方霍两家,如此隆重的陪同。   总之什么版本都有,媛媛听着这两日霍成羽从坊间带回来的这些以讹传讹,第一次领教到了古代也有舆论的力量,自己就这样被绯闻了?   “怎么没人YY你们俩有私情的?”媛媛小声嘟囔,这对她公平吗?都成了舆论中心了。   “什么?”方池蹙眉,没听清楚这丫头喃喃了一句什么话。   媛媛在椅子上坐好,嗯嗯两声,脸上漾出微笑,一副乖巧可人的模样,“没什么。”   方池见她不肯说,也不再问,只对身边扶额惆怅状的挚友说道:“给你两日。”   霍成羽早料到了,捅娄子的人是绝对不会为此负责的,懒洋洋地往身后的椅子上一靠,“良策是有的。”就怕到时有人会躁狂。   媛媛很好奇他平息谣言的方法,霍成羽却缄口不提,比他着急的大有人在,他才懒得担心呢。既然有人敢将这重任交给他,他自然也有应对的方法,不过这方法就不是人人都能满意的了。   霍成羽悠闲地品着茶,懒洋洋地享受着这午后酒足饭饱的惬意时光,没一会儿他的贴身侍从便跑了进来。看了看身边几人,在霍成羽耳边低声细禀几句。   霍成羽起身,慵懒地舒展一下,丢下一句:“我去解决事情了。”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出了别院,霍成羽脸上闪过一抹邪笑,把这烫手山芋交给他?他的长处就是总能将本来就已棘手的事情无限量的放大,大到不能收拾了,自然有人会出来解决的。   爬上那辆自己并不十分满意的马车,霍成羽往里一靠,悠悠吩咐了一声:“侯府,走慢点儿。”他一点都不赶的。   马车的车轮在扬长的街巷里放出阵阵“咕噜咕噜”滚动的声音,没一会儿霍成羽便在车里打起瞌睡来,不知睡了多久,听见车把式在外禀道:“少爷,侯府到了。”   霍成羽伸手揉揉稀松的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用手拍拍嘴,才慢悠悠地从马车里钻出来,下车后理了理身上的衣衫,迈步走了过去。   侯府门前的侍卫仿佛一早知道他要来似的,也没通传便领着他入内了。穿过前院的长廊,霍成羽被引到南院一个熟悉的地方,这是一个人工打造的池塘。池塘颇大,一条小道连接着中间的小岛,岛上并没有什么奇花异草,只有一棵青翠的苍松孤独地屹立在草地之中。   领他进府的人没有再往前,只微微欠身说道:“霍公子请,小侯爷等着您呢。”   霍成羽嗯嗯两声,负手迈开步子,一个人踏上了小道。岛上松树下,一人一身黑色劲装,手握长剑,正在那儿利落地挥舞着。霍成羽走到松树旁,伸手啪啪几声,“小侯爷好身手啊!”   白忆之并未停下,疾风暴雨般扫落几簇松针,将剑一挺便架在了霍成羽脖子旁,“解释。”   霍成羽面不改色,伸出食指轻轻一推,一脸无辜地望着他,“小侯爷要成羽解释什么呢?”   白忆之凤眼一眯,这家伙居然还水仙不开花?狠狠咬牙,“坊间的传言怎么回事?”   他只叫他将媛媛接进城来,可没让他自作主张地让他们师兄妹相聚,若不是今日府里几位下人唠嗑,他至今还蒙在鼓里。他们不知道,可他却是清楚其中缘由的,不该向他要个解释吗?   霍成羽呵呵一笑,神情松散,伸手又将脖子上那剑微微推了分毫,应道:“不过是些传言,小侯爷何必当真。”   白忆之手上一紧,霍成羽这才露出几分惧色,解释道:“成羽不过是照小侯爷的意思办事,可人家碰巧遇上了,能有什么办法?”繁城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啊,他霍家的马车绕城一日也就走完了,要遇上个什么人还不容易啊?   白忆之握剑的手微微一松,瞬间长剑入鞘,随手丢在一旁,走到不远处的茶台边坐下,“现在人呢?”   “在成羽别院里住着。”   “就她一人?”   “自然是不可能的。”   “什么?”白忆之端起茶杯的手握得颇紧,似乎在压抑着胸中的怒火。   霍成羽不紧不慢地走到他身旁,为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地放到嘴边抿着,良久才道:“偌大的别院,她一个人住着,成羽怕她晚上会害怕。”   白忆之稍缓,将手里的茶一饮而尽,点点头,“都是你的仆人?”   霍成羽笑了笑,“小侯爷果然英明。”   白忆之没有理会他这句看似奉承的话,沉思片刻问道:“他们之后再没联系过?”   霍成羽放下手里茶盏,往旁边的椅子上一靠,又是一副懒散的模样,“这个成羽可不便干涉了。”   白忆之伸手揉揉眉心,闭目思量一阵道:“有什么法子先让那些人住口?”   “小侯爷,嘴可是长在别人身上啊!”   “总之我不要听到那丫头和方池这两个字有任何关系。”   “小侯爷这是为何?”   白忆之沉声说道:“我喜欢她。”   “哈?”霍成羽佯作惊讶,一张嘴开得挺大。   白忆之冷冷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夸张的神态不过是在掩饰他的早已知情,没有揭穿他,“我要的人,不能与别人有任何瓜葛。明白了?”   霍成羽一副为难地样子,纠结万分地说道:“小侯爷怎么不早点告诉成羽呢?这可如何是好?指不定过几日繁城内外就会将媛媛姑娘与那方池联想到一起了。”   “所以我才叫你过来。”以为他是闹着玩的吗?在这事情尚未被人知晓前将其扼杀,这是最有效的解决方法。   霍成羽托着自己的腮帮子,一副沉思状,仿佛自己也没什么良策了,有些事可不是钱能解决的。他霍家除了钱多,没有别的长处,总不能用钱去塞那帮人的嘴吧?即使塞住了,哪能保证会有不漏风的。   “日前听人提起,你与方池可是同窗。”   霍成羽立马严肃了几分,叹道:“小侯爷莫要误会啊!成羽已经想到了,想要坊间那些人不要再为此事嚼舌根,唯一的办法便是让他们觉得有件事情更能成为饭后的谈资。”   白忆之很满意,眼前这人每次与他商谈事宜都是诸多推搪,唯有重压之下,他才会替他办事,他早已习惯了。看来之前探来的消息倒是帮了几分忙。方池性情孤傲,身边无一良朋,就眼前这人那奢华的性子,恐怕与他也扯不上关系,用同窗二字来压他不过是想逼他为自己出谋划策。行兵打仗自己倒是在行,这些坊间杂事,他却是一筹莫展的。   不过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倒和兵书上的煽谣没什么两样,白忆之想了想,问:“你好似有个妹妹吧?”   说了这么多话,霍成羽有些口干舌燥,正想解渴,听到这话手一松,一只精美的瓷杯便掉在了脚下的草地上,茶水缓缓流进脚边的土壤里,瞬间便销声匿迹了,“小侯爷您这是……”怎么这火又烧到自己身上来了?   白忆之拍拍他的肩,安抚道:“放心。就方池那性子,应该成不了事的。过了这档口,我自会向我父王美言几句,霍氏钱庄不是一直想在京城也独占鳌头吗?”   霍成羽掩住眼底那抹怒火,知道眼前这主不是那么好惹的,他平日看起来一副亲民的和善姿态,但遇到他真正上心的事,只怕就没那么好说话了。他如今不过是想借他妹妹一用,若自己不肯,恐怕只会激怒他。   方池啊!方池,你说你都给我惹了些什么事啊?   霍成羽隐忍告辞,心里一直忿忿的,刚走到侯府门口,便见到自己的马车旁停了一辆十分眼熟的车驾。霍成羽一抹冷笑即闪而过,走到那辆马车前,微微欠身,“郡主安好。”   车里传来冷冷的娇柔女声,几分不悦似的应道:“霍公子又来与我大哥商议正事了?”   霍成羽呵呵一笑,“正是。”说完便准备退下离开。   车里的人掀开纱帘,厉声叫道:“霍成羽,你给我站住。”   霍成羽懒洋洋地转身问道:“郡主有什么吩咐吗?”MD,不是给你爹和你哥几分面子,才懒得理你呢。这会心情正不爽,居然还来招惹,且看看她有什么话说吧。   “方池和你什么关系?”车里的人并未露脸,但霍成羽已经感觉到她的焦躁了。   忽然眼前一亮,小侯爷这可不是我不义了,是你不仁在先的。   霍成羽微微回头应道:“他不过是在下同窗。”这事你哥不也知道吗?   “你……知道他在哪儿?”   霍成羽浓眉微扬,嘴角一挑,“成羽家里来了个美女做客,方池与她倒是有点渊源的,可能这几日他会时常去别院拜访,就不知能不能有幸遇上。”   呵呵!这下可有好戏看了,这谣言似乎不日可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母亲节快乐。   愿天下所有的妈妈永远健康,快乐。   不知什么时候,香香才可以做妈妈呢?   ☆、蜚短流长(二)   媛媛与大神师兄在霍成羽的别院里谈论自己的小食庐,方池离开的这些日子,她的确独自搞出了不少新花样。大神师兄自然是听霍成羽说起过了,但详细的烹饪细节他还不很明朗。为接下来的盛宴比试选择菜品,两人正在梳理之前媛媛烹制的那些特色菜式,方便取舍。   西厢是个比较宁静的地方,空间不大,却已有媛媛祖屋的两倍宽敞了。之前媛媛来到别院时,见到外面都是一片奢侈的点缀,倒是这里挺素雅清幽的,或许是因为大神师兄时常来住的缘故吧!   园子里种了不少翠竹,正值春日,竹叶都绿油油地透出了新芽。小小的池塘旁立着几座假山,上面的苔藓为单调的池水增添了几分翠色。就仿佛身边的人儿一样,青釉釉的,很绿色、很环保。   二人泡了两杯桂花茶,一边品着馨香一边讨论,手边还有媛媛精心烹制的几味小点,仿佛又回到了祖屋那段惬意的时光。媛媛很享受这样和大神师兄分享美食,自己的“奇思妙想”加上师兄的经验老到,总能擦出不少意想不到的火花。   一人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两人间的和谐,春桃匆匆地跑了进来,见到二人立马说道:“霍少爷回来了。不过……”   方池长眉微蹙,媛媛对他笑了笑,问:“不过什么?”这丫头平时就是一副慌慌张张的模样,一点小事就象天崩地裂一样,猜想应该没多大事吧。霍成羽出去时不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吗?   春桃看了看方少爷,放低了声线回道:“不过别院外面围了不少人,他还带着个气势汹汹的女子进来。”她本来是要出去替小姐买东西,见到这情景就立马折回头了,此时二人正朝西厢来呢。   媛媛思量着应该是霍成羽的朋友吧,也没在意,却不知道霍成羽怎么就招惹到那女子了。   方池起身,抖了抖长袍,“我回屋歇会儿。”   可步子还没迈开,霍成羽已经进来了,“哎呀!方池,你果然在啊!还真是巧了。”   媛媛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师兄不是一直都在的吗?   方池凝住脚下步子,冷眼一扫,杵在原地。   “方池!真的是你?”一名女子瞬间推开了挡在她身前的霍成羽,往前踏了两步就不敢走了,可眼里目光炙热。   霍成羽看了看一脸茫然的媛媛,窃笑一瞬,对着方池说道:“怎么郡主来了,你也不打声招呼啊?”   方池微微眯了下眼,霍成羽见他脸色突变,将脊背挺直,仿佛豁出去了似的继续说道:“人家可是专程来碰你的。”   “这就是你想到的方法?”方池牙痒痒的,连带着声线也略显低沉。   霍成羽将头一撇,别开脸望着最顶处的那束竹叶一副我看不见的姿态,以免被某人眼神所伤。   媛媛打量着之前跟在霍成羽身后进来的女子,一身靛青色的华服刺绣精美,头上别着做工细腻的金步摇,黛眉杏眼,五官玲珑,加上纤瘦的身姿,不说有沉鱼落雁之相,也算是花容月貌了。   媛媛打量她的时候,那女子也毫不避讳地在媛媛身上扫荡了一番,双眉越拧越紧,末了朝身边的霍成羽嗔道:“她就是你说的美女?”这身段浑圆的模样也能叫做美女吗?真不知霍成羽这双狗眼是不是瞎了。   霍成羽依旧举目四望,现在他可是谁都不敢对视的,万一不小心被谁融掉可就不好了,“啊!美女嘛,见仁见智的。”他说的可是实话,其实义妹也不错的,虽然胖了点儿,还是挺可爱娇俏的,他一直这样觉着。   方池目光微软,嘴角不着痕迹地一扯,“是挺美的。”   媛媛回过神才想明白这二人是在夸自己吗?还真是谬赞了。   霍成羽终于收回目光,含笑向媛媛介绍:“媛媛,这是小侯爷的同胞妹妹,白灵郡主。”   媛媛报以一笑,学着从前电视里看回来的模样微微福了福,“郡主好。”她不知道应该如何问安,想着白忆之平日一副亲和的模样,应该眼前这主也不会太过刁难吧。   霍成羽见到媛媛施礼的模样扑哧一笑,这是哪门子的问好啊?不过挺有新意的。   白灵对霍成羽那句见仁见智并没太大反应,却清清楚楚听到方池也称赞了他身前这位胖胖的丫头,心里一把无名火起,不知哪来的勇气对着方池质问道:“你也觉得她很美?”   方池轻轻抬手,抚弄了下媛媛身后的青丝,点点头。   “她那么胖,哪里美了?”看着方池的举动,白灵有些气恼,“她究竟是谁?”怎么在方池眼里,自己的美貌居然比不过一个胖丫头了。他们究竟什么关系,居然动作亲昵成这样。   “我未婚妻。”   “哈?”这声疑问是三个女子外加一名不明状况的男子同时发出的。   霍成羽当然是惊讶方池何时与自己义妹订亲了,春桃也是疑惑自己不是一直陪着小姐的吗?白灵固然是不太相信,至于媛媛本人却也是一头雾水的,她不是没答应吗?虽然那日师兄吻她,她没反抗,但她可还没点头说要嫁啊。   “是的!”方池斩钉截铁地说道,“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毋庸置疑。   媛媛一头黑线地扭头看他,方池却不知何时换了一脸委屈的模样,“别不承认,你不是连定情信物都送了给我吗?”   “什么时候?”媛媛自己都不记得了,有吗?有吗?   方池咬咬薄唇,眼里清澈一片,水汪汪地仿似要掉下泪珠来似的,“那日在祖屋,你亲手为我缝制了一条围布,至今还在我随身携带的行礼里呢。”他可是随时拿得出证据来的。   “那也能算?”不是他强迫她做的吗?想起还十指连着心地痛呢。   方池长叹,仿佛满腹惆怅,“难道你忘了繁城民间的俗例了?女子若为男子缝制衣衫,哪怕是一件小小的围布也好,都是两情相悦的证明,许诺今生非他不嫁。”   媛媛茫然地朝春桃的方向望了望,春桃微微颔首,神情纠结,原来小姐那几日专心致志地缝制那条围布是给方少爷的啊?难怪她那么用心了。   “你不会真的忘了吧?”方池神情忧伤,一张忧郁的俊脸看得人心生怜悯,“不过不打紧,我会让你心甘情愿嫁给我的。”   白灵哪里还有心思再看下去,含着泪瞬间转身夺门而出。霍成羽半宿回过神来,立马追了出去,嘴里不停喊着:“郡主,郡主,你这是去哪儿啊?”   春桃呆了一瞬便离开了,还是把这园子留给小姐和方少爷吧。他们似乎有许多话要讲呢!她还是乖乖买该买的东西去吧。   等到四下无人,媛媛微怒嗔道:“把围裙还给我,不算。”他怎么能这样呢?这跟强取豪夺有什么分别,他那日说他不是君子,她还在心里替他辩护过呢。原来还真的不是啊!   “你还想为我再做一条?”方池目光柔柔地望着眼前的丫头,嘴角轻扯,浮出淡淡笑意来。   媛媛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了,转身欲逃开眼前的局促,刚挪动步子便被人拖进了他厚实的胸膛里。眼前的人微微埋首,在她唇上印下一抹温润,轻轻咬了下她的丰唇,呢喃般说道:“不是你说要有举止的亲昵,言语的温情吗?别想跑。”   心噗噗跳着,媛媛动弹不得,连眼都忘了闭上,直直地看着那双深邃而迷幻的眼睛肆意地划过一丝邪气,仿佛自己瞬间沉浸在一股无法自拔的魔咒之中。   师兄的唇与她轻轻贴着,微微含住,一条染满桂花清香的柔润悄然滑进她的嘴里,与自己的舌尖轻触,继而纠缠,吮吸,然后是他彻底释放的翻搅。双手自然地将她禁锢在他怀里,仿佛再也不容许她挣扎一般。   少刻,媛媛闭上了眼,享受着这份炙热的占有,心其实早已在他未有侵略分毫时沦陷了。这长长一吻,令她瘫软在他怀里,害怕自己不小心跌落下来,伸手轻轻勾住了他的脖子。   微风拂得身旁竹林沙沙作响,几片不知从何处飘落的竹叶跌落在两人头上。   良久,方池微微松手,唇瓣划过媛媛肥嘟嘟的脸颊停在耳畔,迷离般问道:“我只品得出你的味道。你还要收回那条围布吗?”   媛媛呆愣着没有回应,那个吃什么东西都索然无味的他说,他只品得出她的味道,她还有什么理由拒绝他?是他教会她尝遍世间百味,烹煮出那些美味的佳肴,可他却只能尝到她的滋味,那句要他还她围布的话是怎么也再说不出口了。   从余温中清醒,媛媛忽然想起白忆之,白灵郡主这样哭着回去,他怕是很快便会知道这里发生的事了。心里惆怅起来,喃喃说:“小侯爷那儿……”   “成羽知道如何处理,他处理不了,还有我在。”方池伸手捋了捋媛媛额前被自己搅乱的发丝,又是一副身外无物地模样,仿佛这事已与他无关一般。   “做你的挚友还真是辛苦。”   “这是以牙还牙。”   媛媛只好在心里替义兄哀叹,祝他好运吧!难道这就是传说中不作死就不会死的节奏吗? 作者有话要说:     ☆、比试前夕(一)   坊间的传言倒是真换了唱本。   那日在别院百灵郡主是怒气冲冲进去,然后梨花带雨地跑了出来。外间看热闹的人自然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所以一致认为是霍成羽打了白灵郡主的主意,连细节都被那些人渲染得绘声绘色,仿佛亲眼所见似的,现在繁城里就流传着他的这点破事。   其实霍成羽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本来引了那么多人去,要的就是这结局,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既不想兄弟失望,又不能连累妹妹,唯一的选择便是自己将这苦果子不吭声地咽下。就如媛媛说的那样,让他们去说吧!反正又不会掉几斤肉,掉了也自然有人替他养回来。   白忆之之后找过他,大致问了下事情为何会弄成这样,霍成羽只说是那日出府碰巧被郡主碰上了。小侯爷自然知道他那妹妹的刁蛮脾气,只道是霍成羽拗不过她,所以才有这番闹腾的。可郡主对小侯爷居然只字未提方池的那番话,倒是令霍成羽挺意外的。   这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忙完这事,霍成羽终于找到闲暇到自己的别院蹭饭了,刚进西厢的后院便闻到小屋传出的阵阵菜香,忍不住就踱了过去,正巧碰到方池转头。   方池对媛媛说了轻声两句,便从小屋里出来,走过霍成羽身边,低声道:“别去扰她。”   霍成羽点点头,与他一起回到前院,方池进了下屋子,出来时手里拿了一轴画卷,丢在石桌上便坐下了。   霍成羽也懒得打开看,只问:“画好了?”   方池没出声,神情淡淡的。霍成羽却一脸邪笑地凑了过去,“你说屋里……”   “找死?”   霍成羽见他发怒了,忙转了下话题,“不会又是和上次一样吧?”   方池目光冷冷一扫,霍成羽便乖乖地叫来侍从将画递给他吩咐道:“放到画室去。”   媛媛端着菜出来的时候便见到这样一副画面,霍成羽一脸媚笑地看着大神师兄,可某人显然脸色很不好。她真弄不明白象霍成羽这样不愁吃穿的人怎么会对大神师兄那么殷情,一个一副奸臣相,另一个却像是不进油盐的四季豆一般,还真是令人费解。   这些日子霍成羽被折腾得够呛,却毫无怨言,男人间的友谊是媛媛无法理解的,也懒得去理解了,只要知道他俩这样挺好就行了。   为了犒劳鞍前马后出了不少功劳的霍成羽,媛媛折回小屋做了几道精美的小炒。端上桌时,霍成羽眼睛为之一亮,又是新鲜的菜式,下筷前不忘确认一声:“都是媛媛做的?”   “不敢吃就别吃。”方池执起筷子,自顾自夹起菜来。   席间霍成羽再插不上什么话,媛媛做的菜实在太美味了,他光顾着喂饱自己了。倒是身边两人根本不像是在品尝美食,将一桌子菜说得支离破碎的。   “这道菜再淡些可能会更好。”   “口感不错,调料你自己试着拿捏。”   “若再切细点,口感会不会更好?”   “细了没嚼头,这样可以了。”   “这条鱼有办法让它再嫩点儿吗?”   “回头试下别的方法,若想再鲜甜点,不妨试试你自己磨的那些干虾沫。”   “这盘鼠肉呢?”   “噗,”霍成羽将刚吃进嘴里的一片看似牛肉的东西吐了出来,“媛媛,你说什么?这……这是老鼠肉?”   媛媛咬着筷子猛笑,方池的嘴角也跟着扯了两下,实在忍俊不住轻笑两声道:“放心!不是地沟里的。”   霍成羽放下筷子,再也没胃口了,本来好好一顿美食,到这二人嘴里便变了味道,这哪还是在品尝美味啊!简直是受罪,还是从前在食庐时媛媛介绍菜品的方式好。用酒漱了两下口,才又拿起筷子,问:“哪道菜是不稀奇的?”   这还敢再吃吗?他都害怕下筷子了。媛媛真是什么都敢做啊!一定是被某人带坏的,他不就喜欢成日关了门在小屋里瞎折腾吗?想到这些,霍成羽越发没胃口了,该不会自己从前吃的那些方氏独家炮制都是这些材料吧?难为他从小到大还吃得津津有味的。   三人用完饭,在园子里喝着媛媛自己制的柚子茶,霍成羽端起茶杯前又向二人确认了一下原料,才敢喝进嘴里。还好只是酸酸甜甜的没有异味,总算放心了,不过还真挺消食的。   听着二人饭后的谈资居然又是那些菜肴,霍成羽有些闷了,找人搬了张竹躺椅来,躺下合上眼准备小憩。门房匆匆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说是府里差人送过来的。   霍成羽打开信封,抽出信纸抖了抖,看着上面的字,噗地一声笑了出来,“这汤不凡这么多年还是没一点儿长进吗?”   媛媛听说是败家子来的信,立马起身过去了,还没走到霍成羽身边,便见他脸色微变,似乎阴沉了几分。   “怎么了?”   霍成羽将信递给她,坐了起来,朝方池看了两眼,没说话。   媛媛接过信,看了看,也愣住了,“我和那老板不是签了三年的契约吗?他怎么可以言而无信的?”   方池没见到那封信,但也瞬间明了了,提到三年契约,当时小食庐还是他与媛媛一同去看的地方,自然也知道契约的期限。   “信里说什么了?”   媛媛拿着那封信走回大神师兄身边,将信递给他说道:“哥在信里说那竹楼的老板找过他,说是竹楼不租了,另有他用。限他几日内搬走,违约的银两和店里的装潢使费他会赔给我的,不用再商量。”看来对方的态度很强硬啊!   方池伸手接过信大概地扫了一眼,放下后沉思片刻道:“无妨。这事交给我与成羽,你专心做你的菜。”   但媛媛怎么放心得下,这次的比试可与败家子那次不同,参赛的人恐怕都是首屈一指的各方大厨,夺得魁首并非轻而易举的事。若那间小食庐没了,她如何养家糊口,这不是逼着她一定要赢得这次比试吗?即便获胜,拿到那一百两银子的奖励,她也需要时日去重新找地方,选址和筹备又要花上些功夫。   之前的房东说搬便要她立即搬走,她现在人在繁城,又怎么处理得过来?   “成羽哥,能安排下马车让我回去一趟吗?”媛媛觉着还是回去看看比较好,或许还有商谈的余地呢?那出租小竹楼给她的人也是食庐的常客,平日也有些交情,不象那么不好说话的人,难道是败家子处理得不好?   霍成羽没出声,只是默默地看着方池,方池收起那封信,淡淡说了一句:“没有回去的必要。”   媛媛愣了愣,见他脸色淡然,似乎已经成竹在胸的样子,越发疑惑了。   霍成羽站起身,抖了抖衣衫,似乎依旧懒散,“你还不明白吗?无论你回去开出任何条件,那间小食庐都是拿不回来的了。”   “不仅如此,”方池接话道,“你若想要在那小镇继续营生,恐怕也没当初那么容易了。”   媛媛呆呆地立在那里,两人话里的意思她不是不懂,其实她看到这封信已经隐隐明白了。之所以还想着回去,是真的不相信自己认识的那个人会这样对她。收回竹楼怎么会那么突然?要她搬走为什么要那么仓促?如果没有一个人在背后指使,相信房子的主人不可能那样决绝的。   “现在怎么办?”媛媛很快收拾好了心情,重新坐回大神师兄身旁。   霍成羽淡淡看了老友一眼,笑着说:“你就与你师兄在这里好好研究你的比试菜品吧!别的事交给我就成了。这里有个比他更想你回繁城的人,怕什么。”   媛媛看了看大神师兄,释怀一笑,她不是怕,只是有些急,有些失望。   接下来几日,媛媛都一声不吭地呆在小屋子里烧菜,没几天霍成羽便将媛媛一家大小都接来繁城了。   汤不凡一进西厢的门就往妹妹身边跑,一把抱住她,仿佛忏悔般哭丧着脸道:“媛媛,是哥哥不好,你打我吧!”   媛媛没理他,倒是对他带来的人很好奇,用力推开树袋熊一般的败家子,走到那人身边问:“你怎么也跟来了?”   陈刀低垂着脑袋,瞄了方池一眼,说道:“少东家,我没地方去啊!”难道又让他回去做一方恶霸吗?一个洗过菜,拿过菜刀的人,还怎么做人家老大?还有谁肯听他的话?   “既然来了,就都住下吧!”   媛媛转头望向那个说出这句话的人,好像这不是他家吧?怎么他就替他挚友拿起主意来了?但既然陈刀对她都不离不弃了,她还有什么理由将人家拒之门外呢?   “往后就当是一家人吧!”媛媛对着陈刀笑了笑,又看看霍成羽。   霍成羽伸伸懒腰,在旁找了个椅子坐下,打着哈欠说:“只要别让我吃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就成了。”这是他唯一的要求。   媛媛扑哧一笑,“好!”其实那日不过是自己玩心大起,故意骗他的,她还没有真的去宰老鼠的胆量。 作者有话要说:     下了一个星期的雨,终于停了。   求收养!!!   ☆、比试前夕(二)   媛媛和春桃帮着大家稍稍安顿了一下,回到小屋煮了一顿丰富的。一群人大快朵颐后,各忙各的去了,春桃收拾完一桌凌乱,媛媛让她沏了壶茶,端去给了园子里的霍成羽和大神师兄,席间听他们提及二人似乎有事相商。   回屋后,媛媛先叫来了败家子,与他一起算了算手上的银子,大概心里有数了。虽然食庐结业得很仓促,但这一年也不是白干的,加上房东赔付的银两其实也是笔大数目了。   汤不凡抱着账本准备离开,犹豫了一下又回过头,“媛媛。”   “嗯?”媛媛收拾着算盘,没有抬头。   “对不起。是哥……”   “不是你的错。”   媛媛打断败家子的道歉,这事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说起来实在要怪只能怪自己了。是自己没处理好一些事情才弄成这样,何况她不是个喜欢怨天尤人的人。   “可是……”   媛媛这才抬起头来,见到败家子一脸懊恼状,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真的不怪你。”   之前霍成羽的仆从回来已经将败家子这些日子的作为告诉了她,他是真的已经尽力了。竹楼的主人说要收回食庐时,他曾几次登门与之商议此事,每次都不是空手去的,可见已是诚意拳拳了。   汤不凡目光闪烁地在媛媛脸上流连了一阵,脸上忽然闪出从前不羁的坏笑,奸奸的,“啊!不怪我就行了,终于回繁城了,找个空闲去看看伶香。”   “你敢!”   “媛媛,你不会忍心看着你哥这样空虚寂寞吧?”   “你就不能找个好人家的姑娘?”   “好人家的姑娘不都看上你大师兄了吗?”   “借口。”   “其实吧!你哥我从小就决定了,一定要做个潇洒不羁的风流公子,好人家的姑娘……还是算了吧!”   “……”   汤不凡见到媛媛被他噎得说不出话,立马闪出了房间,抱着账本逃走了。   “汤不凡!你给我回来——”   媛媛半宿才顺过气来,叉着腰在门口一声咆哮。   霍成羽捂着耳朵转头看看方池,方池却端着茶杯悠悠喝着,仿佛早已习惯了似的,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你不怕?”   “我不是汤不凡。”   霍成羽噗地一声笑了,此君还挺淡定的嘛。   没一会儿,媛媛走到二人面前坐下,方才的气还没缓过来就对着霍成羽一笑,“成羽哥,不如商量件事吧。”   霍成羽端着茶杯朝挚友的方向挪了挪,提心吊胆地问:“什么事?”他怎么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呢?她不会只对“哥”这样吧?   媛媛知道他方才定是被她吓到了,深深吸了口气,声音柔和了几分才道:“我想在繁城买所房子。”总不能一家老小一直住在霍成羽的别院吧!   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自己不留在繁城也不太可能,否则只好举家外迁,那更得大费周章。何况小侯爷神通广大,她搬到哪儿不还得被她找到呀?总不能一辈子躲着他吧?也不可能“出国”吧?那不是连大神师兄都见不到了。   听了这话,方池和霍成羽均愣了下。   “这里住得好好的,你干嘛这么着急?”霍成羽不解了,难道是自己怠慢了她?   没等媛媛回答,方池问道:“你目前有那么多钱吗?”   “没有。所以不是来找我义兄帮忙了吗?”   霍成羽挺意外的,她可从来没问他借过钱,连住在西厢这些日子烧的菜都是她让春桃每天自己出去买的,一直以来都秉持着她从前对他说过的干兄妹明算帐的做派。   “不就是钱吗?我借给你就是了,你想买多大的房子?我给你,什么时候还都成。”   “不行!”媛媛一口否定了。   霍成羽伸手支着头,揉了两下,“那你想怎样?”他想借钱给她都这么难吗?那还来找他干嘛?   “分期付款,二十年内还清这笔帐。”   “什么?”霍成羽来劲了,这丫头又什么奇怪的想法?分期付款?他听都没听说过。   媛媛很认真地说道:“我现在没那么多银子,也知道繁城房子一定很贵,所以我打算先用我家的祖屋做抵押,虽然地方不是很大,位置也不好,但始终是所房子,还是值几个钱的。”那里可是被她打点得似模似样了,也是有地契的,不是空手套白狼。   “然后呢?”霍成羽托起了腮帮子,他一点都不在乎钱,倒是对媛媛的这个奇怪想法很有兴趣。   “然后我会在繁城买所房子,先用手上一半的钱支付首期,剩下的你帮我先给了。之后每月按一定的数额还给你,当然是有利息的,不会让你蚀本。若有钱了,我会一次性付清。如若我没钱了,或者连续三个月没将应该的月钱交到你手上,你可以收回繁城的那所房子和我的祖屋。”   霍成羽掂量着,这样自己岂不是只赚不赔?其实他一点都不在乎,只要媛媛一句话,他送所房子给她也是可以的,这义妹认了那么久了,他就送过一罐辣椒酱,倒是她经常做些好吃的来慰劳他,这像什么话。可他也知道媛媛是一定不会收他厚礼的,看来也只有这么办了,大不了偷偷将那利息抹掉。   “好吧!你说怎样就怎样。”   “等等,不能空口说白话,我们得立字为据,等我找好房子再说。”   霍成羽捂头怎么好像是自己在求她?   方池这会儿才插话:“房子的事我与成羽去看就好了,还有几日就是比试之期,你就留在别院好好琢磨菜式吧。”   “师兄……”   “你打算连我都拒绝吗?”   媛媛想了想,还是答应了,“好吧!不过我可没多少钱,你不要……”   “放心,我会量你之力而为的。”方池淡淡一笑。   解决了这件棘手的事,媛媛也轻松了不少,站起身舒展了一下,畅快地说:“我们来谈谈第二件需要你帮忙的事吧!”   “还有?”霍成羽忽然觉得自己在义妹心中的份量重了,原来被她需要居然是这么有满足感的,“说吧。”   反正她从来不会让他做亏本买卖的。   媛媛重新坐下,“这事容易多了。”   这次事出突然,不知道汤不凡走时有没有同邓忠忠打招呼,媛媛当时也只顾着想家里的事了,万一自己这一走,他乱了阵脚怎么办呢?菜他还可以卖些钱,但那些鱼外面的人是看不出它们的价值的,这样不是要连累邓忠忠亏上好大一笔钱吗?   再说那可是她花了一年多时间才建立起来的蔬菜和肉禽基地啊!可不能这样白白的就没了,而且自己让他养的那些东西,运送进繁城是需要一段路途的,很多细节还没交代,因此不可一声招呼都不打。再说她这次比试,还有自己的计划,还用得着邓忠忠他们呢。   霍成羽听到容易二字是最开心不过了,他最烦谁给他添麻烦了,当然除了方池,现在自然又连带着多了个义妹了。   “嗯,怎么个容易法?”   媛媛说道:“我有个朋友,叫邓忠忠,住在小镇不远的农家,之前一直帮我种着各种蔬菜和养着鱼。我想你托人带封信给他,在比试前顺便从他那里带几条鱼和饲料回来,这次比试要用的。”   “这个的确不难。可我要怎么找到他?”   方池没想到她这一年多竟然将那憨厚的小子纳入自己的全盘计划之中了,之前虽然听她提起过她的那些特色料理材料,却还不知道原来替她做这些事情的人是邓忠忠,她还真是懂得知人善用啊。   轻轻端起身边的茶杯,方池缓缓抿了一口,眼底笑意浓了几分。   媛媛应道:“这事只需带上春桃便可以解决了。”   “好!”霍成羽点点头,应下了。   “以后这事可能要麻烦你很长时间的哦。”   “放心。我什么时候说过的话不算了?”   媛媛倒是对霍成羽挺放心的,毕竟接触了这么久,知道他一向很守信用。让他帮的忙,从来只有提早办好的,没有一次拖延过她,倒是和他懒散的模样搭不上调。   解决这些事情,媛媛便想回屋休息了。刚起身,方池便伸手拉了她坐下,“陪我们聊会儿。”   “你们也有事要我帮忙的?”   “没事就不能闲聊了?”   方池没想到自己居然被她忽视了这么久,到最后她甚至连陪他一会儿都不肯了。这醋他是不是该一口喝下呢?   霍成羽扑哧一笑,见到挚友这副淡然中暗藏愠怒的表情,知道这丫头触到某人霉头了,赶紧起身伸了个懒腰,知情识趣地来上一句:“府里有事,告辞了。”再呆下去就真的碍眼了。   霍成羽离开后,方池微微扫了下园子,瞥见没人,将媛媛一把拉进自己怀里,问:“有事怎么找他不找我?”   “呃!”媛媛暗道,你不是没成羽哥那么有钱吗?不是一坐马车就晕吗?   方池见她不答,微微挑了下长眉,媛媛见他深邃的瞳眸中划过一丝邪气,立马蹭了起来,解释道:“怕你辛苦。”   “真的?”   “千真万确。”   方池才不信呢!伸手一把将她重新拉回怀里坐着,正要低头,忽然听见媛媛大呼一声:“阿爷你怎么出来了?”   方池赶紧站起身,抖抖衣衫,转头却不见师公身影,暗叫上当,回头时却哪里还有媛媛的影子,不觉咬牙切齿。   “跑得还挺快的嘛。”看来还是养肥点比较好捉。 作者有话要说:     ☆、比试前夕(三)   比试前两日,太守府派人来稍稍将这次比赛的规则讲了一下。   因是盛宴,自然不是一个人能做得完所有事的,因此出赛的每位大厨可以携两名助手参加。这两人可以是自己食肆的伙计,也可以是普通厨师,这方面并没有限定地很死,只要能帮得上大厨忙的就可以了。   比试分为三日进行,分别为:传统、创新和指定三个试题。但三日菜品不能有重复,传统为第一日赛程,参赛菜品自带食材;第二日为创新日,因此食材也是自备;唯有第三日指定赛事的一切食材均为主办这次赛事的太守府提供。   媛媛大致将这赛程在心里默了一遍,这几日大神师兄和霍成羽都忙着在外替她张罗买屋子的事,时常不在别院,因此很多事都是媛媛自己决定的,唯有两人黄昏回来,她才将自己的想法支会给二人知道。   太守府的人临走时,让媛媛提供自己助手的姓名,并说明指定以后便不可再更改了,这是为了保证这次赛事的公平和安全。媛媛在纸上写下了汤不凡和陈刀的名字,还好汤家的人已经都回到繁城了,她也正好派得上用场。   大神师兄是不可能代表她出赛的,因为这次“在水一方”也在受邀之列,他的身份实在尴尬。再说那日霍成羽也说了,他会做菜是他家里人都不知道的,媛媛自然体谅他的苦衷。   汤不凡见到名单上有自己的名字,很不情愿,等到太守府的人走了,才在妹妹前面抱怨道:“怎么带上我了?”他还想着趁着妹妹不在别院,偷偷溜出去赌两把呢。好久没回繁城了,不知现在的赌坊是否还和从前一样那么好赚。   媛媛瞥了他一眼,咧开嘴笑着说道:“这么大的赛事,看热闹的人一定不少吧?指不定你那位伶香姑娘会去哦。”   汤不凡眼睛一亮,立马打理起自己的衣衫来,“对对对!正好可以展现下本少爷风流不羁的浪子模样。”什么伶香,到时指不定秋香、冬香、花香都会去观战呢!他才不要吊死在一棵树上,这也正好是他汤不凡重新拿回几分公子资本的时候。   媛媛白眼一番,心里暗忖,炒菜也能炒出风流不羁来?该不会想着拿着铁锅表演杂耍吧?不过这家伙若不这样“鼓励”下,他到时给自己添乱可就麻烦了。   陈刀在旁倒是没什么异议的,只是担心自己这张脸会不会吓到别人。不过方少爷和少东家不是说了吗?他这可以是切菜切到的,一个人在那里比手划脚地琢磨着,怎么才能将菜刀切到脸上。   第二日要去看比试场地,方池与霍成羽没有再为屋子的事情奔波,之前带回过几间屋子的图样,媛媛都不太满意。不是太小便是太贵了,一直还没找到合适的。霍成羽安慰她,反正有别院住着,再等等也无妨,他霍家又不缺住的地方。   一起吃过午饭,媛媛便和霍成羽带上汤不凡及陈刀出发了。   霍成羽的专驾在繁城的街道上很自然地便引来了不少人驻足观望,但媛媛发现并没有那日出门时多。一路畅行无阻,直到临近比试会场,媛媛才明白了,原来繁城里爱看热闹的人都聚到这里来了。   盛宴比试的事,太守府早几日便贴出了布告,今日是各方参赛大厨来会场认点的日子,繁城里那些稍有闲暇的人都想来凑凑热闹,比人家早一点见识下这些大厨的庐山真貌,平日他们可都是呆在自家厨房里的。因此早早地便在这里等着了,此时已是人山人海。   见到霍家的马车驶向会场,人群已经开始议论开了。   “哇!是霍家的马车哎。”   “霍家不是开钱庄的吗?怎么也来凑这热闹?”   “听说这次比试的奖励是一百两银子,朝廷哪有这闲钱来倒腾啊?”   “你的意思是说这次的比试是霍家出资的?”   “嘘!我可没这么说啊。”   霍成羽在马车里懒洋洋地对媛媛耸耸肩膀,摊了下手,“这事与我无关。”他也是接到小侯爷指令后才知道的。   媛媛没出声,只对他笑了一下。   马车在赛场外停下,霍成羽伸了个懒腰,起身掀开布帘,“请吧!汤大厨小姐。”   说完他便跳下了马车,但手还替媛媛掀着布帘子。媛媛起身步出马车,霍成羽伸手扶了她一下,妥妥地站在了地上。   四周围观的人又炸开了锅。   “这胖丫头是谁啊?霍公子对她居然如此礼遇的。”   “啊!好似上次听人说过霍公子带了个胖丫头逛街。”   “不会吧?就是她?”   霍成羽浓眉轻蹙,冷眼朝四周一扫,人群里的议论声顿时少了许多,但依旧有人在交头接耳。媛媛对他一笑,没有出声,自顾自打理了下压皱的衣衫,正要抬步,便见到会场方向,人群自然地让开了一条宽敞大道。   “媛媛来了?”   一人身着黑色锦缎大氅,款款而行,英武依旧,正朝这边走来,竟是两月未见的小侯爷白忆之。   四周人群的声音稍稍大了少许,纷纷在猜测小侯爷口里的这个媛媛是谁。   媛媛很自然地点了点头,“小侯爷别来无恙吧?”   白忆之挑眉看了看她身边的霍成羽,笑着应道:“无恙。本侯在此恭候你多时了,有些急不可耐,所以出来看下,没想你正好到了。”   “不如进去再接着叙旧?”霍成羽向二人提议道。   白忆之侧身,微微让开半条道:“走吧!”   媛媛迈开步子时,听见身后的人群又开始议论起来了。   “咦?她也是来参赛的吗?好像小侯爷也认识呢。”   “你不说我倒是忘了,霍家不是有个神秘的大厨吗?每次宴客都神龙不见首尾的。”   “难道是她?”   “这次连霍家的专用大厨都来了?”   “听说她还给当今皇上做过吃的呢!连皇上都赞不绝口的。原来这么胖,难怪不肯见人了。”   “哎!汤不凡怎么也来了?”   “他身边的刀疤脸是谁啊?”   “汤家不会落魄到与这样的人为伍了吧?”   “……”   媛媛没去理会这些声音,其实舆论越大,对她来说都是有好处的。或许她还该多谢这些七嘴八舌的人呢!这种声音越多越好,就怕他们缄口不提。   进了会场,白忆之微微缓了下脚步,与媛媛只有半步之差,方才说道:“别介意那些人,他们说什么当没听见就是了。”   “多谢小侯爷,媛媛不在意的。”   听到这话,白忆之微微一笑,“甚好,那就好好认认这会场吧!”   媛媛停下脚步,恭敬地在他身后说道:“小侯爷,媛媛不劳你引路了,这些事等媛媛自己来吧。”   白忆之脸上刚染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停驻步子转身,皱眉望向她:“两月不见,你和我如此生分了?”   “你不是想我回繁城吗?”媛媛抬起头俏然一笑。   “是就不能给你带路了?”他可是遣开了身边的人,特地说了这丫头自己陪伴的。   “不是,媛媛只是想在赛前一个人酝酿下,不想辜负了小侯爷的这番美意。”   “……”   白忆之无言以对,这丫头说的话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但总觉得她今日对他的态度转变了不少。   霍成羽见到二人神色,赶紧上前笑着说道:“媛媛这一月多都在别院里闭关琢磨菜式呢。看来是很着紧这场比试的,或许是太紧张了。”   白忆之脸上神色稍缓,微微点了下头,“好!你说不扰,我就不扰你,那我拭目以待吧。”   说完叫来一旁候着的侍从,吩咐了两声便走开了。   霍成羽长长舒了口气,忙对媛媛说:“去看看会场吧!我过去陪他一下,迟点要走,你叫人来唤我便是了。”   媛媛点点头,领着汤不凡和陈刀走向了会场方向。   比试会场分三排三列,看来总共有九家食肆参加。灶具和厨具一应俱全,均是专门为这次比试打造,说不上精致,但比起媛媛从前的小食庐用的那些已经可以说是好上很多了。   白忆之的侍从领着三人来到第一排的最左边那处灶台前,才对她恭敬地说道:“汤小姐,这是您的位置。”   媛媛转身望了望四周,问道:“小侯爷安排的?”   这地方可以说太好了,与前面的会场主台只有几步之遥,自己的一切都可以展示在评判眼底之下。做菜也可以是一种表演,懂得吃的人,自然也懂得欣赏,看来白忆之真是用心良苦了。   侍从在旁解释道:“小侯爷说了,汤家也是繁城美食传统里一颗必不可少的明珠,应该拥有此等地位的。”   想来他说的话,也是白忆之一早吩咐过的,或者他说这番话时,这人正好在场,所以才会答得如此流畅。媛媛没多在意,与陈刀和败家子一起检视了下用具,陈刀拿着那把菜刀比划了一阵。   媛媛问:“顺手吗?”   陈刀忙将菜刀放下,信心满满地点点头,“挺顺手的,这次绝对不会划到脸了。”   媛媛扑哧一笑,“那就回去吧。还有很多事要准备呢!”   媛媛转身让侍从去通知霍成羽,自己和汤不凡先往会场外面去了。刚到门口便见到一行人进来,汤不凡的脸色瞬间变了。   来人看了看两人,嘿嘿一笑,冲他招呼道:“原来是汤不凡哪!你还有脸回繁城吗?” 作者有话要说:     ☆、比试前夕(四)   媛媛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人,一身宝蓝色布衣,极其奢侈,但与霍成羽的奢华不同。霍成羽是极致高调中不失品味,而眼前这人穿着布制华服却略显低俗,一身金银配饰闪得媛媛眼都快花了,整个一暴发户的样子。   “我怎么就没脸回繁城了?繁城是你方家买下的?”   听到败家子这句话,媛媛算是明白了,难怪两人好似血海深仇似的望着对方,原来这人是大神师兄的弟弟方旭吗?媛媛仔细打量了几眼,发现对方眉宇间的确与大神师兄有几分相似,但整张圆脸上看不出一点师兄的轮廓,眼耳口鼻更是相去甚远,难怪她一开始便没将二人联系在一起。   媛媛拉了下败家子的衣袖,对他摇摇头。   汤不凡忍下一口气,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若再说下去烧到妹妹身上可就不好了。   但方旭却没有见好就收的势态,见着二人不吱声了,反而更得意起来,“想不到能在这里遇上你。你带了你家这小胖妞出来也不怕丢脸?”   汤不凡拳头捏得紧紧的,一张俊脸涨得通红,媛媛看着他就要发作的样子,一把拉住他。转头对方旭道:“丢脸?我胖怎么了?吃你家饭了?用你家水了?还是穿你家衣裳了?我胖只能说明我汤家的饭菜香,你吃胖个给我瞧瞧。”   “哈哈哈哈……”身后响起一人狂笑的声音,霍成羽实在忍不住了,刚来找媛媛便见到这场面,叫他怎么能忍住不笑呢?那小丫头一副傲气的模样,居然还能把这说得头头是道。   方旭被媛媛噎得说不出话,略微肥胖的身子不停微抖着,这哪还是他从前认识的那个小胖妞啊!她不该听到自己的那句话便躲到她哥哥身后去撒娇吗?   他正想砌词再接着骂,听见一个清冷的声音缓缓说道:“这里是比试厨艺的赛场,是朝廷的地方,不是市井街市。若要在这里挑起事端,明日的比试就别来了。”   方旭循声望去,只见小侯爷黑着一张脸盯着他。立马收敛了几分,露出一脸谄笑,“小侯爷说的是,都是汤不凡在这里滋事。”   汤不凡听见这话准备抡起拳头给他来上一拳,媛媛却死死按住了他的手臂。   白忆之凤眸微微一眯,沉声问道:“真的是这样吗?”脸上青筋微浮,置于身后的手不自觉捏紧几分,发出声声脆响,此人取笑媛媛的那声他可是都听到了。   方旭有些胆寒,忙低下头,不敢再出声。   媛媛不想多话,拉着汤不凡离开,“成羽哥,我在马车里等你。”   霍成羽应了声,转身对小侯爷施礼道:“成羽告辞。”   白忆之点点头,眼底的怒意却更甚了,那丫头居然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就这样走了?他可是特地过来送她的,他到底触到她那根筋了?   霍成羽加快脚步走向自家马车,刚准备替汤不凡扶一把媛媛,便听见不远处一声怒吼:“霍成羽,不准走。”   霍成羽听见这声音便知来人是谁了,十分不解,懒洋洋地转头望去,见到前面街角处刚挺稳一辆马车,白灵郡主从车上跳了下来,跑到他跟前便抬手一耳光招呼过去。霍成羽不及防备,挨了个结结实实。   “白灵!住手。”白忆之从门口的台阶上疾步走了下来,一把拉住了妹妹的手。   白灵眼里闪着泪花,撒泼似的对着白忆之吼道:“谁叫他败坏我名声的?”   霍成羽捂着微红的脸,暗自磨牙,媛媛刚爬到马车上便听见这声脆响,探头来看,见到这番景象,低声问霍成羽:“疼吗?”   霍成羽摇了摇头,白灵能有几分力道?痛倒是不同的,只是心里怒火熊熊却无处可发,实在憋屈。他霍成羽长这么大,还是小时候挨过父亲打呢!这泼皮郡主居然敢当众羞辱他。   “够了!”白忆之冷眼看着妹妹,有些火了,外间还有不少人。这样闹下去到底是谁在败坏自己的名声?   白灵扭头正好见到媛媛那张带着婴儿肥的脸,越发火了,伸手指着媛媛质问:“你……你怎么还在这里?”   媛媛很疑惑,她不该在这里那该在哪儿?   白灵想起那日方池在她面前含情脉脉又极度委屈的目光,气上心头,怒道:“你不用回去看着你的小食庐吗?不过回去也没用了吧?我已经叫人拆了那破竹楼了。”说完略有几分得意。   “什么?”白忆之一把抓起白灵的衣襟,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哥,你做什么?”白绫见着与平时不一样的大哥,开始害怕了,他这眼神她从来没见过,比他平日冲下属发火时还要恐怖,仿似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似的。可她觉得哥哥只是一时火遮眼,再唤上两声一定会清醒的。   白忆之没有一丝动作,只是满目怒火地盯着妹妹,全然忘记了这本不该是他对着她应有的目光。难怪媛媛那样对他,原来她以为这一切都是他做的?是,他可以为她举办这次比试,用另一种方式帮她;可以让霍成羽接她进城,以免她投奔自己的师兄;甚至可以故意试探霍成羽,让他牺牲他妹妹来证明他与方池不是同一路的人,但他绝对不会对她做出这样无情的事情。   那间食庐是这丫头的命根子,如果她不乐意,他绝对不会强迫她搬走的。况且那里还有自己一年多来的回忆,从认识这丫头开始,到不小心付出了真心,他都在珍惜其中的点点滴滴。可这一切竟然被自己的妹妹亲手摧毁了……   白忆之的手非但没松开,还越捏越紧,“断人衣食犹如杀人父母,难道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白灵听到大哥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句话,浑身颤抖了起来,她从来没想过会这么严重,“哥……”   “看来父王不在身边的这些日子是我把你惯坏了。”白忆之终于松开了手,负在身后紧握着,“明日你启程去京城呆着吧!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回繁城。”   白灵失声哭了起来,眼底溢满了畏惧,比方才看着白忆之时还要惊慌几分,忙扯着大哥的衣袖不放,“哥,不要,我不要回京城王府去。让我呆在你身边好吗?我不要和父王呆在一起,他……”   “来人,把她给我押回府里,没有我允许不准她踏出房门半步。明日一早安排马车,将她送去京城。”   白忆之一声令下,两名侍从立马走上前去,一声得罪之后便将郡主带走了。他们从来只听王爷和小侯爷的命令,军令如山,没有半丝违逆。   沉默良久,白忆之朝马车走了过去,看了看霍成羽的伤势,说道:“抱歉。”   “小侯爷言重了,是成羽自己招来的。”霍成羽伸手揉揉脸颊,已经没有方才痛了,气也消了一大半。   别人不知,他还不清楚吗?白王爷是出了名的鬼见愁,对外间的人尚且还宽容点儿,若自己的人犯了事,那可是从来帮理不帮亲的。平日白灵呆在繁城,与小侯爷住在一起,刁蛮任性下也就无所谓,若敢在王爷面前如此,那小日子可不是那么好过的了。再说白忆之从来很疼妹妹,连他都执意将白灵送回京城,他爹还不立马知道这泼皮郡主惹事了?看来有得她受的。   “小侯爷若没别的事,成羽告辞了。”   白忆之点点头,淡淡看了媛媛两眼便转身了。   媛媛经过方才那番折腾,已然知道食庐的事不是他指使的,想起之前对他的那番冷漠,心里有了几分歉意,犹豫着唤了声:“小侯爷。”   白忆之凝住脚步,停滞了好一阵,“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对不起。”   白忆之听到这句,脸上的凝重少了几分,嘴角牵起微微笑意,“我没看住自己的妹妹,是我对不起你。”   媛媛不想和他矫情,尽管他看不见,仍是对着他背影一笑,“媛媛告辞。”   白忆之没转身,轻轻点了下头,迈开步子回去了,只是这一路比方才轻快了些。那丫头看来是原谅他了,至少临走还不忘了辞行。   坐回马车里,霍成羽吩咐车夫回别院,经过方才那番折腾,外间自然又是沸沸扬扬的。媛媛大致听了一下,几乎都一致认为是白灵看上了霍成羽,可霍成羽却与媛媛有私情,所以白灵找人拆了媛媛家的房子。小侯爷铁面无私,将自己的妹妹发配回了京城。   媛媛在听,霍成羽也没闲着,半宿捂着脑袋头痛地呻吟:“为什么又把我和你扯在一起?”好不容易平息的谣言,怕是又要流传好几日了,他这磨心何日才是个头啊?   媛媛故意嘟了嘟嘴,问:“我很失礼你?”   “一点不!是我无福消受。”   回去某君还不抽了他筋,剥了他皮啊?所谓朋友妻不可戏,他可是一直对媛媛没有半分妄念的。   媛媛见他愁眉苦脸的样子,不觉好笑,知道大神师兄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想起他,记起方才自己落了他弟弟的面子,心里有点闷闷的。之前见着汤不凡发火,她不想他搞出什么事影响明日的比试,可没想到方旭居然连她也扯上了,好歹汤不凡做了自己一年的便宜大哥了,瞬间便把她那股同仇敌忾的火给点燃了。   “哎!师兄怕是要怪我了。”   霍成羽懒懒地往汤不凡身上一靠,安慰道:“不用担心,他俩又不是一个娘生的。”两人关系并不咋滴。   媛媛一愣,只见汤不凡吊儿郎当地抖着脚,点点头。   原来真不是一个娘胎出来的,难怪差异咋这么大呢! 作者有话要说:     ☆、比试前夕(五)   回别院后,霍成羽好似全然忘记了自己受的委屈,绘声绘色地将媛媛在会场遇到的事讲述给自己的至交听。媛媛在旁偷偷瞄了大神师兄几眼,发现他除了在霍成羽讲到他弟弟说她是小胖妞时微微蹙了下长眉,全程都是一副漠然的神情。   末了,方池只问了下媛媛的赛事安排,并嘱咐她今晚早些歇息,其他的话再未多言。   晚饭前媛媛回房,吩咐已从小镇回来的春桃将败家子叫来,二人在房间里又讨论了一下明日的安排。弄完这些,刚准备去简单的备点饭菜,便听春桃进来唤两人出去吃饭。   “你做的?”媛媛很意外,自从她接掌厨房以后,春桃便很少下厨。她自己想借着每餐多加练习,春桃天长日久的也就习惯了,除了端菜很少到厨房来。今儿她怎么又想起要做顿饭了呢?   春桃对着手指,支支吾吾地应道:“是方少爷做的。”   媛媛眼瞪得跟剥了壳的龙眼似的,从来都是大神师兄动口,她动手。除了那条鱼,她还从未吃过他做的菜,今早太阳不会是打西边出来的吧?   没等春桃催促,媛媛提着裙子就往外跑,西厢大厅里,摆放着一张大大的圆桌,上面早已放满了菜。不过荤菜较少,并不油腻,全是些清淡的口味。   阿爷已经坐下起筷了,陈刀还在一旁立着等待。   方池从后院进来,手里捧了一盆热气腾腾的吃食,见到媛媛在门口杵着,放下后招呼道:“过来。”   媛媛走到他身边,见到他刚放下的原来是一盆暖黄黄的小米粥,心里某个地方忽然软软的。早几日她才对他说过,小米可以帮助睡眠,他做这个应该是希望她今晚睡得好一点,明天才有精神应战。   媛媛没言谢,也没出声,坐下后默默拿起筷子吃起菜来。方池盛满几碗粥,分到各自手里,也拿起筷子慢慢地吃了起来。   春桃刚吃了第一口菜,便惊讶地嚷出了声儿:“呀!方少爷做的菜怎么和小姐一个味儿啊?”   汤一柏不乐意了,一边嚼着菜一边说:“什么方少爷?这就是我家媛媛自己做的菜。”想骗他,没门。这些日子他可是认准自己孙女的这个味了,和他当年可是有得一比的。   汤不凡懒得发表意见,反正他在这家里就是个废人,但此废人非彼废人,他的话就是废话,这个说废话的人,不就是废人么?不过春桃说得一点没错,这味道和妹妹做的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媛媛没吱声,脑子里想起之前大神师兄对自己说的那句话,他只品得出她的味道,现在他也煮得出她的味道了。好似“进步”了呢!   方池夹着菜,听了这番评论,淡淡应道:“怕你们吃不惯。”   所以他是故意煮的她的味道?媛媛差点被小米粥呛到,此大神已入化境,随意便可煮出不同的大厨口味了?想起白天在会场外听到的那些议论,媛媛咬着筷子转头。   “师兄。”   “嗯?”   “成羽哥家里那个专用大厨是你么?”是么?是么?   “吃饭。”   “你给皇上做过饭吃?”   “食不言。”   “其实真的是你吧?”   “……”   “有赏赐么?”   “……”   方池喝了两碗粥,将碗一放,转头对一旁的春桃道:“吃完收碗,我去小屋待会儿,没事别来扰我。”   春桃端着碗,张嘴表示茫然,但显然方少爷再没其他话说,转身便离开了。他还是第一次这样直接地吩咐她做事呢!是不是该考虑晕会儿。   媛媛知道大神师兄是故意说给她听的,悻悻地继续吃起了这顿别样的晚餐。   饭后,媛媛休息了一会儿,梳洗一番才回了屋子,刚掌上灯就听见有人敲门。重新回到门边,打开门见到大神师兄站在门外,手里握着一个杯子。   天已经黑了,墨染一般的空中繁星点点,一抹清冷的月光自九天之上散落下来,在外间廊前留下整齐的一排黑色波浪。大神师兄一身素衣,却与这月色相得益彰,将那一身的仙灵之气散发得淋漓尽致。   手中的瓷杯飘出屡屡轻雾,迷幻缭绕,此人仿佛并非一路走来,而是踏着月色晕染的阶梯下凡的俊美上仙,看得媛媛眼都直了。   “干嘛发呆。”媛媛额前微痛,不觉惊醒,原来是大神师兄伸手在她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   媛媛嘟起嘴,嗔道:“还不是怪你。”   “我?”方池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也不想深究,将手里的瓷杯递到媛媛面前,“喝了再休息。”   媛媛接过杯子,发现暖暖的,却不烫手,往里看了看,闻到一股浓浓的奶香,“牛奶?”   方池微微颔首,媛媛却皱起眉头来了。她是最讨厌喝牛奶的,尤其是没放糖的,可是大神师兄一番好意……   方池从未见过有人能将牛奶喝出苦药状的,那小眉头快拧得凑到一起了,“不爱喝?”   媛媛赶紧放到嘴边抿了一下,却惊异地发现没有了自己从前讨厌的那股子怪味道,反而带着浓浓的坚果香。有了这口感,媛媛放开喝了两口,越发觉得有意思了。是核桃?核桃那层包衣苦涩,但这杯奶里却没有这种感觉,难道……   “你把包衣去了?”   方池点点头,媛媛愣住了,牛奶她不爱喝,其实核桃她也不爱吃,两样都是她平日里最不喜欢的东西。虽然身为大厨,应尝百味,可对这些味道也有自己的爱恶,但自己最讨厌的两种味道居然能在大神师兄的手里变得那么融洽美味。难道这就是他的味道?   想到这儿,媛媛隔着杯中升起的轻烟,抬眸望了大神师兄一眼。   方池见到这丫头眼底的情愫,心中一荡,别开脸道:“快点喝完了休息。”   媛媛唔唔两声,依旧慢慢喝着。才不要喝那么快呢!喝完了他肯定拿着杯子走掉的,她还没看够,这奶好香滑,很温润,也还没喝够,太少了。   良久,方池转回头,却见媛媛依旧直直地看着他,眼底的那抹诱惑比之前更甚。他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喉结微微上下一动,实在有些忍不住了,“喝完没有?”   媛媛早已被他那细微的动作迷得呆了,一口把最后的那一丁点儿残渣咽进嘴里,点点头。   “可是我饿了。”   方池拿过媛媛手里的杯子,将她捞进怀里,俯首一吻,由浅至深。媛媛嘴上还有没抹尽的残渣泛着奶香,他嗅进鼻息只觉比平日更腻人了,伸出舌头肆意地品尝着这只属于她的味道。软软滑滑的口感,他很喜欢,那朵柔唇犹如厚实的花瓣一样,吞吐着芬芳。   她的呼吸里依旧弥漫着一股浓浓的奶味,渲染进他的鼻息,绕上舌尖,仿佛一股腻甜漾进了心底。   “唔唔……”媛媛忽然眼睛睁得大大的,伸手指着大神师兄身后的方向。   可方池却沉溺在她的香甜里,毫不理会,继续狂风暴雨似的侵占着她的每一缕芳香。   媛媛伸手用力推开他,好不容易透过气,喘息着说道:“阿爷!”   方池头都懒得回,准备将她重新逮回自己怀里。   “真的是阿爷!唔……”   媛媛的嘴又被他的炙热堵住了,但看着阿爷越走越近,她觉得整个头皮都开始发麻了。   方池听见身后清晰的脚步声才知道原来这丫头没骗他,嘴还没来的及收回便僵硬地愣在了那里。汤一柏拍着烟杆走过来,在二人面前转悠了一下,又走开了。   方池忽然象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走到他身后,说道:“师公,我……”   “天色不早了,早早休息吧。”汤一柏拿着烟杆子继续往前走。方池连头都不敢回,跟着师公去了自己那边的屋子。   媛媛站在廊下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方才那是……   实在忍不住,媛媛捂着肚子笑得蹲了下去,想不到平日一副上仙样的大神师兄见了阿爷是这样的吗?原来阿爷才是真正的大仙呐!想着大仙领着上仙离开的样子,她真是乐得支不起腰来了。   这晚媛媛睡得很甜,一觉便睡到了大天亮。起床梳洗后,对着镜子发了一阵傻,不停得比划着各种给自己加油的姿势,象打了鸡血一样,直到春桃推门进来她才定格了。   “小姐,你这是在干嘛?”春桃看着小姐摆出的这个姿势很不解,简直太不雅了,万一被方少爷看见,他会不会瞬间掉头走掉啊?   媛媛收起动作,咳嗽两声,很认真地问:“汤不凡起来了吗?”   春桃立马点头,“早起来了,今儿他还特地打扮了一番呢。”   媛媛一头黑线,那家伙不会真的想去表演杂耍吧?跑进园子里,见到汤不凡一身一尘不染的布衣,打理地整整齐齐。袖子高高勉起,露出一对雪白的胳膊,还好有点肌肉,看上去蛮有力的,否则很难想象那是一个男人的手臂。腰间一块围布,裹得整整齐齐,哪里还有一点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   “怎样哥今天给你长脸去。好歹我也是繁城四公子里最会做菜的汤不凡。” 作者有话要说:     ☆、盛宴之战(一)   媛媛没理会败家子的厚颜无耻,媛媛看了大神师兄一眼。他若是四公子中最会做菜的,那师兄算什么呢?人家只是低调不象你那么爱渲染罢了。   方池早早便起了身,此时正规矩地立在师公身边。媛媛想起昨晚一幕,又有几分想笑,但瞥见阿爷严肃的脸,立马便收敛了起来。怎么自己也感觉做错事一般呢?   还好汤一柏只严肃了那么一小会儿,便笑着朝媛媛这边走来,“好好烧菜,给阿爷挣个脸回来。”   媛媛点点头,汤不凡不依了,“今儿我也会替汤家长脸的。”   汤一柏瞥了他一眼,问:“你是谁?老夫和自己孙女说话,你插什么嘴?”   汤不凡悻悻地,被人忽视惯了,其实也没那么难受,可好歹今日是他大显身手的日子,来点儿鼓励成不?   媛媛见他脸色,怕影响他今日的发挥,走到他身边拍了拍哥哥的肩,“想让阿爷记得你,今天就别丢他的脸。”   那日听完赛事安排后,媛媛已与败家子商议过了,她对“第一楼”的传统菜式知之甚少,这些日子虽然自己也小有成就,但今日的比试主题是传统,是要几家大厨煮出自己食肆的招牌菜,她没把握能煮出从前“第一楼”的传统菜肴。但败家子却是得到爹娘真传的,所以这第一战媛媛已决定由败家子掌勺。   比试规则里只说主厨可以自带两名助手,可没限制助手的用途,所以这也不算犯规,充其量是个擦了个边。   这几日媛媛督促败家子加紧了练习,不得不说他其实也是个厨艺方面的可造之才,只是从前心没用在正道上而已。昨日被方旭奚落一番,汤不凡回来以后更是有几分愤然,信誓旦旦地在她面前保证今日一定会拿个第一回来。媛媛当时没置评,其实心里另有打算。这一仗是输是赢都不重要,但若败家子真能替汤家挣回脸面,她也觉得挺好。   往后要在繁城发展,创新固然重要,但“第一楼”的招牌也不能白白浪费掉。怎么说她与败家子都是姓汤的,繁城里那么多双眼睛在看着呢。相信经过昨日,这些人已经知道她就是汤家从前那个吃了睡、睡了吃的小胖妞了。不只是汤不凡要找回被自己丢了的脸面,她也要这些人重新认识自己,她已经不是之前那个无所作为的胖丫头了。   三人出发前往会场,方池与阿爷他们只送到了西厢门边。   一路畅行,今日的街道特别冷清,一点不象一座繁荣的古城应有的街景。媛媛知道这些人都去围观这次美食盛宴去了。   果然一到会场所在的那条长街,马车便慢了下来,媛媛掀起窗帘张望了两眼,两边夹道的人确实不少,估计整个繁城一半以上的人都聚积过来了。还好白忆之一早安排了人手维持秩序,否则她都不敢想象,自己能否顺利到达会场。   比试又定在巳时开始,为时两个时辰,媛媛他们辰时便出发了,来到会场特别早。下车后,媛媛指挥着陈刀和霍成羽府里的几名家丁将自己准备的菜都搬进了会场里。   看着汤家小胖妞井井有条的安排,人群里又传出了不少的议论,但媛媛只顾着发号施令了,全然象没听见一般。等到安排完毕媛媛才步入会场,刚走近那九处灶台的范围便愣住了。   媛媛以为自己是来得最早的,没想居然有人比她还早。一名鸦青色布袍的公子正指挥着自己的仆从,将早已搬进会场的食材井然有序地在媛媛旁边的中间灶台旁摆好。见到媛媛一行人进来,这人只微微点了下头,以示友好。   媛媛含笑回应了一下,又张罗起自己的事情来了。但令她意外的是,方才那位公子安排完自己那边的事情,很友善地走到了媛媛旁边,对着汤不凡颔首一笑,“在下京城‘香满楼’香茗。不知阁下是哪间食肆的大厨?”   媛媛扑哧一笑,这人名字还真有意思,香茗不就是一杯清茶么?她这才仔细打量了他两眼,此人一身布衣打理地整整齐齐,面容虽算不上俊逸非凡,却也生得十分耐看。唇角边一抹从未淡去的微笑,令人觉得他一定是个比较和善的主。   “繁城‘第一楼’汤不凡。”汤不凡礼貌地应了一声。   香茗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仿似惊讶般回应:“原来是繁城四少中的‘第一楼’不凡之鲜啊!久仰久仰。”   汤不凡听见此人如此褒扬自己,顿时对他有了几分好感,方才还应酬似的微笑瞬间绽放得无比灿烂,“岂敢岂敢,那不过是繁城里那些人给在下的一点虚名而已。倒是京城‘香满楼’的名气在下早有耳闻,可以说是誉满天下。”   这点汤不凡倒是没夸张的,能在京畿之地占有一席的食肆,怎么说也不会差。况且他早年跟着爹耳闻目染,爹也曾向他提及过他的名号。他还记得当时父亲是如此“教导”他的:“死小子,你要有人家京城香满楼家那小子的半点能耐,恐怕就会少挨不少藤条了。”   想到这儿,汤不凡不觉嘴角抽了两下,转头低声对妹妹说:“昨天发过的誓可以不算吗?”   “他很厉害?”媛媛又看了香茗两眼。   汤不凡揉揉眉心,“就比你哥厉害那么一点点。”   岂止是一点点啊!听爹说过,此人从小便是一菜痴,除了成天猫在厨房做菜什么都不会的。一手菜好到连皇上都要招他进宫,专门为美食而册封他,若不是这人傻婉言谢绝了,恐怕早成了宫中御厨了。   媛媛拍拍他的肩,“尽力而为吧。”   但心里却暗暗将这人当成了自己这次比试的最强对手。汤不凡很少对自己那么不自信的,看来这人不容小觑啊!   三人寒暄时,又有几家食肆的人进来了,其中一人是媛媛昨天见过的。但今日方旭身边多了个年长的大厨,一身驼色布衣倒也平凡,眉宇间有些大神师兄的影子,看来来人的身份已经明朗了。   汤不凡知道妹妹记不得此人了,忙在妹妹耳边提醒:“这是你大师兄的爹,‘在水一方’主厨兼老板方海。”   媛媛点点头,记下了他的名字。   香茗对二人示意以后,又去了其他几家打招呼,但显然没有受到汤家这边的礼遇。需知道这次参赛的都是各方大厨,家家都对他的名号如雷贯耳,自然一早当了他是劲敌了。勉强有人对他还算和善的,却都眼里暗藏着不少敌意。   其间汤不凡望了望“在水一方”的方向,他们的灶台设在第一排最右边的位置,因为中间隔着香茗,他只对方旭挑衅了几下。方旭因今日有爹在旁,没有造次,规规矩矩的,但也龇牙咧嘴了一番,以示回敬。   媛媛见到二人神色,撞了败家子一下,低声嘱咐道:“等下用心点。”做菜分心可不好,她还不想他被人抓了去,冠以当初阿爷领过的罪名。   汤不凡收回心神,专注起自己的菜肴来,这些菜都是从前“第一楼”的招牌名菜,早已烂熟于胸,这两日方池和妹妹一起又陪他梳理了一下。从前为了他将来能顺利接掌“第一楼”的主厨之位,爹那是煞费苦心地“教导”了一番的。加上妹妹和方池那厮的改良,他还是有少许信心的。   没一会儿,白忆之领着四人进来了,缓步上了前面搭建的主台,才瞥了一眼媛媛的方向,微微对她一笑,神情中仿佛在安慰她,让她静心比试就好。   媛媛点了下头,便移开了自己的目光,打量起他身边的几人。其中一人明显穿的是朝廷官服,也是她早已见过的繁城太守大人。另外三人,最左边的是一位白须老者,红光满面,一看就身体十分康健;中间的是一位有些木讷的中年人,神情特别严肃,仿佛今日召开的不是美食大赛,而是一场兵戎相见的沙场角逐;他左边那位年纪比较小,十五、六岁模样,衣着光鲜,和之前见过的香茗一样,一直都带着张笑脸示人,但却笑得有几分天真。   白忆之见时辰差不多了,微微看了太守一眼。   太守才介绍道:“这三位是专门为这次盛宴比试请来的评判。相信这位大家都熟识了。”   说着他指了指身边的白须老者,“他便是尝尽各方美味,每间食肆都争着抢的知名食客蓝嘉祥蓝老爷子。”   媛媛听见四周围墙上趴着的人开始议论了,侧耳听了听,原来这白须老者吃东西都吃出名了。但凡有些名气的食肆都争着邀他去自己店里评判一番,只要从他口里说出一个好字的菜,很快便会成为一道天下知名的佳肴,无论食材贵贱都能一下卖出个好价钱,还不乏人争着抢。   太守示意众人安静后,又介绍道:“中间这位是自宫里请来的御膳房大厨,项荣项大厨。”四周又是一片哗然之声。   好一阵子平静后太守才笑脸盈盈地说:“最后这位是理亲王府世子,朱云朱小公子。”   媛媛愣了一下,转眼看了看白忆之,他竟然连皇室后裔都请来了?可谓用心良苦啊!   白忆之也正好转头来看她,只对她微微露出一抹温暖的笑意,希望这丫头能满意这样的安排吧!这三人可都是旁人请不动的角色,也只有他有这能耐了。 作者有话要说:  香香最近有空咯,接下来会日更的。   ☆、盛宴之战(二)   巳时一到,太守便宣布比试开始。   白忆之邀请几位评判坐下,自己也顺了下黑色锦袍,端坐了下来,用心欣赏起媛媛做菜来了。可很快他便发现了今日她似乎没有动手的意思,倒是汤不凡挽起了袖子,开始指挥起她洗菜。   他剑眉微微蹙了一下,旁边的太守也不解地转头向他看来,白忆之不着痕迹地晗了下首,太守不敢多话,转回头望向别处了。既然小侯爷没异议,那便是默许了,但侯爷当初吩咐他举办这场比试,不是说明是为了汤家这小丫头吗?怎么今日磨刀上阵的换成她哥了?   白忆之只疑惑了一会儿,忽然笑了。   坐在另一侧的朱云正好偏头见他居然难得一笑,也不管自己是来当评判的,应该似个评判样,立马从边上绕到了他身侧,低声问:“忆之哥哥,有什么有趣的事吗?”   白忆之目光停在媛媛身上,低声应道:“我只是一直在担心,有人会心情不好,不将比试放在心上。看来是我看错她了。”   这样的安排应该是她故意的吧?认识她一年多了,还真没吃过她做的“第一楼”那些招牌菜。原本以为她是在和他赌气,故意派了她哥上阵,却不想这样的安排其实是最妙的。汤不凡有几把刷子,他还是略知一二的,否则繁城四公子怎会有他一席之地?看来霍成羽没骗他,她这些日子挺用心的,兴许之前对他的冷漠除了因为他妹妹的原因,也有用心的缘故吧!   朱云顺着他的目光看了媛媛两眼,嘿嘿笑了两声道:“这小胖妞挺可爱的,难怪忆之哥哥觉得有意思了。”   白忆之没出声,媛媛的有意思岂是朱云这小子体会得到的,回忆起之前的一些事,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没一会儿,各家主厨正式上灶了,手里均有了一份配菜,是时候下锅了。九个灶台都传来了炒菜独有的声响,台上三位评判,除了朱云都全神贯注地在欣赏。   媛媛忙完手里的事,转头望了望香茗的方向,只见他神色专注,对着自己锅里的神情好似在做一件特别严肃的事情一样。连台上的项荣都看着他微微点了下头,对于一个御厨来说,做菜的确是件严谨的事情,他对香茗的态度很满意。   回头看看败家子,这家伙居然做菜时还不忘了朝“在水一方”的方向望上两眼。今日“在水一方”掌勺的自然是他家的主厨方海,方旭只是在旁打杂,比较有闲暇,偶尔也趁他爹不注意,楞上汤不凡两眼。   两人眼神已经火拼上了,汤不凡的动作有些大了起来,菜都快被他翻出锅了,媛媛皱眉走到他身旁,低声说道:“那边墙上趴着个美女哦!不知是不是你的伶香姑娘。”   汤不凡愣了一下,方想起自己来时对妹妹的那番保证,回过头认真起来。伶香是断然不会趴在墙上围观的,但妹妹这句话怕是在提醒他该认真了。   媛媛见他已经收回心神,转身又看了看其他几家,发现除了香茗和方海,其他几家的做菜手法都有点差强人意。她皱了下眉,转头又望向白忆之的方向。   正好与小侯爷的目光对上,媛媛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弊也做得太明显了吧?显然几家都是繁城里不算顶尖的食肆,他这样安排难道是怕她会输了这场比试?   白忆之没理会媛媛的神色,但也知道她已经看懂了,微微顺了下自己的长袍,翘起腿开始饮茶。   一晃两个时辰过去了,太守在台上宣布时辰已到,各家已将自己的菜肴摆好了。白忆之吩咐了一些人下来分菜,其中一人走到媛媛身边问:“汤小姐是否要嘱咐些什么?”   媛媛指了指败家子,“问他。”   汤不凡很自觉得便将那人带到了旁边的餐桌旁,一一说过之后,便回到了媛媛身旁。   众人分好菜,端上去给评判品尝,媛媛见到白忆之只是喝着茶,一句话都没多说。   一边的朱云夹了不知是哪家的菜放进嘴里,立马便吐了出来,扯着嗓子嚷道:“忆之哥哥,这也算美食吗?”   白忆之知道他挑食,否则也不会拐了他来做这评判了,笑了笑,“所以才要你品评啊!”俨然一副大哥哥对着小弟弟的模样。   朱云嘟嘟嘴,白了一眼,对身前侍候的人说:“端下去,别吃坏了本小爷的嘴。”   白忆之喝了口茶,继续保持缄默。   媛媛却留意到其中一家食肆的主厨脸色不太好。但这样的比试是中规中矩的,他也不好发作,只能怪自己厨艺不精了。   少了一家的菜肴,朱云倒是对后面的菜有些兴致了,一个人在那巴拉巴拉地吃了起来。直到端上汤不凡的手笔,他才略微看了看媛媛这边的方向。   三位评判一一试过几家招牌菜后,开始交头接耳。因为议论的声音很小,加之外间嘈杂声颇大,媛媛听不清他们都说了些什么。但见到白忆之脸上淡然的神情,她松了口气,至少可以证明败家子这些菜还是和几位评判心意的。   这样的斟酌持续了一盏茶的功夫便有了结论了。   项荣第一个站了起来,朗声说道:“今日的比试由‘香满楼’香茗胜出,‘在水一方’方海其次,第三名乃是‘第一楼’汤媛媛。”只是他宣布这赛果时,微微皱了下眉头。汤媛媛这名字应该是名女子吧?可他方才明明见到代表“第一楼”出赛的是名英俊的少年公子啊!   白忆之此时才坐直身子,站了起来,接着他的话,声音清透地解释道:“今日‘第一楼’主厨汤媛媛小姐因为日前做菜时不小心扭伤了手,不能主掌灶台,因此派了她哥汤不凡出赛。依据之前的赛程规定,不算违规,况且再此之前她已向本侯支会过了。所以今日赛果依然有效。”   四周一片哗然,连香茗都吃惊地转头来看,原来今早自己摆了这么大个乌龙啊!本以为汤不凡是主厨,还与他相谈甚欢,原来“第一楼”主厨另有其人?他重新将媛媛审视了一番,自己的对手居然是这个不起眼的小姑娘?   若不是看着人多,媛媛真想捂头,白忆之的偏袒显而易见,连措辞都帮她想好了。自己的确没有违规,但却也是在违反赛程规定的边缘之上。经他口里这么一说,连她的故意都变得顺理成章了,看来自己也不用费什么唇舌去解释了。是不是该佯装一下呢?   “各位见谅。”媛媛对着其他八位主厨欠了下丨身子,怎么说也是自己有错在先,对他们多少有点不尊重了。   几人神色各异,自然也有不满的,但是小侯爷示下,太守也没有异议,现在他们说什么都行,均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唯有方海神色淡淡地朝她看了一眼,便吩咐身边的人收拾厨具了。   等太守宣布今日赛事到此结束,香茗才又走了过来,对媛媛含笑示意了一下,抱歉般说道:“早上真是失礼了,汤小姐不会介意吧?”   媛媛挺意外的,没想到他非但不介意自己的隐瞒,还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好像这错在他似的。忍不住掩嘴一笑,应道:“不介意,大家都是为弘扬传统美食而来,倒是媛媛之前没向香公子坦诚,实在抱歉得紧。”   香茗依旧笑着,回应一句:“其实谁是主厨,在下并不在意。在下只是想与大家交流交流,学些自己不会的东西而已。”   媛媛没想他竟然如此淡薄,原来他来参加这次盛宴的目的不是为了那一百两银子,只是为了切磋厨艺?   “香公子还真是淡薄名利啊!”这都快赶上大神师兄了,是不是所有厨艺已至化境的人都是这样身外无物的呢?倒显得媛媛自己有点势利了。   香茗道:“若不是因为明后两日仍有赛事,在下真想与诸位一起探讨下各种菜肴。等过了这两日,在下一定会亲赴汤小姐府上与你一叙的。”她哥都能做出这样的美食,她一定更厉害吧!他这次出来还真是遇上知己了,不枉此行啊。   媛媛满头黑线,她还没府邸呢!正想解释自己如今还是寄人篱下,香茗已经礼貌地告辞了。媛媛只好回头吩咐陈刀收拾下,已经有人开始离场了,也该回去好好休息了,明日才是她的重头戏呢!   白忆之从台上下来,已不管身边的几人还在回味了。走到媛媛身前质问般压低声音道:“怎么不事先告诉我一声?”   “小侯爷不是处理地很圆满吗?”媛媛冲他扬了下头。   白忆之暗忖,这是在赞他?可怎么品不出一丝称赞的味道呢?   “下次记得早点告诉我。”   “这赛果不是一早在小侯爷的意料之中吗?”   白忆之微微愣了下,这丫头竟然聪明到这都看透了?所以她安排汤不凡出赛只不过是在顺应君心?既不用早早地将自己的厨艺展示人前,又可以合理解释今日的暂败。   白忆之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弊虽做得连这丫头都看穿了,但也不是自己不高明。若三场均是媛媛胜出,岂不是太明显了?之所以安排“在水一方”和“香满楼”参赛,他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输这一场是情理之中,他不过是在掩饰后面的两场比赛,那才是媛媛的强项。   “明日……”   “放心,之后两场我定会亲自掌勺。”   “我要的是之后两场第一。”   “那就要看这天从不从小侯爷的意愿了。”   “你……” 作者有话要说:  某个新人物是个人才。   噗!   ☆、盛宴之战(三)   回程路上,汤不凡一直低头不语,媛媛见他情绪低落,安抚了几句。可汤不凡依旧好似懊恼一般地说道:“若我不分心,或许……”   或许就不会负了妹妹之前与方池的那番心血了。他原本可以做得更出色一些的,即使与经验老道的方海比较也不会一点胜算都没有,毕竟有方池在背后做军师,是知己知彼的。今日得了个第三,接下来妹妹肩上的担子可就重了,若之后两日她有一日失误,这一百两银子便随时有可能失之交臂。   这可是他们回繁城必须赢得的一笔钱啊!   媛媛却不担心似的安慰他:“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至少他今日还拿了个前三,没让她焦头烂额。   “我是不是有点太没用了?”汤不凡低着头,摆弄着自己的衣襟。自妹妹失忆以后,他仍是从前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每次都丢下一个烂摊子让媛媛去替他收拾,这大哥做得真的太不像话了。   媛媛拍拍他的手,“明天给力点就行了。”   “哈?”   媛媛扑哧一笑,知道他听不太懂这句话,转头对陈刀说道:“你今日表现很好。明日就看你的了。”   陈刀对少东家郑重地点了点头,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自进了繁城,方少爷便将他捉去了他的专用厨房,督促了他好些日子勤练刀工,虽然之前他在食庐一番磨练,刀工已经进步不少,但方少爷说了,处理少东家那条鱼是有更好的秘诀的。   明日的菜式媛媛已经一早拟定了,就是邓忠忠帮她养的那些鱼,正好符合明日的主题——创新。她要繁城的人吃出不一样的汤氏料理,所以这一战是她志在必得的,这些鱼可是只上过一次饭桌,除了小侯爷和霍成羽还没人知道。   三人回到别院,已过正午,方池早已备下一桌饭菜等他们回来便可吃上了。与昨日一样,煮的是媛媛的味道,媛媛嚼着这些饭菜有些失落,大神师兄就不能煮一次自己的味道吗?   可念及方池食不知味,媛媛不敢说出口,怕他听了会勾起他的伤心事,还是津津有味地将饭菜吃光了。   这半日,方池都没来扰她,只一个人静静地呆在自己的屋子里,不知在干嘛。媛媛在晚饭前又见到了他,说是有事,没几句便出门了。   媛媛好好休息了一下,第二日一大早便又与败家子和陈刀出了门。   因为知道媛媛的赛程安排,霍成羽多派了一辆马车来帮媛媛运送一个特制的水缸。到了会场自然又引起了不少人的注目,昨天围观的人已知道,汤家主厨乃是从前的那个胖丫头,看热闹的人越发多了。   比试尚未开始,已经有人霸占了最有利的位置爬墙。   因为里面有白忆之的属下看着,也没在意这些人的逾矩行为,只要不翻过那堵墙,都没人上去驱赶。这也是白忆之特地吩咐过的,这样的赛事若只有寥寥几人知道,他有何必搞得如此隆重呢?   媛媛吩咐自己的人将东西摆放好,留意到今日香茗又第一个到了,互相点头问好后,与他寒暄了几句,媛媛便开始着手准备了。其实对于香茗,她倒是颇有好感的,早到便是尊重对手,井井有条说明他对赛事一丝不苟。媛媛不经意地在想,即使输给这样的对手,她也无憾了。   几名大厨陆续到了,媛媛又注意到昨日被朱云奚落的那家主厨和助手还没到场。   没一会儿,白忆之领着一干人等“姗姗来迟”,上去后才宣布,那家已经退赛了。   媛媛对这并不意外,昨日人家在众人面前那么没面子,再待下去确实有点不舒服了。但她对台上多出来的某人却很吃惊,今日霍成羽一身布制华服,慵懒地坐在了主台之上。   朱云正与他交谈着什么,两人不时笑着,仿佛老友一般。   趁着比试还没开始,白忆之从台上走了下来,行到媛媛身旁,低声问道:“成羽想来凑热闹,你不介意吧?当然,他不是作为评判出席的。”   媛媛心想这赛事是你准备的,她能发表什么意见,就算有,他会听吗?昨日的弊都已经做了,请来霍成羽也不是不可能的。   “无所谓。就当多个看客吧!”   白忆之满意地点点头,为了以示公正,又到余下的七家逛了一圈才慢悠悠走回台上。众人只道是他下来鼓励大家,一点没在意他第一个找上的汤家小胖妹,她不过就是地利比较好。   时辰差不多了,台上几人才正襟而坐,太守如昨日一样宣布赛事开始。媛媛便动起手来,陈刀从水缸里抱出那条极其健壮的草鱼,台上的白忆之与霍成羽互相望了望,好似在说,早猜到了。原来那日两人吃过的鱼是长这样的?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   几家大厨大概地望了下对手手里的东西,见到媛媛这边只是条不起眼的草鱼,没有太多表情,不过是比寻常买来的稍显大条而已。众人纷纷动起了手,媛媛也丝毫没有分心。   这场比试媛媛做的是全鱼宴,经过陈刀的“解剖”一条鱼分成了若干部位。媛媛将自己会的好些烹饪手法都用上了,焖、炖、煮、炸、煎一样没落下。   蓝嘉祥一开始并没留意到她,直到她开始煎炒时,才摸着自己胸前的雪白胡须点了点头,对身边的项荣说道:“这丫头年纪虽小,但做起菜来倒是似模似样。比昨日那汤家小子有气势多了。”   项荣本一心在看香茗煮菜,听到这句才调了头,昨日一战他看了许久,只觉得此间除了香茗没一个是入得了他眼的,如果实在要说,或许方海还算得上。但一眼看去,他也不觉愣住了,良久点点头道:“这丫头的确不错。”   项荣对自己的属下一向严苛,稍有不注意便会招来他一顿臭骂,但今日媛媛全神贯注在烧菜上,仿佛将这当成了一个极其严谨的事来做。项荣做的菜都是要呈给圣上和各宫娘娘的,自然不能疏忽,所以他对同样态度的大厨特别偏爱。只是没想到除了香茗,自己还能在此间再找到一个。   “就是她的菜似乎单调了一点。”项荣对比了一下香茗这边的花样百出,摇了摇头。就几条鱼,她能玩出什么花样?不觉有些为她担心起来,看来还是经验不足啊!   待到太守叫停,媛媛已经做完了所有的菜式。与昨日不同,之前是先从第一排开始试吃的,白忆之故意提议道:“不如今日换个次序,也好公正些。”   三位评判都点了下头,媛媛知道他这是故意卖关子了,也不在意,转头去研究起香茗的菜式来。香茗也做了一条鱼,不过与媛媛的普通手法不同,他的更显得精美一些,还有各色菜肴均是媛媛之前没见过的,不觉对他的好感又多了几分。看来香茗也是个勤于不断创新的人。   由于今日试吃的顺序不一样了,媛媛和香茗的菜都放到了最末。当评判吃到“在水一方”的新式菜肴时,听见一直没出声的朱云赞了几声。可媛媛心里却想的是,若今日自己的对手换成大神师兄,他恐怕得到的就不是这几声称赞了。   虽未吃过方池煮的东西,但她一直相信大神师兄不会是平庸之辈。   轮到“香满楼”几位评判的脸上明显带着食欲的神情,有了昨日的第一,对香茗的这几道菜他们是期望满满的。果然,三位评判一放入口,便连声肯定了起来,还不时点着头。   媛媛留意了一下香茗的神色,他只是笑了笑,一副愉快的模样,但眼底好似一汪清水一般,没有任何得意的光。评判们放下筷子,白忆之才示意手下将媛媛的几盘鱼端了上去。   朱云见了便别开了脸,显然对清一色的鱼宴有些反感,其他几家至少还让他看到了不少花样,这汤家的小胖妹居然这么敷衍人的吗?   项荣拿着筷子仔细地在端详这几道鱼的模样,显然主理这几道菜的砧板师傅刀工还尚欠火候,样子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蓝嘉祥见二人没动筷,不想“第一楼”脸上无光,轻轻夹起其中一盘里的鱼片放进了嘴里。刚开始嚼便愣住了,迟疑了许久才又动起了腮帮子,“好!妙!真是绝了!老夫一辈子也没吃过这么独特的鱼。”   媛媛本就在笑,此时笑得更灿烂了,这可是这蓝老爷子第一次开口称赞哪!连之前的香茗都没享受到这样的殊荣。   项荣听到蓝老爷子这声赞叹,也动了心思,夹起与他不一样的一道鱼食放进了嘴里,细品之下,眼睛都放出了光。他还是第一次吃到这样鲜脆的鱼呢!几道菜看上去平平无奇,却有这样的绝妙,不失鱼味却能煮得跟鱼的口感大不一样。放下筷子,闭目想了许久也没找到一个方法能将鱼煮成这样的。   “简直太奇妙了。”   朱云听见二人的话,有些耐不住了,赶紧拿起筷子一试,可这一试便停不下来了,直到将面前的菜都吃完了,才悻悻地问:“还有吗?”   媛媛扑哧一笑,她可就带了三条鱼来,已经都给他们做了端上去了。   三位评判低声商议了一下,蓝嘉祥站了起来,异常兴奋地宣布道:“今日‘第一楼’汤媛媛姑娘胜出。”接着便没话讲了。   方旭看得有点着急,急忙问道:“还有呢?”他爹可还杵在这儿等呢。   评判们似乎还没缓过神来,好一阵子才答道:“第二名为‘香满楼’香茗,‘在水一方’方海名列第三。”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老下雨,   好郁闷   ☆、盛宴之战(四)   回去的路上,媛媛一直在笑,她要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汤不凡也觉得痛快极了,要知道方旭刚才的神情可不怎么好。他爹做了十几年菜了,居然输给了一个黄毛丫头,汤不凡很自豪,这可是把汤家被他丢掉的脸面都挣回来了。   方海走的时候还有几分愤然呢!   下面的大厨们不是对这结果没有异议,可蓝老爷子说了,既然今日的主题是创新,媛媛的这几道菜确实已经够新奇的了。项荣不是一直都在认真想吗?还专程下来请教了媛媛,鱼怎么可以弄成这样,无论任何手法都是那么脆爽的。   随后又有几名主厨上去试了下媛媛的菜,才心服口服地离开了。   回到别院,媛媛立马就想将这喜讯告诉大神师兄,可春桃却告诉她,方少爷出去很久了,一早便走的。媛媛眼巴巴地在西厢门口等了很久,却不见大神师兄回来。直到晚上歇息,都没见方池踪影。   媛媛只好一个人回屋睡了,临进屋看了一眼阿爷,见他在园子里蹲着抽水烟,暗想是不是那晚被他撞了个正着,所以骂了师兄?他不会就这样放手了吧?   翌日一大早,媛媛起身便问春桃,昨晚师兄回来了吗?   春桃摇摇头,说她睡那会儿还没见到方少爷。   媛媛有几分失落,但很快便打起了精神,今日还有一战呢!她可不能在此时乱了军心。   吃过早饭,三人出发,因为今日是指定菜式,媛媛他们一身轻松地便到了会场。这次媛媛与香茗几乎是同时到的,两人在门口便遇上了。   香茗昨日也试过了媛媛的那些奇妙鱼宴,回去后几乎想了一宿,这会儿见到正主了,立马便拉住她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汤不凡生怕妹妹将自己的秘方说了出来,上前打断二人道:“还有一日赛程呢!香公子是不是应该考虑避下嫌?”   香茗昨晚想得头都快破了,但又不得不就此打住,但看着媛媛的眼神好似见了宝似的,不停闪着求知的欲望,“等赛事结束,汤小姐是否可以赐教?”   媛媛笑了笑,没出声。汤不凡不耐烦了,“你能将你家的秘方告诉我妹妹吗?”   香茗微楞,随即点点头,“做吃的不就是希望吃的人开心吗?即使汤兄要在下分享,也不是不可以的。人生一世,知己难求,若汤小姐愿意,在下定当将自己一身所学与汤小姐交流。”   媛媛倒是被他这几句弄得有些愣了,他还真是对人毫无半点戒心呢!这该说他是单纯呢?还是笨呢?但自己确实被他这番话打动了,“香公子若不嫌弃,等媛媛在繁城安顿好了,一定请你到我府上畅谈一番。”   香茗笑了,好似很满足似的,“好!一言为定。”   可回头想想,又立马愣住了,“汤小姐在繁城没地方住?”   媛媛点点头,也不遮掩,“此前因为一些原因,‘第一楼’已经没了。我们也离开繁城有些时日了,最近才回来,不过仍寄住在别人家里。所以眼下多有不便,实在抱歉。”   香茗释然地笑了笑,“不打紧。来日方长。”   等香茗走后,汤不凡拉住妹妹问道:“你就这样答应他了?”   媛媛点点头,汤不凡只觉得妹妹平日精明得跟个人精似的,居然被香茗三言两语便唬住了,“你可别忘了,有些人就是天生的白眼狼。”阿爷从前不就养了一只吗?没钱时吃他们汤家的,住他们汤家的,自己自立门户了,还反咬他们一口。   媛媛正要出声,却瞥见汤不凡嘴里的那只白眼狼带了自己的人过来了,显然脸色很不好看,估计是听到了。   方海走到媛媛身边,负手打量了她几眼,转头又看了看汤不凡,哼了一声,道:“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你们还太小。有些事你还是回去问问你家老爷子比较好!不要张着嘴在这里乱咬人。”   说完便自顾自地走了,媛媛一脸茫然,只见到方旭在他爹身后转过脸来对着汤不凡又是一阵挤眉弄眼。汤不凡捏起拳头想揍他,又忍下了。   “等下给点颜色给他们看看。”   媛媛没出声,转身也进了会场。   没一会儿,白忆之来了,他的手下分别抬了许多食材进来。可媛媛一见到便头痛了,这就是赤果果地作弊嘛!白忆之的侍从们抬进来的东西不是别的,而是一筐筐各色水果,其他食材少得可怜。这让媛媛记起了第一次见他,那时还真看不出他是这样不公正的。不觉想起自己最终赢了汤不凡,该不会是他那时便已在帮着她了吧?   安顿好后,白忆之对三人笑了笑,“今日就剩下三位了,其余几位大厨甘拜下风,今日都集体退赛了。”   媛媛愣了下,回忆了下之前两日的赛事,除了“香满楼”、“第一楼”和“在水一方”,他们确实没有参加的必要了。前两场比试三家分别占据了前三的名次,若再比下去也不过是陪和尚念经而已,那一百两银子怎么都不会是他们的了。可这也太没体育精神了吧!   “还有要走的吗?”白忆之瞥了方海和香茗一眼。   方海倒是很坦然,“‘在水一方’虽比不上‘香满楼’的名气,但也不是那些蹩脚的食肆,岂有就这样认输的道理?小侯爷不妨问问别家,指不定有人想临阵退缩呢?”   媛媛知道他是在说自己,将脸一扬,“还是灶上见真章吧!”   方才听了他一席话,虽然知道两家的恩怨定然事出有因,但她还是相信自己的阿爷的。如果真是阿爷有什么不是,那大神师兄为何对他还是如此敬畏呢?或许只是各人看事情的角度不同,所以有了偏差。这世上的事本就不是除了白就是黑,还有许多灰色的地方。指不定根本就是误会一场。   方海笑了笑,长叹一声,“没想到小丫头几年不见嘴巴倒是利索了。不过你既然能站在这里,不就是正好能证明你阿爷偏袒你们汤家吗?还说什么倾囊相授,不过是一个幌子而已,就是想以此为名笼络人心,让别人心甘情愿地替你们汤家卖命。”   媛媛很气,这哪是一个长辈对晚辈应有的态度,而且此番说话对阿爷也太不敬了吧?好歹曾经也是他的师尊啊。   “是吗?如果真是笼络人心,为何‘在水一方’能有今时今日的风光?”媛媛相信阿爷并没偏私,只是方海对阿爷因为有些原因有成见罢了。   方海好似听见一个天大的笑话,哈哈笑了两声说道:“那他那本厨神秘籍为何只传给你爹?这可是我亲眼见到的。”   媛媛对两家此前的恩怨一无所知,转头看了看败家子,汤不凡却摊摊手表示自己并不知情。   “好了!今日二位是来比试厨艺的,不是来比嘴皮子的。”白忆之看了半宿戏,一直没出声,其实两家闹得越僵越好,就算媛媛再如何钟情于她的师兄,两人也是不可能走到一起的。只要有方海一日,这事就成不了。   但今日的比试就快开始了,他不想媛媛因此分心,若因此不能回繁城,他的一番努力不是白费了吗?   媛媛回过神,才发现三位评判已经到了,霍成羽也懒懒地坐在了台上,正对着她一脸奇怪的微笑,又让这家伙看到自己顶撞方家的人了。这下回去怕是要惹大神师兄生气了,上次是他弟弟,他没作声。这次可是他爹啊!   媛媛回到自己的地盘,发现旁边的香茗一脸纠结地望着那几篮子水果。好似之前根本没被旁边的两家争执影响一样,媛媛深深吸了口气,这才应该是比试的态度,她居然一下子没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差点将正事忘了。   太守接着将今日的比试大致说了一下,几位主厨必须就地取材,挑几样自己能驾驭的,然后就可以开始了。唯一的要求是,这道菜必须以水果入菜,目的是考验三位主厨的应变。   既然白忆之已大开了方便之门,媛媛也不想逆了他的好意,闭上眼沉思一会儿,便有了想法。媛媛选了一个香橙和一个柠檬,又从另一边的篮子里拿出了少许鲜虾备用。   吩咐陈刀将香橙破开,取出橙肉,又将柠檬交给了汤不凡,让他榨汁,自己则烧起一锅热水来。水刚烧上,媛媛让已经破好香橙的陈刀将鲜虾开背,挑出内里的那条黑线。   香茗是第二个取材的人,他精挑了一点鸡胸肉、几个猕猴桃,及一些配料,媛媛并未将所有的食材取尽,每样都留了少许,以示对二人的公平。方海抱着手,站在一堆水果前想了很久,眉头拧得紧紧的,他还从未做过这样的菜,昨日的创新已经输了,若今日再不赢,那岂不是颜面无光。   媛媛见到水开了,便将备好的橙肉放到锅里浸熟。此后热了几汤匙油,把处理过的虾仁过油。起锅后将败家子榨的柠檬汁倒了进去,加入虾仁拌匀,又将橙肉倒了进去。   弄完这些,起锅装盘,身边二位大厨还没弄好。香茗的事已做了一半,但方海显然是才开始动手。   白忆之不想媛媛做的菜失了味道,提议道:“不如先品评下‘第一楼’的这道奇菜吧!”   三位评判点了点头,白忆之便命人下来取了菜品端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盛宴之战(五)   媛媛做的是一道鲜橙炒虾仁,三位评判吃过以后都觉得颇有创意。微酸的味道挺开胃的,加上香橙的甜味,整道菜就是鲜甜的口感。虾仁火候刚好,配上果汁,更显得肥美了一些。   几人虽吃过不少稀奇菜肴,但这还是第一次尝水果入菜的新鲜菜式,均赞不绝口。直夸小侯爷真是奇思妙想,天马行空的一次命题,让他们领略到了别样的美味,更是称赞媛媛居然随手拈来也可以得心应手。   白忆之听着这话,心里暖洋洋的,这一切都是这丫头带给他的新奇感受,让他一步步无法自拔。只是台下的那个她是否还记得那日两人的初遇呢?   他是有私心,明显地在偏袒她,但这个人也得有让他偏袒的资本才成。   沉思间,有人捧了香茗的菜上来了,白忆之淡淡瞥了一眼,并不在意,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安排只有她才能胜出得了,此间恐怕再无他人可以与她相比了。   可是没过一会儿,耳边传来三名评判的赞美之声。白忆之微微侧头,见到三人脸上竟洋溢出满足的笑容。   香茗的这道菜以鸡胸肉为主,配以美猴桃炒制而成,白忆之叫人拿过一双筷子来,亲自尝了几口。鸡肉嫩滑,加上猕猴桃的清香,居然融和得如此恰到好处。   此时方海的菜也已经上来了,评判只看了看,略微试了下,便开始议论了。   白忆之有些替媛媛捏汗,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握得紧紧的,怎么自己对这赛果比下面的那丫头还在意?   媛媛自交了菜式以后,便与汤不凡在一旁聊开了,此后香茗也加了进去,三人有说有笑,仿佛对结果一点都不在意了似的。白忆之暗忖,她这是无所谓,还是成竹于胸?   直到三位评判有了结果,这次轮到朱云宣布赛果了,他起身后,嗯嗯两声,清了清喉咙。往白忆之的方向看了一眼,才扯着喉咙说道:“今日比试‘香满楼’胜出,‘第一楼’名列第二,至于‘在水一方’嘛!你们做出的菜并非以水果入菜,不过是用了菠萝作为盛放的器具,本来可以忽略掉的。但既然已无别家,还是让你们拿个第三吧!”   忆之哥哥啊!云弟帮不了你了,即使自己再想替汤家小姐说好话,但人家二位评判不同意啊。   汤不凡低下头,掰着手指算了算,伸手拍拍妹妹的肩:“算了。都是哥不好。若第一日成绩不是这样,兴许……”   “都一样。”媛媛低声打断了他的话。   白忆之听到这结果心沉了一瞬,综合前两日的成绩,那媛媛不是输给香茗了?难道自己千算万算竟将一个强而有力的对手放到了她身边。起初答应让“香满楼”参赛不过是为了掩饰他的偏私,香茗真的有这能耐?   但布告已发,白忆之说不出话,今日围观的人并不比前两日少,反而更多了,只能狠狠地捏着身下的椅子,暗暗压制心中的不甘。   霍成羽懒洋洋地起身,微微对他一笑,说道:“小侯爷,成羽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你是否愿意答应。”   白忆之点点头,事已至此,有什么话就随他说吧!他脑子里想的可都是接下来该如何帮到媛媛,食庐已经没有了,她若要走,他怎么留住她?   霍成羽提起嗓子懒洋洋地说道:“霍家在繁城也算是有些银子的大户人家,一直想为繁城的美食尽一份微薄之力。因此成羽与一位好友,在这次赛事之前已经商议好了,若参赛之人中谁能做出令人耳目一新的新奇菜肴,便将手里的一间旺铺作为奖励送给他。不知小侯爷是否能应允成羽这突如其来的不情之请呢?”   白忆之灰暗的眼睛一亮,这是在帮他?此时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如雪中送炭的呢?忙收拾好自己的情绪,站起了身,哈哈一笑,“很好!难得霍家有这份美意,我怎么会不答应呢?”此时心中已是对霍成羽千恩万谢了。   霍成羽转身问三位评判:“这三日以来,谁是最令三位感到新奇的。”   “当然是‘第一楼’的汤媛媛啦!”朱云第一个嚷开了,这可是他发自肺腑的话。   另外两位评判也点点头,虽然这丫头在最后一局还是输了,但这其实不过是非战之罪,她第一个做好,可偏偏为第二道菜增色不少。几人方才还在讨论,其实汤小姐的菜不是不好,只是她的菜太过开胃,成了第二道的陪衬了。或许这就是经验不足吧!   没等三人发表意见,白忆之已欣喜地转过了身,对台下三人宣布道:“‘香满楼’实至名归夺得此次比试的魁首,奖百两银子。另外霍氏钱庄独立出钱,欲为繁城美食贡献一份心意,因此将名下一间旺铺奖励给了这次别出心裁的‘第一楼’汤家。”   媛媛听到这赛果挺意外的,不是只说好百两银子吗?   霍成羽站在白忆之身后,微微对她比划了一个禁声的手势,才对白忆之更正道:“并非霍氏钱庄独立出钱,成羽还有一位朋友也出了不少力。”   白忆之已经懒得管他那么多了,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下主台,满脸欣喜地来到媛媛面前,“你终于可以留下了。”   媛媛很茫然,也很呆,她输了居然还有店铺给她?成羽哥说的那个朋友是谁?难道是大神师兄吗?他哪来那么多银子的?   想到这,媛媛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对刚跑过来的白忆之说了声:“小侯爷,回见。”转身便朝外面跑了。   两人同时叫道:“回来。”   白忆之还没迈步,便见到今日的魁首香茗追了出去。他愣了愣,这又是什么状况?霍成羽也加快了步子,经过他身旁时,低声说道:“后面的事交给成羽吧!这丫头兴许是开心得忘乎所以了。”   白忆之点点头,没有去追,外间还有很多人,即使他叫住了那丫头又怎样,只要她能留下,来日方长。   媛媛跑到外面才想起还没备马车,回头时见到香茗追了过来,见到她就说:“其实这一百两应该是属于你的。”   媛媛被他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说得有些懵了,“我?”   香茗很认真地解释:“昨日比试后回去,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汤小姐是如何将那条鱼做成那样的。所以一直在客栈里徘徊,直至深夜都没能安寝。半夜肚子饿了,本想叫店家随便煮些吃食,但店家却端了那道鸡胸肉炒猕猴桃上来。当时我觉得挺有新意的,没想到一间小店竟然藏有如此高手,于是想找他家的伙房师傅来聊聊,谁知掌柜却说这道菜是我带来的人炒的,香茗至今百思不得其解。谁知今日……”   他此前也为那几篮子水果犯愁呢!他还从未尝试过用水果入菜,这是他第一次做这样的菜,但炒的却是昨晚他吃过的味道,不得不说他有些胜之不武。   媛媛愣愣的,脑子里闪过一个人的身影,见到霍成羽安排好马车过来,便跑过去一把抓住了他。   “是师兄吗?是吗?”   霍成羽朝身后看了看,对媛媛示意了一下,“先回去再说。他还在别院等着你呢。”   媛媛顾不得汤不凡和陈刀还没出来,上车就立马吩咐车夫回别院。一日未见,岂止如隔三秋啊?大神师兄这是要将她折腾得姓甚名谁都忘了吧?   一回到别院,媛媛便急匆匆地进了西厢,霍成羽很自觉地便放慢了脚步。   方池在石桌边撑着头仿似沉思一般闭目养神,媛媛的脚步轻了少许,走到他身边却听见大神师兄清润的声音响起,“回来了?”   媛媛嘟着嘴,问道:“昨晚去哪儿了?”   方池放下手,睁开眼,轻咳两声,“不舒服了。”   “少来!快说,那道鸡胸肉炒猕猴桃是不是你做的?”   “你只能欠我的。”无论是情,还是钱。   “铺子呢?”   “聘礼。”   “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不是抢,也不是偷。”   “皇上赏赐的?”   “非也。”   “你干嘛鬼鬼祟祟地去给香茗做吃的,却不给我做?”   “担心你吃胖了来怪我。”   “你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慢慢你就全知道了。”方池不耐烦了,一把将媛媛拖进自己怀里。这两日没见她,以为他不思念吗?但他这不是一心帮她办事去了吗?   “阿爷来了。”   “聘礼都收了,来了我也不怕。”   “真来了!”   “还是给我说说你原本打算怎么输掉吧?”方池松手。   媛媛很吃惊,“你怎么知道我一早想好要输掉了?”   方池目光深深,“你连你的成羽哥都拒绝了,怎会给他机会?”这丫头绝不会无故领人好处的,否则他又怎会如此大费周章。   “我不过是将我的菜做成了一道开胃菜而已。”媛媛低头对着手指,原来最了解自己的人还是大神师兄啊,他一早便看穿了她的意图,只是稍稍在背后用了点力,让这失败更顺理成章了一点,万一香茗做不出水果入菜的菜式呢?   “你是怎么知道小侯爷会用水果入菜来作为命题的?”媛媛还是有点匪夷所思,这也太神了吧?   方池不答,媛媛至今做过让他觉得最独特的一道菜便是那日连他也没试过的水果入菜,记忆犹新,相信吃过那道菜的白忆之,恐怕更是难以忘怀吧!他备的食材里一定有几把香蕉,其他的不过是掩饰他真正目的罢了。谁知这丫头却偏偏没做他想要她做的,反而把自己变成了一片绿叶了。   要难倒那班经验丰富的大厨,或许这是那人唯一的方法……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最近说话的人越来越少了呢?   没动力啊!   ☆、只欠你的(一)   “师兄。”媛媛对着手指。   “嗯?”方池将脸微微抬起,虽未笑,可唇角那抹曲线异常柔和。   “我今日……顶撞了你爹。”   “嗯。”   “你不生气吗?”   “你会顶撞我?”   “应该……可能……也许……”   “……”   “所以……”   霍成羽在外面溜达了好一阵子才进西厢,刚走到门边便听见了这番对话。嘴角扯出些许笑意,咳嗽两声,迈步走了进去,“媛媛,下午领你去看看铺子。”   “这么急?”媛媛还真想好好休息下呢。其实今天的比试很简单,这几日也休息得很好,可心里始终装着比试的事,现在才真的放松下来。虽然一早打定了主意会输,但也要输得漂漂亮亮、妥妥帖帖的,不能让某人脸上挂不住。   媛媛偷偷瞄了一眼大神师兄,她还有一个秘密是没告诉他的。她虽是早就有了输给香茗的打算,却还是选择了赢“在水一方”,因此她才没将自己的打算尽数告诉他知道,以免他左右为难。所以这个度实在是很难拿捏,这几日她脑子里那根筋一直绷得紧紧的,一丝一毫也不敢松懈。   想到这儿,她也不由得疑惑起来,为何大神师兄没将这便宜让给自己的爹,反而给了香茗那小子。是因为他爹不知道他会做菜?   “该回家了。”方池忽然没来由地说道。   媛媛愣了愣,这才多久啊!心里不舍起来,大神师兄这一走,又要几时才能相见呢?虽然都在繁城,媛媛却知道他是不那么方便时常见她的。   悻悻地低下头,媛媛用脚踢着地上的沙子。   方池仿佛没见到似的,站起身对霍成羽说:“下午你带她去吧。”   霍成羽点了下头,“房子?”   方池没出声,微微眨了下眼。   二人后来的话,媛媛一点没听进去,大神师兄吃过饭便收拾了一些细软,匆匆回方家了。媛媛坐在霍成羽的马车里,头靠着窗棂发呆。师兄走后,心里一直空落落的,几次想出声问一些问题,最终还是忍住了。   他离开方家已经一月多了,也是时候该回去看下了,自己竟然如此不舍,这倒是媛媛始料未及的。如果有手机,有网络多好?想他便可以理直气壮地打个电话去问他在哪儿,立马可以找到他了,她还从未尝试过如此思念一个人。脑子里装满了大神师兄用电脑的样子,媛媛扑哧一笑,好诡异。   霍成羽在马车里闭眼小昧,几次睁眼都见到媛媛无精打采的样子,这会儿又见她傻笑,这样的她还是头一次见。很想替挚友说点什么,却又犹豫着闭上了嘴。要怪只能怪方池那家伙太可恨,可怜了他的小义妹。   马车经过繁城的青石街道,在长长的石板路上留下咕噜咕噜的滚轮声。直到马车停了下来,霍成羽才拍拍身边二人,“到了。下车!”   汤不凡一出门就在车上睡着了,这会儿才醒,揉揉眼睛,伸伸懒腰,活动了两下筋骨,发现妹妹还坐在那儿望着外面,神情呆滞,明显目光没有找到任何她感兴趣的东西。他起身掀开帘子,却象座石雕似的愣在了那儿,好半天问已经下车等待的霍成羽:“你说的铺子就是这儿?”   霍成羽点点头,“不满意?”   汤不凡立马来了精神,从马车上跳了下去,抖抖衣衫,声音明显带着几分激动,“满意,简直没有比这更满意的了。你何时将‘第一楼’买下的?”他可记得当初是卖给了别人,不过霍家有的是钱,这点事很容易便可以解决。   媛媛在车里听到二人的话,一下清醒过来,掀开布帘子,往街道两边仔细看了看,左手边有间宾客盈门的食肆,装潢华丽,内里坐满了人,正飘出阵阵菜香,门上挂着一个金漆招牌,上面写着“在水一方”四个大字。   “这是怎么回事?”媛媛懵了,脑子里只剩下那个人,那张令人窒息的脸,完全无法思考其他的。   霍成羽也算完成使命了,这丫头明显一副惊呆的样子,某人想给她一个惊喜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如上二楼雅座坐着再告诉你,如何?”   媛媛呆呆地点起头来,耳里适时地传来一阵悠扬的古琴声,恬静安逸,仿似一缕那人独有的馨香滑进心里,在某处漾起阵阵涟漪。   “在水一方”的食客们看上去神情愉悦,相互点头小声议论着什么。媛媛想起之前春桃和她说起,二楼有间雅座可以见到大神师兄抚琴。立马什么都不管不顾了,提着裙子便进去找楼梯。   上了二楼,媛媛推开一间间雅座的门,跑到窗棂前寻找对面那个人的身影。直到某人侧坐窗前,垂首抚琴的专注模样跃入媛媛眼里,她才停了下来。一步步朝窗边走去,仿佛怕惊扰了对面那抹如梦似幻的身影。   方池侧对窗棂,身前一张檀木小几,在阁楼里盘膝而坐,那把随身携带的古琴就这样随意地躺在小几之上,修长的手指拨动琴弦,将每个由他指尖流出的音律串成一支悠扬的古曲。柔滑光亮的青丝自头顶垂落到身侧,遮住了他一贯清雅的袍子,雕刻一般的眉眼,专注而静逸,唯有薄翼似的双睫偶尔轻轻扇动,为他那双深邃的眸子染上灵气。   媛媛俯身趴在窗棂上,静静地望着对面的那人,某人也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凝视,手上的动作未有丝毫停顿,微微侧脸,嘴角泛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媛媛笑了,原来这样看他也挺好的,隔着楼下的车水马龙,这里却只有属于两人的宁静。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媛媛扬声说道:“成羽哥,我决定将这里长期包给你。”   “哈?”霍成羽看看身边的汤不凡,他没听错吧?他居然能在这里享受到如此优待?   媛媛转身冲他一笑,“今后你就是我这里的钻石VIP。”   这样的风景她只想独占,再也不想给谁看了去。   霍成羽虽然听不懂她在胡言乱语些什么,还是有些受宠若惊。媛媛大致的意思是说,这间雅座以后都长期留给他,不会让他人使用?那他不是可以将自己的专座搬过来了?   “我该给你多少钱?”他已经习惯了媛媛的明算帐。   媛媛小嘴一嘟,一脸俏皮,“你不是已经付过了吗?这间铺子是你和师兄的杰作吧?”大神师兄应该没那么多钱吧!相信一大半都是霍成羽出的吧?   霍成羽望望窗棂那头的人,摇摇头,“这你可错了,他都说了是聘礼了,我怎敢替他出半两银子?”兄弟即使好到可以穿一条裤子,但女人确实不可随便染指。那日之所以在小侯爷面前如此说,不过是因为某人乃是他最棘手的情敌,若那么直白的告诉他,出这主意的人是方池,他会那么爽快的答应追加这项奖励?   媛媛愣住了,“他哪来的银子?”   方才上来时,媛媛虽然还未仔细看,但也知道“第一楼”不小,这里可是繁城,大神师兄居然买得起这么大间铺子?该不会是拿他爹的钱来安置自己吧?若是这样,她怎么都不会接受的了。   霍成羽不答,只说:“想知道就去问他,这不过是他的九牛一毛而已,放心这些钱绝不是他爹的。”他可不负责为那家伙解释什么东西,好累人的,那些事岂是几日几夜能说清楚的?他只捡这丫头或许会在意的部分讲。   媛媛看了看汤不凡,明显败家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媛媛对着窗棂那头,挤眉弄眼一番,奈何大神师兄就是不回头,唯有找到机会再严加“拷”问了。   三人在空荡荡的“第一楼”里转悠了好一阵子,这里汤不凡最熟,倒成了他在替二人引路。媛媛大致看了下“第一楼”从前的格局,心里已经有了底,可心里却犯起愁来。   霍成羽见她愁眉深锁的样子,问:“怎么了?”   媛媛应道:“人手不足。”   霍成羽笑了起来,“放心!船到桥头自然直。”   不过想想,媛媛也不那么担心了,反正她也打算稍稍改变下“第一楼”的格局。还有一段日子才会开张营业,到时她只需贴张告示出去,找些人回来做事便可。   三人出了“第一楼”媛媛抬眼看了看“在水一方”的那间阁楼,琴声已经停下,她嘴角牵起笑意。知道方才他所有的弹奏都是为了给她听,心里很甜,象喝了蜜。   重新坐上马车,霍成羽从身上摸出一张手绘的图纸,递到媛媛面前说:“接下来我们去看看这所屋子。”   媛媛接过图纸看了看,的确和自己心目中的房子有几分相似,园子大小适中,总共三间可用的房子,座落有致。中间应该还有两个不大不小的花园,闭上眼想象下觉得应该还算雅致。   “贵吗?”媛媛最关心这个问题,这样的房子她也看过几处了,可惜都叫价颇贵。   霍成羽摇摇头,“还好。”   媛媛详细问了下价钱,确实挺满意,直到马车停下,三人才下了车。虽然大神师兄没来,但媛媛知道日后他一定会在“在水一方”用一种特殊的方式陪着自己,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香香去看了一间健身房。   打算找时间去运动下。   不是为了减肥,而是再不动就真的动不了了。   555,身体越来越差。   ☆、只欠你的(二)   屋子座落在离“第一楼”不远的一条横街,平日步行大概需要一炷香左右便能到了,十分便捷。四周围墙皆是清一色的青石砌成,上面铺着灰色的鱼鳞瓦片,开了几处镂空的石窗,隐约可见里面是一处小院子。   霍成羽从身上掏出钥匙,将院门打开,媛媛好奇地走了进去。   进门便是长廊,不远处有一大小适中的池塘,中间立着几座假山,挺雅致。顺着长廊绕过池塘来到靠后的院落,地面是五彩的鹅卵石铺成,上面摆放着一张厚实的木制长桌和六把椅子,线条简单,并不繁琐。看得出从前的主人颇有品味,竟想到在长桌顶上支起了一把深灰色的油布大伞,正好将这摆设笼罩在大伞的阴影之中,可避风雨,也可挡日晒。   木桌不远种了少许花草,还有一个石质的茶台,可做点缀,也挺实用。后面便是一座两层的阁楼,一楼木条为墙,布帘阻隔掉了屋里的光景。   媛媛迈步走进阁楼,发现里面竟是一处小厅,摆设齐全,无不透出简洁而高雅的味道。爬上阁楼,上面是一处屋子,内里尚是空荡荡的,想来园子从前的主人已将这里的东西搬走了。   从阁楼下来,媛媛看了看后进四合院里的景色,中间仍是鹅卵石铺成的空地,没有任何陈设,只种了少许花草。园子边上依旧围着三面长廊,倒也宽敞,廊下有四间屋子分列左右,均是木制结构。右手便应是两间同等大小的住房,左手的摆设倒象是厨房和一间独立出来的小茅房。虽是这样,之前的主人也处理得刚好,并不影响起居和美观。   四合院的另一头引起了媛媛的注意,虽依旧连着长廊,却是一堵厚实的围墙,从青石的成色可见应该是不久前才刚刚沏好。虽然也沿用了前院的同色石材和瓦片,却颜色较浅,也没有多少尘垢。   “这是怎么回事?”媛媛转身问一直跟着她东游西荡的霍成羽。   霍成羽打了个哈欠,将目光移开,说道:“这里本是与隔壁相连的一处厢房,房子原本的主人不想将所有房产转卖,所以只隔出了一隅出售。”   “他很等钱用?”媛媛觉得很少有人这样卖房的,若连着隔壁的房产一起出售应该会卖到一个比这更好的价钱。   霍成羽解释道:“等不等钱用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这里有人找了很久。你不会想推掉吧?那可是他东奔西跑好不容易才谈妥的。”   媛媛想起大神师兄为她奔波的样子,每次回到霍成羽的别院都显得疲惫不堪,心里暖暖的,所有的疑问都不那么重要了。她很满意这里,尽管赶不上霍成羽别院的西厢,但这处院落玲珑有致,样样齐全,只需稍稍打理下便可住人了。   “好吧!就这里吧。”这样要去“第一楼”也挺方便的。   霍成羽点点头,三人回到前院,他才从怀里摸出两份地契摆在媛媛面前。   “一份是‘第一楼’的,另一份是这屋子的,你只需签名画押便可以了。”   媛媛没想到他连地契都准备好了,皱着眉头问:“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买这里?”   霍成羽揉了揉额头,懒洋洋地应道:“是你师兄说,你一定看得上。再说这不是两手准备吗?看上了就立马买下吧,别人改变了主意可不好。”   媛媛没出声,会心地笑了,大神师兄还真是了解她,也没多话,让败家子去外面的街上买些笔墨回来。这里临街不远便有几处商铺,媛媛来时已一一记下了,不得不说确实是很便捷的。   汤不凡没一会儿便回来了,媛媛在廊下水缸里弄了点清水来研开墨,郑重地在两张地契上署上了自己的名字,盖了印章。又将地契放到败家子身前说:“也写上你的名字吧。”   汤不凡愣了愣,看着妹妹的目光有些闪烁,“这是为何?”   媛媛对他一笑,“你难道不姓汤?”   “可是……”   “别扭扭捏捏的让我看着心烦,叫你写就写。”   汤不凡拿过毛笔,看了霍成羽一眼,犹豫了一小会儿便按妹妹的意思署了名,印了章。   三人从小院出来,霍成羽把屋子的钥匙交给了媛媛,媛媛亲手锁上门,长长舒了口气,心里踏实了不少。店铺有了,房子也解决了,接下来该想想“第一楼”的装潢了。   刚一转身便见到街角处闪出一人,一身素雅的长袍,头上戴了个轻纱斗笠,一头乌丝在轻纱下若隐若现。怀里抱着一把古琴,走起路来,不带尘,不惹风的。不是大神师兄又是谁?   “师……”媛媛立马打住了自己就快叫出声的那句话。看看左右,仿似没什么行人,才靠了过去。   方池没多话,只说:“跟我来。”   媛媛只觉得跟着他在大街上走,好似做贼似的,也不管他现在要去哪儿了,丢下霍成羽与汤不凡便跟上了方池的脚步。   汤不凡准备跟过去,却被霍成羽拉住了,“去怡红院喝两杯小酒?”   “媛媛……”汤不凡刚要说什么,立马醒悟过来,伸手勾住霍成羽的肩,“你何时也开始好这口的?”   霍成羽长叹,“我这是舍命陪君子啊!”   汤不凡有些嗤之以鼻,自己想去就明说,还拿他来做幌子,“和哪位姑娘好上了?”   “伶香。”   “什么?”   “不凡莫急,你不也只是爱去喝喝小酒吗?”   霍成羽一副别以为我不知道的模样,挑了挑眉。   汤不凡愣了下,忽然发现自己的不羁公子形象被人破坏了。是,他找伶香不过是喝酒,聊天,可霍成羽怎么知道的?不会是伶香那小妮子见他有钱,把他的事都尽数告诉了这家伙吧?枉他往日还对她那么好。   霍成羽伸手勾住他的肩膀,好似难兄难弟一样,哈哈笑了两声道:“那种地方,你我去坐坐,喝喝酒,谈点事也就罢了。又怎会沉沦此间呢?”   汤不凡瞬间觉得知己也不过如此了,没有推却,二人迈开步子朝街的另一头走去,“晚点回来接你妹妹,他们应该有很多话要说。”   其实霍成羽心里也痒痒的,很想看看自己那老友被人审问的样子,一定很有趣。可也知道方池那家伙不好惹,也惹不起,万一真把他惹火了,他随时有可能和自己绝交。   这边,方池打开一处院落的大门,媛媛正抬头张望,这里没有门匾也没有任何能说明主人身份的物件,却仅与自己刚买下的小院一墙之隔。   “这是你家?”   “进去再说。”   二人进到园子里,媛媛发现此间的陈设竟然和隔壁相去不远,还没回过神便被大神师兄拖着进了正屋。方池摘下头上的轻纱斗笠,往旁边的桌上一放。   “这只是我的家。”   媛媛愣住了,这么说这并不是方家?   “你不是和你爹住一起的?”   方池没答话,走到一旁替二人斟了两杯清水,端上回来递给了媛媛。   “喜欢一个人呆着。”   “你和你爹……”   “你不是有话要问我吗?你问我答。”   媛媛这才想起自己有好多事情还没弄明白的,方家的事她倒没那么着紧了。既然大神师兄不愿多说,她也没必要问得那么详细,来日方长,她早晚会弄明白的。   “‘第一楼’是你买下的?”   “是。”   “你哪来的钱?”   “自己挣的。”   “自己?”   “对!这个你很快会知道,总之我没用方家一分一毫。”   媛媛放心了,只要是大神师兄说的,她都信,不觉想起他说的那句自己只可以欠他的。他应该不会让她欠方家的任何情义。   “这房子?”   “也是我自己掏钱买的。”   “可我和成羽哥已谈好……”   “你可以付钱给我,不过早晚也是你的。”   媛媛脸上一热,低下头有些羞涩。眼前这人就这么顺理成章地将她据为己有了?   “没别的了?”方池淡淡抿了口水,深邃的黑瞳溢出少许温情,嘴角笑意泛出,这样的独处他很享受。哪怕只是一会儿,他都满足了。   媛媛不知道自己还要问什么,该解释的他都已经解释了,剩下的或许他现在不太想讲,一时间有点找不到话题。她还没试过这样完完全全的单独和他呆在一起,即使之前在西厢也是有春桃陪着的。她现在才意识到这处院落里只有她和大神师兄两人,可是自己在期待什么呢?   “那个……你晚上不回去了?”   方池放下水杯,牵起她的手,凝神看了她一会儿才应道:“可回可不回。”   “你爹不会担心你?”媛媛抬起头对他眨了眨眼,他这话的意思难道是她随时都可以见到他?   方池的眼里暗淡了几分,仿佛又是平日那种生人勿进的目光,只一瞬便回过神来,说道:“他已经习惯了。”   媛媛瞪大眼,原来大神师兄还是个叛逆的娃?连家都很少回的吗?   方池的读懂了她眼里的疑问,只淡淡说道:“他没你想象中那么在意我。”   听着这话媛媛有点心痛,想起之前发生的事,大概理出头绪来了。大神师兄的娘应该是早早便离世了,他爹后来估计是续弦了,不然怎会有方旭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这么说方海真正疼的孩子是方旭?   想着方旭一副穿金戴银的模样,难怪师兄会替自己打算了,他这些年应该过得很苦吧?   媛媛伸手抱住了大神师兄的腰,“以后我会在意你的。”难怪他总是那么孤独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只欠你的(三)   方池听了这话,心里暖暖的,伸手搂住那个抱着自己的人,应了声:“好!”   媛媛抬起头,见到那束温和的目光,心里噗噗直跳,赶紧松开手,微微退了一步,咬了下嘴唇说:“之前不知房子的主人是你,所以我也让我哥署上名字了。你不会介意吧?”   “给了你的,便由你自己处置,我不介意。”方池哪想就这样放过她,将她揽进自己怀里,埋首一吻,“若有闲暇,你过来陪我吧。”   媛媛咬着刚被他滋润过的嫩唇,害羞地点了点头。   方池很满意,将头又低了下来,含住了那抹柔润不肯放。动作越来越大,媛媛往身后一靠,倚在了旁边的茶桌上。方池驱身而至,还是没有半分想离开的意思,不断地摄取着她嘴里的那抹芬芳。   “唔……”   “师公不会来的。”   媛媛脑子里一片混乱,她当然知道“救星”不会如期而至,可也消受不起眼前这人的炽烈情感,她等会儿还要出去见人呢!小嘴又会被他吻得有些发红了,被汤不凡和霍成羽见到还不羞死人了。   方池只觉得这样的温存还不够,伸手将媛媛圈禁在茶桌旁,压得身前的人就快透不过气。可这样的滋味太诱人了,他已无法自控,伸手搂住那条肉肉的腰身将手隔在了她与茶桌之间,肆意地侵略着她嘴里每一处地方。   好一阵子他才停了下来,隐忍地别开脸,说:“饿了。”   这人还真是如饥似渴的,想起繁城里那些女子的目光,媛媛努了下嘴说:“你也会饿?”   “我也是人。”就算品不出美食的味道,可饥肠咕咕他总能感觉到吧。这丫头说的是什么话?难道真当了他是不用吃喝的神仙了?   媛媛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点头,“那找个地方喂饱你吧。”   方池听着这话怎么觉得她分明是在引诱呢?眉头轻蹙,咬了咬牙,忍无可忍地一把将她捞进怀里,狂风暴雨似的释放,本想放过她的,可有人好似挑衅到他底线了,不是有点颜色就可以开得起染坊的。   媛媛总算受到教训了,这家伙外表斯斯文文,不食人家烟火,其实内里藏着一匹狼才有的野性,她有些招架不住了。果然不是谦谦君子干得出的事啊。   “唔……我……认输了。”   方池没有理会她的这声求饶,依旧不停地侵占、吮吸、轻咬。   媛媛好不容易等到他给她机会喘息,立马便从他身边逃开了,“我还有正事和你商量。”   方池想再将她捉回,她却已跑到桌子对面去了,整理了一下自己压皱的衣衫问:“什么事?”   媛媛见他眼底的目光柔和下来,才摸到旁边的凳子上坐下,嗯嗯两声,理顺自己的思绪说:“我想稍稍翻新下‘第一楼’的装潢。”   “是陈旧了一点。”方池点头表示赞同。   媛媛见他的思绪已被自己拉回了正事上,立马瞅准时机将自己的想法与他分享了一下。方池只发表了少许意见,并没过多地干涉她的想法。其实媛媛一直以来都有自己的一套新颖做法和思路,方池大多数时候只是在聆听和欣赏,偶尔说说自己的己见。但都是给她参考的意见,并没反对什么,反而是他好似在被她引导着,弥补下她没考虑周详的地方。   两人间的距离因为讨论的话题,重新缩短了一些,这话题一直聊到媛媛想起他之前说他饿了。   看着天色应该也不早了,媛媛打算先回霍成羽的别院,还有很多事情没安排呢。她还要找霍成羽商议“第一楼”格局的转换,得到了大神师兄的认可,她想着该尽快着手去找人做了。   之前在小镇装潢的事,媛媛都是去找邓忠忠的,但现在远在繁城,加上邓忠忠还要替她看着那些鱼呢,因此这次恐怕又要麻烦霍成羽了。   “师兄,我该回去了。”   两人白天可以在“第一楼”见到,晚上他又住到了她隔壁,媛媛的不舍没那么浓烈了,却远远低估了某人。   方池听到这声,神情有些不悦,这到底是谁准备吃干抹尽就走掉?捉住那个刚起身的人,又是一番缠绵,直到听见小院外面响起敲门声,他才放过了她。   “我去看看。”方池临出门没有忘记自己放在一边的轻纱斗笠。   媛媛在屋里擦着嘴,转头看了下大神师兄离开的方向,他已戴好斗笠迈步走到了门边。取下门上拴着的那到门闩,见到门外立着的两人,方池微微侧身一让。   “进来!”   霍成羽扬了扬手里提着的两个瓦煲,解释道:“我怕你们谈事谈得饿了,所以特地给你们准备了一些吃的。”   方池没理会他,转身自己走了,“关门。”   三人重新回到屋里才见到那个满面红霞的小可爱,霍成羽立马将自己的饭菜送上,龇牙咧嘴地笑着问:“你师兄没虐待你吧?”这丫头怎么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连小嘴都红成那样了。   “啧啧,方池,我说你也……”   “找死?”   霍成羽立马收了声,汤不凡倒是很坦然地坐下了,手里拿着支竹签子剔着牙,一副刚刚在外酒足饭饱的样子。刚将脚放到长凳上曲着便听见这屋子的主人有意见了。   “坐好!”   汤不凡立马将脚放了下来,之前在外游荡的时候霍成羽已大致向他解释过了,方池这厮如此安排不过是想着近水楼台,他倒是没意见的,巴不得他早点找到自己的“归宿”呢。看着妹妹这模样应该这好事近了吧?   媛媛深深吸了口气,对着霍成羽一笑:“成羽哥,不如谈点正事吧!”   霍成羽没有拒绝,只将手里的饭菜往媛媛身前推了下,“边吃边说。乖,别饿着了。”   媛媛接过沙锅打开,见到里面是一锅子煲仔饭和一锅乱七八糟的菜肴,便拿起网子里放着的瓷勺招呼大神师兄坐下,分起饭来。   “别麻烦了。”方池拿过她手里的勺子,舀了一勺饭放进嘴里,开始细嚼。他已经饿了很久了,只要能吃饱也懒得管这二人从哪里买来的了。   汤不凡嘿嘿笑了两声,附和着说道:“确实不用麻烦了。”嘴都亲过了,还怕吃一锅饭吗?   媛媛脸微微热了一下,没好气地瞪了败家子一眼,没想他不帮着自己,倒还参合起来了,“你去哪儿了?”有这样将自己的妹妹随便留给一匹饿狼的吗?   汤不凡正想答,却被托着脸一副看戏模样的霍成羽打断了,“怡红院。”   媛媛立马将嘴里的饭吐在了揭开的瓦盖上,“你们从那儿买回来的?”   “当然不是。”霍成羽瞄了一眼吃得狼吞虎咽的挚友,他敢这样对他?他不立马剥了他的皮才怪。   媛媛见着大神师兄一副淡然的模样,手也没停下,总算放心了,重新开动起来,却没忘了问上一句:“你们去那儿干嘛?”败家子还真是死性不改,估计是他找着机会拖了霍成羽去的吧?   汤不凡将妹妹的神色看在眼里,忙摆摆手道:“我是被引诱的。”   媛媛不信,霍成羽却很坦诚:“的确是我。不凡不是对伶香朝思暮想吗?我这是陪和尚念经。”   汤不凡狠狠瞪了他一眼,这是想要他命啊!不是兄弟应该互相照应的吗?看来下次还是不要和他一起出门了。   霍成羽伸手挡住那束足以杀死自己的目光,笑着问媛媛:“你不是有事和我商量吗?男人的事就别问了,偶尔风流下,无伤大雅。”   媛媛偷偷瞥了大神师兄一眼,该不会他也这样想吧?这可是个男尊女卑的时代,风流才子比比皆是,他呢?   方池嚼着饭,慢慢吞下,见到媛媛的目光,面无表情地说:“物以类聚,我打算和他绝交。”   媛媛扑哧一笑,霍成羽却急了,那家伙可是说得出做得到的,要撇清干系也不用这么绝吧!本想故意逗逗这丫头,让某人也急躁下,没想他还是这样身外无物,宁愿划清界限也不皱下眉头吗?   “他哪敢去?所以他是清白的。”   方池放下勺子,这是打算越描越黑?什么叫做不敢?他想都没想过。   “这话什么意思?”   “你去了,怡红院的楼恐怕早塌了。”忍心吗?好歹人家也是盘生意。   “再给你一次机会。”   “媛媛,你看。你师兄一向洁身自好、守身如玉,就他那样子也不像干得出这事的人。你就相信我的话吧!”但愿这友谊能地久天长。   方池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这还象在解释,虽然有个词好似不该用在他身上,“你该回去找夫子忏悔。”   “得空就去,绝对大包小包,让他吃不消。”这不是一边念书,还得一边顾及家里的生意吗?偶尔拉下两堂课也是情非得已的,谁叫霍家老头子走到哪儿都带着他四处显摆自己有个儿子呢?还好有人帮忙,才不至于象汤不凡一样不学无术。   媛媛抿嘴笑着,觉得好欢乐,好热闹。她就喜欢这样的氛围,虽然大神师兄不太怎么爱笑,可也挺黑色幽默的。 作者有话要说:     ☆、只欠你的(四)   次日一早,媛媛便从霍成羽的别院出发先去了“第一楼”,又安排了春桃跟着败家子去那处新买的屋子收拾下。   昨日从大神师兄的小院子里出来,已是黄昏,临走大神师兄说他今晚不回方家,让霍成羽的马车送了媛媛二人回别院,将某人留下来商议事情。媛媛终于与霍成羽商量好了“第一楼”的某些细微改动,霍成羽说今日会找他家长期雇佣的一家泥水铺的老板来商议修葺的事。   刚到“第一楼”门前,便见到大神师兄从街角处出来。   正想打招呼,却见到方旭来“在水一方”开铺了。见到大哥,方旭没直接进去,反而笑脸盈盈地朝他走了过去,问道:“哥,昨晚又去哪儿了?爹等你一宿呢!”   方池微微瞥了媛媛这边一眼,没出声,直接进了“在水一方”的大门。   待到大神师兄走远,媛媛听见方旭在他背后不屑地哼了一声,嘀咕道:“摆什么脸,野种就是野种,怎么都养不家。”   媛媛楞了一下,有些替大神师兄生气,可回头想想好似自己并不了解方家的事情。为什么方旭会说大神师兄是野种?难道大神师兄的娘……   可方旭在他大哥面前人前人后两个样,确实挺虚伪的。   方旭准备回店里,一下留意到“第一楼”这边开了门,见到媛媛愣了一下。想起昨日比试结果,这丫头虽然输了,却得了个铺子的奖励,难道就是这空置已久的“第一楼”?   收回自己将要踏出的脚步,方旭朝媛媛这边走了过来,冷笑一下,“小胖子,想不到你和霍成羽有些交情嘛。见到你输了,还肯拿银子出来替你赎回铺子,看来交情不浅哦。”   媛媛听着他这话中带刺的腔调就不爽,之前见到他那样对大神师兄已经有些厌恶了,没想他居然还找上了她。   “吃不到的葡萄自然是酸的。”就算霍成羽给她买楼怎么了?碍着他了?知道大神师兄有难言之隐,媛媛并不想将事实的真相拿出来和他争辩。   方旭啧啧两声,目光猥琐地打量了媛媛两眼,摇摇头,“你说这霍成羽是什么眼光?居然看上你这样的货色。那葡萄再甜也无福消受,吃了太多猪肉会饱滞得生出病来的。”   “你TM说什么?”一人走到他身前暴躁地一巴掌便扇了过去,“嘴巴给老子放干净点儿,也不看看你说的是谁。你在繁城呆腻了吧?”   方旭捂着被人打痛的脸,想发作,却强忍下了。眼前这人岂是自己惹得起的?光用钱便可以砸死他了。   霍成羽冷哼一声,转身便拖了媛媛进“第一楼”,“别理他。没教养的东西。”   “成羽哥,你手痛吗?”方才那一巴掌,媛媛倒是没觉得有多解气,只是担心霍成羽身骄肉贵的手有没有受伤。他干嘛那么大火啊!就因为无端端被人污蔑啃了她这块肥肉?   霍成羽刚踏进大门,楞了下,抬起自己的手掌看了两眼,立马转头对着媛媛撒娇似的说道:“还真是有点疼,要不你给我吹两下。”方才气头上,不觉得,这会儿被这丫头一提醒,倒真的痛上了。   媛媛扑哧一笑,“少来。”   “媛媛,你真偏心,如果这巴掌是你师兄打的,你恐怕早就心疼他了。”霍成羽瘪着嘴,方池那家伙就是这么好命,只要是女人便过不了他这关。   媛媛不想和他瞎扯,自顾自上了楼,来到那处雅座,推门进去,见到大神师兄负手站在窗棂前,目光低垂地落在清冷的街道上,神色淡然。媛媛暗忖,他不会看见了吧?若真是那样,心里会不会很难受?   霍成羽嬉皮笑脸地进来,扯开嗓子叫了声,“喂,我刚教训了你弟弟。”   方池微微抬眸,目光扫了下二人的方向,面无表情地转身走开了。   “他这是生气?”媛媛转头问霍成羽。   霍成羽摇摇头,“他一进方家大门便这样,别理他。”   媛媛点点头,想起之前听到方旭说的话,低声问了句:“师兄他娘很早便过世了?”   霍成羽立马伸手捂住她的嘴,望“在水一方”那边的阁楼望了望,压低声音道:“别在他面前提起这个。”这可是那人的禁忌,从来不与人说起的,连他都不清楚其中的细节,每次一提起这家伙的眼神便像要杀人一样。   没见到方池的身影,霍成羽才松了手,走到窗棂边将窗户关好,转身对媛媛说:“你师兄还在襁褓中时,他娘便已经不在了。之后方海娶了如今的这位婆娘,可一家人对他都不怎么好。方池被他爹丢在乡下,直到三岁多才接了出来。但现在这个婆娘认定方池是方海在外面胡搞弄出来的孩子,方海又从不解释,所以那婆娘一直对他都不好。别看方旭人前大哥大哥的叫着,背地里说了他哥不少坏话。”   也就是说,其实师兄有可能知道他弟弟在背后如何说他的?想起那个略显孤寂的身影,媛媛有些理解他了,所以他才对人如此冷漠,才宁愿与这些人保持距离,也不愿谁去靠近他。连身边最亲的人都如此对他,他又如何不寒心?   “他爹呢?”媛媛怜惜着大神师兄,却对这样的父亲很不理解,那可是他的亲骨肉啊!何况两者相较之下,应该是大神师兄更为优秀吧?方海不会傻到连这都分辨不出吧?仅仅因为方旭的娘?   霍成羽长叹,“他爹?不知如何讲,你自己看吧。”   有时他也弄不清楚,方海极力主张方池去书院念书,希望他有朝一日能考取功名,或许这也算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期望,可作为一个父亲应该有的似乎又没有。他从不过问方池的事情,只要方池有事,只需支会他一声便行了。连方池在书院与人争执以至动手,被请去处理,他都是随便敷衍几声便了事了。这也是霍成羽这些年,自己看出的一些东西,方池对他爹和娘的事情从来都是只字不提的。   窗户嘭的一声响,两人回过神,霍成羽转身将窗户重新打开。   方池负手站在窗棂旁,目光幽幽地望了两眼,淡淡说道:“开着。”   霍成羽扑哧一笑,提着嗓门问:“连我你都不放心?”   方池没作声,目光直直地凝视着媛媛的方向,好一阵子说道:“晚上找你。”   媛媛点点头,听见楼下来人了,与霍成羽一起下了楼。领着一帮泥水匠上上下下地走了一番,交代清楚后,媛媛便打算去新屋那边看看。如果顺利的话过两日便可以入住了,这样大神师兄要找她也方便些。   刚从“第一楼”出来,便见到一个熟人。   香茗一身素色的布衣,正朝“在水一方”的方向走,见到媛媛出来,凝住了步子,立马便调转了头,“汤小姐。”   媛媛含笑回应:“香公子,你好。”他还没回京城吗?   香茗本打算去“在水一方”与方海交流下厨艺,没想居然遇到汤家二小姐了。这可是他最想找的人,立马便拉住了媛媛不放,“汤小姐,我找得你好苦啊!”   媛媛一头黑线,自己对他有这么重要吗?怎么看上去象找到走散多年的妹妹一样?   香茗激动地说道:“在下回去前思后想,还是觉得昨日比试有负于你,这一百两银子,在下拿得实在不安心。却又找不到汤小姐家住何处,昨晚又是一宿睡不着。”   媛媛头上的黑线又多了几条,这人赢了钱还嫌钱多睡不着了?   “那是你应得的。”媛媛解释道,“昨天是指定日,无论香公子的菜是否你自己首创,但赢了就是赢了,只能说明媛媛技不如人,没必要再为此事烦扰。”   香茗哪里听得进去,昨晚他真是一宿没睡,就为这事辗转了。抬头看看媛媛身后的铺子,香茗问道:“这就是汤小姐昨日赢得的铺子?”   媛媛点点头,香茗开心极了,“好好好!明日我就将这百两银子送来。汤小姐一定要务必收下,否则在下会愧疚一辈子的。”   怎么连一辈子都扯上了?媛媛觉得头有点痛,正想从他手里抽回自己被他捏了很久的臂膀,一抹竹青色素衣便从二人中间穿行而过,将二人妥妥地分开了,路过的人冷冷一句,“借过。”   媛媛终于没被香茗抓住了,可一滴冷汗滴了下来,方才某人显然神情不悦,声线清冷,这是吃醋了?   没等她反应过来,香茗又欲伸手,媛媛还没来得及阻止,便被一只大手拖走,“别杵在这里碍事。”   香茗两手空空,望着媛媛离开后留下的空白愣了一瞬,反应过来,立马追上,开口便对媛媛说:“明儿我来找你。”   “她不方便。”   香茗看着这无端端冒出来的人,有些茫然,一下想起这人好似不是跟在汤小姐身后的那位紫衣公子,抓抓头问:“这位是?”   方池黑着脸,面无表情地应道:“她相公。”   香茗凝住脚步,想了许久,汤小姐嫁人了吗?怎么没听她说起过?不过两人只是在比试会场见过,确实对她还不是很熟悉,可就算是她相公,他还是要还钱的啊?他干嘛好似不高兴呢?难道是昨日自己胜之不武的事被他知道了?所以他在替汤小姐打抱不平?惭愧,真是惭愧。   等香茗想得稍微有了点眉目,眼前的人也已经早没了踪影,还好他已经找到汤小姐的铺子了,还是改日再来将银子还给她吧。明日不方便,后日总行吧?金诚所至,金石为开。 作者有话要说:     ☆、三年之约(一)   媛媛被大神师兄拖着走了好远,发现路边的人越来越密集,一下反应过来。   “师兄,你没戴斗笠。”   “嗯。”   “好多人在看你。”   “嗯。”   “会被你爹知道的……”   没等媛媛将话说完,方池转身一把将她抱起,自顾自走了起来。路边的行人瞬间炸开了锅,议论声此起彼伏。媛媛最初听得有些不自在,说什么的都有,可想想自己为什么要在意?大神师兄自己都不介意了,她干嘛还要去听这些市井碎语?   伸手圈住大神师兄的脖子,媛媛抬起头凝视着他,微微一笑。   “沉吗?”   “有点。”   “带我去哪儿?”   “回家。”   两人就这样旁若无人地回到方池的那间小院门前,方池掏出钥匙将门打开,进去后反手将院门闩了起来,把一程喧哗统统都隔绝在了灰墙之外。媛媛此时才觉得,这个世界终于安静了!   媛媛正要说话,方池却先开了口:“我不要你的怜悯,只要你的喜欢。”   媛媛愣了愣,还没想明白他这突兀的一句话因何而来,方池已俯首含住了她的唇。这次没有狂风暴雨,只是轻轻地一阵触碰,他便规矩地放开了她。   “我并不可怜。”   媛媛沉默着。对!不应该可怜大神师兄,只有弱者才应该被怜悯,被照顾,被赋予同情。可他从一开始便我行我素地活着,即使孑然一身也没放弃过自己,那她有什么理由去怜悯他呢?   “师兄,我只喜欢你。”   方池嘴角的曲线稍稍柔和,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一头秀发柔软得好似蚕丝,他很喜欢。   “怕吗?”方池望望小院的门扉。   媛媛会意一笑,铿锵有力地应道:“不怕。”   “很好。”方池满意地点点头。   两人回到屋里,媛媛想起“第一楼”前的一幕,抿嘴坏笑着,“师兄,你方才是吃醋?”   “碰巧路过,不想你阻街。”   媛媛对这回答显然不满意,有人可是黑着张脸,想起他对香茗的那番话,嘟起嘴道:“干嘛对人家说你是我相公?”   方池拂了拂衣袖上的皱褶,找了个位置坐下,抬头道:“定情之物已送,聘礼你也没拒绝。”   所以他就可以在人前自称自己是她相公?媛媛觉得他的占有欲有点超前,纠正道:“我是承认了非你不嫁,也接受了只欠你的。可我还没答应马上嫁给你。”   “嗯,早晚的事。”方池不介意。   “第一楼”尚未装潢,他也有许多事还没处理,不急。   媛媛在旁掰着手指,喃喃自语:“起码还得再等五年。”   “什么?”方池以为自己听错了,五年?这丫头在想什么?   可他哪里知道,媛媛觉得自己二十岁出嫁已经很急不可耐了好不?已经很不矜持了好不?婚姻法规定,女子出嫁的正常年纪起码也要等到二十那年。   媛媛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有点早熟的身子,惆怅万分,她还没发育好呢!这是折寿的事,她还不想此生那么快过完。从过去看到的一些资料显示,过早地与男子亲密接触,会影响自己的健康的。许多古时的女子就因为这样,仅仅活到了三十几岁,她可是想着陪他一生一世。   “二十岁,二十岁刚好。”   方池深不见底的瞳眸微微一眯,“因为不凡?”   媛媛自然不能和他解释自己知道的那些常识,既然他给了她这么好的借口,她也正好可以派上用场了。点点头,嗯了一声,算是承认。那团烂泥还真是扶不上墙的,最近虽然好似有点改过自新的迹象,但前日不是还被霍成羽三言两语便哄去了怡红院。万一她走了,他又败掉自己辛辛苦苦挣下的家业可如何是好?阿爷对她那么好,可不想他不能安享晚年啊!   方池有点恨铁不成钢的同感,咬牙说道:“一年,我给你一年的时间。你做不好,交给我。”他就不信汤不凡在他手里还不能整出个人样,就算自己也失败了,大不了替她养着这个不争气的家伙。   “不行,五年!”   “一年。”   “说五年就五年。”   “一年,没得商量。”   “四年好了。”   “都说没得商量。”   “三年,这是我的底线,否则你另寻他人。”   “你这是顶撞?”   “师兄,”媛媛眼巴巴地望着他,“等我三年好不?”   至少也让她发育成熟点儿啊?这人是属猴子的么?居然那么急。   见方池没反应,媛媛对着手指道:“不是答应了有空就过来陪你么?”   方池心软了一下,闭上眼沉默一阵,“两年?”   “会给你亲亲小嘴哦。”   “算了。依你。”方池有些拗不过了,这丫头都软磨硬泡了,难道他还强迫她不成。可心里却对那该死的汤不凡恨之入骨,看来是时候要将这小子抓来好好教训下了。   媛媛见他松了口,长舒一口气,可心里却在想,他若不同意,自己会不会真的答应他一年啊!还真是险,看来这条小命暂时保住了。大神师兄啊!我这也是为你好啊!想多陪你几十年。   二人刚平静下来,媛媛就犯愁了,她这不是打算回隔壁去看看吗?只怕外面围了不少人吧?大神师兄可是高调地将她抱回家了,可她这会儿怎么出去呢?   “有办法回隔壁么?”   方池愣了下,嘴角扬起一丝微笑,“跟我来。”   二人来到连着汤家后院儿的围墙前,方池从地上执起一把木梯子,放在墙上架好,用力试了两下,稳当了才先爬上去,伸出手对下面呆愣着的媛媛招呼道:“把手给我。”   媛媛一头黑线地望着他,他这是早准备好的么?一枝蓝杏出墙来?不对,那是偷情才该用的话。   方池仿佛读懂了她眼里的复杂,很坦然地解释:“之前修墙的工匠留下的。”   所以他就顺理成章地用上了?媛媛很怀疑此话的真实性,小嘴瘪了瘪。   方池眉头轻蹙,“我让他们特地留下的。”   媛媛依旧直直地看着他。   方池不耐烦了,“方便我避开外面那些人。”   打算时常来她家借过?这么简单?   “你不想回去?今晚打算在我这边过夜?”   媛媛猛然想起自己眼前这人是披着君子皮的狼,立马就接受他的威胁了,“谁说的。阿爷还等着我呢!”不用师公压下你都不成,简直无法无天了。   方池听见这声倒是真皱了下眉。   两人翻过围墙,方池先落在了媛媛新家的后院儿里,伸手将她从墙上接了下来。   汤不凡正在园子里玩着自己的骰钟,动作潇洒地好似表演杂耍的卖艺人似的,忽见二人“从天而降”,瞬间便呆愣住了。也不管骰子掉了一地,望着二人端详了很久。   “你们这是打哪儿来啊?”   “隔壁。”方池狠狠瞪了他一眼。   汤不凡觉得自己真有点明知故问了,“有大门为何不走?”   他这不是趁着妹妹不在,想操练下赌技,准备抽空再战赌场吗?干嘛不先敲门再进来,也好让他有个准备不是。   媛媛站稳后,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见到满地骰子,想起方才她跨过围墙时还见到败家子在玩儿。那潇洒劲儿,他还是第一次在她面前表现出来。   走到他身边说:“再耍来我看看。”   汤不凡狠狠咽了下口水,这是被抓了个正着?   “哥哥技拙,不敢献丑。”   “没有,我觉得挺好的,再来一次。”   “不要了吧。”   “月钱!”   汤不凡看了看袖手在旁的方池,知道这厮一定是帮着妹妹的,唯有硬着头皮将散落一地的骰子重新捡起来,装回骰钟里,胡乱地摇了几下。   媛媛很不满意他的表现,“象方才一样玩儿。”   汤不凡很为难,却担心自己的月钱,只好将方才的动作重新演练了一遍,有点放不开。   “你能不能认真点儿?”   汤不凡把心一横,反正不死都得死,还不如死得漂亮点儿,重新认真起来。这功夫他玩儿了十几年了,早已驾轻就熟,今儿在死之前怎么都要让他们见识下他的本事。若他家开的不是食肆,而是赌坊,他一定是全繁城最闪亮的赌神。   媛媛看着败家子将一个骰钟玩得游刃有余,无论怎么翻转都掉不下来,伸手拍了拍,问:“若换成装酒的瓶子,你有没有把握不让它掉下来?”   “哈?”汤不凡收起自己的杂耍,将骰钟妥妥帖帖地接在了手里,“没试过,不过应该不会很难。”   “好!叫春桃去买几个便宜点儿的瓶子回来接着练。”媛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连一旁的方池都愣住了,这丫头不是回来教训她这不争气的哥哥的?这又是想干嘛?方池微微眯了下眼。   “不凡,明日到我这边来。”他绝不会让这丫头找到什么理由一拖再拖的。   媛媛回过神,伸手捂头,“他得留在这里练刚才那些动作。”   “你想食言。”   “没有。师兄,我只是想到一个比较好玩的东西招揽食客。”   方池见她一本正经,虽然不解,还是让步了,“‘第一楼’开业之前我要见到成效,否则他跟着我学做菜。”   媛媛转头看向败家子:“听见了?”   汤不凡很疑惑,非常疑惑。他什么时候在这两人眼里变得如此抢手了?难道是被自己超凡的赌技震惊了?觉得他也是个可造之才?可是这跟做菜扯得上半钱银子的关系吗?   好日子到头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三年之约(二)   晚上回到别院,汤不凡累得腰酸背痛的,第一次感觉原来骰钟不是那么好玩。妹妹是在罚她吧?可还找了一个好似很正当的名目。   吃过晚饭,汤不凡在园子里转悠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了一根不算太粗的竹子,拿在手里试了试,舞出的风声呼呼的,听着便有几分肉紧。立马别在了腰间,咬咬牙走到妹妹房前,抬手轻轻敲了敲。   媛媛在屋里收拾自己的东西,过两日便要搬到新屋去了,想清点一下,为春桃省点事,听见敲门声便过去开了门。见到败家子一副哭丧着脸的样子,好似立马就快流眼泪似的,身上还不伦不类地别了根竹子。   “箫?”他有这么高雅么?   “我是来请罪的。”   媛媛噗地笑出了声,“你何罪之有?”   汤不凡低着头,开始数落自己,“我不该不听你的话,成天好吃懒做,不思进取。不该背着你偷偷玩骰子,不该暗暗想着去赌坊。你打我吧!”千万别再像今天一样折腾他了,这是想让他见到骰钟就吐吗?   媛媛故意看了看他身上的那根竹子,忍住笑,板着脸问:“精挑细选过的吧?这就是你认错的诚意?”   汤不凡一头冷汗,妹妹的心啥时候变得这么黑了?是,竹子是细了点,可他负荆请罪的心确实是很诚的,就从前爹娘都在的时候他也没主动承认过错误啊。   “你要多粗的?”他立马就给她找去,宁愿被她打死,也不要被折磨致死。   媛媛想了想,伸出自己的手臂,“起码也要这么粗的。”   汤不凡膛目结舌,这是准备往死里打吗?这得多恨他不争气?   “霍家这别院恐怕找不到,哥给你到城外山上寻寻。”   说完这句,汤不凡就想立马开溜,掂量着考虑是不是该离家出走。可没银子,也没本事,出去还不得饿死?   “我说,能不能打个折?”汤不凡想清自己的处境后,决定和妹妹讲讲条件。   “要么继续练,要么去找这么粗的竹子。”   “你拿得动吗?不如将这恨拆分成几次,多打几下如何?”   “哦!打你不用费力气?”   汤不凡伸手扶头,“哥明日开始戒赌。”成不?   “嗯,好提议。但该练的还是得练。”   “你能不能给哥一个痛快?”   媛媛实在忍不住了,败家子现在的模样真的好难忍住笑意,哈哈大笑一阵才认真地跟他说道:“你以为我是在玩你?”   “不,”汤不凡绝对没这样想过,“你是在惩罚我不争气。”   媛媛摇摇头,“你错了。我是在为你好。”   玩骰钟也是在为他好?汤不凡不觉打量起妹妹来,她该不会打算替他开间赌坊吧?这么好的招待?   媛媛正色道:“你想不想在繁城扬眉吐气?想不想你的伶香姑娘对你刮目相看?想不想不用一直活在师兄的阴影下过日子?想不想不要再被人看成是一滩烂泥?”   媛媛几句话仿佛根根细针刺进汤不凡心窝子里,怎么不想?这些都是他做梦都想干的事,但自从知道方池厨艺精湛后,他就泄了气。在祖屋的日子,他原本也打算和妹妹一起重振汤家,可见到那厮居然烧菜都好过自己,他如何不自暴自弃?这些话是他从未对妹妹说过的,却也是自己最心有不甘的。   媛媛见他不说话,又加了一把火进去,“你以为把我嫁给了师兄,繁城那些女子便会看上你?需知道,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只要娶得起,他还是繁城最抢手的。你除了让自己比他优秀,没有别的出路可寻。”   虽然大神师兄未必会这么做,但媛媛说的可都是在情在理的道理。除了比别人优秀,她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若有朝一日出现一个比她更好的女子,难道自己就这么认输让大神师兄纳妾?   媛媛自问做不到,所以即使今时今日她也没松懈。要留住一个男人的心,不是会做好吃的就可以,也不是千依百顺便能办到的。除非自己能与这男人比肩而立,稍稍逊色一点可以,但不能被别的女人比下去。   这个道理放在自己和败家子身上都是通用的。   汤不凡低着头,没出声,其实心里也知道妹妹说得不无道理。自己之前如此一厢情愿、自以为是的希望,在妹妹的一番言辞下瞬间崩塌了。   “我能比他更优秀?”汤不凡低喃一句。   那人是方池啊!从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好似什么东西到了他手里都一摸便会,虽在书院偶尔“打架闹事”,未必和夫子心意,但也是夫子心里最骄傲的门生之一。原本他还有一点引以为傲的资本,但那日在祖屋厨房里见到方池居然闭着眼也能做出和他一样美味的东西,他就信心全无了。除了放荡不羁,他拿什么和他比?   “能!”媛媛很认真地说:“你不是比他人缘好吗?不是比他幽默吗?不是比他潇洒吗?他也玩不好你这手东西。”   汤不凡的眼里酸酸胀胀的,原来自己在妹妹眼里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虽然她夸的这几样,他都不觉得是什么长处,或许还带着少许贬义,可也让他的心激动不已。   一把将妹妹收入怀中,搂着她声音微颤地问:“你真是这样看哥哥的?”   媛媛点点头,摸摸他的脊背,笑着说:“是的。”   十八年了,汤不凡第一次听见有人真心称赞他,不是因为他的钱,不是因为他做的吃食,忍不住流下泪来,“可是练好你要我练的,就能超越他了?”   “当然不是。”媛媛被他勒地有点透不过气,“总之我会让你成为名副其实的不凡公子。”   这可也是在为自己减少劲敌啊!媛媛偷笑着。   “好!哥听你的。就算练到那不起锅铲,我也奉陪到底。”   “以后你不用拿锅铲了,公子怎能呆在厨房里?”一身油烟味哪个女子会喜欢?   媛媛将自己的想法详细地告诉了败家子,汤不凡只觉得这完全是妹妹替他量身打造的一出成才好戏嘛。竟然将他的短处都发挥得淋淋尽致,若是自己这样都输给方池那厮,岂不是连自己都对不起?   媛媛的计划越清晰,汤不凡便越有信心,两兄妹说到兴起,连时辰都忘记了。直到门边再次响起敲门声,媛媛才起身去门边查看。   阿爷拿着烟杆子立在廊下,看看媛媛,又瞥了瞥屋里的汤不凡,点点头,“睡了吧!有什么事,明日再细细商量也不迟。”   汤不凡这才发现时辰不早了,赶紧起身走出园子,回首对妹妹一笑,便回了屋子。   媛媛见阿爷还没走,想扶他回房间休息,却听到他一声长叹,执起烟杆子抽了一口,“乖孙女,谢谢你。”   媛媛愣愣的,阿爷这声谢谢又从何说起?   汤一柏吧嗒吧嗒两口烟杆子,回头看了看她,微微一笑,“你解决了你阿爷十几年来的难题,这些都是阿爷一手造成的啊!”   媛媛惊异地看着他,问:“阿爷,你记得从前的事?”   汤一柏没出声,嘿嘿笑了两声,将烟杆子收起,“只要这不孝孙发奋图强,阿爷也答应你,从今往后不再捏着这烟杆子。”   媛媛其实一早便希望阿爷戒烟了,但碍于他是长辈,又除了抽水烟没别的事可做,才一直没在他面前提起。没想今日他居然自己说出口了,媛媛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却也有些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趁着他这会儿看似还清醒,问上一句:“为什么是阿爷一手造成的?”   汤一柏伸手摸摸她的头,怜爱地看了她一眼,要她替自己背起汤家这么大的重任,确实苦了这孩子了。   一声长叹,“阿爷当初可怜方池那孩子,却没想到会连累自己的孙子。”   这事又和大神师兄扯得上什么关系?媛媛越发不解起来,带着疑问看着阿爷,其实两家的恩怨她现下也多少有了些头绪,但这一切和大神师兄有关吗?又怎么连累到败家子的?   汤一柏也没隐瞒,有些事该说的还是应该说给自己的孙女听,刚抬起烟杆子,又记起什么似的放了下来。   “当初收了方海做徒弟,阿爷至今也没后悔过,他确实比你爹有天分,所以才将一身所学尽数倾囊相授于他。原本两家同住一处屋檐下也没什么间隙,想让他师兄弟二人一起同心将‘第一楼’承继下去,可是方池却在这个时候被他爹接进了城里。”   汤一柏思绪悠远地在回忆着什么,嘴角露出一抹慈祥的微笑,“方池这孩子比他爹更有承继你阿爷衣钵的潜质,小小年纪便能做出一手好菜。阿爷一时没能洞悉他爹对他真正的期望,将自己的一厢情愿都加注在了这孩子身上。方海接了方池进城原本是想让他远离厨房,进书院念书,考取功名,将来让他方家扬眉吐气,却不料被你阿爷给破坏了。”   这么说大神师兄的厨艺其实是由阿爷亲授的?难怪他对着阿爷总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   “哎!阿爷或许是年纪大了,也糊涂了,成日与方池呆在厨房里,忽略了自己的孙子。”那时他时常嘴里称赞的都是方池,却不料让乖孙从小便活在与大师兄攀比的阴影之中,继而形成了他日后玩世不恭的性子。十几年了,他一直想方设法地逼孙子,却没想到竟然被自己孙女的一声肯定解决了。   是啊!不凡这孩子要的不过就是一声称赞吗?这许多年他和自己的儿子都用错了方式。 作者有话要说:     ☆、三年之约(三)   媛媛从阿爷的话里明白了许多从前的纠葛,却想起那日在比试会场前方海说的一席话,忍不住问阿爷:“那本厨神秘籍……”   汤一柏爽朗地笑了两声,“什么厨神秘籍啊?那不过是一本普通的菜谱而已。”   但这也是方海最终选择离开“第一楼”的原因。   “你爹愚笨,任阿爷怎么教他也不会自己试味,每每做出的菜都差强人意,或许这就是资质不如人吧!但阿爷不想汤家的家业败在他手里,让他为自己的资质内疚一世,所以才将自己做过的菜谱写成集,想让他日后多多练习,勤能补拙嘛。但阿爷做得不好,被方海无意中见到了,以为我对他隐瞒了什么汤家不传之秘。所以……”   若说起愧疚,他对方海只是没能找个时机好好谈谈这些而已。那时“第一楼”每日门庭若市,他只将心放在了做菜和这盘生意上,加上方池那孩子一有空便来找他偷偷传授厨艺,眼巴巴的看着他,他不忍心拒绝,也根本没留意到方海的转变,直到他另起炉灶的那一天,他才知道自己一心调丨教的爱徒早已有了异心。   说起来“在水一方”在繁城有今日的地位,也是因为他一手促成的。自己的儿子始终不如那个尽得真传的徒弟啊!“第一楼”因为方海的离去,生意本就一日不如一日,可他又偏偏在这个时候落下个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毛病。自己那个愚笨却很孝顺的儿子,不得不担起“第一楼”所有的责任。   他日以继夜地呆在厨房里,希望能重振“第一楼”的声誉,也是因为如此才会在与媳妇一同出去办货时发生了意外。   “阿爷愧对你的父母,也愧对汤家列祖列宗。”   所以他此后尽管清醒时知道不凡在外做了些什么,他也装作失忆,除非他做得过了,他才找些名目拿着烟杆子教训他一番。他不想自己唯一的乖孙也重蹈他父母的覆辙,他这是不想再逼,也怕了再逼他啊!   “阿爷……”媛媛伸手擦了擦他脸上的泪珠,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难过。原来很多事,不是他真的不记得了,而是不愿再提起。有些事尽管阿爷没说得那么仔细,但她却能想得明白。不过这样说出来也好,闷在心里早晚闷出病来。   汤一柏握住乖孙女的手,惆怅地看了她两眼,“阿爷也愧对了你。”   她原本可以锦衣玉食地过日子,长到该出嫁的年纪,找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现在却要跟着自己受苦,居然还担起了本不该她承担的重责。看着她一步步艰辛地走过来,他没有一刻不是在心痛她的。这哪里是个还未长成人的女孩儿该承担的责任啊!   媛媛笑了笑,抿抿嘴说道:“阿爷没有愧对我。也不用怜惜我,这些都是我喜欢做的。真的。”   媛媛说的都是实话,她很享受这样靠自己一手一脚挣家产的过程,若要她整天呆在家里绣花,她倒觉得比干一番事业痛苦多了。从前她可没过过那样足不出户的日子,不憋死她才怪。   “你和方池……”汤一柏有些担心。   那孩子是好,知道汤家出了这么大的事,连他爹都不理了,一个人跑来祖屋找他们。他其实一早知道那孩子的来意,所以才没过问,他这是对他早年教导的回报,可却没料到这两小的会因此互生情愫,这条路未必很容易啊!   媛媛低下头,有点羞涩,看来那日在门前与大神师兄缠绵时,阿爷是清醒的。   “阿爷,你别担心我们了。只要你开心,媛媛的事自会有办法处理。”大神师兄不会让她失望的。   汤一柏不知还能说什么,事情不这样都这样了,唯有期望二人少些风雨,少些坎坷吧!那孩子确实是他很满意的。   媛媛送了阿爷回屋,回来时见到败家子屋里的烛火还亮着,轻轻推门进去,见到他拿着一个瓶子在那儿比划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不用急这一时,哥,早点休息吧!”   汤不凡回过头,笑了一下,“嗯,就睡了。”   回头愣了一会儿,方才那声哥媛媛叫得好甜,让他想起了她没失忆时!转身追到门边,见到妹妹胖胖的背影,汤不凡有些激动,握着酒瓶的手紧了紧。   翌日一大早,媛媛便和春桃出门了,大包小包地将行李搬上霍成羽留给她的马车,上车后又吩咐了春桃几句,她要去新屋负责打理,媛媛则打算先到店里看看“第一楼”的装潢问题。经过昨晚,她还得再稍稍改改,怕工匠们动了手,再改就麻烦了。   刚在“第一楼”门前下车,媛媛便见到大神师兄杵在“在水一方”门前,象个门童似的。   方池神情淡漠地负手立着,旁边的门还没开,眼只直直地望着霍成羽的马车方向。见到媛媛下车,微微动了下身子,“不凡呢?”   媛媛见到四下无人,走了过去,“在家里。”   方池眉头微蹙,正想说话,媛媛便抢了先,“放心,我记得与你三年之约,不会不着紧的,我出门时他已经练上了。”   方池神色稍缓,微微点头,“记得就好。”不凡那家伙真会这么自觉?   嘿!这家伙怎么说起话来跟她欠了他似的?媛媛嘟起嘴,瘪了一下,“你今日负责迎宾?”   昨日这人说自己阻街,他今日这一站,只怕没人有心思进他“在水一方”吃饭了吧?看都看饱了。   “在等方旭开门。”方池瞳眸微微一深。   媛媛本想问他,这“在水一方”是他家的,怎会自己没钥匙,却忍住了。只怕这也是他伤心事的一部分吧!   方池见她欲言又止,猜出几分,替自己辩解道:“很少回来,所以没必要。”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她来了“第一楼”,他是不会那么勤快地来“在水一方”的?可以这样理解吗?   媛媛瞥见街角方旭的身影,立马转身走了,方池也没多话,等到方旭开了门,一声不出地便进了店里,提着长袍径直上了二楼。   方旭早已习惯了大哥的这番做派,只在他身后耸了下鼻子。   媛媛开了“第一楼”的门,四处查看了一下,找了个合适的位置点点头,转身时见到方海刚踏进“在水一方”。没一会儿工匠们便来了,媛媛收回心神大致将自己的新想法告诉了他们,便上了二楼。   进到那间雅座听见对面阁楼传来方海的声音,“你真不打算解释?”   媛媛没开窗,雅座与对面阁楼仅有一街之隔,加上尚是清晨,路上行人和马车不多,听得十分清晰。   “解释什么?”是大神师兄的声音。   “昨日你在大街上与汤家那丫头是怎么回事?”   “嗯,正想告诉你。”   “什么?说。”   “我会娶她。”   “什么?”方海的声音明显比之前高了几分,有些不相信似的。   “我说我会娶她。”某人一字一顿。   “不行!”   “我只是告诉你。”   “你……”   “没什么事的话,我想一个人呆着。”   “池儿,有什么不满,你可以开口对我说,但不能拿你的婚事儿戏。你知道这几年上门提亲的人快将方家的门都踏破了,爹都顺着你意思一一拒绝了。你何必为了汤家那丫头断送自己的前程?”方海的语气软了下来,好似请求。   “我只喜欢她。”   “你这是在逼我替你早点订亲?”   “亲你可以订,但人你自己娶。”   “你……”   “忘了你答应过什么?”   “可你太任性。”   “……”   “这门婚事没有人会同意,你自己掂量下。”   媛媛听见对面安静了下来,估摸着方海已经走了,隔了一会儿才将窗户推开。正好见到大神师兄负手立在阁楼窗前,见到她微微蹙了下眉。   “几时上来的?”方池隔着长街问了声。   媛媛咧嘴一笑,“刚上来。”   方池面色柔和了少许,转身坐下,自顾自抚起了琴。悠扬的古琴声驱散了之前的阴郁,他的眉稍稍舒展。媛媛静静聆听了一阵,才转身下楼。   刚到楼下便听见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媛媛没理会,只道是有人路过,却不想那声音在“第一楼”门前停了下来。兴许是来人太急,连马都被他扯得一声长鸣。   一人身着黑色锦袍,怒气冲冲地翻身下马,走进“第一楼”大门便扬声问道:“你们东家何在?”   媛媛准备去厨房,听到这声音就捂住了头,真是倒霉的事一件接着一件来,她今儿是没看黄历出的门么?昨日是郎情妾意了,倒把这人给忘了,只怕自己与大神师兄的事早已被人传得沸沸扬扬,他这么快便收到风了?可她还没做好迎接他的准备呢!   白忆之转头便见到了那个圆润的背影,她居然听到他来了,还拿背脊对着他?   火上心头,几步走过去,拉了媛媛的手便往外拖。   “你干嘛?”   “找你下火。”   白忆之不分青红皂白便将媛媛拖出了“第一楼”,强硬地将她放到自己马上,翻身上马,扬鞭便风驰电掣地跑了起来。媛媛挣扎了几下,可怎么都拗不过身边这练过武的人。   “不想被摔死就好好呆着!”   小侯爷那张俊脸有点可怕啊!难道是想杀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三年之约(四)   两人一路没有停歇,白忆之带着媛媛就这样冲出了繁城大门,守城的官兵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小侯爷的马便跨着栅栏一跃而过,瞬间便消失在了吊桥的另一边。   媛媛见没得挣扎,也懒得费力气了,舒舒服服地倚在了某人肩上欣赏起四周的风景来。   白忆之微微一愣,将马停了下来,放缓速度,慢慢走着。两人来到一处幽静的小湖边,他才勒马停下,跳下去伸手来接媛媛。   媛媛没接受他的好意,自己挪着身子从马上跳了下来,自顾自地朝湖边走去。春末夏初的日光还算柔和,暖暖地照进湖面,微风过后便是一片略显灿烂的金色涟漪。其实这地方挺不错的,适合小情侣谈情说爱。   “站住!”白忆之收回自己空落落的臂膀,狠狠咬了下牙,方才才好不容易被自己强压下的怒气瞬间又被这丫头点燃。   媛媛没理会他,继续往前走了几步,手臂一下被人捉住,传来阵阵生疼。   “不想解释?”白忆之已经很克制自己了,但还是忍不住在话里染上了少许怒意。   媛媛这才回过头,反问:“不该是你解释么?”   白忆之愣了一下,怒意消散少许,倒是一下子不明白起来,“解释什么?”   媛媛朝四周望了望,“干嘛那么心急带我到这里来?看风景吗?”得让这人先平静。   白忆之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四周,湖光山色秀美无比,方才还烦躁的心似乎宁静了几分。是啊!他干嘛那么心急地带她到这里来?可就一瞬便想起了自己找她的原因,瞬间收回目光,板着脸问:“你和方池昨日去了哪儿?”   “你还没解释呢!”   “我先问你的。”   “给个我必须回答你的理由。”找机会扯开话题。   白忆之在脑子里搜寻了很久,自己有什么理由要她交代,可怎么想也想不出来,唯有牵强地说道:“我喜欢你。”   “嗯,媛媛也喜欢小侯爷。”争取主动。   白忆之愣了一下,没想她那么直白,仿佛没那么气了,听见这丫头一声喜欢,他竟然有些开心起来。   “你和方池……”   媛媛没解释自己和大神师兄的事,只说:“小侯爷一向爱民如子,胸襟能容下一片苍茫大海,是非分明,又懂得如何驾驭千军万马,为朝廷立下不少赫赫战功。媛媛一直打心眼里崇拜!这样的英雄媛媛真的很喜欢。”   白忆之没想到这丫头居然称赞起自己来,轻笑一声,“过奖了。”   “所以……”   “所以?”白忆之眼里有几分期盼,这丫头接下来又想说什么?   “所以媛媛一直在心里将小侯爷当成了英雄来敬着,仰慕着,能与小侯爷成为朋友,媛媛已经觉得很开心也很满足了。”   “仅此而已?”白忆之有些不满意,但却不想再发火了,可不想这样抹煞掉这丫头心里对他的一点喜欢,声音也柔和了起来。仿似被湖面的和煦日光感染,不再那么炽烈地想要强迫些什么了。   媛媛惆怅地转身,长长叹了口气,“不仅此而已,媛媛还可以有什么奢念吗?”   白忆之愣了愣,仿佛身前的人一剑刺中了自己的要害,“你介意自己的身份?”   媛媛没有直接回应,只幽幽地说道:“媛媛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子,汤家世代以经营食肆为生,尽管扬名于繁城,但始终是代代经商的世家而已。”   白忆之的目光暗淡了几分,这点其实那日在画舫上便已被霍成羽戳破,可他一直不愿去想,也任性地从未去想过。   “在你心里一直当了是不可能?”因此她才将自己的情感全部托付给了方池?   媛媛笑了笑,“我说了,我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子,也有自己的情感。小侯爷一颗赤诚之心,媛媛怎会没有半点感动?平凡的女子都希望自己有人欣赏,有人爱慕,我也是如此。可小侯爷的情,媛媛承载不动,也不想承载。若只是朋友,媛媛尚能与你把酒言欢,可一入侯门深似海,那些纷繁复杂的关系,媛媛不是大家闺秀,自问处理不来。媛媛只是个希望做出一手好菜,博君一笑的小厨娘,厨房以外,媛媛只想过得简简单单。”   白忆之抬起头,冷冷一笑,却不是对着媛媛,倒是有几分看轻自己的身世来,不觉想起了自己的妹妹,“方家就能简单吗?”   媛媛摇头,“至少比做侯爷夫人简单。”   “是你想得太简单!”白忆之剑眉微微一扬。   媛媛叹了声,“小侯爷这是要将媛媛逼得与你无话可说吗?”   白忆之沉默着,良久闭了下凤眼,重新睁开时,说道:“好!我就给你机会去体会这份简单,但我也不会就这样轻易放弃。不过事先说好,在你没做出任何决定前,不许与那方池走得这么近。昨日的事,我不想再次听见。”   “那若媛媛日后还是如小侯爷说的这般执迷不悟呢?”   “你只需应允我这点便是,往后的事往后再说。”来日方长。   “好吧!媛媛答应你,你也要答应我,不可硬逼,无论是我或者师兄。”   “好!”   媛媛此时才松了口气,这可是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了啊!以前做公关都没这么辛苦,总算暂时摆平了身前这人。只要留得小命在,她总能找到机会让这家伙知难而退的。他不是邓忠忠,而是握着一方兵权的小侯爷啊!若不这样与他软谈,只怕他现在将她吃了都成。   其实也有几分似假似真,媛媛微微抬了下眼,看看身前的人,他若不是侯爷,兴许她当初真的会考虑一下。他是一个对自己这么好的人,即便抛开这些试问又有几个女子抵挡得住他的魅力,他的纠缠?那些斗来斗去的事,媛媛不喜欢伤脑筋,或者从一开始她就将他放到了自己的考虑之外。   媛媛见事情已经解决,人也放松了下来,又往湖边迈了几步,听见身后的人并没跟来。想找个地方坐会儿再让他送自己回去,现在心还噗噗直跳呢!要说真不怕他发威,肯定是假的。刚发现一处好地方,便听见身后又传来了马蹄声,不觉转头去看,一头黑线。   这刚被自己浇熄的火,不会又燃起来吧?   方池在阁楼上听见楼下喧哗声,本也没在意,只微微瞥了一眼,却见到白忆之强行带了媛媛离开。他瞬间坐不住了,下楼后没多久便遇到了霍成羽到“第一楼”来。   他不方便出面查看“第一楼”的装潢,因此一早便托付给了自己的挚友。见到霍成羽的马车停下,二话没说便过去解了他的马缰,骑上马便追来了。经过城门前,听见守城官兵议论,才知二人已出城。   他一路担心媛媛安危,急躁不安,还没试过如此着紧一个人。还好城外虽是官道,却是沙土构成,细细辩了一会儿,才朝这边赶来。见到前面的马,方池停了下来。   目光在二人间游移一瞬,翻身下马,朝媛媛的方向走去。   白忆之见他来到,发现自己居然没那么火,上前几步挡住方池去路,笑着问:“方公子这是打哪儿来?”见到他连礼都不行的吗?他好似没给过他这样的特权。   方池冷冷瞥了他一眼,“小侯爷,请让道。”   媛媛担心他将自己和他的事一下说了出来,惹怒身边的小侯爷,立马迎上,问道:“你会骑马?”他不是连坐马车都晕的吗?这个话题正好可解燃眉之急。   “刚会。”方池被白忆之阻着有些恼火,却忍着没发作。见着二人神色,他已知道媛媛没受什么委屈,也不太想惹恼了身前这人,只能隐忍着回了媛媛一句。   “刚会便骑得这样顺溜?”白忆之微微挑眉,那匹马可是连马鞍都没有,他屁股不痛吗?又是如何着力的?   方池没答话,对他身后的媛媛说道:“跟我回去。”   白忆之脸色有些变了,什么叫跟他回去?他这是当了媛媛是他独有的了?   “人是我带出城的,自然由我带回去,方公子是否该认清先来后到的顺序?”   媛媛捂头,她摆平白忆之容易吗?不觉有些恼起大神师兄的占有欲来,“我自己走回去。”   白忆之不依,冲方池挑衅道:“你刚学会骑马,就不怕摔了媛媛?不如我们比比马术如何?谁赢了,谁带她回去。”   “没兴趣。”   媛媛见二人只怕是要开火了,身子一转,自顾自朝回城的方向走去,“我不是你们任何一人的筹码,别拿我做赌注。不劳二位费心了,我还有两条腿可以自己走。小侯爷,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   白忆之见她没给方池面子,倒是很满意,笑了笑,到一边牵了自己的马匹,也跟了上去,“自然不会忘。”   方池暗暗磨牙,拖过那匹马,也没拉下,默默地跟在二人身后。   三人一路回到繁城,有两位公子护驾,媛媛自然又成了焦点,不觉伸手揉揉眉心,这就是她的命?先是霍成羽这绯闻男友,现在再加上大神师兄和小侯爷,她的小日子该怎么太太平平地过下去?   白忆之倒也守诺,送她回到“第一楼”便离开了,方池在外站了一小会儿,径直迈步走进“第一楼”里,拉住媛媛便说:“上楼。”   媛媛没精打采的,已经有些累了,可又怕他象昨日那样发作,将自己抱回他家,唯有顺从地跟了他上楼。看来某人心情不靓丽,又吃醋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三年之约(五)   方池推开厢房的门,霍成羽正懒洋洋地在房里坐着品茶。今日他吩咐家丁将自己的专用桌椅都搬了过来,媛媛不是已经将这里许给他了吗?正好一边监工,一边喝茶消磨时日,反正最近也清闲得紧。   见到二人进来,打趣地问老友:“我的马呢?”他这完全是强抢的行径,他还没下马车,自己家的马便被这人掳了去。听了外间议论,他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但还是不忘了找机会想调侃两句。   方池没答,板着脸说:“出去。”   霍成羽争辩道:“这是我的雅座。”   “信不信我扔了你的桌椅?”   霍成羽很识相地站了起来,伸伸懒腰走了,出门时带上了厢房的门。左右瞥了瞥,隔壁不是那么多房间吗?干嘛一定要征用他的?算了,去看看下面做得怎么样了吧。   没等媛媛出声,方池一把将她圈进自己怀里,俯首便是一吻,炽烈得媛媛差点连呼吸都快没了。这是惩罚么?可她是被人掳去的。   大神师兄动作稍缓时,媛媛瞅准机会全身而退,“师兄,你真厉害。”先解除危机要紧。   方池被她这声莫名其妙的称赞弄得有点糊涂,“什么?”   媛媛见某人思绪被自己成功引开,暗暗松了口气,“你骑马不会不舒服哎。”是不是自己都该觉得很神奇呢?   方池微楞,经这丫头一提,倒是想起了,果然没不舒服的迹象。   “你就这样学会了?真是神人。”   “书院时听夫子讲过。”但他只是听,没实践,以为和坐马车差不多,直接便放弃了这门功课。   媛媛抓住时机,继续赞道:“只是听人说过便会骑了?师兄,师妹对你的崇拜真是犹如滔滔江水啊!”   方池墨染一般的瞳眸微微一眯,将她重新拉回怀里禁锢着,“方才为何不与我回城?”   媛媛想捂头,可奈何被人圈住了,只能就势在他胸前蹭了两下,原来大神师兄比小侯爷更难伺候,她的十八般“武艺”在他面前一点不奏效嘛。   “只是不想你与他正面冲突。”   这点方池早已猜到,否则他也不会顺着她,“你以为这样他就会放过你?”   只怕是这丫头想得太天真了。不过白忆之既带了她出城,她居然能完好无损地回来,方池在心里还是有些佩服她的。他早已观察过媛媛身上的衣衫,没有一丝凌乱,可见白忆之没在她身上落着什么好,否则他也不会这么平静了。   “当然不是,”媛媛可从来没这样小看过小侯爷,“我这不是护着你吗?”   方池满意地点点头,看来她不笨,倒没之前那么担忧了。坐下后,拿起挚友的专用茶壶替自己倒了杯茶,“说吧!他答应你什么了?你又承诺了什么?”   媛媛只能暗叹师兄的智商还真是高,若不是身边没有测量的仪器,她真会找个机会替他算下。   “小侯爷答应不过问我们之间的事,让我自己去体会下布衣生活。不过不想你我太招摇,昨日的事往后尽量避免。”   说完这句,媛媛有点害怕大神师兄生气,仔细看了几眼,发现他只是端着茶气定神闲地抿着,没说话,脸上也没有丝毫变化。松了口气,他这是默认了?   方池坐了一会儿便起身了,看了看媛媛,说道:“这两日我会出门一趟,不在繁城,有什么事你告诉你的成羽哥便行了。”   媛媛很诧异,怎么没听他说起过呢?   正想问他要去哪儿,方池又接着问了:“过两日你便会搬到新家。陈刀的住处还没着落吧?”   媛媛点点头,她也在为此事犯愁,陈刀跟了汤不凡来繁城,本想让他住进汤家的新屋的。但显然房间不够,不是她之前没考虑到,只是繁城的房子本就难找,好不容易找到眼下这所满意的,就是少了一间房。她也正打算找人隔出一间来,此前已经查看过了,有间房还是可以动下土的,只是怕败家子不愿意,还没与他商议。   方池从身上摸出一串钥匙递给她,“让他住我那边的厢房,生活用具已经准备齐全,明日我会带他出去一趟,开业前我们会回来的。”   媛媛愣了下,“你不介意……”   “不介意,”方池道,“我一早想过了,往后他随我住。”   媛媛接过钥匙,对他笑了一下,他还真是及时雨,每次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他便已找到解决事情的方法了,她一点都不用费心似的。   “师兄,你这样会宠坏我的。”媛媛有些担心,人的惰性她是最了解的,一旦松懈便很难再打起精神来伤脑筋。   “嗯。”方池没多话,重新将身前的人搂在怀里,手上的力道不轻。低下头,深深吻了好一阵子才松开手,“在繁城乖乖的,不许如昨日和今日这样招摇。”   媛媛翻了翻白眼,究竟是谁那么招摇啊?现在倒成了她的错了?   “师兄,香茗和小侯爷都是自己找上门的。”   方池对这话有点不满意,原本以为自己喜欢这小丫头,一定没人和自己争,没想这两日接二连三地有人找上门,还弄得满城风雨。她何时成了香饽饽了?   “避开他们。”方池暗忖是不是该将她列入私人珍藏。   媛媛很无奈,为自己辩解道:“师兄,两次都是偶遇的。”避无可避,叫她如何避啊?   方池仔细打量了媛媛几眼,她没从前胖了,其实他也一早知道,她若瘦下来,一定不比繁城那些女子差。从小她便与她哥如同一个模子里注出来的一样,说不上倾国倾城,但也一定会是花容月貌。汤不凡不就有张俊得与自己相去无几的脸吗?   “别再瘦了。”方池伸手摸了摸媛媛柔软的发丝,叮嘱道。   媛媛差点被他这话呛到,这是心疼她,还是别有居心啊?若不是他一开始说的那些话,她真要感动流涕了,敢情身前这人也有危机意识了?   “师兄,我想瘦不是为了美貌。”她是为了自己的身体健康好不好?   “嗯,眼下刚好。”   “其实我觉得再瘦上几分会更好。”   “摸上去硌手。”   “……”   媛媛无言以对,他还真是坦诚啊!坦诚得赤果果的。怎么她觉得这坦诚带着某种成分在内呢?居然让她有些无法直视他。   方池呆了一会儿便要回“在水一方”,临走又是一阵长吻,弄得媛媛都不敢下楼了。小嘴又被他亲得有些红红的,看来下次一定要避开香茗和小侯爷,否则她的嘴什么时候才能见人啊!   方池下到大堂,见到霍成羽懒洋洋地靠在门边,玩味地看着他下楼,一脸了然的坏笑。走到他身边,低声对他说了句:“明日我要出城,给我备两匹快马。”   霍成羽眼睛瞪得大大的,“你何时会骑马的?”   “少废话。”   霍成羽扑哧一笑,“好!很赶吗?”   方池侧头望了望楼上的方向,“对。”   霍成羽伸手拍拍他的肩,“明白!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不如你将那几间铺子结业算了,免得跑来跑去的,麻烦!”   “你不想证明给你家老爷子看了?也决定象不凡一样做个混世魔王?”   “非也,我这不是替你着想吗?”   “不用。你最近想得太多了。”   霍成羽揉揉眉心,应道:“的确想得不少,可这都是谁害的?”   “你嫌赚得太少?”   霍成羽立马规矩了,“其实你若收手,我大不了回去做我的霍家大少,可怜的另有人在。”   需知道那帮人都被眼前这家伙养得有些挑食了,若方池不做了,他们去哪里找这样的奇特美食?他可是在可怜别人啊!   方池迈步准备离开,脚刚跨过门槛便一声低骂。   霍成羽扭头看了看他,发现他正摸着自己的大腿内侧,双眉紧蹙,霍成羽忍不住大笑出声,见到某人杀人的目光才强忍住了。看来有人骑马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嘛。那马可是套马车用的,身上无鞍,要想着力,怕是费了他不少腿劲吧!真替他的双腿叫苦,居然还在媛媛面前扮无事一样。   “回去记得抹点药酒吧!”从前在书院,他练习骑马都伤痕累累的,这苦他可是吃过,更何况是没马鞍的。   方池楞了他一眼,回“在水一方”去了,霍成羽舒展了下筋骨才上楼,算算也差不多了。楼上那丫头恐怕已经收拾好了,与挚友在门前的那番闲话,不过是在给楼上这人机会。可不想撞破某人留下的烂摊子,让义妹尴尬。   别人不了解方池,他还不清楚他?此人可以对所有事情都淡然得好似身外之物,但一用心,便会执着地跟头牛似的。就他那热情劲儿,楼上这丫头恐怕没那么快消受的。   回到自己的雅座,对面已传来了古琴声。望着趴在窗棂上的小丫头,霍成羽一阵窃笑。   “别看了,看久了会腻味的。”对面那人真那么大的魅力吗?   媛媛转过身,偷偷瞥了对面一眼,见大神师兄全神贯注,立马低声问了句:“他明儿去哪儿?”   霍成羽扑哧一笑,“你这是不放心他?怕他出去沾花惹草?”   媛媛佯怒地嗔道:“谁不放心了?”好似某人不放心她多点吧。她只是好奇,对,好奇而已。   霍成羽看了看那边窗户,低声应道:“他得抽空去巡视下自己的铺子。”   “师兄有铺子?”   霍成羽点头,“我与他一同开的,他负责菜品,我只坐等收钱。”   “在哪儿?”   霍成羽想捂头,这丫头难道是想去看看?恐怕暂时还不成吧!   “不在繁城,你就别妄想了。该告诉你的时候,他不会瞒着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开张在即(一)   翌日一早,方池便带了陈刀离开繁城。   媛媛则新屋与“第一楼”两边跑,没了扰乱她心绪的两个“烦人”,做起事来也顺利多了。“第一楼”的装潢并不繁琐,再过一段时日便能完成了,新屋那边也已经收拾停当,只需找个日子拿了行李便可以入住。   晚上回到别院,媛媛验收了下汤不凡这几日来的成果,发现他的确很刻苦,即使腰酸腿疼也没偷过懒。媛媛找来舒筋活络的药酒,一边替他按摩手臂一边称赞他。   汤不凡很开心,虽然很累,却没往日那种空虚的感觉了,反而浑身都是干劲似的。加上妹妹的关怀,他心里暖暖的。   吃过晚饭,媛媛叫了他到园子里坐下,沏了壶茶,与他商量下一步的计划。自古美食与美酒便是不分家的,到食肆吃饭的客人或多或少都会点上些美酒来配佳肴。媛媛大致同败家子说了下自己的想法,他便明白了,她这是要打造只属于她汤家的美酒吗?   “这样行得通吗?”原来妹妹让自己练这些是这样的目的啊?他还没试过将酒自行勾兑的。   媛媛点点头,“只要口感好,色泽靓丽,会有人喜欢的。”而且卖价也不会低,人不都对新奇的东西很感兴趣吗?   但自己对酒的研究很少,从前在酒吧里只见过不少漂亮的鸡尾酒,具体的勾兑她只空闲时研究过少许。但相信败家子喝的酒肯定不少,其中滋味他应该会把握得到。   媛媛让候在一旁的春桃拿了些烈酒、番茄、柠檬、芹菜和调料来,大概试了试,挑出一种最接近伏特加味道的酒来,倒进酒瓶里,将番茄磨成酱,滤去渣,注入酒瓶,滴上几滴辣椒油,加上少许精盐和黑胡椒摇了一阵。动作自然没有败家子花哨,一会儿放下后又切了片柠檬放在上面,将芹菜摆好。   “试试。”   汤不凡看着这杯东西狠狠咽了下口水,妹妹真是什么都敢做啊!这酒能喝吗?但看着媛媛期盼的眼神他又不想拒绝,她最近一门心思都放在了自己身上,不试好似有点对不住她。   汤不凡端起那杯奇怪的酒,抿了一口进嘴里,初时口感好辛辣,但味道与自己喝过的那些酒很不同。虽然辣却很美味,酸酸甜甜带着少许辣味,真享受。   “你怎么想到的?”   媛媛还是老话,“突发奇想便想到了。”   汤不凡为妹妹的这番天马行空暗叹了两声,点点头,“我看行。”   “那就趁着‘第一楼’尚在装修,好好专研下吧!”媛媛将身边的几味酒往他身边一推,“我只有十几种配方,往后要靠你自己摸索了。”   汤不凡又郑重地点点头,“好!一定不负你所望。”   媛媛笑了笑,还好霍成羽的别院里什么东西都应有尽有,只要是与吃有关的东西,他都早已为她备齐了。只要败家子用点心,开业那日一定不会冷清的。   “明儿陪你去做几身衣裳。”   汤不凡听到这句有些来劲了,自己的衣衫还是回祖屋之前做的,虽然都还干净漂亮,但也穿得有些腻味了。加上两次搬家,他又丢掉了不少陈旧的,确实不太够衣衫穿了。但看看妹妹,他犹豫了。   “算了吧!眼下并不充裕,等‘第一楼’挣钱了,再为哥哥添置衣衫不迟。”   “那哪儿行?你可是要出去见人的。”可不能丢了汤家的脸,再说不是有意图的吗?   汤不凡眼神闪烁地看着妹妹,“你对哥真好。”   媛媛扑哧一笑,“好好用功报答我就成了。”   “嗯。”汤不凡信誓旦旦的,“今后我俩一起替汤家争光。”   回屋后,媛媛没有歇着,拿出笔墨纸砚,开始描画。还好从前做公关,偶尔也会接触下推广,没一会儿便画好了自己想要的成衣式样。看着自己的杰作笑了笑,败家子可没想到自己已经被她打造成了吧台少爷了。   “第一楼”的格局中已被她划出一隅来修建吧台,酒不一定是最好的,但只要经过汤不凡的手,她觉得一定会增色不少。这就是以最低的成本,为自己谋取暴利,加上从未有人见过的调酒表演,她还不赚得盆满钵满的?   第二日媛媛带了春桃一道与败家子一起出门,在街上逛了一阵,选了间媛媛最满意的裁缝店坐下。媛媛拿出昨晚画的图,把自己的想法与老板沟通了一下,挑好布料,为汤不凡量完尺寸,又让春桃去量。   春桃看着少爷,有些怕,“小姐,这怎么使得?我还是不要了,衣衫已经够穿了。”   “这是说的什么话?你忘记要与我做姐妹了吗?”媛媛不高兴了。   汤不凡看了二人一眼,轻笑,“小姐让你量就量吧!哪那么多废话。”春桃对汤家一直不离不弃,他其实也早已当了她是家人了,否则怎会默许她与自己同桌吃饭。这丫头与妹妹近日越来越好了,他也不想妹妹不开心。   春桃见少爷没异议,只好扭扭捏捏地随了小姐心愿。心里一直暖暖的,小姐说私下要与她做姐妹,但现在好似她想公开二人这些日子以来的秘密了吧。从前她只当了她是小姐的贴身侍婢,可现在却当了汤家是自己家了。   量完春桃的尺寸,媛媛也没让自己落下,弄完后只交代裁缝店的老板,她与春桃的要做得一模一样。春桃听了又是一番感动,说不出话。   三人自裁缝店出来,没走几步便遇到了香茗。香茗行色匆匆,见到三人倒是停了下来。   “原来汤小姐在这里啊?”他刚从“第一楼”出来,是专程来找媛媛的。这几日他都四下找人交流厨艺,却吃了不少闭门羹,正打算处理了那一百两银子的事就回京城了,所以有些着急,没想今日特地去“第一楼”却扑了个空。还好皇天不负有心人,有缘的人自然会在别处遇上。   媛媛见到他有些头痛,不用想他又是为了还银子而来的。但那一百两是她千辛万苦才故意输给他的,她怎么都不会要。否则自己的一番心思不是白费了,到最后还是要领小侯爷的情。   “香公子,真是巧。”   香茗又准备上前几步,却被汤不凡挡住了,“香公子有什么事找舍妹啊?”虽然他并不知道这家伙的来意,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妹妹的神色好似不愿见到他。   香茗彬彬有礼地对汤不凡施礼道:“汤公子,我是来还汤小姐钱的。香茗过两日便回京城了,这事不做好,实在寝食难安。”   汤不凡回头看看妹妹,有些疑惑了,这家伙几时欠妹妹银子了?   媛媛知道他不清楚其中细节,只隔着他对香茗说道:“那日我已经给香公子解释过了,那银子是你应得的。媛媛技不如人,不会记在心上。”   香茗忙摆手,“汤小姐厨艺别具一格,怎会是技不如人,何况你相公好似……”   媛媛捂头,“我没有相公!”   “那日那位……”   “那是我未过门的相公!”媛媛急得口不择言了。   汤不凡愣了愣,对那声相公他十分疑惑,方池?他什么时候娶了自己妹妹,连他这大舅子都不知道?可听见妹妹这声解释,忍不住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未过门的相公?方池那厮听了不知该是什么滋味,难道妹妹一心想着他入赘汤家?   媛媛也觉得自己越描越黑了,还真是被人误导得自己都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那是我师兄。”媛媛重新纠正了一下。   香茗一直在思索她说的话,这会儿回过神来了,无论那人是汤小姐的什么人,但他不是都对他的这番作为有意见吗?   “汤小姐,这钱你怎么都要收下。”   汤不凡虽搞不懂妹妹为什么不肯收下这钱,但知道她做事一向有分寸的,转过身对香茗说:“我妹妹说了是你应得的,你就别再勉强她了。她是不会收下的,你还是安心回京城去吧。”   香茗很烦恼,可见二人神色,他们是断然不会收这笔钱的了,唯有问媛媛:“汤小姐的食肆什么时候开张啊?到时香茗一定来道贺。顺便与汤小姐交流下做菜的心得。”   汤不凡见他纠缠不休,有些烦了,正想说话,却被妹妹拉住了,“香公子若真有闲暇,媛媛倒是很乐意的。日子尚未挑好,届时我会让人告知于你的。”   “好!”香茗满意地点点头,“我住在城里的‘悦来客栈’,到那儿一问便知了。香茗定当在此等候汤小姐佳音。”   媛媛点点头,香茗笑着告辞了。   待他走远,汤不凡才压低声音问:“你真打算请他?”撇开他一心觊觎妹妹的厨艺这点不说,就是方池见到也会不高兴的啊!   “我不仅要请他,还要请小侯爷和成羽哥。”媛媛笑了笑。   汤不凡只觉得开业那日方池那厮恐怕要头痛了,“你就不怕你大师兄打翻醋坛子?”   媛媛白了他一眼,“醋坛就在那里,打不打翻随他。”   就算她不请,这几人就不会来了?指不定比她不请还要大张旗鼓呢!与其将自己至于被动的局面,不如干脆主动出击,这几个家伙的面子有了,反而不会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局面。她的薄面还是有几分的吧!   至于某人,她也有安抚的办法,只是这色相他怎么就那么爱不释手呢?不嫌她胖吗? 作者有话要说:     ☆、开张在即(二)   回到“第一楼”,霍成羽正在楼下悠闲地坐着,媛媛看见他,不觉无奈地摇摇头,有钱就是与别人不同啊!只需出钱让人办事便可以了,自己翘着双脚一点麻烦都好似没有的。   “成羽哥。”媛媛打了声招呼。   霍成羽放下手里的茶盏,笑得很诡异,“方才香茗找过你。”   媛媛点点头,“路上遇到了。你有空吗?和你商议点事情。”   霍成羽起身,活动了下筋骨,“上楼。”这里尘土实在挺大,若不是答应了方池,他哪能这样用心。   回到雅座,媛媛让春桃去重新沏茶,坐下便与霍成羽商议起来。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她手下的人还不够呢!“第一楼”不比小食庐,就这丁点人肯定是忙不过来的。   霍成羽二话没说,让刚刚奉完茶的春桃取来笔墨,写了张告示贴到门外,坐下后意味深长地笑着,“放心,这事不几日便可解决了。”   媛媛却没那么乐观,以为招厨子和伙房师傅真是那么容易吗?她可不想一开张便臭名远播,况且对面还有一家与“第一楼”同等规模的“在水一方”。虽然知道了两家的恩怨,但媛媛并没想着示弱,从前的事就放在过去吧!她唯有证明自己才能赢得同行的尊敬,才有底气与对面的方海对持。   他不是看不起汤家吗?她就要证明给他看,他儿子的眼光并不差。这是在为汤家争气,也是在为大神师兄增光。   谈完人手配置,媛媛转了个话题,“能弄到一些透明的酒杯吗?”   霍成羽愣了下,沉思一阵问:“水晶做材料如何?合用吗?”   媛媛长叹,“没有便宜点的材料了吗?”也该想想她手里的资金并不充裕啊!   不过她好似真没见过琉璃杯的,那种新奇玩意儿她还真搞不懂是怎么弄成的,就算会,她敢表现出来吗?她已经做得很“出格”了好不?就不怕眼前这人将她当了怪物?   “这个事交给我吧!”霍成羽揽了下来,“我不是还欠你一份像样的见面礼吗?再说‘第一楼’开张,我不还要准备一份厚礼吗?倒是不用我再费神想了。”   媛媛叮嘱道:“不可太贵重了。”这样也好,免得他到时送来些她收不起的厚礼,吓自己一跳。   “那日的宾客名单你是否拟好了?”霍成羽很想八卦一下,至少有个人恐怕是这丫头不得不请的。他也正想提醒下,白忆之的性子他虽了解地不算太透彻,但若不请他,恐怕这丫头那日是收不了场的。   媛媛拿起纸笔,写下几个人的名字,霍成羽阴阴笑得很奸。媛媛见他神色解释道:“这几个人是不请不行的,我在繁城认识的人不多,剩下的就交给你和我哥吧。”媛媛掂量着可能还有很多“第一楼”的老顾客,既然要重开“第一楼”了,这些人自然是不能怠慢的。   霍成羽点点头,却故意指着小侯爷的名字问:“你不怕到时生出事来?”   媛媛摇摇头,“不请,他就不来生事了?”   霍成羽倒是暗赞她想得通透,看来自己的提醒有些多此一举了,“好!那我去找不凡商议下,怎么都要弄得似模似样的。”那他就等着看好戏吧!   媛媛的招募告示一贴出去,第二日清早“第一楼”便来了一大帮人在门外守候了。媛媛与春桃来开门,见到长长的人龙有些意外,可更意外的居然是春桃。   春桃看着这帮人,一下就激动了起来,连声问着好:“罗大伯?吴大叔,啊!小三也来了?”   媛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将她拉到一边问:“这些人你都认识?”   春桃点点头,“都是以前‘第一楼’的老伙计了,最年轻的小三也在店里做了两三年了。”   媛媛很纳闷,这些人难道后来都没找到事做?就等着她回来重开“第一楼”了?“第一楼”此前经营成那样,他们还对汤家有信心吗?   请了一干人入内,媛媛坐下后让春桃沏了几壶好茶来招待“故人”。仔细打量了下这群人,才开口问:“罗大伯是从前的砧板师傅吧?”   那个之前被春桃叫做罗大伯的人有些激动,站起了身,“小姐还记得小的啊?”不是传言小姐已经不记得从前的事了吗?   媛媛微微一笑,瞥了下他手上的茧子说道:“实在抱歉,媛媛已经不记得从前的事了。不过见罗大伯手上的茧子,瞎猜的。”   这段日子,她与陈刀朝夕相处,自然知道长期独掌砧板的人,与拿锅勺有些不同。若只是负责砧板,不会两手都是茧子,左手一般是用来固定食材的,手掌磨损不会太严重。反观他身边的吴大叔就不同了,那人才是从前的伙房师傅。   罗大伯有点失望,但还是满脸笑容,“不打紧,只要小姐还认我们这帮人就成。”   “你们这一年多都没找到合适的东家?”繁城不小,媛媛相信就凭他们的经验,任何食肆都是愿意请的。“第一楼”的招牌在那儿,从这里出去的,都不会是没经验的生手,怎么就找不到事情做了呢?   吴大叔挠了挠头,看看外面,才低声说道:“此前‘第一楼’遣散了我们,但我们也是跟着老爷子做了那么多年事的人,不会不念旧情的。若没有老爷子的栽培,我们家里如今也没有现下的光景,所以一听到‘第一楼’要重开便又聚在一起了。就等着小姐需要人手的这一日啊!”   媛媛很感动,这些人都是因为念旧才回来的,看来阿爷当年也为这“第一楼”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   “你们这一年怎么过活的?”媛媛理了下自己的思绪,才开始关心起这帮人来。   小三先答话了,“小姐放心。这一年多,我们也没闲着,都按着方公子说的好好勤练厨艺呢!”   “小孩子,那么多话!”吴大叔敲了敲小三的头,“来时方公子怎么叮嘱的?”   媛媛愣了愣,“师兄?”怎么又是他?难道他一年多以前就决定帮她回繁城了吗?   吴大叔见不说也说了,只好接着小三的话解释:“最初‘第一楼’关门,我们也四处在寻出处。分别做过几家食肆,但大家心里都还惦记着‘第一楼’。一年前,方公子回了繁城,找了我们几个去商议,才知道小姐早晚会回繁城来的。所以大家伙儿二话不说便辞了食肆的工,回到家里与方公子一起琢磨‘第一楼’的事。”   他们原本对少爷是没抱什么期望的,但方公子跟他们说,现在汤家已经不是少爷打理了。他们也怀疑过小姐的能耐,但方公子却信心满满的,加上之前的比试,他们早已对从前那个只知道吃的小姐改观了。看来方公子没骗他们,小姐如今已能独当一面了。   媛媛眼里湿湿的,原来他不去食庐看她,是因为他忙着帮自己调教这般人?他一定很辛苦吧?这些人可都是各有长短,想起他从前在祖屋教她厨艺,都是一番费神劳心,要教好这些人,恐怕并不容易吧!   她知道,要这些人对汤家重燃信心也是件不容易的事,难怪他答应自己让她参加比试。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暗中替她张罗的,她该用什么去回报他?其实自己欠他的仅仅是这些而已吗?   “你们这半年多来的营生……”媛媛心里也估计到了,但却有些替大神师兄着紧,他哪来那么多的钱啊?   罗大伯久未说话,这会儿摸着自己身前的几缕花白胡须笑了,“小姐就不用太担心了,这半年多来方公子带着我们四处学艺,顺便也挣了些银两,足够我们的衣食了。还涨了不少见识呢!从前只知道呆在厨房里做老爷子传授的那一套东西,确实有些陈旧了。方公子就不同了,带着我们这帮‘第一楼’老臣子东奔西跑,教会了不少的能耐。恐怕连老爷子来了,也会被我们吓一跳的。”   媛媛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大神师兄知道她不是循规蹈矩地在做菜肴,连这层都帮她想到了。这些人恐怕自己一开张便能用上了,倒省了自己不少事。   “他都带了你们去哪儿?”   罗大伯看了看身边的吴大叔,呵呵笑了两声:“都是方公子在各地的食肆,老夫也没想到他居然比他爹更有能耐,还懂得知恩图报。规模虽没‘第一楼’和‘在水一方’那么大,但接待的都不是普通人啊!做的菜肴也是千奇百怪的,小的自进厨房以来见都没见过,什么东西到他手里都能成为一道美味,真是神了。”   媛媛忽然好想见到大神师兄了,他如今在哪儿忙着呢?难道他带了陈刀出去也是为了这茬儿?   食肆有了这帮人帮手,很快便似模似样了,媛媛开业前几日巡视了一下,所有东西都井然有序,一点没有杂乱的迹象。霍成羽提前送来了五十个水晶杯,大小各异,件件精美,挑不出半点瑕疵,媛媛也不知道他怎么办到的。或许有钱真能使鬼推磨也不一定。   直到这晚媛媛与春桃步出“第一楼”听见宁静的街道上传来马蹄声,见到一身着素衣的人骑着马疾驰而来,她竟说不出话。   “我回来了。”方池翻身下马,媛媛顾不得四周是否有人,一下扑进他怀里温存着。   “这是怎么了?”方池愣住了,不是说不要高调吗? 作者有话要说:     ☆、开张在即(三)   “师兄。”媛媛倚在大神师兄怀里不愿放手,腻得跟块蜜糖似的。   方池第一次被这丫头如此抱着,没有不自在,反而觉得这几日的疲惫顷刻间一扫而空。既然她自己说过的话可以不算,他也不打算替她守着与白忆之的承诺。将身前的人抱起,放在马上,自己也翻身上马,对身后紧跟的陈刀说:“送春桃回去。”   陈刀对他很恭敬,嗯了一声。   方池扬鞭催马,朝自己的小院急驰而去。因已入夜,四周的街道上,行人无几。二人的这番举动并没引来多少人侧目,媛媛靠在大神师兄怀里感觉他的胸膛特别温暖,又伸手圈住了他健硕的腰身,在他胸前蹭了蹭。   方池低头看看怀里的人,感觉她今日好似一只猫似的,挠得他心痒痒的。几日未见,他已十分思念了,她却如此来挑引他,叫他如何平静?手上更加紧了几分,想回家的欲望从未如此迫切。   两人很快便到了方池在媛媛家隔壁的院子,下马入内后,方池顺手关了院门。还没待他反应过来,腰又被某人死死搂住了,背脊传来一阵酥软的触碰。   方池狠狠咽了下,转身抱起这撩人的小丫头,回到大厅里。找了个位置坐下,将她置于自己的腿上,没有太多的言辞,埋首便是一阵缠绵。   媛媛嘴里有股独特的香味,漫进他的鼻息,令他有些失控。只能用不停的翻搅来宣泄自己心里的那处痕痒,手也开始不规矩起来。那抹酥软是他曾经触碰过的,但害怕惊了这丫头,他一直忍着,几次都没敢下手再次触动,可眼下再也忍不住了。   柔韧入手,方池的呼吸沉重了几分,感觉身下欲望越来越强烈,恨不得此刻便将她据为己有。听着怀里的人在自己的侵略下,激动地呻吟出声,他才停了下来。可媛媛似乎没有放手的打算,又攀上了他的脖子,在他唇上留下长长一吻。   “够了!”方池撒手,清晰的声线已染上欲望的迷离,再如此下去,他恐怕会缴械投降了。今儿这丫头究竟是怎么了?不知他忍得很辛苦吗?   媛媛抹抹小嘴,发现大神师兄的脸竟红得跟抹了胭脂似的,看得有点痴了,不自觉地又靠了过去。   “你想今晚便回不去?”方池皱着眉,看着那张越来越近的小脸,心又猛烈地跳了起来。还真是苦闷!若不是想着“第一楼”开张在即,两人需保持体力,他也不想理这是否于理不合了。   媛媛回过神,这才发现他两腿间有一处异物硬梆梆的,立马站了起来,浑身不自在地说:“都怪你。”   方池咬牙,分明是她一路都在引诱,怎么又怪起他来了?可知他现在难受得好似火烧似的,她却连一点同情心都如此吝啬。   “说吧!发生了什么事?”方池调整好思绪才开始盘问。这丫头一向不会投怀送抱的,定然事出有因。   媛媛嘟嘟红红的小嘴,应道:“想你了。”   方池微愣,心里一股暖流淌过,唇边扬起一抹淡笑,原来被人如此惦记着真的很满足。   媛媛在大神师兄园子里呆了好一阵子才回去,临走又趁他没防备,留下了一记香吻。方池想抓住她时,她已跑到了门边,回头对他一记鬼脸,看得他想怒却怒不起来,最后竟一个人在屋里无奈地轻笑出声。   媛媛打开院门,见陈刀缩在门前的屋檐下,一副有家归不得的惆怅模样,掩嘴笑了起来。陈刀见到她出来,才恭敬地对她施礼,“少东家。”   媛媛点点头,“回去歇息吧!这几日辛苦你了。”   陈刀很激动,没想少东家竟能体会到他这几日来的辛劳。跟了方公子出去,一路好似在游山玩水,但到了目的地后,他才知道自己不是出来玩的。方公子操练手下的那般严厉,还是他第一次见识,这几日下来,他感觉自己的手都快断了。可方公子说,这都是为了“第一楼”的生意,少东家对他有再造之恩,他一点都不敢松懈。还好总算有些成果,可以拿出来见人了。   方池回来后,与霍成羽和汤不凡一起选了个黄道吉日,“第一楼”已装潢完善,就等着开张的那一日了。   几人商议完正事,霍成羽故意调侃了下方池,将媛媛的宴客名单放到他身前,暗示一番。方池只随便瞥了一眼,没出声。   霍成羽见他如此淡定,心有不甘地问了句:“白忆之也在受邀之列哦。”   “嗯。知你一早看他不顺眼。”   霍成羽捂头,看来又失败了,此君的淡然不是一般人可比,他就对他师妹如此有信心?况且那人是白忆之,是绝对有资格成为他劲敌的人,他不将他放在眼里,不知若被那傲然一身的小侯爷知道会是什么样的表情。霍成羽在心里暗暗臆想了一阵子,替白忆之长长叹了口气,谁让他的对手是倾尽繁城的方池。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待到霍成羽和汤不凡离去,方池才重新拿起那张宾客名单,皱眉望着香茗的名字,喃喃自语地问:“还没回京城?”这人在繁城难道住上了瘾?   媛媛终于等到“第一楼”开张的日子,一大清早便与春桃穿得跟双胞胎似的出了门。来到“第一楼”,门早已开了,新请回来的掌柜也是从前“第一楼”的老臣子,名叫孙良,是个五十好几的老头子。媛媛对这些人早已知根知底,一早便将钥匙交给了孙良,让他负责每日开门锁铺。   媛媛一到便开始安排各人做事,自己也没停下,进了厨房便没出来,直到外间传来小三的吆喝声:“少东家,有客到。”   媛媛将手里的活分别交给了几人,擦擦手出门迎接。刚走到厨房与大厅的连接处,就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邓忠忠正满脸通红地与春桃唠嗑,见到媛媛出来,立马收起了自己的心神。   “媛媛,你要的鱼已经送来了。”   媛媛的目光在两人间游移了一会儿,接过话去:“辛苦你了。”   邓忠忠一如既往地憨笑着,“哪里!我怕你用得急,所以天还没亮便出了门。”   邓忠忠比媛媛还在小镇时又健壮了几分,憨憨的模样一如往日,只是更黑,更有气势了一些。媛媛打量两眼便让孙良跟着自己去收鱼,临出门对春桃吩咐道:“好好招待阿忠,带他上二楼雅座,我给他和他兄弟留了间屋子,上楼第一间便是。”   春桃点点头,脸上也带着少许红潮,媛媛看在眼里会心一笑,对她示意一下,“今儿你不用招呼客人了,这些事留给小三做吧。你去陪阿忠他们聊聊天。我很忙,可能顾及不到,这事儿就交给你了。”   邓忠忠有些受宠若惊,忙摆手道:“媛媛,我们坐楼下便可以了。象我们这样的庄稼汉子,何必坐雅座那么高雅?你还是留着雅座招待贵客要紧。”   媛媛摇摇头,“此言差矣。你便是我汤媛媛的贵客,应该受到如此礼遇。”   又转头对杵在那儿的春桃道:“领阿忠先上去歇息。”   春桃含笑点点头,才招呼起邓忠忠来,二人踏上楼梯后,媛媛又回头望了两人背影一眼。两人一路有说有笑,但却带着一股媛媛熟悉的气氛,看来两人之前频繁的接触已擦出了火花?这些日子春桃的确偶尔走神,连她之前吩咐人去让邓忠忠今日给她送鱼,她都找了个莫名其妙的借口跟着跑了一趟,她之前没想到,原来是因为二人已有情愫?   重新回过心神,媛媛指挥着从店里出来的小三和邓忠忠那帮兄弟一起搬鱼。手里做着,嘴里却在问:“这鱼怎么又长个头了?”还真是大条,少说也有五六斤。   邓忠忠的一名兄弟哈哈笑了两声应道:“这是自然的。汤小姐,你不知忠哥多用心在养这些鱼。最初听到你们食庐不做的消息,他愁了好几日,但都没怠慢这些鱼啊!每日都将它们喂得饱饱的,对我们几兄弟都没那么好过。”   “忠哥?”他们不是一向称呼邓忠忠为炖盅的吗?居然恭敬起来了?   那人嘿嘿笑了两声,“忠哥领着我们这帮穷小子养鱼,又分了好些农活给我们做。他现在在我们几兄弟眼里那就是老大,大哥当然不能象从前一样不恭不敬了。所以我们几个早已对他唯命是从了。”   能攀上“第一楼”这样的长期货源,他们怎会不知道跟着邓忠忠往后便是吃香的喝辣的。还敢象从前一样拿他说笑吗?不怕因此断了财路?原本以为种地没什么出息,可自从有了汤小姐,他们的日子一日好过一日,有两个兄弟连媳妇都娶上了,还是村里最抢手的姑娘。   媛媛点点头,“这些日子你们都怎么过的?”她都回繁城快三个多月了,没了食庐的生意,应该过得很辛苦吧?   那人应道:“托汤小姐的福,我们此前也攒了些银子。本来忠哥想翻新旧屋的,但汤小姐的食庐遇到这样的事,他便没花那笔钱,也够我们这几个月来的开支了。之后汤小姐派人来让他继续养着那些鱼,忠哥便一门心思地干着。相信很快便会苦尽甘来,我们信忠哥,也信汤小姐。”   媛媛很感动,没想邓忠忠居然在那样的情况下,仍对自己不离不弃,一点没怀疑过自己交代的事。将鱼送进厨房后,媛媛叫来败家子,商议一阵,拿了张银票上了楼。 作者有话要说:     ☆、六国封相(一)   邓忠忠正与春桃在屋子里聊着,没想房门被人推开,一下缩回了自己握着春桃的手。见到来人,古铜色的肌肤透出少许暗红地色泽。   “媛媛。”他小心地向来人打了声招呼。   媛媛将二人的举动看在眼里,却没笑。门是故意没敲的,就是想看看这二人已经好到什么程度了。   春桃见到小姐进来,忙起身走了过去,低着头,小声地说:“我还是下去做事吧。”   媛媛拉住她,反手关上了门,故意面无表情地走到邓忠忠面前,将银票往他身前一放,“这是货款。”   邓忠忠瞥了一眼银票,愣了愣,忙说道:“这些鱼哪值这个价钱?媛媛还是给回从前的价便可以了。”   其实之前媛媛给他的价,他已经很满意了,比起那些从河里捞上来的鱼,已经算是身价百倍了。但这张银票上的金额,远远超出了之前的价格,他有些不敢收。   媛媛没出声,邓忠忠急了,想起方才被她发现自己与她的贴身侍婢如此亲昵,有些局促起来,“媛媛,我……我……”   “想说什么就说,别吞吞吐吐的。你如今已经混得人模人样的了,你那几个兄弟不是都称了你做大哥吗?看来翅膀也硬了不少,对着我还客气什么?”   邓忠忠见她说这番话时脸色不太好看,着急地抓抓头,不知如何应对,老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是,我不该喜欢春桃,但我们是两情相悦的。春桃……春桃她也……”   媛媛抬眼看了看木在自己身边的春桃,她早已满面羞红,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媛媛故意盯着她没说话,春桃怕得有些微颤起来。小姐对她是好,可现在是自己做错了事,汤家买她的时候可是签的长契,她这一世都不可以离开汤家的。原本汤家遣散时,她有机会离开,但那时她可是信誓旦旦地在太老爷面前保证,她会伺候小姐一生一世。   邓忠忠有些忍不住了,与春桃熟络后,他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喜欢,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受累,他站起身拍拍胸脯说道:“这事怪我,汤小姐若要罚便罚我吧!别责怪春桃,我不想我喜欢的人因我受累。”   媛媛扑哧一笑,“我说要罚了吗?怎么连称呼都改了?不好听。”   邓忠忠懵了,看看银票问道:“那这是为什么?”   媛媛也瞥了眼银票,解释道:“这几个月你不是替我养着鱼吗?没有收入,连屋子也没翻新,怎么娶媳妇?怎么养得起春桃?她可是我汤家的人,难道要她与你住那破屋子?赶紧收下,我可不愿看着我姐姐跟着你受苦。”   邓忠忠和春桃都呆住了,这是媛媛在成全吗?方才被她吓了一跳,二人还没回过神,又这么突然地应允了二人的婚事,还不叫人呆若木鸡?   春桃倒是很快清醒过来,眼里泛起泪花,握住小姐的手,不争气地哭了起来,“小姐,你不要我了吗?想赶我走吗?”   媛媛最怕谁这么煽情,抽回手捂着头说:“你难道要跟着我一生一世?”她早到了出阁的年纪了,她还没专制到要她陪自己一辈子。   春桃看看邓忠忠,显然他还没从震惊中清醒,仍愣愣的。   媛媛见到二人神色,又摆起了脸色,转头对邓忠忠说:“听着!我要的是要么不要开始,要么一辈子。你若敢对不起春桃,我会抽了你的筋,剥了你的皮。”   邓忠忠此时才回过神,憨笑着应允:“媛媛放心,我邓忠忠这辈子只喜欢春桃一人,绝对不会让她受丁点委屈。”   媛媛拍拍春桃的手,叮嘱道:“他若敢对你不起,你回繁城来告诉我。我替你做主,往后汤家就是你的娘家,有什么烦心事,你可以来找我。”   春桃哭得梨花带雨的,早已说不出话来,唯有点点头,立马跪了下去,“小姐,你的大恩,春桃这一世都不会忘记。我以后会同阿忠一起替你看好那些鱼,不让他对‘第一楼’有任何异心。”   媛媛噗地一笑,扶起了她,“我是让你嫁过去享福,可不是要你去做无间道的。只要你们好,我便很好了。”   媛媛惦记着店里的事,没一会儿便开了门出去,留下二人在屋里叙旧。媛媛回头望了望屋子,有些不舍,春桃跟了她好些日子了,两人就象亲姐妹似的,真要分开,她也很惆怅。但成全了他们便是成全了自己,“第一楼”往后的生意,多多少少还要邓忠忠帮手,她不是施恩,只是想留住人心。若春桃自己不愿意,她也不会这样做的,但二人不是已经有了爱慕之情了吗?   与大神师兄分开数日,她都如此思念,若春桃继续留在“第一楼”帮她打理生意,她也于心不忍。自己做不了王母娘娘,干不出用银簪划出一道银河的事。   刚下楼,媛媛便见到汤不凡在他的吧台里规规矩矩地打理自己的事。前两日大神师兄已验收了败家子的操练成果,虽然没多话,但她知道他试玩那杯酒后很满意。如今送走了春桃这个姐姐,该轮到他这不省心的哥哥让自己操心了。   想着与大神师兄的三年之约,媛媛走到吧台前,敲敲木桌子。汤不凡回头看见妹妹,咧嘴一笑,“放心,今儿不会让你丢脸的。”   媛媛嗯了一声,刚转身便听见小三又在吆喝:“少东家,有客到。”   媛媛看着外间那辆奢侈地令她头痛的马车,走过去,不忘对小三说:“他不是客人。”客人不会连自家的东西都搬到“第一楼”来,哪里有半点儿客人的样子?连茶水都可以自理的人,媛媛从不当他是客。   小三唯唯诺诺地退下,转身便捂着嘴笑了起来,少东家待客的一套还真是新颖。连霍家大少爷都要给她几分薄面,还真是有能耐。   媛媛来到马车前,霍成羽已跳了下来,但一反常态地拿起了里面摆放着的木凳子,小心地放在地上,对里面的人招呼道:“出来吧。”   媛媛疑惑地朝内张望,见一女子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头,柳叶眉,樱桃嘴,大大的眼睛,秀挺的鼻。一张脸美得跟盛开的牡丹似的,但眼底却清澈地犹如湖水。   霍成羽见到媛媛脸上疑惑的神色,忙解释道:“舍妹。”   媛媛一早听说霍成羽有个妹妹,与自己年纪相仿,属于那种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深闺千金。很疑惑,她今日怎么肯跟了霍成羽出门?   霍成羽摇摇头,看来自己的解释还不够详尽,只好继续说道:“之前在她面前提起过你,她听着觉得有意思。不想她成日呆在屋里那么闷,所以趁着今日‘第一楼’重开那么大件事,也想让她来见识一下,试试你的手艺。她一听说可以见到你,便立马同意了。”需知道他费尽唇舌也没能让她出过门哪!义妹的魅力居然超过了自己,霍成羽有些悻悻地。   媛媛没想自己的“威名”居然连霍家千金都惊动了,有点儿汗颜地自我介绍道:“霍小姐,你好!我就是你只听其名,未见其人的汤媛媛。”   刚下车的女子,掩嘴一笑,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大哥,蝇声应道:“媛媛姐姐,不用叫我霍小姐那么拘谨,哥一早说过你是他的义妹。往后叫我萱萱就可以了。”   媛媛听着那声姐姐有点头痛,她比她大吗?可也不用叫姐姐那么乖巧吧?   “那你也叫我媛媛好了。”姐姐二字还是免了吧!好似在提醒自己年纪不小了似的,她才不过十五岁而已。   霍成羽接着二人话说道:“舍妹全名霍成萱。”   媛媛愣了愣,知道古时很少有人会将女子的名按辈分取的,可见她在霍家的确是掌上明珠,她爹一定没少疼这个女儿。忙招呼道:“不如先上楼歇着?”   霍成羽小心地扶着妹妹,霍成萱走起路来特别娇媚,每一步都好似怕踩死地上蚂蚁似的。媛媛唯有跟在二人身后,吩咐小三沏壶好茶上来。   在霍成羽的专属雅座里坐下后,霍成羽打开了紧闭的窗户,见到对面已有人在,转头问媛媛:“他今儿就没过来过?”   媛媛摇摇头,奉茶的小三进来听见这话,搭上了腔:“方公子一早来过了,不过少东家在招呼贵客,他上楼没一会儿便回去了。”   媛媛倒是纳闷了,“你怎么没向我提起过?”   小三嘿嘿笑了两声,“忙嘛!一时给忘了。”   媛媛望了望对面窗棂前的人影,大神师兄正拿着一本书低头看着,连头都没回过,好似在沉思什么事情。   霍成萱掩住嘴,微微笑了笑,说:“池哥哥还是那么喜欢神神秘秘的。”   媛媛瞪大眼,“你见过他?”她不是从来足不出户的吗?那声池哥哥听得媛媛有点泛酸。   霍成萱也不隐瞒,笑着说道:“很小的时候便认识了,那时他时常在我家别院的西厢给我做吃的。”   媛媛有些不自在,原来他小时候不光想养肥她?还对霍成萱那么好?瞬间有点自己的专利别人享用了的感觉,瞥了窗棂一眼,起身道:“下面还有事做,我挺忙,你们自便。”   霍成羽见到媛媛的脸色,暗笑,却没多话,待媛媛离开,才对着对面阁楼扬声一句:“醋坛子打翻了,好一阵酸味啊!”   霍成萱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哥哥,她说错话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六国封相(二)   媛媛回到厨房,拿起菜刀便开始切菜。   陈刀和一般伙计在旁都愣住了,少东家怎么切菜一副要杀人的表情啊?今儿这菜不和她心意?与她结梁子了?   直到厨房门前出现一个如仙般的身影,他们才回过神来。来人对他们微微示意,一帮人丢下手里的活,静悄悄地溜了出去。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只要他出现了,事情应该不难解决。他们还等着做菜,招待客人呢!   媛媛冲着砧板发了一会儿脾气,想起正事来,转身欲找陈刀吩咐事情,却一下愣住了。身后一抹淡色身影,长身而立,不知他几时进来的,差点吓了她一跳。   “要么不开始,要么一辈子。”方池淡淡说着。   媛媛愣了一瞬,敢情他方才在外面将自己的话都听进了耳里?   “咳咳,你来了?”   方池点点头,“有一会儿了。”   “你不用呆在‘在水一方’的阁楼里?”   这话的确好酸,方池轻笑,拿掉媛媛手里的菜刀,轻轻放在她身后的砧板上。   “看不见你,所以过来了。”   媛媛的心噗噗直跳,方才的不悦一扫而空,却仍不服气地问:“那里有另一道风景。”   “不觉得。”   “人家指不定今日是特地来看你的。”媛媛有些后悔将那间雅座许给霍成羽了。   “人家?”方池看着这丫头为自己吃味的神情有些想笑。   “霍成萱。”   “萱萱?”   媛媛听着这亲昵的称呼有些刺耳,哼了一声,便想出去,心里很不快,想找人撒气。不知道败家子有没偷懒,最好别让她逮住机会教训。   方池伸手挡住了她的去路,凝视少刻,轻笑出声,“她是我义妹。”   媛媛瞪大眼,“你义妹?”   “怎么?就你可以认成羽做义兄,我就不能有个义妹?”   “你……你不是也给她做吃的。”她可到现在还没吃过他煮的东西。   方池似乎在回忆,“的确做过,不过是让她替我试下味。”   “你不是有我了吗?”   方池没出声,一脸微笑瞬间凝滞,好一阵子才说:“那是方家离开‘第一楼’之后的事。”   媛媛顿时醒悟过来,那之后他便很难再来找她了吧?所以他便找了他人?不知为何她就是很不舒服,好似替他试味这件事只能自己做似的。   “只做过两次。”   “两次也能叫时常?”当她三岁小孩?   “特地的只有两次,其他都是她哥拿给她的。”   方池掰过媛媛的身子,郑重地说道:“她只是妹妹。”   “那我呢?”当初他是不是也只当了她是妹妹,所以才找她试味。   方池不想解释,埋首吻住了媛媛的唇,好一阵子才放开她,“这不是对妹妹能做的事。”   媛媛抿抿小嘴,声音柔了少许,“当初,我是问当初。”总之她就是要不一样的,居然自己也会任性地要他解释。   方池沉默着,闭上眼沉吟一阵才道:“我喜欢现在的你。”   这丫头怎么可以这样执着呢?是,他从前也只当了她是妹妹,与霍成萱相去无几,但也从未将二人拿来比较。她与萱萱不同,若霍成萱是他认下的义妹,但那时他却当了媛媛是自己的亲妹妹。所以在祖屋的朝夕相处,他从她身上感受到了巨大的转变,从前他是怜她,疼她,可从未想过爱她。   直到自己发现那种感情已在潜移默化中变了质,他也纠结过一段短暂的时日。他知道自己再不能象从前一般对着她时,他才拼了命地想立马接她回繁城。他开始不习惯身边没她的日子,开始期盼能与她日日呆在厨房里。他从未如此迫切地想与一个人分享自己生活的点滴。他早已知道,自己此生没她不行。   若她只是从前的媛媛,他或许不会爱上,不会付出真心。可她已经不是,自她失忆后,他重遇她的那刻起,她便好似换了个人似的。独立、坚强、不服输,靠着自己的努力一点点撑起这个支离破碎的汤家,倒与自己有几分相似。从她身上,他看到了从前的自己,不靠任何人也可以生存下去的勇气。   这就是他爱她的原因。这些都是霍成萱不可能做到的,或许身边的女子也没一人可以如她这般自强不息。他爱她,早已不能自拔,何必在乎当初那些无谓的感情?   “我要的也是要么不开始,要么一辈子。”从他对不凡说出那句他是否想少一劲敌时,他便再没将她当成自己的亲妹妹了。既然决定了开始,他便要她与自己一生一世。所以他可以出钱买下“第一楼”当作聘礼,可以购置那所房子,只为日日与她相对。这样她都体会不到?   媛媛愣愣的,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是啊!从前的汤媛媛本就不是自己,为什么一定要他说那时便喜欢了她呢?难道自己中毒太深,居然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难道真的想替从前那个只知道吃了就睡的胖丫头活下去?   “师兄,对不起。”媛媛低下头,有些后悔方才的任性。   方池伸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发丝,深深吸了口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从前我没好好爱过你。”不凡不是也不信他吗?过去他的确忽略了这个对自己好的人,可是现在他想珍惜,将她捧在手心里,藏在心窝里好好珍惜。   媛媛理清自己的思绪,微微一笑,“是时候准备午宴了。”若再不动手,恐怕中午就没东西端上宾客的桌子了。   “我帮你。”方池取过一旁挂着的一条围布,替自己系上。   媛媛见到他的动作,忙阻止道:“你不回‘在水一方’吗?”他可是光天化日就进了“第一楼”的厨房,就不怕外面又起了流言蜚语?   方池拿过一边摆放的食材,一边打量一边应道:“那里有我没我都行。”   媛媛甜甜一笑,出门叫了那帮人进来,厨房里顿时没有了之前的阴郁,大家伙一股脑地埋头干起事来。只是媛媛越看越觉得这“第一楼”不是自己的。   那帮家伙居然个个有事都找上了方池。   陈刀捉起一条鱼,放到砧板上便问:“方公子,照你前日教我的宰吗?”   方池点点头。   罗大伯拎起一条菜紧跟其上,“这菜还是连着根切?”   方池微微颔首。   连拿着锅铲的吴大叔也加了进来,“方公子,我这锅可是按你说的洗得干干净净,你看看有没有问题。”   方池转头瞥了一眼,“可以。”   “……”   媛媛不觉捂头,“我呢?请方公子示下。”   方池微微转头,嘴角漫出一丝笑意,“你出去。”   “什么?”这可是她汤家的厨房,有他这么霸占的吗?   “我是叫你出去招呼客人,今日不需你这东家亲自掌勺。”   媛媛长叹一声,听见外面嘈杂声起,无奈退了出去。大神师兄这是打算占领汤家的厨房?不过好似外面的确也挺忙的。刚从厨房出来,媛媛便见到汤不凡一脸着急,拉着妹妹便指着门前一人说:“我没辙了,老爷子不肯认我,你去想办法。”   媛媛这才见到阿爷居然也来了,腰上还围了一条围布,好似怕人不知道他是“第一楼”从前的厨神似的,在那儿与一帮人显摆着。   媛媛走到他跟前,唤了声:“阿爷。”   汤一柏刚与几个从前的旧识寒暄完,见到乖孙女便象见了宝似的,一把拉到身前,向众人介绍:“这便是我汤家未来的厨神,你们记得多多来捧场啊!”   媛媛一头黑线地与几位老顾客打过招呼,将阿爷拖到一边问:“你怎么来了?”不是一早让他在家里先呆着吗?等到午时才安排人去接他,这不是给她添乱吗?   虽然那日阿爷给她头头是道地讲了汤家与方家的恩怨由来,之后也时常在她面前很清醒,但他终究记性不好。别说做菜,他这一路走来都让媛媛很担心,万一走丢了怎么办?   汤一柏却很不服气,“我怎么就不能来了?这可是老夫的‘第一楼’,不来看着哪行?”   方池听到声音从厨房探出头,见到师公,忙替媛媛招呼了过去,“你招呼客人,我陪师公便行。”   这会儿正忙,媛媛无暇顾及,有他分忧自然是好事,但也没忘叮嘱两句:“别让他碰那些调料和食材。”她还不想“第一楼”那么快倒闭。   “放心交给我。”方池点点头,将师公请进了厨房。   媛媛方才觉得透了一口气,却仍没放松下来,要知道最头疼的人还没到,她今儿可是来打仗的。   “汤小姐。”这声招呼让媛媛立马警惕起来,还真是一刻都没让她有机会松懈下啊!   媛媛迎上刚进门的香茗,香茗却立马从身上掏出了一张银票,递给媛媛道:“这是在下的贺礼。”   这人还真是找着机会便来还钱,不过是奖励变成了贺礼。   “香公子,这么厚的礼,媛媛不敢收。你还是留着回京城做盘缠吧!”   “不不不!这礼,汤小姐一定要收下,否则……”   “否则你又睡不着觉?”   “在下的确很久没睡好了。”   媛媛真想叫他拿去看大夫,治治他这失眠的毛病。但来者是客,她只能将这句咽下,换上笑脸,说:“若香公子执意要送礼,不如稍后再说。我这会儿招呼不周了,等宴席结束,我再与你细商如何?”   香茗见她没如之前一般坚决,看着盈门的宾客,含笑应道:“好!我等你。”   媛媛让小三领他上楼,捂住自己的额头长叹一声,看来这事得早点解决。不然恐怕他会赖着不走吧?还真是没药医。 作者有话要说:     ☆、六国封相(三)   媛媛还没歇过气,便听见门外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败家子一早给她说过,霍成羽请了一帮人来贺“第一楼”重开。可她没想过这么吵的,从早上一开门到现在,媛媛一直忙个不停,这会儿听了这声音顿时有些烦躁。   但好多受邀而来的宾客都到门前去了,她也不好怠慢。与汤不凡一起出了店门,见到一片长长的狮龙由店门前一直排到了街尾还不见头,媛媛走到长街空地上,往二楼雅座看了一眼。霍成羽支着头一副享受的表情,见到媛媛看他,他还露出自鸣得意的模样,好似他干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   媛媛让败家子招呼客人,她提着裙子便上了二楼,推开霍成羽的雅座门,见到始作俑者便叉起了腰:“成羽哥!你这是要让全繁城的人都知道‘第一楼’重开了吗?”若不是如今的衙门不管这些事,她真想替那些繁城的原住民去投诉他制造噪音。   霍成羽慵懒地靠在窗边,对她笑了笑说:“这样不是很好?省得他们奔走相告。”   霍成萱掩嘴笑着,“媛媛你别生气,我哥就是这德行。之前池哥哥的几个食肆开业,他都没显摆成,一直憋在心里,所以这次将那几次的数都补上了。”   媛媛满头黑线,原来他是故意整成这样的?就因为她比大神师兄好说话?正想说他几句,却听霍成羽望着窗外说:“小侯爷来了。”   果然,街上方才还敲敲打打的声音,瞬间没了声息,没一会儿便听见楼下传来阵阵清脆的马蹄声。媛媛知道这人自己更招惹不起,立马下了楼,正好见到白忆之打马上下来,招呼身后的人:“将门匾换上。”   媛媛愣了一下,走过去招呼道:“小侯爷,您这是……”   白忆之挑眉一笑,解释道:“本侯的字虽不算什么大家手笔,但还是有些份量的。没有什么厚礼,不过是亲笔提书的‘第一楼’三个大字。你不会想拒绝本侯吧?”   媛媛被他的话噎着,偷偷瞥了一眼厨房,还好没见到大神师兄出来,有些为难地说:“我觉得‘第一楼’从前的门匾挺不错的。怎么说也是老字号,不用那么费劲。”   白忆之哪里肯听,脸上佯作不悦,沉声说道:“你这是打算当众拒绝本侯的美意?”   陈刀不知何时从厨房出来了,走到少东家跟前,低声耳语道:“里面那位说让您收下。”   媛媛立马笑得跟刚开的鲜花似的,“不敢!小侯爷请!媛媛已在二楼为您备下雅座,恭候您的大驾光临。门匾交给店里的伙计便成,呆会儿保证让你满意。”只要大神师兄不介意,她是不会介意的。小侯爷的字挂在这里,她“第一楼”以后还不门庭若市?   白忆之不依,“字是本侯送来的,自然要本侯亲手挂上。”   “这些粗重活怎能劳烦到您?”   “不劳烦。”白忆之纵身一跃,轻而易举地便摘下了从前的那个旧门匾,拿在手里看了看,递给了自己的亲随。又接过自己的门匾,故技重施,一下便将那个新制的门匾妥妥地挂了上去。   落地后,他拍了拍身上的尘,信手一拉,取下那块红布,金灿灿的“第一楼”三个大字瞬间便跃入了众人眼里。白忆之转身微微瞥了一眼“在水一方”,见到方海和方旭都在,明显脸色有些难看。   他挑眉一笑,顺了下自己的黑色锦袍,对身边的媛媛说:“有劳媛媛姑娘带路。”   “第一楼”里的宾客因他的到来都炸开了锅,没想汤家离开繁城一年,回来却是如此风光,连兵驻繁城的小侯爷都要来亲自替他们挂门匾。只有媛媛一人心里暗暗叫苦,他越是张扬,她越难做。他方才的目光分明是在冲方家挑衅,虽然她自己也很看不惯方家那两父子,但好歹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倒是吃完饭拍拍屁股走了,她还要看人脸色啊!希望往后见到的不是比今日更难看的脸吧。   引了白忆之上二楼,吩咐人送来茶水,媛媛安顿好这个令人头疼的家伙就准备下楼。   白忆之立马拉住了她的手,“去哪儿?”   “招呼客人。”   “留下,陪我。”   “下面很忙呢!”   “他们不会怪你。”   这繁城还有人能矜贵得过他?他就不信那些人还敢有半点微词。   媛媛拗他不过,只能找个地方坐下,抽回了被他握住的手,道:“就一会儿,厨房还忙着呢。”她有个很好的借口。   但白忆之显然不卖帐,听见这声,呵呵笑了笑,“我今日可以不吃你亲自煮的美食。我是来贺‘第一楼’重开,不是嘴馋。反正你人都已在繁城了,什么时候想了,我自会来找你。”还以为是从前山长水远的小食庐么?只要她打开门做生意,他每日来她这里用膳都成,大不了府里的厨子都不用了,他们反正也煮不出她的滋味。   媛媛听着有些头疼,正想说话,方才停下的敲打声重新响了起来。白忆之瞬间皱眉,差点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对着媛媛说了句什么,媛媛却没能听清。   他不得不站起身走到媛媛身边,低下头大声问道:“成羽搞的?”   媛媛在心里对成羽哥千恩万谢,他搞这些难不成就是为了替她解困?媛媛耸耸肩,摊手应道:“还能有谁?”   白忆之一声低骂,心里忿忿的,“还要多久?”   “不知。我也深受其害。”媛媛一副很无辜的样子。   白忆之发作不得,好歹今日是媛媛重开“第一楼”的日子,他总不能让外间就此停下吧?不是很扫兴?至于霍成羽,他也是一番好意,难道责怪他不成?白忆之此时才有些后悔介绍了霍成羽这家伙给媛媛认识,这马屁也拍得太响了点儿吧?简直就是扰民。   媛媛见逮着机会,立马向他告辞,大声地嚷道:“小侯爷,此间太吵,呆会停下,媛媛再来陪你。”   白忆之暗暗咬牙,却不得不点头,外面那声音简直震耳,聊天也挺费力气,看来是要给霍成羽那家伙打下招呼了,不用做得如此明显,他已知道他忠心耿耿了。   媛媛从白忆之雅座出来,立马便闪进了旁边霍成羽的雅座,见到窗棂旁懒懒靠着的人,她噗呲一笑,走过去,大声冲着他说了声:“成羽哥,谢谢你。”   霍成羽伸伸懒腰,笑着应道:“不用,不过就是花点银子而已。”   媛媛没解释,无论他是有意还是无意,倒是帮了她一个大忙。与他一起趴在窗棂上看街上的游狮,霍成羽请了全城的舞狮班子来贺“第一楼”重开,声势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比。就这长长的狮龙,媛媛都看得眼花缭乱了,红的、绿的、黄的、紫的,大的、小的、单人的、双人的、多人的铺满了一条长街。很多人都聚到了这里,连对面的“在水一方”都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几家舞狮班子的人,平日就是竞争对手,相互间抢生意的事也时有发生。今日被霍家大少莫名其妙请了来,见到对方都是面红耳赤,但碍于这单生意给钱的主家大业大,都想在他面前替自己班子争些脸面。指不定往后还有好事找上自己,所以都拼尽全力。狮舞得那是淋漓尽致,鼓也敲得比平时有气势。   狮舞了近一个时辰才停下,店里已经开始上菜了。媛媛对霍成羽打了声招呼,便偷偷下楼去了。进到厨房,发现里面井然有序,方池指挥着一帮人,很快便弄好了不少菜。   媛媛靠在门边,欣赏着里面的风景。大神师兄好似一位专管九天膳食的上仙,挥一挥衣袖便能变出一桌好菜来似的。即使他捆着一条围布在腰间,也没影响他的出尘之姿。   媛媛好一阵子回过神,才发现了一处奇景,阿爷居然拿着锅铲在那做菜!   媛媛立马走了进去,拉住大神师兄的手便问:“不是让你看着他吗?”怎么就煮上了呢?   方池顺着她目光一瞥,回头对她笑了笑,“放心,有我在不会出乱子。”   媛媛还是很不放心,走到阿爷身边,偷偷从盘子里夹了块刚煮好的肉放进嘴里,嫩嫩滑滑,居然没有一点异味。媛媛回到大神师兄身边,低声问:“怎么做到的?”难道师兄有什么秘诀?   方池微微挑眉,应道:“你只管叫人将这些菜端出去便是,别的无需多问。回头再与你解释。”   媛媛不得不崇拜起大神师兄来,他从一开始便让她觉得很神奇,他连最头痛的阿爷都能摆平?那自己今后是不是看着他都要用一种四十五度角的目光仰望着?   外间等着上菜,媛媛没有继续纠结这问题,很快便叫了人将菜端出去。回头犹豫着对大神师兄说道:“小侯爷在楼上,我可能要去陪陪他。”   方池点点头,“来者是客。”   “你不介意?”媛媛很吃惊。   方池放下锅铲,看了她两眼,“我信你。”   她能从城外安然回来,他相信她今日也能处理好的,今日是“第一楼”的大日子,楼上那位不会没事滋事。何况若他是真的喜欢这丫头,他反而没那么担心。   媛媛转身时只听见大神师兄说了句:“香茗给我留着。” 作者有话要说:     ☆、六国封相(四)   媛媛不明白为何大神师兄仅对香茗有敌意,他方才那句可是火药味颇重的。   刚准备上楼,便迎上了从楼上匆匆下来的小三。小三见到少东家,忙停下了脚步,低声说道:“少东家,小侯爷的菜还没动过,好似有点脸色不对劲。”   按说他是来贺少东家开业的,应该与下边这些客人无异,但他却没在他脸上看到任何笑容,反而好似有点不耐烦。   媛媛赞了句:“做得好!”看来小三还颇懂得观人脸色,挺机灵。她差点就上去触了某人霉头,万一不小心引爆了这枚炸弹可就麻烦了。   媛媛折回厨房,找来清水将手洗尽,对一旁的伙房师傅问道:“饭煮好了?”   一人在旁应道:“回少东家,都已准备齐全。”   方池见她去而复返,又自己动起手来,微微皱起眉头问:“不是让你出去招待客人吗?”   媛媛对他一笑,自顾自做着手里的事,回头应了声:“有些人得特别伺候。”   方池没多问,现下厨房正忙,他也分身乏术,收回心神不再理会,只是心里一直在掂量这要享受特殊礼遇的人是谁。   媛媛让人打了小碗饭来,找了一个精美的空碟子,将饭在碗里压实,扣在了盘子里。又取来晾干的紫菜,拿起一把雕花用的小刀开始认真地处理,没一会儿便有了几个图案。   方池抽空侧头时,见到媛媛将紫菜放到了方才的饭上,摆得规规矩矩,一副笑脸迎人的饭便呈现在了他眼前。方池轻笑,这丫头还真古灵精怪,这都被她想到了,相信吃这饭的人,想怒也怒不起来了。   今日“第一楼”繁忙得紧,稍有慢待也是有可能的,媛媛这样一弄,他倒有了几分灵感,停下手里的事,吩咐众人,“都过来看看。”   媛媛将一张笑脸图摆得似模似样,眼耳口鼻齐全,连头发都没落下,自己看了都有些愉悦起来。   几位负责饭菜的伙房师傅围了过来,纷纷称赞少东家奇思妙想,媛媛懒得和他们谦虚,找来汤勺,舀了少许烧菜的酱料放到边上围住那团饭,才端了起来。   “我先上楼了。”   方池点点头,对那帮伙房师傅吩咐道:“待会儿有人要吃饭,依样画葫芦便是。”   众人纷纷点头,又开始动起手来,方池侧头看了看厨房门边,媛媛已经离开了,他却嘴角泛起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这优待可不能让她做得那么明显。   媛媛端着那盘饭上二楼,来到小侯爷的雅座门前,整了整衣衫才抬手敲门。里面传来小侯爷极不耐烦的声音,“进来。”   媛媛轻轻将门推开,白忆之见是她来了,方才脸上的阴郁少了几分,却仍是带着不满,“不是说外间停下你便来陪我吃饭的吗?”这鼓锣声可是停了好一阵了,他等得都有些不耐烦了。   媛媛笑了笑,冲他扬扬手里的盘子,应道:“我忙着替你特别备饭啊!”   白忆之对这回答很不满意,“我不是说了今日不用你亲自动手吗?”   媛媛依旧暖暖地笑着,“你可不一样,你是‘第一楼’最尊贵的客人,媛媛不想怠慢。”   这还叫不怠慢?白忆之挑挑剑眉,“做了什么?”他可不一定会买账,这丫头的饭菜他没少吃过,可不会象下面那帮食客那么好打发的。   媛媛将盘子放到他面前,揭开上面的盖子,一张笑脸扑面而来。白忆之看着那盘“独家炮制”,嘴角忍不住扯了扯。   “这是什么?”不就是一盘饭吗?她还嫌他没气饱?故意拿饭来敷衍他?   媛媛扬扬秀眉,应道:“笑一笑百年少啊!小侯爷。”   白忆之实在忍不住了,轻笑两声,“算了,本侯收下你的美意便是。”   这饭应该花了这丫头不少心思吧?一张笑脸栩栩如生,左边的眉眼弯弯地眯着,右边却带着几分俏皮的感觉,好似在对他眨眼,仿佛在故意逗弄他似的。即便想强装也很难再装得下去,真是想发脾气都不成。   媛媛暗暗吐了吐舌头,她可是按着从前漫画里看回来的模样故意做的,看来眼前这人的怒气已经被自己成功抹去了。接下来该找点事情分散他的注意力了,免得他又闹出什么事来。大神师兄可还在厨房里呆着呢!   为什么她用情那么专一还要象脚踏几只船一样如履薄冰呢?   楼下适时地响起一阵惊呼,白忆之正发愁怎么吃掉眼前的这盘饭,听到这声响不觉蹙眉问道:“楼下发生了什么事?”霍成羽那家伙的安排不会接二连三地来吧?还要不要他好好吃顿饭了?   “小侯爷自己去看看不就明白了?”   白忆之愣了愣,也不管自己还饿着肚子,起身叮嘱道:“陪我。”   媛媛没拒绝,却与他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跟在他身后出了雅座的门。二人来到楼梯处,原来早有人霸占了几个有利的位置,神情专注地看着楼下的稀奇事。见到小侯爷从雅座出来,方才还趴在栏杆上的几人,微微挪了挪,为他让出些空位来。   白忆之走到栏杆边,见到下面的情景不觉愣住了。   汤不凡一身衣衫有些奇怪,内里穿着件贴身的素衣,干干净净,修美的脖子被竖起的衣领围住,外面仅套了件刺绣精美的贴身坎褂,身形矫健,动作洒脱地在那儿玩着一个酒瓶子。大堂内众人随着他的动作发出阵阵惊叹,这是在表演杂耍?   媛媛走到他身边问:“小侯爷想不想试下家兄自己勾兑的酒?”   白忆之越发疑惑了,他这是在兑酒?他还没听人说过有这样兑酒法的,那些花哨的动作真能让酒美味吗?他并不太看好汤不凡的手艺,却觉得很新奇,微微点了下头。   媛媛在边上拍拍手,冲着下面喊道:“哥,小侯爷想试试你的酒。”   汤不凡潇洒地收起自己的动作,干净利落,顺手拔掉酒瓶上的木塞,倒了少许进面前的水晶杯里。绚丽的橙黄色瞬间引来了不少人的惊讶。   “好漂亮的酒色啊!”   汤不凡从旁边拿起一个特制的小钳子,自一个瓦罐里捻出一枚樱桃,放到酒里,顺手端着便上了二楼。来到白忆之身边,恭敬地递给他,说:“小侯爷请。”   待白忆之接过杯子,他才冲他身旁的妹妹眨了眨眼。方才媛媛上楼前可是叮嘱过他的,等一会儿自己便可以表演了。他知道这是妹妹在想办法避开与小侯爷的独处,所以很上道的便表演了这场好戏,替妹妹解了燃眉之急。   白忆之端着那杯晶莹剔透又美得令人膛目结舌的酒看了好一阵子,才抿了一口进嘴里。酒不烈,入口清甜,带着少许香橙的独特滋味,甚是好喝,不觉又多饮了两口,赞道:“佳酿!”   汤不凡恭敬地谦虚道:“多谢小侯爷夸奖,若小侯爷喜欢这滋味,在下这就去替你多备些上来。”   白忆之点点头,“好!一阵命人送到我雅座便可。”   汤不凡等他交回酒杯,这才下了楼,嘴角却带着少许邪笑。想多喝没问题,这酒他可是试过几次的了,酒味虽不烈,但却很醉人。这可是你自己找醉的,怨不得他。   白忆之在楼上又看了一阵汤不凡的兑酒表演才回雅座,临走没忘记叫上媛媛,“饿了。我们回去吧!”   转身时见到霍成羽带着一个与媛媛年纪相仿的女子站在一旁,正对着他笑,想起方才他扰了自己的好事,心里忿忿的,扬声对他招呼道:“成羽也在?不如陪本侯一起喝上几杯?”   霍成羽瞥了媛媛一眼,立马便应允了下来,只低声对身边站着的妹妹说:“看一会儿就行了,等下回厢房等我。”   霍成萱点点头,眼睛却一刻也没离开过楼下的汤不凡,她正意犹未尽呢!原来“第一楼”的酒也这么新奇的吗?怎么大哥没向她提起过?   霍成羽吩咐了下身边的人好好看着小姐,这才跟了白忆之进雅座。   汤不凡调好几杯酒,颜色各异,找来一个托盘,将酒整整齐齐地摆放好,正想叫小三替他送上二楼,却不经意被一束专注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二楼廊下立着一位姑娘,面容娇俏可人,正痴痴地望着他。汤不凡微微一笑,自己端着盘子便迈开的脚步。小三走过去问道:“少爷,需要我帮手吗?”   汤不凡摇摇头,径自端了盘子上楼,走得颇为潇洒,那女子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过自己,他还有些没享受够。要放在从前,哪能有女子如此看他,看来妹妹说的话不假,就算自己比不过方池,至少也不会如从前一样一点不引人注目了。   刚上二楼,正要去雅座,那女子已静静地靠了过来,很小心地问他:“不凡哥哥,能给我试一杯吗?”   汤不凡心里暗爽,却故意板着张脸问:“女子人家喝什么酒?”   霍成萱抿了抿嘴,低着头,脸颊有些微红,“就是觉得好看,所以想试试。”   好看?是说他还是说这酒?汤不凡很想问清楚些,可看着她那娇羞的模样又于心不忍起来,“不如等下我调些清淡的给你送来?”   这酒可是专门给小侯爷备下的,他已加了些料,只怕这丫头还没喝上一杯便会倒下。她好似是和霍成羽一起来的,可不能得罪了霍成羽那小财主啊!   霍成萱微微点了下头,“等下让人送到我哥的雅座可以吗?”   汤不凡愣了愣,原来她是霍成羽的妹妹?霍成萱?几年不见竟长这么大了,还出落地亭亭玉立,令人我见犹怜。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最近好寂寞啊!   ☆、六国封相(五)   汤不凡将酒送进雅座时,见到霍成羽也在,顿时放心了不少。他方才还一直担心妹妹怎么脱身,只要有这义兄陪着,他也不怕妹妹会被白忆之怎样了。   汤不凡放下酒,招呼了白忆之一声。   白忆之见他没打算走,想着反正霍成羽还在,多一个人不多,便随口问了句:“你打哪里学来的这些本事?”之前在食庐可没见到他这么出彩的。   方才楼下那些食客没有一个不惊叹,连他都有些佩服起他来了。原来他还深藏不露?   汤不凡笑了笑,看看妹妹说:“这都是舍妹的功劳。可谓是化腐朽为神奇的妙招。”   白忆之端起一杯酒,挑眉瞥瞥媛媛,点点头,“不错!长进了。”   “不如在下替小侯爷介绍介绍这些美酒如何?”汤不凡殷勤地问道。   白忆之不想当着媛媛的面拂他美意,点点头算是应允了。本想借着汤不凡送酒,让霍成羽自罚三杯,没想他送来的居然杯杯都是自己没有见过的新奇玩意儿,倒是暂时没找霍成羽麻烦,细细听起了汤不凡的推介。   汤不凡滔滔不绝地介绍起自己的独家酿制,说得那是口沫横飞。白忆之一边听着,一边照着他的介绍细品,发现每杯酒都有自己的独到之处,不知不觉便喝了不少,其间只夹了几口菜放进嘴里慢嚼。今日的酒菜都很特别,白忆之也没留意到自己竟有几分醉意了,待汤不凡介绍完自己的最后一杯美酒,他已不自觉地扶住了头。   “小侯爷不会醉了吧?”媛媛看了看他的神色有些想笑。   白忆之哪肯在她面前认输,逞强般说道:“再来一轮都可以。”   媛媛冲败家子微微示意,她这里别的不多,但酒菜绝对少不了。   汤不凡立马会意地接话道:“好!难得小侯爷如此雅兴,草民再去配制几杯上来,今儿怎么都要让小侯爷尽兴而归。”   霍成羽在旁看着好戏,这两兄妹也太有默契了吧?这是打算让小侯爷躺着出去吗?但还是凑热闹般地应和一句:“好!有美酒便端上来,大不了今儿我负责送小侯爷回府。”   白忆之有些头疼,也不知是酒喝的还是被这几人的话惹的,这两人难道看不出他只是不想在这丫头面前丢脸吗?可话是自己说的,他现在想食言也已经晚了,那就只能如此放纵一次了?   汤不凡赶紧下楼,刚拿起酒瓶准备兑酒,便想起了霍成萱。放下酒瓶,又重新找了一个干净的来,兑了些调酒用的果汁,只滴了几滴酒进瓶子里,拿在手里耍了一阵,用杯子装了放到一边。   这才执起之前调酒的那个瓶子,重新为小侯爷再调了一盘方才的那些酒,让小三送去雅座。自己则端了那杯果汁上二楼,敲开了霍成羽雅座的门。   霍成萱已在房里等了许久,见他进来,立马起身微微对他施礼道:“不凡哥哥。”   汤不凡放下手里的酒,笑得很甜,应了一声招呼她坐下才说:“好些年没见你了,方才一时没认出是你,你不会怪我吧?”他还是在她很小的时候见过呢!那时她可是老跟在方池身后池哥哥池哥哥地叫。   霍成萱低着头,脸上有几分娇羞,面颊上象刚扑上胭脂似的泛着微红,“萱萱怎会怪你呢?之前我也没能认出你来。若不是媛媛叫了声哥,我还没想到会是你。”   这几年她虽呆在霍家的园子里没出来,但却听说过不少繁城里的事,怎么都想不到那个败了汤家偌大家产的人会如此潇洒地表演兑酒,看得她小心肝噗噗直跳。   汤不凡见她神色,正了正身子,故意调侃道:“怎么没见你跟着你的池哥哥了?”   霍成萱听到这句立马紧张地解释:“池哥哥只是哥哥。”他喜欢的可是媛媛啊!就算从小她喜欢跟在他身后讨要吃食,却从未想过别的。   汤不凡想笑,他那句问话是有点酸,可没想着要她撇清干系。但既然话已说到这份上,他也想替妹妹弄个明白,嗯!绝对没有私心,是为了妹妹好。   “你不喜欢他?”   霍成萱摆摆手,瞪大眼睛应道:“喜欢是喜欢,但是兄妹之情。池哥哥身边已经有那么多人钟情于他,我从未想过他会在意我的。”   “他可长得很好看哦。”   “从小便是这样,好似没什么特别啊。”   汤不凡长舒一口气,原来看得多也会烦?还好他没老出现在她面前,否则不也看得腻味了。   “试试我替你调的这杯酒吧!”汤不凡已心满意足,不想再拿方池做话题,将身前这人的注意力都拉回了自己身上。   霍成萱开心地端起那杯酒,樱桃小嘴轻轻一抿,立马便称赞了起来,“好美味。”难怪连小侯爷都称赞他。   汤不凡满足地一笑,“你喜欢就行了,这杯是特地为你兑的。”   霍成萱听到这句,脸上更红了,低着头蝇声问:“与小侯爷喝的有什么不同吗?”   汤不凡正想回答,雅座的门便被人推开了,霍成羽迈步走进来见到妹妹身前的那个水晶杯,转头便瞪着汤不凡问道:“你怎么敢拿给她?”   汤不凡笑了笑,“怎么就不敢了?免得你回来说我怠慢了你妹妹。”   霍成羽有几分不悦,脸色不太好看,霍成萱立马解释:“哥,是我让不凡哥哥送来的,你别怪他。”   霍成羽皱皱眉头,“就一杯?”   隔壁那家伙可是已经躺下了,他自然知道这酒看上去不烈,但后劲不小。小侯爷的酒量如何,霍成羽是清楚的,才一轮下来他便受不住了,妹妹从小滴酒不沾,这一杯已经足以让她醉得不省人事了。   汤不凡站起身,拍拍他肩膀说道:“放心,只是果汁。”   霍成羽纠结的眉头稍稍舒展,压低声音在他耳畔说道:“别将主意打到我妹妹身上,否则兄弟的情面都不会讲。”   汤不凡轻笑,好似一点不在意他说的话,只问:“我妹妹呢?”这家伙一个人出来了,难道将媛媛留给了一只喝醉了的狼,这还了得?   霍成羽愣了愣,知道他这话的意思,声音平和了少许,安抚道:“放心,媛媛已经全身而退,兴许这会儿下楼去了。”以为他连这点义气都没有吗?即便不看在这家伙面上,他也会替方池看着自己的义妹的,怎么会将她留给白忆之?   汤不凡点点头,“那我也下去忙了。”   霍成羽待他走后,又看了妹妹几眼,发现她确实没有什么不适,这才坐下与她一起用饭。小侯爷喝醉了,正在隔壁歇着,他还得抽空送他回府呢。   媛媛在厨房巡视了一番出来,见到败家子已在吧台里为客人调酒。经过小侯爷的两番要酒,他的酒已成了众人稀罕的玩意儿,这会儿正忙得不可开交。但媛媛在他脸上却发现了一丝不快,难道调酒都调出脾气来了?老毛病犯了?   媛媛走到吧台前,敲了敲。   汤不凡停下手里的动作问:“有什么要交代?”   嘿!这家伙难道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吃火药了?   媛媛摆出当家的模样,很严肃地问:“刚才去哪儿了?”   汤不凡神情不悦,“送酒。”   媛媛不知还有人能劳动得了他的,好奇地凑过去问:“送去哪儿了?”   她可下来好一会儿了,虽然进了厨房,可没少留意他。毕竟这酒是她“第一楼”将来的招牌之一,她可是很着紧的,几次出来招呼客人都没见到他。   汤不凡悻悻地应了声,“你义兄的雅座。”   媛媛秀眉拧了拧,她可是比霍成羽先出的雅座,那时小侯爷还有少许清醒呢!既然成羽哥不在他的雅座里,他这是去会谁了?媛媛脑子里闪过霍成萱的身影,嘴角扬起一抹坏笑。   “萱萱很漂亮吧?”   汤不凡没作声,手里使气似的将酒瓶晃了两下,“还好!不过我可高攀不上,你别误会。”   媛媛愣了愣,这话怎么火药味这么重呢?难道被霍成萱奚落了?不可能啊!她之前见过那千金小姐两次,明显她身上没有小姐脾气,怎么就招惹到败家子了?   沉吟了一阵,媛媛试探着问道:“成羽哥回雅座了?”   “嗯。”   媛媛瞬间明白症结所在了,嘿嘿笑了两声,叹道:“这就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谁叫他成日惦记着那个什么伶香姑娘的?   汤不凡不想妹妹也来糗他,心里的火更旺了,将酒瓶重重放在吧台上,嗔道:“现在可是你哥我受了人气,你居然还象在看笑话似的?”太可恶了!他之前还惦记着她呢。她怎可以这样对他?   媛媛趁着这会儿有空,故意趴在吧台上盯着败家子的脸细看,连连赞道:“长得不错,身材挺好,能说会道,身手不凡。不过就是欠缺了点儿女子喜欢的东西。”   汤不凡愣了愣,“欠缺什么?”这丫头不是说只要他练好这手绝活,便能绝地逢生吗?难道自己做得不好?   媛媛摇摇头,长叹一声,“你也是做人家哥哥的,若我遇上你这样的男子,你会作何反应?”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上楼去了,汤不凡拿着个酒瓶杵在那儿,好半天才回过神。是啊!若喜欢她的人不是方池,而是和自己一样的登徒浪子,他不反对才怪呢!好似霍成羽也没做得太过。 作者有话要说:     寂寞如雪呢。   首先,香香今天在XX局里排了半天的队,人都站傻了。   其次,香香今早犯了个不可饶恕的错误。   我的新书大纲!!!已经写了好大一篇了啊!居然被我顺手就删了。   啊!!!!!啊!!!!!想死的心都有了啊!!!   求安慰!!!!!!   ☆、六国封相(六)   媛媛上了二楼,看看几间雅座。   其中一间已经被自己摆平了,至少今日他不会再出来闹事。但败家子好似惹了祸,成羽哥平日懒懒散散,好似没点儿正经样,但遇到正事就不一定了。平时他替媛媛张罗一些事情,媛媛多少对他有点了解,他虽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但认真起来不会吊儿郎当。何况那个人还是他霍家的千金小姐呢!   媛媛揉揉眉心,来到霍成羽的专属雅座,伸手敲了敲门,才轻轻推开走了进去。   霍成羽正与妹妹在用饭,见到媛媛,放下筷子笑了笑。   “你今儿可闯祸了。”以为灌醉了小侯爷就没事了?她如今可是在繁城,那家伙会随时来叨扰的。小侯爷想不明白还好,若他知道她这是有意而为,恐怕往后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当然,他是不会出卖她的。   媛媛见他神色没有不快,还知道调侃她,就势坐了下来,托着脸只问:“饭菜和胃口吗?”   霍成羽点点头,“你没尝过?他煮的可都是你的味道。”   媛媛早料到了,没多话,转头看看霍成萱,对着她笑了笑,“今儿我太忙,没好好招呼你,实在抱歉。”   霍成萱微微一笑,“不打紧,往后我还会来的。”   霍成羽的脸色立马变了,妹妹可是从不肯轻易出门的。她难道真对汤不凡有意思?不觉有些担心起来,开始后悔自己为何要带了她出来凑这趟热闹。   媛媛将他脸色看在眼里,却对霍成萱笑着说:“你要来,我当然欢迎。反正这间雅座我已许给了你哥,只要他不反对,我也不会怠慢你的。”   霍成羽扶着头,微微别开脸,没出声。   霍成萱见到哥哥的神情,扯了扯他的衣角,撒娇似的哄道:“你不是说我老呆在屋子里不好吗?”   霍成羽点点头,他确实不希望妹妹总是留在那小院里,可更不想她往“第一楼”跑。汤不凡做兄弟那是没话说,但若要和妹妹有什么关系,他就一百个不愿意了。虽然他也知道汤不凡去烟花之地不过是喝喝酒,聊聊天,但始终他不希望自己的妹妹喜欢这样的男人。就算他同意,他家老头子也会反对的。汤不凡可是名声在外啊!   媛媛站起身,对霍成萱眨了眨眼,才转头对霍成羽说:“放心好了!成羽哥难道怕有人将你妹妹吃了不成?”   霍成羽揉揉眉心,“她来玩没所谓,不过别让她喝酒。”   “我也没让她喝啊?”   媛媛听着这句,转头看向刚迈进雅座的人。汤不凡一身素衣整整齐齐,手里拿着一瓶酒,径直朝他们走了过来。将酒放到桌上,他取过霍成羽的杯子替他斟满,又给自己倒了杯酒,拿起冲霍成羽扬了扬,“之前是我不对,不该让你担心。我也是做哥哥的,这杯就当是赔罪。”   霍成羽没想他会上来和自己说这些,倒是愣住了,但见到他二话没说地将一杯酒一饮而尽,也执起了身前的酒杯,“方才是我说话重了点,不凡不必在意。”   男人一杯酒下肚,恩怨全无。   媛媛看着败家子笑了笑,他一向爱面子,可见已是他的极限了。无论这酒是冲着萱萱喝的,还是真觉得自己不对,她都觉得他今儿特爷们儿。   见着无事了,媛媛对萱萱招招手,将她唤道身边,拉起她的手对坐着的两爷们儿说:“这里留给你们,我带她去瞧瞧别的趣事。”   霍成羽对媛媛是绝对放心的,点点头算是同意了。原本带了妹妹出来就是想让她多和媛媛接触下,免得每日闷在屋里除了绣花就是发呆。这样也好,女孩儿喜欢的他本就不懂,还是让她们自己玩比较好。   待二人出去后,霍成羽拿起酒瓶,又替汤不凡倒了杯酒,二人扯开话题,不再为之前的事不快。   媛媛领了霍成萱出门,她却回头看了看汤不凡的方向。   媛媛窃笑着说:“男人不可以太宠的。”   霍成萱的脸一下热了起来,低下头嗔怪道:“媛媛在说什么呢。我……我只是怕我哥贪杯。”   媛媛不想揭穿她,带着她往后面的厢房走,路过白忆之的房门前,探头望了望,发现他醉得不省人事,摊在了一旁的长椅上,没停一会儿便又迈开了步子。   “你见过一个嫌钱腥的人吗?”媛媛问霍成萱。   霍成萱茫然地摇摇头,“会有这样的人?”   媛媛很认真地点点头,“今儿就让你见识一下。”   霍成萱很不解,即便就是霍家如此有钱,她哥和她爹也没觉得钱多啊?不也还在拼命的挣吗?世上会有这样的人?她还真没听人说过呢。   媛媛在一处厢房门前停下,敲了敲,内里传来香茗的声音,清澈而温暖,“请进。”   二人推开门,进去后,香茗看着霍成萱愣住了,“这位是……”   媛媛替二人介绍道:“这是京城‘香满楼’的香茗,香公子。”   她又指了指霍成萱,“她是我朋友,霍氏钱庄霍大公子的妹妹,萱萱小姐。”   香茗立马恭敬地施礼问好:“霍小姐好。”   霍成萱掩嘴一笑,“香公子客气了。”   媛媛见二人打完招呼,才瞥了一眼香茗桌上的饭菜,居然丝毫未动,媛媛就知道这人今日是铁了心来还钱的。很想伸手捂头,强忍住了,“这饭菜不合香公子的胃口?”   香茗立马摇头,有点儿呆呆的,“不是不是。只是……只是在下实在没胃口。”   媛媛扑哧一笑,看得霍成萱都乐了,她却不敢象媛媛这样笑得那么“自然”。媛媛拉了她坐下才对面前的香茗说道:“你可知做这顿饭的大厨费了多少心神吗?”大神师兄可是连厨房都没迈出过半步。   香茗微楞,知道她是在怪责他,他也身为一间食肆的大厨,自然知道这样是对做菜之人的不敬,拿起筷子随便夹了一点放进嘴里嚼着,却急不可耐地说:“我这不是一心等着媛媛姑娘来还……来送贺礼给你吗?”   “还是那一百两?”   香茗点点头,很执意地说:“那日比试,香茗虽胜出了,但这银子确实是媛媛姑娘应得的。你执意不肯收下,香茗越发愧疚,所以……”   “所以你就当了贺礼,打算用这样的方式交还于我?”   香茗见她识破自己的伎俩,唯有再次点头。   霍成萱看着觉得好有意思,没出声,静静地呆着。   媛媛之前一直在想怎么打发掉他,心里已然有了计较,很认真地说道:“这一百两我是不会收的。”   香茗急了,“汤小姐怎么这么固执呢?”   “固执的人是你。”媛媛见他没答话,继而说道:“我的确输了,无论是输给你,还是那个做了那道菜给你吃的人,都说明我技不如人。若香公子执意要将这一百两银子给那个应该赢得这场比试的人,你可以去找那个给你做菜吃的人。他比我更应得到这奖赏。”   香茗很吃惊,却觉得她说得不无道理,可他至今不知道那人是谁啊。   媛媛不会告诉他,那道菜其实是大神师兄做的,但也不想他再回去失眠了,“既然香公子一直觉得有负于我,我也想好了一个两全之策。不如香公子教媛媛做几道你们香满楼的拿手小菜吧!就当补偿我了,今日的贺礼也可以免了。”   他不是一直想与她交流厨艺吗?相信他在繁城一定没遇上愿意的人,她这也算是成全他了。   香茗沉思片刻,立马爽快地答应了。可心里还纠结着,几道菜的配方不过是小事,他还是没能还得起他欠她的一百两。   媛媛早已猜到他心中所想,淡淡地解释道:“我喜欢靠自己的双手去创造未来。没有流过一滴汗水的成果,媛媛受之有愧。你也不想我每晚睡不着吧?其实我已经占了你很大的便宜了。”   香茗想不通她究竟占了自己什么便宜,说道:“汤小姐这话在下有些不解。”   媛媛解释:“在香公子眼里,几道菜不过是配方而已。但在媛媛眼里却是挣钱的本事,‘香满楼’名扬天下,不少大厨都想得到你家的配方,所以媛媛若得香公子指教一二,已是十分有幸了。他日媛媛推出这几道菜,岂止是日进金斗?指不定远远超过了香公子要给媛媛的这一百两。”   媛媛的确想学他的本事,但这小人她想做到明处。香茗是个菜痴,做菜他或许有一手,但人心未必就真的把握得那么透彻了,否则之前也不会吃了那么多闭门羹。可她不想随便拿他便宜,说白了他要教便教,不教她也没损失。但至少不让他再这样执意为了这一百两纠结。   香茗想了一会儿,很痛快地便答应了,“好!在下想找人探讨厨艺已是很久了。可惜一直未能遇到如汤小姐这样爽快的人,既然汤小姐不介意,在下也不会在意的。”   媛媛见他真的答应了,心里有些好笑,却不得不佩服起他来,这才是大将之风嘛!其实就算自己学会了他的那些菜,她也不会煮得和他一模一样,每个人的味道都有自己的不同,细细品来,就连大神师兄做的那些菜也是与她有少许差别的。   香茗此时才有胃口吃饭,顿时觉得饿了,拿起筷子,夹了几道菜放进嘴里,越吃越觉得奇怪,“今日这些菜不是汤小姐的杰作吧?”   媛媛方才还在如此想着,听他这样一问,点了点头,果然是首屈一指的大厨,味觉比谁都灵敏。   香茗一下兴奋起来,“原来‘第一楼’还有这样的高手?”即便这人是在效仿汤小姐的做菜方式,可这人应该比汤小姐还要技高一筹,他真是三生有幸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六国封相(七)   午宴接近尾声,媛媛掂量着该下楼等着送客了。   带着霍成萱从香茗的雅座里出来,回头看了看他。她已与香茗定下七日之期,七日内香茗负责教她一些特色菜式,自己能学多少是多少,此后与他便没有任何拖欠。   只是这一瞥,却从香茗眼中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香茗一直望着霍成萱的背影发呆,竟有些痴痴傻傻的。   媛媛回过头,看了身前这丫头一眼,她的确长得漂亮,身段也是自己比不上的,穿戴精美,浑身透着一股和他哥一样的贵气。有了自己这片绿叶,这朵红花应该很出彩吧?但媛媛一点都不介意做她的陪衬,反而很开心,有人可是独爱绿叶不喜花的。   “香茗在看你。”媛媛低声对霍成萱说道。   霍成萱的脸刷地一下红了,挽着媛媛的手嗲声嗲气地柔柔怨怪道:“媛媛,你好坏。”作为女子怎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弄得她小心肝噗噗直跳。   媛媛停下步子,很认真地说:“有人喜欢是好事,一点不坏的。你若以后想与我做朋友,就应该交心,什么话都可以说的。”   其实方才那句不过是霍成萱在掩饰自己的害羞,见到媛媛神色立马点了点头,“以后我们交心。”   媛媛不觉在心里暗叹,足不出户的大小姐就是好骗,三言两语便哄得她将自己当了闺蜜。既然已是闺蜜,媛媛便打开了天窗,亮出自己的话来,压低声音问:“你觉得香茗和我哥哪个更好玩?”   霍成萱不想她居然这样直接,但自己已答应与她交心,不想食言,咬了咬唇瓣,莺莺应道:“不凡哥哥很有趣,但香公子也很特别。”   媛媛扑哧一笑,这丫头不会有选择困难吧?她并没问她钟情哪个多点,只不过是在问她谁有趣些,怎么就答不出来了呢?但她的目的并非是要她现在说出她喜欢败家子,只是想看看她的眼光如何。既然她为难,媛媛也不想逼她一定要给出个答案。   挽起霍成萱的手,拍了拍,“这世上的男人岂止千种,别那么快下定论。自己的相公一定要千挑万选,那可是陪你过一世的人。”   霍成萱听见她如此语重心长地叮嘱,有些感动,不凡哥哥不是她亲哥吗?她居然没替他美言几句,反而让自己细细斟酌,她一下更欣赏起媛媛来。这交心的朋友,她很满意。   送了霍成萱回雅座,媛媛与霍成羽寒暄几句,便下了楼。   待她走后,霍成羽盯着妹妹看了好一阵子,方问:“刚才你俩去了哪里?”不是他不相信媛媛,但汤不凡始终是她哥,肯定会替那小子说好话的。   霍成萱今日特别开心,笑得甜甜地,听见哥哥问话,柔柔地应道:“方才媛媛领我去看了香公子。”   “香茗?”霍成羽微微蹙眉。   霍成萱点点头,“是的。这香公子也是个有趣的人,听媛媛说,他老想着还她一百两银子。可是被媛媛拒绝了,他倒是答应教媛媛几道自家的拿手小菜,算两清了。”   霍成羽愣了愣,媛媛居然哄得香茗肯将自己“香满楼”的菜式相授于她?还真是有点本事。同行间的避忌他怎会不知?真是她才干得出的事。不过见到妹妹在那儿抿嘴窃笑,他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些。   “你们没聊过别的?”   霍成萱对着哥哥从来都是很坦诚的,立马将媛媛的那番话一字不漏地转述了一遍,末了笑着说:“媛媛真有意思,往后我一定会时常来‘第一楼’坐坐的。”她也是第一次体会到有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女伴很有趣。   霍成羽将妹妹的话听进耳里,却在疑惑,那丫头竟没替她哥美言几句?还教着他妹妹应该精挑细选?沉思一阵后,霍成羽扯了扯嘴角,往后妹妹有人替他看着了,她若想来“第一楼”也未尝不可。那颗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酒足饭饱,霍成羽记起隔壁的小侯爷,之前怕他醉酒见风,所以才让他暂时留在雅座里歇息。这会儿想起,即刻吩咐下人过去与他的侍从一起,将白忆之扶下楼去。是时候送他回府了,免得让他在那儿躺着太过不雅,有损他侯爷的脸面。   下楼时,见到宾客已陆陆续续散去,霍成羽向媛媛打过招呼便领了妹妹上马车,将她安置在离小侯爷较远的椅子上,这才吩咐车夫先去侯府。   媛媛送走香茗和一干宾客,吩咐小三安排收铺,关上了“第一楼”的大门。今日是“第一楼”重开没错,但却不是正式打开门做生意,所以只预备了午市,晚上还想着与自家的这班人吃饭庆祝呢。这也是她对这帮老臣子的谢恩宴,今日的宴席每个人的表现她都很满意,相信往后“第一楼”的生意一定不会差。   回到厨房,见大神师兄刚刚忙完,静悄悄地靠了过去。   方池刚吩咐众人收拾完厨房,拿着一条汗巾在擦手,听见这细微的脚步声,已知来人是谁。嘴角牵起一丝笑意,“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媛媛见自己的形迹败露,本想作弄他的心思一下没了踪影,嗯嗯两声,一本正经地走到他身边,“干得不错。”   方池丢下汗巾,微微转头,“必须的。”   媛媛扑哧一笑,偷偷瞥了瞥厨房里的人,见他们都各自在忙着自己的事,趁他们没留意这边,瞬间踮起脚尖在方池脸上留下一记香吻,“奖励。”   方池没想这丫头会偷袭,愣了一下,却不满意,“小吝啬鬼,晚上记得来我院子。”他可不想这样便宜了这丫头,自己可是替她忙了半日。   媛媛嘟嘟嘴,扭过头去,脸上一抹温热拂面而过,心里却甜甜的。   “香茗呢?”方池忙完想起正事。   媛媛转头对他俏皮一笑,“打发掉了。”   方池疑惑着,有这么容易的事?可见到媛媛脸上的神色又好似不像在骗他,“怎么打发的?”   媛媛将自己与香茗的那番约定大致说了一下,可见到大神师兄脸上越来越难看,但也不想就这样妥协,“你可以给萱萱做吃的,我也可以和他学几道小菜,这样才公平。”   方池瞬间便体会到了媛媛之前的感受,原来发现自己的专属被人分享是这样的滋味。这丫头是故意报复他吗?方池咬了咬牙,但她可以谅解自己从前的事,难道他此时要小气地与她较真?   “好!你跟他学,不过我要在旁看着。”这可与他不同,他那已成过去,她现在可是他的人,哪那么放心让她与一个天下闻名的大厨单独相处的?不想自己当初在祖屋的境况在别人身上重来一次。   “师兄,人家可只答应教我。”他这要求会不会有点过头了。   “不同意?”   “是不方便。”   方池听到这句一股无名火起,她居然堂而皇之地告诉自己未来的相公,她与别的男子在一起他在旁会不方便。   “好,你也不准学。”   “师兄,你好专丨制。”   “不觉得。”   “我可是为了‘第一楼’未来的生意。”   “我只为你。”   媛媛拗他不过,只好妥协,“不如我们在厨房里,你在门边听?”   “没这嗜好。”   “我们打开门?”   “那与我在身边有区别?”   媛媛捂头,“难道师兄也觊觎‘香满楼’的菜式?”   “不稀罕。”   “干嘛那么固执?”   “我稀罕你。”   媛媛哭笑不得,懒得和他再争下去,想起他在“第一楼”待了大半日,好心提醒道:“你不回‘在水一方’去看看?”   方池见她为难的模样,一直想笑,却忍住了,故意板着脸问:“逐客令?”   媛媛长叹,“你还是客吗?”这楼是他送的,人是他教的,连这些杯杯碟碟都是霍成羽看在他面子上替她张罗的,她实在很难给眼前这人的身份下个合适的定义。   方池听到这句倒是真笑了,眼底闪过一抹柔情,这丫头的话难道是在暗示她已是他的人?   “我饿了。”   媛媛愣了愣,想起从早上忙到现在,大家都还没一粒米下肚呢。赶紧找来几个伙房师傅随便做点儿小菜祭祭大家的五脏庙。还好食材都有现成的,不算很费事。   方池见着无事,拉了媛媛上楼,一边走一边问:“小侯爷呢?”   “喝醉了。”   “成羽?”   “送小侯爷回府去了。”   方池听着这两声应话,心里佩服起这丫头来,原本以为今日一定是六国封相,没想都被她化解掉了。一个个的来,他不怕,就怕在这样的大日子弄出点儿事来,不好收场。不得不说这丫头有些本事,连他都不一定处理地如此圆滑。   二人进到霍成羽的雅座,内里已被小三收拾得干干净净。方池掩上房门,拉过那圆乎乎的身子搂着,低声一语:“我饿了。”   媛媛正想回答,她知道了,不是在安排吗?却不料自己的唇已被一抹温热封住。敢情他饿的不仅仅是他的肚子?   既然饿了,那就喂饱他吧!媛媛没有挣扎,回应着这个冗长而缠绵的吻,心里甜滋滋的。舌尖传来大神师兄炙热的索取,她轻轻挑拨了一下。   方池没想到怀里的人居然敢大胆的引诱,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少许,呼吸沉重而灼热。良久他放开手,意犹未尽地咽了一下,喉结上下一动,带着少许沙哑的迷离,轻叹:“还有三年。”   从来没觉得日子这么难挨的,真是折磨人。 作者有话要说:     ☆、阿爷的病(一)   媛媛与大神师兄在霍成羽的雅座里坐下休息,二人已经累得没了多少精力缠绵了。   媛媛趴在义兄的专用饭桌上,想起了之前的事,侧头问一脸疲惫的大神师兄:“你怎么敢让阿爷掌勺?”   “有什么不敢的?”方池挑了挑长眉。   媛媛此前一直在疑惑他怎么做到的,显然今日没人投诉阿爷做的菜有问题,每个食客都很满意,所以她一直觉得大神师兄很有本事。   “他可没什么记性。”   方池轻笑,“他记性好得很。”   媛媛呆住了,方池见她不解,问道:“你难道没发现师公近日记性颇有好转之势?”   媛媛眼睛瞪得大大的,那日阿爷说起两家恩怨时,她也疑惑过,但这段日子太忙,一直在筹备“第一楼”重新开张的事,心思没放在阿爷身上,倒是真没发现阿爷长记性了。被大神师兄这样一提醒,她才回过神来,好似阿爷最近做事真的有条理了。   方池见她目瞪口呆的样子,轻轻一笑,“其实我也是近日才发现的。最初在祖屋,眼神不太好使,所以没留意。直到你食庐开张,他有几次进厨房来发号施令,我才发现他居然记得从前做菜的许多细节。开始也没太在意,以为只是他清醒时记起的,可你们回繁城后,他找过我谈我俩的事,我才发现他居然什么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媛媛的脸微微一热,想起那晚二人在别院被阿爷逮个正着,蝇声问道:“是那晚吗?”   方池点点头,“第二日你出去了,师公将我叫去房里,谈了好一阵子。我发现他说话比之前有调理,而且很多事不用我提醒,他便能自己忆起。之后留意了不少日子,所以我才肯定他的记性好了不少。今日我故意让他掌勺,却一直在旁细细观察,方敢确定他真的好了。”   媛媛听到这话心里很感动,连自己都没留意到的事,他却那么细心,“师兄,谢谢你。”   方池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只是唇角微微扬了扬,“他也是我师公。”根本不需言谢。   媛媛起身走到他身后,伸手围住他脖子,撒娇似的说:“师兄你真好。”心里某个地方柔柔的。   方池顺势将她带进自己怀里坐着,送上一吻,压低声音说道:“既然知道我好,往后不许想着他人。”最好就别和那个什么香茗学厨艺了。   媛媛一下从他怀里跳起,好似开窍般问道:“你说阿爷的病有好转了,我是不是该请个大夫回来替他瞧瞧?”   方池知道她是在故意岔开话题,也没生气,只是觉得怀里忽然好似空了不少,有些怅然,“也好!若能根治,未尝不是件好事。”   二人正在说着汤一柏的事,小三便在门外敲门了,声音怪怪地问:“少东家、师傅,可以下楼吃饭了吗?”菜可是都做好了。   媛媛脸上一阵微温,却故意小声问道:“你收了小三做徒弟?”   方池站起身打理了下自己的衣衫,随意地应道:“是他自己叫的。”   媛媛扑哧一笑,方池却皱起了眉头,“徒弟太多,真是烦人。”连个清净之地都没有了。   二人打开厢房的门,见着小三在外偷笑,看见两人出来了,立马低下头去,却神色怪怪的,“饭菜已经备好,请少东家和师傅移步。”   “谁是你师傅?”方池板着脸,眉头微蹙。   小三见他脸色立马规矩了,示意二人下楼,屁颠屁颠地跟在了他们后面。但这师傅他是死皮赖脸都要认下的,大不了改日再纠缠于他。未来师傅的本事他可是亲眼见过,才不要那么容易就放弃呢!   与一班伙计吃过饭,媛媛又和败家子说了下阿爷的事,二人商量一番,决定请个大夫回来替阿爷瞧瞧。其实汤一柏身子骨一向不错,挺硬朗的,平时没什么病痛,因此从未看过大夫。媛媛听败家子说起,最初阿爷开始出现记性不好的情况时,二人的爹娘只道是阿爷上了年纪,所以没怎么重视,加之“第一楼”那时虽然生意大不如前,却也食客不少,两人都很忙,所以一直没认真替他诊治过。   但媛媛却知道,这也是种病,虽然好似没有什么有效的方法根治,但却是可以缓解的。   趁着午市以后没太多杂事,晚上又只需准备两桌感恩宴,因此二人立马便吩咐了春桃去请大夫。春桃听说太老爷有望记起从前的事,也替小姐开心着,临出门又问了声:“去城东请,还是城西?”   媛媛不解了,“有区别吗?”   方池在旁饮着茶,这会儿才搭话,“城东有位名医,是汤家从前一直用开的。城西那边也住着个全城知名的大夫,医德不错,你义兄家里一直用这家。”   媛媛掂量了一下,对春桃说:“去城西吧。”   春桃很吃惊,按说请从前的那家兴许会收得便宜些,怎么小姐不愿请他呢?但小姐吩咐了,她也不想违逆,她从来做事都有自己的想法的。   春桃出了门,汤不凡才问出春桃之前的疑问,“怎么不找城东的?”   媛媛微微一笑,从方才败家子给自己的情报中可以看出,虽然从前爹娘没认真替阿爷看过病,但也代表他们曾经也为此事请过大夫。不用说一定是城东那间了,可他居然没看出阿爷的病是可以医治的,反而一路放任下去,只能说明他要么想套牢汤家这只大肥羊,要么就是医术不精。既然如此,她还请他来做什么?   可城西的就不同了,大神师兄不是在话里说了吗?他医德不错,又是霍家一直用开的,应该医术不会差。   媛媛将自己的想法略微地解释了一下,汤不凡很释然地笑了笑,妹妹真是个人精,才几句话她便看出其中端倪了。瞥了瞥身边的方池,暗示道:“你以后可要多多注意啊!”   方池端着茶杯,回应一句:“我不是你。”   汤不凡差点被茶水呛到,瘪瘪嘴转过脸去了,真是好心没好报。   媛媛趁着春桃出门,让孙良取来账本,递给败家子,“往后你负责每日做账。”   汤不凡有些不情愿,他可是将调酒的事都揽下了,妹妹居然还有重任交给他吗?故意别过头看着方池问:“你何时入赘汤家?”   方池眉头一蹙,脸色瞬间变了,“等下大夫来了,你也打算找他看下?”   汤不凡却懒得看他脸色,嘿嘿一笑,“你不是早有打算吗?”   “此话怎讲?”方池磨牙。   汤不凡坏坏地瞥了妹妹一眼,声调极怪地应道:“那日在街上我妹妹可是对香茗说了,你是她未过门的相公。”   方池愣了愣,转头看向媛媛,脸色微微缓和。媛媛立马用手挡住了他投来的目光,暗骂败家子多嘴,“一时口误。”   方池深深吸了口气,扭头对汤不凡道:“你倒是可以考虑下入赘霍家。”   汤不凡没想他一直呆在厨房居然连这事都知道了,转头恶狠狠地望着妹妹,“你告诉他的?”   媛媛没答话,方池接着道:“她怎会出卖自己的亲哥?但只要是这楼里发生的事,没有什么瞒得过我。”   汤不凡不服气了,对妹妹提议道:“其实你可以考虑下,‘第一楼’离不开你啊!”   媛媛不想他借这无聊的事继续推诿下去,正色问道:“你打算一世都活在我的羽翼下,让别人觉得你依旧是滩烂泥?做一辈子玩杂耍的酒保?”   汤不凡愣了愣,想起霍成羽看他的目光,颇有些不服气,回头一想,媛媛难道这是在为他好?   “哥舍不得你。”这句是真话。从小汤不凡便疼爱妹妹,处处护着她,连与人动手打架也多数是为她。尤其是妹妹“失忆”之后,她辛辛苦苦地撑起了这个家,他对她的疼爱更是有增无减。那日妹妹一声称赞,他可是心花怒放的,接下来的日子他是真的知错就改了。但一想着妹妹早晚会出嫁,他就心里不舒服,虽然“在水一方”就在对面,他与方池的私宅也不过一墙之隔,但心里还是有些不舍的。   媛媛见他煽情,拍拍他的肩膀说:“就算我不出嫁,你也要学会自己支撑这个家啊!否则外间的人只记得汤家有个胖丫头,怎会想起还有一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不凡少爷呢?”   方池忍俊不住,别开脸笑了笑。她教导哥哥的方法还真是别具一格,汤不凡的缺点到她嘴里都变成不容忽视的优点了。看来这家伙还挺受用的。   果然汤不凡很快认真起来,拿了账本信誓旦旦地对妹妹说:“哥不会让你失望。”   媛媛点点头,汤不凡这才到柜台那边认真算起了今日的账。   方池看着二人,轻笑着摇了摇头。这丫头有自己的一套方法,他不想再插话,只要不凡上心,无论他们说什么都无伤大雅。但想起媛媛之前的那声口误,他故意蹙起眉头问:“你那日是故意这样对香茗说的?”   媛媛刚摆平了败家子,又开始伤脑筋了,“师兄,你在意那句话?”   说不在意,那肯定是假的,若他入赘汤家,岂不是满城风雨?再说自己的那点傲气也不允许自己这样做啊!   “嗯。”方池应得很淡定。   媛媛看着他问:“若你喜欢一个女子,喜欢到非她不娶。难道仅仅为了这,便放弃了?可见这份情还是有待考量的。”   方池没想她会这样回答自己,倒是真愣住了,自己真的在意吗?在意到非卿不娶也会放开自己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阿爷的病(二)   方池沉默之际,春桃已带着大夫回来了。二人行色匆匆,好似一路赶过来似的。   那大夫见到方池,愣了愣,回过神立马介绍起自己来:“在下岑玮龙,不知府上何人需要医治?”   媛媛很礼貌地站起身,对他行了个礼,让小三去叫来阿爷,这才回话说:“岑大夫,是我阿爷。麻烦您稍待片刻。”   岑玮龙等了一会儿,见到汤一柏从厨房里出来,倒是立马便认出了他,“原来是汤厨神。您不是一向身子骨都十分康健吗?平日只有我们来照顾您生意的,您怎么也照顾起在下来了?这个可使不得。”   汤一柏自然也认得他,呵呵笑了两声,却看向媛媛问:“阿爷没病,干嘛劳烦人家岑大夫?”   媛媛拉着阿爷坐下,语重心长地说:“就算没病让岑大夫替你把把脉怎么了?媛媛可是想着阿爷能长命百岁,一直陪着我呢!”   汤一柏很不情愿,但乖孙女一片孝心,又不想她不开心,这才坐下,挽起袖子,将手放在饭桌上,“那就替老夫看看吧!也好让我乖孙女放心。”   媛媛故意没说出阿爷的病情,想看看岑玮龙有几分料,从他方才的反应,她已看出春桃没将阿爷的事告知于他,这样挺好。   岑玮龙坐下后,从随身的医药箱里拿出一个软垫,搁在了汤一柏的手腕下。先看了看汤一柏的气色,笑着点点头,“汤老爷子脸色不错,您孙女这是孝顺您呐。”   汤一柏挺引以为傲的,一点不客气地扬头,颇有几分自豪似的。   岑玮龙这才坐下替他诊脉,一阵沉默后,他缓缓说道:“老爷子身体尚好,脉象平稳,就这身子再活上四五十年也是有可能的。汤小姐不必担心这个。”   媛媛皱眉问道:“没别的了?”   岑玮龙摇摇头,却问:“既然老爷子身子如此康健,你们为何替他乱用药?可知药有三分毒,不是可以随便乱用的。”   媛媛不解了,“我们何时乱给阿爷用药了?”他可是从不吃药的,难道是从前?   岑玮龙收起手,脸色有几分难看,“老爷子好似有长期抽水烟的迹象,偶尔有几声小咳那也是正常的。但你们不可以当作肺病来医治啊!还用这么重手的秘方。”   媛媛反问:“肺病?”   岑玮龙叹道:“这种药若服用过量,会让人记不住很多事。你们难道没发现过吗?”难怪外间传言汤老爷子已多年未入过“第一楼”的厨房了,好似记不清自己的菜谱似的。   汤不凡听到这边的话,也放下了手里的事,走了过来,很认真地说:“岑大夫,我们的确没让阿爷服过这类药。”就算妹妹不记得了,他可是一清二楚的。他从前虽游手好闲,但对阿爷的身子却是十分在意的。   岑玮龙皱起眉头,“此前可有替你们阿爷看过什么大夫?难道是他误诊了?”   媛媛和汤不凡同时摇了摇头,阿爷身子好得连伤寒都没得过,又怎么会无端端替他请大夫?   “那就奇了,”岑玮龙百思不得其解,“他平日的生活起居与你二人有什么不同吗?”   此时厨房里的一班师傅已经闲了下来,纷纷听说老爷子身体不好,都想来关心一下,现下都聚在了左右。趁着两位少东家在细细回忆,旁边的小三插话道:“老爷子最后一次在城里看大夫还是在两年前,当时东家和夫人出了意外,他乍听噩耗,一病不起。还是少爷吩咐我去请的大夫来替他诊治,就不知他回祖屋后了。”   汤不凡也好似想起什么来,应道:“对!阿爷自那以后便真的没看过大夫,是不是岑大夫你把错脉了?”   岑玮龙听到这句,有些不快,“在下于繁城行医多年,还没误诊过一次,没有谁在在下手里会不立刻药到病除的。”   方池见他神色不好,在旁淡淡插话道:“岑大夫师从当今宫里的一位颇受皇上重用的御医大人,医术绝对是信得过的。”   岑玮龙哼了一声,“方公子这话不假。”他若不是不想靠着师傅的名声挣饭吃,早就不止如今的名气了。   媛媛只想弄明白其中的缘由,忙替哥哥打起了圆场,“岑大夫莫生气,我哥也是紧张阿爷,所以一时情急胡乱说话。望岑大夫体恤他一片孝心,不要和他计较。”   岑玮龙虽不满汤不凡之前的那句话,但还是对自己的病人很尽心的,立马收回心神又替汤一柏诊了会儿脉,很确定地说:“老爷子之前的确服过这类药物,不过好似有段日子没服用了,起码已有一年多。”   媛媛见他连时间都说得如此精确,已经深信不疑,细细回想起之前与阿爷生活的细节,喃喃自语般说道:“阿爷平日吃的用的都与我们一样,若他有事,我们恐怕……”   汤不凡带着少许歉意看向岑玮龙,“岑大夫,方才是在下失言,请勿见怪。妹妹说地没错,阿爷平日都与我们一同吃住,除了偶尔抽几口水烟,没别的特殊嗜好,也没什么人靠近过他。”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看看方池,却又立马被他否决了。方池与他们同住也是回到祖屋后的事,若是他故意加害,他今日也不会坐在这里等着众人对他质疑了。何况妹妹说过,这事还是他先提起,她才有了请大夫的念想。   方池见到汤不凡的疑惑一闪而过,微微坐直了身子,“师公待我犹如亲人,我怎会如此对他?”   媛媛从未怀疑过,看着他笑了笑。   岑玮龙思量片刻问:“那些烟草可还有剩余?”   这事一向是汤不凡在张罗,听到这话,他立马站了起来,“家里倒是还有少许,不过阿爷已好些日子没动过了。还是我回繁城时,在他从前喜欢的那间去买回来的。”也不知阿爷是不是转性了,害他白白花了银子却一直放在那里没抽过。   “去取些来。”媛媛总觉得这事有蹊跷。   汤不凡立马出了店门,留下一屋子沉默的人。   大概一炷香时辰,汤不凡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包烟丝,放在岑玮龙身前。岑玮龙捻起少许,放到鼻下嗅了嗅,让人替他取少许水来。   小三立马便回了厨房,没一阵端来了一碗清水。岑玮龙将烟丝放进水里,细细看了一会儿,恍然大悟般说道:“就是这烟丝了。汤少爷是从哪里买回来的?”   汤不凡愣了愣,却咬牙切齿起来,“城北那家老字号。阿爷说他喜欢他家烟丝的味道,所以我这次专程去那里买的。”   此话一出,此间众人不觉都忿忿的,原来老爷子这些年不记得如何做菜,都是这烟丝害的。其中几人更是义愤填膺地说要去抓了那无良商贩到衙门告状。   媛媛看了看阿爷和大神师兄,二人倒是比较平静。她安抚了下店里众人的情绪,才让岑玮龙替阿爷开方,又让春桃随了他去抓药。事态严重,媛媛怕其中有隐情,未免打草惊蛇弄完这些才与汤不凡和大神师兄商议,这事或许会影响到繁城的安宁,媛媛让汤不凡低调地去衙门告官。自己则与大神师兄留在了“第一楼”准备晚上的谢恩宴。   汤不凡去了趟太守府,今日因“第一楼”重开,自然是请了这位太守大人出席的。他到“第一楼”的时辰比白忆之早,目睹了小侯爷送匾的整个过程,当然知道“第一楼”的汤小姐在小侯爷眼里是个什么份量,一点没敢怠慢汤不凡,立即立了案,并拍着胸脯说,这事他一定彻查到底。   待汤不凡离开后,繁城太守命手下衙役去暗中调查那间卖烟草的老字号。又吩咐人去支会白忆之,那人还没出门,他便改变了主意,这是个拉拢侯爷的良机,他匆匆换了身行头便自己骑了马往侯府去。   白忆之在府里酒醉未醒,听到侍从通传有些不耐烦,直到侍从第三次通传,他朦胧间听到这事与“第一楼”有关,才起身让手下替他端了杯醒酒茶来。白忆之一边喝着,一边揉着沉重的头,喃喃自语:“汤不凡这酒还真是烈。”   白忆之打理好自己的衣衫,来到前厅,太守向他汇报了这个案子。其实平日白忆之很少过问这些地方琐事,刑案之类的事都是太守自己处理,这会儿也明白了这家伙为何要来他府上叨扰,听完赞了声:“大人费心了。”   太守明白他所谓的费心指的什么,谄媚地笑着回道:“这是下官应该做的。”   白忆之问:“人拿到了吗?”   太守不敢怠慢,忙应道:“下官过来时,已派人去查了。但现下只有‘第一楼’汤不凡的片面之辞,所以还未下令捉人。”   白忆之顺了顺黑色锦袍,坐在大厅的首位上,伸手揉了揉微痛的头,“你觉得此事还有待查明?”   听了事情始末,他大概已经有了分晓,“第一楼”不会无故到衙门告状,不是已有大夫看过那烟草了吗?相信若无真凭实据,汤不凡是不会到衙门去的。   “小侯爷难道是想……”太守有点为难。   白忆之冷笑,“在你繁城管辖之内居然发生这样的事,你居然还觉得他是冤枉的?难道太守大人有意放纵?”   太守一头冷汗瞬间流了下来,忙向他辞行,“下官这就去命人将那伤天害理的家伙抓回来。”   白忆之点点头,待他离开后,才让身边亲随过来,吩咐道:“你趁那东家离开,立马去搜集罪证。此事恐怕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无论如何要拿到铁证。本侯要他无从抵赖。” 作者有话要说:     ☆、是是非非(一)   汤不凡从太守衙门回来后,将事情告诉了妹妹。   媛媛没太在意,衙门办事有他们自己的一套章程,他们只需等到衙门取证完毕,传唤时再去公堂便可。春桃已经取了药回来,正在厨房替阿爷煲着。岑玮龙临走说了,阿爷的情况并不严重,服药调理一段日子便可以完全根治。   媛媛倒觉得这是件喜事,阿爷若好起来,“第一楼”也多一个人看着,他厨神的名头在繁城可不是一两日。媛媛自然不会让阿爷再操劳,但他可是“第一楼”的顶梁柱之一。   准备完晚上的宴席,媛媛擦擦手从厨房里走了出去,见到阿爷与大神师兄在厅里聊着什么事。她很好奇,又有点害羞,轻手轻脚地蹑了过去。还没听清二人在说什么,她的行踪便被方池发现了。   “干嘛鬼鬼祟祟的?”   媛媛嘟了下嘴,“谁鬼鬼祟祟了?”   汤一柏见二人在他面前耍花枪,呵呵笑了两声,“我与你大师兄在说他做菜的事。”   汤一柏知道方池小时生了场大病,之后味觉受损,所以很好奇这些年他离开汤家后是怎么在坚持自己做菜的,还做得如此有新意。此前他记忆模糊,有些话到想问时又忘记了,最近清醒不少,加之午市时他又从厨房那帮老伙计口里得知了一些关于这徒孙做菜的事,更是好奇。   方池很小的时候,便痴爱做菜。汤一柏也是个菜痴,两人一聊起这话题便好似回到从前一般,滔滔不绝,没想将自己的宝贝孙女都引了过来。   媛媛见有空,也挨着阿爷坐了下来,托着脸想听听大神师兄畅所欲言。可方池见到她却不似方才一般口若悬河了,反而好似在接受师公盘问似的,汤一柏问一句,他才应上几句。   媛媛觉得他有点厚此薄彼,很不高兴,嘟着嘴瘪了瘪。   方池见她神色,微微轻笑,并非他不想说,只是不想在她面前卖弄自己。   三人聊了一会儿,媛媛悻悻地起身,准备回厨房,却听见外间街上传来一阵喧哗声,好似离得颇近。媛媛微微打开“第一楼”紧闭的房门,朝外瞥了瞥,见到一班衙役在“在水一方”门口候着。她皱起眉头,有些不解,难道有贵客临门?可这不是已经过了午市的时辰了吗?晚市也还没开始。   可没一会儿,另外两名衙役押了一个人出来,媛媛瞪大眼发现居然是方旭。   听见外间喧哗声,方池只微微侧了下头,问门边的媛媛:“什么事?”   “你弟弟闯祸了?”媛媛反问他。   方池瞬间起身,走到门边,打开那扇门,见到对面街上几名衙役将方旭锁住,好似要带回衙门。他正欲抬步去问个究竟,却发现他爹也从“在水一方”走了出来,正拉着其中一名衙役询问。   两人声音不算很大,却也能听清。   “官差大哥,这是为何?我儿子究竟犯了何事?”   “你问问你自己的乖儿子吧!他居然买通北城卖烟草的商家,对‘第一楼’的汤老爷子下毒。”   四周一片哗然,方海显然也颇为震惊,但很快他便恢复如常,正色问道:“真有此事?你们是否已经查明?”   衙役冷笑回道:“铁证如山。那东家已经招认,证据也是小侯爷亲自派人去取来的,若你想知道其中详情,可以跟我们一道去太守衙门一趟。”   方旭一直喊着冤枉,目光紧紧地盯着自己的爹。   方海沉吟少刻,对衙役笑着说道:“人你们可以先带走,但此事草民也会亲自去趟太守衙门的。望诸位看在王爷面子上,给草民几分薄面,事情还未有定论前,莫要伤了我儿子。”   衙役听他提起王爷二字,自然知道说的是小侯爷远在京城的爹,一下想起“在水一方”的这位方大厨与大将军王颇有几分交情,态度不似之前那么强硬了。承诺道:“方大厨请放心,太守衙门是个讲理的地方,一定会善待贵公子。事情没有查清之前是不会滥用酷刑的。”   方海点点头,“草民去收拾下,便到衙门去叨扰太守大人。”说完他便转身欲回“在水一方”交代事情,不经意瞥见自己的长子居然站在“第一楼”的大厅里,正淡漠地望着自己,他深深吸了口气,扭头回了自己店里。   方池一脸漠然,看着弟弟被衙门的人带走,才对身边的媛媛说道:“我回去看看。”   媛媛点了点头,有些担心。这事真和方家有关?   回到店里,拴上店门,媛媛细细思量了一阵,如今小侯爷插手此事,恐怕不那么容易解决。他是故意冤枉方旭,还是真的查到什么内情?无论真相如何,这对汤家和方家的关系来说都是雪上加霜。   媛媛正想着这事,瞥见阿爷脸上有几分奇怪,赶紧靠了过去,压低声音问:“这事真的与方家有关?”   汤一柏长叹,纠结地看了看乖孙女,“阿爷抽这水烟也许多年了,但喜欢上北城那家烟草老字号,却是因为方海。有一年大寿,他便买了这家的顶级烟草来孝敬我,我觉得味道不错,才开始长期在他那儿购置的。”   也就是说,阿爷喜欢这家的烟草,其实方海才是始作俑者?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媛媛一下瘫坐在椅子上。那这事有可能真不是小侯爷在冤枉方家?   “我想去侯府探探消息。”   汤一柏也为此事着紧,原本以为是那卖烟草的无良,却不想与自己过去的爱徒有关系。听着孙女这话也没阻止,只叮嘱了声:“凡事小心。”   媛媛点点头,唤来春桃与自己一起出门。刚打开“第一楼”的门,便见到对面“在水一方”已经关了门。一个行色匆匆、酒保打扮的人,从内出来,随意张望了两眼,便朝长街另一头急匆匆而去。   媛媛也没有停留,问过春桃,知道侯府所在的位置也在北城,立马便迈开了步子。这事必须先弄个清楚,才有办法处理,若真是方旭所为,她自然不会替他说什么好话。但这却关系到往后她与大神师兄的关系。   媛媛一边走,一边苦笑,还真被小侯爷说中了,自己这布衣生活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走到半路,遇到一帮人骑着马朝她这边而来,媛媛定睛一看,竟是小侯爷的亲随。来人见到路边的媛媛,立马停了下来,走到她身前微微施礼:“汤小姐,这可真是巧了。小侯爷正命在下去‘第一楼’请你。”   媛媛对来人也行了个礼,直接道:“我也正有事要与小侯爷商议,烦请带路。”   那亲随唤来身后一路跟着的马车,请媛媛上车坐定后,吩咐车夫回府。媛媛坐在马车里,随意打量了几眼,发现白忆之的这马车居然和霍成羽的不能比,可以说简单地不能再简单了。内里除了几处锦缎帘子稍显贵重外,连木材都是规规矩矩的四方形。倒是符合他一向低调的性子。   马车在长街上跑了一阵,稳稳停住,亲随在外说了声:“汤小姐,侯府到了。请下车。”   媛媛掀开帘子,与春桃一起跳下马车,一间灰墙红瓦的宅子便伫立在了眼前。门前除了两尊威武的石狮子,并没什么特别,媛媛抬头看了看门匾,上面有金笔题字——“武安侯府”。原来小侯爷的封号是武安?   媛媛没多逗留,与亲随一起入了府。   白忆之刚从太守府回来,换了身衣衫,正在大厅里歇息,听到通传让亲随带了媛媛进去。   媛媛入内却没与他寒暄,只好奇似的打量起这个传说中的侯爷府。内里陈设简单,桌椅凳子均是普通民家所用的,除了比一般人家稍显威严些,也没什么特别。   白忆之坐在主位上,端起茶杯小口抿着,目光却随着媛媛的打量左右游移,好一阵子放下手中茶盏,微微一笑,“媛媛对我府上很好奇?”   媛媛听他问话,这才收回目光看向他,发现他面色如常,哪还有之前醉酒的迹象,不觉在心里暗赞了一声他的酒量。   “小侯爷府上还真是特别。”   白忆之知道她话里的意思,随便瞥了两眼,解释道:“这原本是我父王的府邸。”   媛媛对这确实毫不知情,故意惊讶地问:“王爷住这样的屋子?”   白忆之呵呵笑了两声,对亲随微微示意,众人立马退了出去,到门外廊下候着。他这才起身,负手走了几步,解惑道:“我父王原本也是一介平民,农家出身,不过早年得一大臣提携,领皇命南征北战,立下不少战功,白家才有了今时今日在朝中的地位。”   媛媛点点头,白忆之继而说道:“我父王是个念旧的人,虽贵为朝中重臣,却没忘本,所以行事一向喜欢低调。”   所以他自幼耳闻目染,才有现在的小侯爷?媛媛暗暗思量着,看来他父王是个比较容易相处的人。忠臣?   媛媛正在揣摩,白忆之却走近了几步,嘴角的笑淡了少许,有些不满地问:“你今日难道没有话对我说?”   媛媛微楞,忙恭敬地施礼,“小侯爷,我是为了我阿爷的事来求教的。”   白忆之看了看媛媛身边的春桃,毫不避讳地牵起媛媛的手,“不如找个地方详谈。本侯不喜欢这里太多人。” 作者有话要说:     ☆、是是非非(二)   白忆之拖着媛媛朝南院走,春桃很着急,不知自己是否应该跟上,方才小侯爷的话里可是说了,他不想有旁人在身边。媛媛回头对她摇了摇头,春桃才无奈地等在了原地。小姐一向有分寸,她知道该如何处理吧?   二人一路无话,直到白忆之将媛媛带到了自己平日练武的池塘边,媛媛才用力挣脱他的手。   “小侯爷,孤男寡女好似有些不便。”   “你让你哥灌醉我这笔帐我还没和你算呢!”   白忆之酒醒后前思后想,总觉得汤不凡和霍成羽是故意附和的。霍成羽与他相交并非一两日,对他的酒量可以说是了如指掌,那家伙居然没有阻止汤不凡,可见二人好似早有共识。他虽不知道媛媛是否也参与其中,但这账他可是入了她的账本。   “小侯爷,你自己贪杯,怎么怪起我来了?”   白忆之转过身,微微挑眉,“好似你还有理了?”   “我是来与你谈我阿爷的事的。”   “凡事有先后之分,你灌醉我在先,报官在后,所以应先审理你这桩案子。”   “……”   媛媛见他强词夺理,却发作不得,要知道现在汤家和方家的事她可能还要求他,真是肉在砧板上,不得不低头。她唯有故意绕过他的身子,看着院子里的景色,岔开话题:“这园子怎么没什么生气?就一棵苍松立在孤岛上,小侯爷不觉得冷清?”怎么这么好的一片池塘不种上些荷花,再养几尾鱼?   白忆之在她身后微微眯了下眼,自然知道这丫头又在替自己脱身,可他却没打算这么放过这条自投罗网的鱼,“我喜欢。”   媛媛不觉转身,看见他眼底闪过一抹黯然,有些奇怪,“你喜欢这样的冷清?”   白忆之好似想起什么心事,没作声,半宿才问:“不好吗?”   媛媛笑了笑,“当然不好?这样下去小侯爷只会觉得自己更孤独。其实种上些荷花,再养几条锦鲤,你心情或许会更好些。”   白忆之深深地看了她两眼,直白地说道:“我倒是觉得养上你就什么孤独感都没有了。”   媛媛见到他眼底的情愫,立马转过身,不敢再与他对视,“小侯爷难道忘了那日在城外媛媛对你说的话?”   “没忘!但不甘心。”   “所以你让人抓了方旭?”   “你是这样看我的?”   媛媛不知如何应对,怕自己说错话触动身后这人的神经,到时就不好收场了。有时候沉默是全身而退最好的对策之一有些事只需点到即可。   白忆之缓步走到她身边,微微瞄了她一眼,说道:“太守来报,我便命了人去彻查此事。那人被太守带回衙门后,经不住盘问,便将方旭教唆他一事招供了出来。”   “该不会是屈打成招吧?”   “对有坏心的人用刑,有错?”   “方旭有这能耐?他就这般不怕死?”   “一个打开门做生意的人,见到银子,你以为他会做何反应?再说方旭要他做的只不过是让你阿爷失忆,并非谋财害命,一个好似你阿爷这般年纪的人,老得糊涂了,谁会去怀疑?”   媛媛低头想了一瞬,的确。若不是大神师兄向她提起阿爷的病好似有好转的迹象,她也不会想着请大夫替他医治。这事或许一辈子都不会被汤家的人知道,最多是以为阿爷上了年纪,脑子不好使。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说方家不简单了吧?”   媛媛没应他的话,应了便是认输,但心里却开始盘算起来,这事该如何收场。   白忆之见她不说话,只道她是看清了方家的真面目,冷笑两声,道:“其实方家还不止这些,尤其是你那师兄。”   媛媛很吃惊,“师兄?师兄他怎么了?”他不会想着对付大神师兄吧?   白忆之见她紧张方池心里就一把无名火气,“他有太多的秘密,可从未对你坦诚过吧?”   媛媛愣了愣,的确。她对大神师兄很多事都不了解,甚至不知道他现在做菜到了什么样的境界,他一直都好似很神秘。可当她想到之前方池为自己做的那么多事,她又淡然了几分。   “他不肯说,自然有他的道理。媛媛相信,他迟早都会让我知道的。”   白忆之有些恼了,两家发生这么大件事,她依旧选择相信方池?她喝了那家伙给她灌的迷魂汤了?白忆之狠狠咬牙,却不想说明,“好!我不中伤他,但有朝一日你会明白的。他与我不过是同样的人而已。”   媛媛很不解,但从他神色看出他不想解释,既然已经知道他手里有方旭加害阿爷的确凿证据,她来这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只叮嘱了一句:“希望小侯爷能让太守大人秉公处理。”   白忆之点点头,“放心。本侯不会滥用职权的。即使用刑也不过是威慑,不会屈打成招。”   媛媛正欲向他告辞,没想白忆之一把将她拉进自己怀里,低下头便吻住了她的唇。媛媛瞪大眼,很震惊,死咬着贝齿没让他再进一分。   好不容易挣开他钳制,媛媛十分气闷,“没想到小侯爷这般无耻。”   白忆之抿抿嘴,却没生气,若不是他放过她,她能逃得这么顺利?   “谁叫你让人灌醉我的?我酒还没醒,所以只是有些乱性。”   “你!”   “我怎么了?就许你欺负我?我就该做君子?这是教训。”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了。   “你……你……”   “我很无耻?更无耻的事都做得出,你要不要试试?”   媛媛掂量着自己损失不算严重,也知道他发起脾气来不好惹,唯有愤然地说了声:“告辞。”   白忆之却没想让她走得这么顺利,闪到她身前,伸手挡住去路,笑着说:“侯府的门岂是你想进便进,想出便出的?”还没玩儿够呢!难得有机会与她独处,他不会放过她的。   媛媛怕他再耍赖,只好微微退了一步,仰头问:“你想怎样?”   白忆之放下手,轻轻一笑,“不想怎样。以为方才就能解我的恨?”   媛媛有些愕然,再退上两步,提醒道:“小侯爷可是名扬繁城的一代公子,又是王爷的乖儿子,可别做错什么事。”   白忆之见她无措的样子,很想笑,忍住说道:“正因为本侯平日亲民,又对父王的话没有半分违逆,所以即便眼前做错什么,那也是因为本侯爱慕媛媛姑娘,一时没把持得住。相信他们都不会因此看轻本侯的,最多大不了本侯给你一个侯爷夫人的名分,外间还敢有微词?”   媛媛自知今日是羊入虎口,想要脱身并非件简单的事,他在“第一楼”醉酒,可是众人所见的。虽然有人知道他酒已醒了,但却都是他的人,相信太守也不会违逆他。看来是她自己没想清楚处境便将自己送了上门。   “小侯爷想毁掉你在媛媛心里的英雄形象?”   白忆之愣了愣,想起那日这丫头的崇敬之情,收起一脸的嬉皮笑脸,正色道:“本侯没这打算,不过想你陪我半日。顺便解解心头之恨。”   媛媛无奈,见他已让步,只好问:“怎么解?”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陪我喝酒。”   “还喝?”   “难道你想用别的方式?”   媛媛暗自思量一瞬,“好!不过我要春桃陪我,不然她怎送我回去?”   白忆之满意地点点头,唤来守候在外的亲随,命他去安排酒菜。   没一会儿府里下人便搬来了桌凳,安置在小侯爷平日练武的小岛上。媛媛见春桃来了,放心不少,与白忆之“把酒言欢”起来。   “小侯爷不妨听我建议,将这园子弄出点生气。”   “可以!不过你若答应来亲自替我打理,我会更开心。”   “食肆太过繁忙,恐怕媛媛有心无力,要让小侯爷失望了。”   “嫁给我便不用那么忙了。”   “小侯爷还真是固执。”   “本侯一向只对自己在意的人如此固执。”   几杯下来,媛媛忽然发现白忆之居然没动自己的酒杯,不悦地说道:“小侯爷让媛媛陪你喝酒,你自己却不喝,这是什么道理?”   “我不是喝过了吗?在‘第一楼’我可是给足了你面子,现在是你报答我的时候。”白忆之吃着菜,“我可是连菜都没吃上两口,这会儿饿得紧,你别客气。”   媛媛知道今天若不喝到他满意,他是不会放人的,只好自己替自己斟酒,希望他看在眼里能网开一面。但这酒一直喝到媛媛有些头晕,白忆之都没叫停,还意犹未尽地看着她邪笑。   还好春桃在身边,媛媛放开了些胆子,端起一杯酒敬白忆之,“媛媛可是给足了小侯爷面子,希望你手下留情。”   白忆之笑了笑,“放心!我已清醒了几分,绝对不会如方才一般对你。”   春桃在旁很疑惑,方才发生了什么事吗?小姐不会吃了什么亏吧?但碍于小侯爷的身份,她不敢问,只能揪着娥眉在旁等候,心里紧紧的。小姐这可是龙潭虎穴啊!别喝那么多了,赶紧回去吧!   待到媛媛再喝了几杯,白忆之才笑着拿走了她手上的杯子,“你可以回去了。我原谅你。”   媛媛如释重负,刚站起身便头重脚轻起来,差点摔倒。春桃正想扶住小姐,却不料小侯爷动作比她还快,一把抱起媛媛便朝府门前走,低下头看看怀里的小醉猫,嘴角一扯,“知道吗?你很好看。”   媛媛的小脸染上几分酒红,双眼迷离,唇瓣上沾着一滴酒,晶莹通透,可以说是别有风情。   白忆之暗暗压下心中想再次亲她的冲动,抱了她出府,安置在自己的马车里。吩咐春桃一路多加照顾,这才转了身回府,临进府门前,朝外面的青石长街微微一瞥,嘴角扯出一丝邪笑。 作者有话要说:     ☆、是是非非(三)   白忆之回到府里,却没打算歇息,叫来亲随安排马匹,径直去了太守府。   太守刚审完方旭,听见人通传,便立马出门相迎。   白忆之刚刚下马一边打理着自己的衣衫袖口,一边问:“方旭招了吗?”   太守回道:“这厮嘴紧得很,但您也知道他家与王爷的关系,下官不敢随便用刑。”   “怕我父王责怪?”白忆之停下脚步,瞥了瞥太守,这家伙还真是懂得审时度势。   白忆之也没多话,进到内堂,找了个椅子坐下,待人奉过茶,才端起茶杯抿了两口,缓缓说道:“太守在朝里做事也不是一两日了,应该知道我父王性情,他从不包庇自己的下属,有错便会严惩。你这是要让我父王难堪?”   “这……”太守不敢擅自做主,犹豫一阵问道:“小侯爷这是要让下官动用刑罚?”   白忆之微微一笑,知道这老狐狸是想将事推到他身上,怎会让他得逞,“本侯说过这话?”   太守惶恐,“不不不,是下官揣测错了侯爷的意思。”   白忆之冷冷一笑,“太守可是为官多年,颇得黎民百姓爱戴。不会连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吧?审人一定要用重刑?切莫要等到我父王问起还给不了他交代。到时父王恐怕不会觉得你是在给他面子,不要揣测错他老人家的意思啊!他可是一向敬重秉公执法的人。”   太守经他提醒,暗暗一惊,王爷确实是个直爽而正直的性子,万一他真不买他这个账,自己岂不是渎职?方家与王爷不过是酒桌上的交情,他或许真不会在意。惊醒后的太守连连向白忆之几声道谢,立马出去安排了下,让人截住方海,吩咐说这案子他会铁面无私。   媛媛回到“第一楼”尚未清醒,春桃叫来少爷,将小姐抱进店里。刚关上门,便听见外间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打开门却见到方公子立在门前,赶紧侧身让了他进来。   方池负手在内站定,望着汤不凡抱媛媛上楼的背影问:“怎么回事?”   春桃答道:“小姐去侯爷府了解案情,却不料……”   方池见她欲言又止,眉头紧拧,急切地问:“怎样?”   春桃应道:“小侯爷故意刁难,要小姐陪他饮酒,所以……”   “没别的事?”   春桃点点头,“我……我一直陪着小姐,小侯爷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但小姐不胜酒力,所以有些醉了。”   方池的心安稳了几分,“我去看看。”   他迈步上楼,估计汤不凡将媛媛安置在了霍成羽的雅座,来到门前敲了敲,推门入内,见到汤不凡手忙脚乱的。   “去打盆水来,吩咐他们熬好解酒茶。”   汤不凡见是他来了,微微蹙了下眉,“‘在水一方’那边怎样了?”   方池淡淡说道:“我爹去了太守衙门还没回来。”   汤不凡点点头,走过他身边时停下了脚步,“你打算如何处理?”   方池脸上没有什么情绪,“相信太守会秉公处理,该怎样便怎样。”   “你一点都不担心你弟弟?”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汤不凡知道这事他并不知情,叹了口气才去楼下张罗事情。   方池走到安置媛媛的长椅旁坐下,伸手拨了拨她额前的几缕凌乱发丝,轻叹:“为什么作贱自己?”   他有些心疼,自然知道媛媛是着紧自己,还有两家的关系,伸手轻抚了下那张可爱的俏脸。媛媛的脸温温的,带着酒醉后的红霞,有几分娇俏。他溺爱般抚弄着她的眉眼,嘴角牵起少许笑意。   “放心,我会解决好的。”   听到汤不凡上楼的声音,方池收回了自己的手,待到汤不凡将水端进来,他伸手拧起里面的一条汗巾,“我来吧。”   汤不凡没有阻止,“你在这里陪她吧!下面还有些事没处理。”   方池点了点头,汤不凡便离开了,临出门,回头看了看二人,长长舒了口气。   “师兄……”   方池听见媛媛清唤,握起她放在身前的手,“我在。”   媛媛好似感受到他的存在一般,微微挪动了下身子,朝他身边靠了靠,伸手抱住了他的腿,“别走。”   “不会。”此生都不会,即便要面对他从未想过的局面。   方池抱起媛媛微胖的身子,将她的头安稳地放在自己腿上,替她按摩着头顶的几处穴位,希望她会因此好受些,“答应我,以后别这么傻了?”万一出了什么事?让他如何面对?   他不怕如今的困局,不怕接下来的阻滞,却怕她有任何闪失。   媛媛好似听见一般,在他腿上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搂着安然睡去。   这一睡便是两个时辰,媛媛醒来时,只觉得头痛欲裂,但自己好似枕着一处特别舒服的软物。不觉又抱着那条结实的腿换了个姿势,准备接着再睡上一会儿。但脑子里闪过与小侯爷喝酒的情形,她一下清醒了不少,立马从长椅上蹭了起来,准备发脾气。   却见到一张漠然的俊脸正盯着自己,媛媛狠狠地咽了下口水,朝四周张望两眼,原来是霍成羽的雅座。媛媛长舒一口气,“我怎么回来了?”   方池木然着一张脸,没有应话。   媛媛让自己尽量平静,好似做错什么事似的,忐忑问道:“是春桃带我回来的?”   方池微微挑眉,“你以为还在侯府?”那她方才以为自己抱着的是白忆之?居然还敢抱得那么舒服?   媛媛见他脸色不好,立马凑了过去,撒娇似的说:“我可是吩咐了春桃看着我的。”   “是吗?”方池微微眯了下眼。   媛媛很笃定地点头,“是真的。”   “如何证明?”   “不信你可以问春桃。”   “她是你的侍婢。”   也就是说她说的话可以是在维护自己?媛媛有点替自己叫屈,可也不想他误会了去。   “你要怎么才相信?”   方池俯身过来,媛媛一下想起之前小侯爷亲她的事,赶紧别开了脸。   “做什么?”   “有酒气,所以……所以不想熏着你。”做了亏心事就是不能理直气壮的。   “我不介意。”   “可我介意。”她才不要他与小侯爷间接接吻呢!好恶心。   方池不理她的争辩,掰过她身子就想埋首,媛媛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才勉强避过了他的吻,“我……我去洗把脸,涮涮口,回来喂饱你。”   方池没放开她,继续执意,看着她想逃的样子,他就很不顺气,去了趟侯府回来,她居然敢这样对他?看来春桃好似有些事没交代,“饿得急了。”   媛媛被他搂住,实在难以脱身,生气地嚷了句:“你们怎么都是这样喜欢强迫人的?”   “什么?”方池脸色微变。   媛媛发现自己说错话,立马纠正道:“人家只想去洗个脸,你干嘛那么急?小侯爷在府上也逼着我喝酒,不知道我也是有权利的吗?”   方池面色稍缓,“什么权利?”   “人权!”对!这是在侵犯她的人权。   方池读的书不少,却没听说过这两个字,有些好笑,可没笑出来,“什么是人权?”   “就是每个人都有自己做主的权利。”这意识好似对他而言有点超前,但媛媛觉得必须据理力争。   方池松手,故意说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老来从子。”   媛媛冲他扬了扬头,“家父已过世,尚未出嫁,哪来的子?”   方池忍不住了,淡淡一笑,“还不去?我的忍耐有限度的。”   媛媛听到这声威胁,立马从长椅上跳起,出门时转头对着大神师兄耸耸鼻子。说那么多,到最后他还是得依着她的,真是!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媛媛来到楼下,这才发现自己的头还是有几分疼。不过小侯爷还是很讲信用,没有借着她喝醉,对她做什么,可说她今日也算万幸了。   想起楼上的大神师兄,媛媛一边洗脸,一边笑着,他不过也是口硬心软而已。   春桃见到小姐,偷偷靠了过去,见到四周没人,压低声音问:“小姐,小侯爷那话什么意思?你没吃什么亏吧?”   媛媛愣了愣,赶紧将她拉近了少许,细声嘱咐道:“你记得,到了侯府便与我一起的,寸步都没离开过。别对人说小侯爷将我带到花园的事。”   春桃点点头,她是绝对不会出卖小姐的,但……   “小姐,小侯爷没对你做什么吧?”   “多事!自然没有,否则我怎会好好的?”   春桃长长舒了口气,“小侯爷之前说他绝对不会象方才一样对你,我还以为……”   媛媛在心里暗暗祈祷,希望小侯爷不要将他强吻自己的事告诉别人,否则楼上那家伙还不气得七窍生烟?想到这,她又舀了一瓢水进嘴里,狠狠涮了两口。天啊!这都什么事?   媛媛梳洗了一番,春桃端来一碗解酒茶,媛媛喝完后又上了二楼。走进霍成羽的专属雅座,见到大神师兄正负手望着对面的窗棂,她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后,柔声问:“你在担心你弟弟?”   方池微微摇了下头,“做错事,就该受到惩罚。”天经地义。   “但他是你弟弟。”虽然不是同母所生,他一定很担心吧?他可不是个无情的人。   方池顺手掩上窗户,转身惆怅地一叹,“我会解决的。你不要再如今日一般了。”   媛媛点点头,在心里暗道,侯府她是再不敢去了。但大神师兄真的有办法处理好这事吗?只希望两家不要积怨太深。 作者有话要说:     ☆、是是非非(四)   次日清晨一大早,媛媛本打算到“第一楼”开门,没想太守衙门的人早早便到了汤家来传唤众人。媛媛只好安排春桃去店里,吩咐众人正常营业,她则与汤不凡一起带了阿爷去衙门。   路上媛媛向衙门的人问了下案情进展,没想那衙役对她谄媚地笑着应道:“汤小姐请放心,太守大人一向公正严明,昨晚趁夜又提审了方旭。那厮迷迷糊糊,顶不住彻夜盘问,已全部招认了。原来他是受了他娘唆摆,想借此打压‘第一楼’的生意,所以……”   汤不凡在旁听了忿忿的,“那婆娘从前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吃我家的住我家的,背后还没少使坏,就会对着她相公说我们汤家不是。”   “不凡!”汤一柏正色打住他的话。   汤不凡见阿爷脸色难看,没再继续。   媛媛没理会他们的话,瞥了瞥愁眉深锁的阿爷,显然他昨晚一宿没睡,故意问了声衙役:“那方家眼下如何?”   衙役呵呵两声笑,继而说道:“那方海倒是对他娘子有情有义,昨晚我们审完方旭便去方家拿人。方海一听他儿子招认的事,便与我们一道回了衙门,一直不肯离去。之后竟然对太守说,这些事都是他干的,与他妻小无关,想一个人扛下这罪责。”   “那他大儿子方池呢?”媛媛很着紧。   昨晚大神师兄也不知有没回方家,她与众人吃过晚饭,收了铺子,倒是和他一同回了新屋那边,但师兄没呆一会儿便离开了。今早本想问问陈刀他昨晚可好,奈何她还没出门便被衙役请了来。所以至今没他消息,虽然大神师兄说不用她太过操心,但她还是放心不下,他如今好似一个磨心,两边都挺为难的。   衙役见她有几分着急,赶紧答道:“方家长公子倒是没见到人。这事若与他无关,我们也没必要拿人。”   媛媛松了口气,昨日她也向败家子打听了一下,还好朝廷并没什么连坐的律法。却仍不放心,方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他真的一点不担心?若昨晚他没回方家,难道就在自己隔壁?   媛媛只想快点到公堂去处理完这事,赶紧找到他,若没亲眼见到,她怎么都不放心。   到了太守衙门,太守循例问了汤一柏几个问题,又大致对汤家的人说了下案情,安抚似的让他们放心,他一定会秉公执法的。媛媛听着与之前衙役说的内容都差不多,也没细听,只一心想着大神师兄的事情。末了却听见太守长叹:“方海自己来投案,本官唯有铁面无私,也将他扣下了,这会儿他长子正在狱中探视。”   方家虽有罪,但按朝廷律法还未构成杀头的大罪,只要有衙役陪着,探视还是可以的。   媛媛一听大神师兄也在,愣愣的问:“他何时来的?”   太守一时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想了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难道她在问方池?   “刚到不久。”   媛媛有些揪心,却听一边的阿爷问道:“不知草民可不可以见见方海?”   太守很意外,但看了看媛媛就立马点了头,“当然可以。不过需有人在旁才行。”   媛媛赶紧道:“我陪阿爷进去。”   太守没有异议,叫了个衙役陪二人到牢里。   媛媛和阿爷一起,来到那处阴暗的牢房,里面黑漆漆的,只有几扇小窗投进几缕微光。四周墙上点了几盏长明灯,内里透着一股刺鼻的霉味,差点呛得媛媛流下泪来。   衙役在前引路,不时回头提醒二人注意脚下,媛媛与汤一柏刚靠近关押着方海父子的牢房,便听见那边传来谈话声。   “池儿,我不求你别的,只希望你念在这十七年的恩情上,救你弟弟出去。”是方海的声音。   “爹,你求他做什么?他何时当过自己是方家的人?从来爱回便回,爱走便走,好似客栈似的。”方旭的语气很愤然。   “住口!他是你大哥。”   “我没这样的大哥,他不过是个野种。”   媛媛听见啪的一声,随后响起方海的怒吼,“还嫌你闯的祸不够大?”   媛媛与阿爷互望一眼,微微点了下头。那边传来大神师兄淡淡的声音,“你确定要替他顶罪?”   媛媛的心跟着那声音痛了一下,听见方海好似嗯了一声。   “随你。”方池转身欲离开,却远远见到了正走向这边的几个人。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好似看破尘世的上仙似的,神情淡漠,眼底平静。   媛媛蹙着眉头,愣愣地看着他。   汤一柏径直走到牢房门前,长叹一声,“阿海,你真不听你儿子劝?”   媛媛走近,转头惊异地发现,方海竟是跪在地上的,他听见汤一柏的声音,才抬起了头,冷笑一声问:“您是来看我笑话的?”   汤一柏摇摇头,“我没那闲情逸致。但却知道纯良的你干不出这样的事。”   方海从地上爬起,站直身子,依旧冷笑,“那不知您为何而来。”   汤一柏看了看他,又看看方旭,最后转头瞥了方池一眼,才道:“老夫不想追究这件事,只是想来看看自己的徒弟。”   “你有这么好心?”方旭捂着脸冷哼。   汤一柏没在意,“老夫今日来只想告诉你,当年老夫没将自己的什么不传之秘传授给自己的儿子,反而教给你的多过他。无论你如今做何打算都行,莫要意气用事。”   方海显然不信,脸上表情异常冷漠,“是吗?若不是那样,你‘第一楼’会东山再起?”   方池一直望着媛媛没出声,这会儿才转身说道:“媛媛的本事都是我教的。”   “什么?”方海很吃惊,但很快他好似想起什么,冷笑一声,“池儿,你骗得了别人,难道骗得过你爹我?你四岁那年便身患重病,压根不具备成为大厨的味觉。你不过是受这丫头迷惑,想替他们说好话而已。若你真有孝心,还是想想方才我让你做的事。”   方池漠然地望着他,良久才说:“你以为用药让我味觉全失,我便会放弃做大厨的想法?可惜师公当年教导你我,味不仅仅是品,做为一个大厨,味觉固然重要,但只要其他感观不失,我也有办法弥补这缺陷。”   听到这句,牢里众人均是一愣,人人表情都很吃惊。   方旭和媛媛都不太相信,汤一柏却是很震惊,唯有方海瞪大了眼,良久才问:“你何出此言?”   方池哼笑,神情冷漠,“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方海呵呵一笑,带着几分苦涩,“你怨不得我,这是你的命。”   方池一把拉过媛媛,紧紧搂在怀里,铿锵有力地说道:“我从不信命,除非她要我信。”   媛媛眼里瞬间有了几分湿润,大神师兄却在她耳旁轻声说道:“你答应过不会可怜我。”   媛媛狠狠咽了下口水,咬紧牙忍了好一阵子,抬起头很坚定地应道:“我不怜你,我只喜欢你。”   方池微微眨了下眼,神色淡然几分,看了看牢里的两个人,轻笑,却涩涩的,“她是我一手教出来的,所以视如珍宝。你们爱信不信,我所教的,便是当年师公传授给我的,他从未想过厚此薄彼。”   说完他拉住了媛媛的手,“我们出去。”   汤一柏看着方海摇了摇头,长叹一声,也打算转身。   方海皱着眉头犹豫了好一阵子,方叫道:“师傅。”   汤一柏转身,方海低下头想了一瞬,“其实离开汤家,我有逼不得已的苦衷。或许我一直让自己相信您的偏私,不过是想给自己一个借口去恨你。徒儿对不起你,对不起‘第一楼’和众多兄弟。徒儿教子无方,请师傅原谅。”   汤一柏点点头,“别再执意了。”   “可旭儿是我儿子。”方海无奈地长叹,“希望师傅能替我劝劝池儿,如今只有他有办法让我们方家平安无事。”   汤一柏没出声,只稍稍停了片刻便离开了。回到太守衙门的前厅,汤一柏让人请来太守大人,当着汤不凡和方池的面,对太守说道:“老夫不打算追究方家的事,望太守开恩,网开一面。”   “阿爷!”汤一柏抬手制止了孙子的这声不满。   太守很为难,这事可是已经有了结论,他为了博王爷器重,天还没亮便将卷宗送往了京城,恐怕现在要截下已经不可能。   “汤老爷子,虽然方氏此案下毒不为谋害性命,但也触犯了朝廷律法。这是刑罪,恐怕本官也无能为力。您若是想为方家求情,本官最多只能从轻发落,但却不能为此藐视律法。”   “说得好!太守大人果然是清正严明,不愧受全城百姓的爱戴。”门边响起一人称赞,媛媛一头黑线地转头望向来人。白忆之一身暗色锦袍,正含笑看向她的方向,又瞥了瞥她身边的方池。   方池见他目光,依旧神色淡然,声音却比平日高了少许,“草民也觉得这事不能徇私,该怎样便怎样。”   白忆之唇角微微一扯,“方公子还真是公正,这是要大义灭亲?”   方池没出声,拉起媛媛的手便往衙门外走去。白忆之怒火中烧,没想他居然毫不避讳,即刻伸手挡住二人去路,咬牙压低声音问:“你不想你爹安然无事?”   方池冷眼微瞥,“鹿死谁手尚未知,小侯爷要如何玩,草民奉陪到底。” 作者有话要说:     ☆、满城风雨(一)   媛媛担心二人的怒气一触即发,这可是在太守府,是官家的地方。若二人在此发难,吃亏的只能是大神师兄,媛媛赶紧向旁边的败家子求助。   汤不凡见到妹妹神色,立马露出一副嬉皮笑脸的纨绔模样,走到三人身边,从方池手里夺过妹妹的手。轻蔑一笑,“她只能跟我走。”   说着转头对媛媛笑笑,“乖妹妹,我们回家。”   媛媛配合着点点头,正欲迈步,却听见大神师兄声音低沉地在对小侯爷说话:“相信我的身份,你最清楚不过。事情闹大,草民怕你不好收场。”   媛媛很想捂头,不觉停下脚步,她打个圆场都这么难吗?为何大神师兄不就势领下这情呢?干嘛一定要撩起小侯爷那股脾气,就不怕走不出这太守府的大门吗?官字可是两把口啊!   可令媛媛意外的是,小侯爷半宿没出声,好一阵子才冷哼,“本侯不是怕了你。”   身后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媛媛长长松了口气,虽然不明白小侯爷为何会这样轻易放过大神师兄,但只要他没事,她就已经觉得是万幸了。   出了太守府,媛媛停下脚步回望大神师兄的方向,只见他面无表情,好似云淡风轻一般。正想噌他两句,方池却先开口了,“回去吧。”   媛媛听到这话,心一下软了下来,知道他近日烦心事多,兴许因此才有些急躁。方才失了分寸好似也在情理之中,按捺下心中不快,对他点点头,“等等阿爷。”   方池没多话,走到她身边停下脚步。   “方才你对小侯爷说什么身份?”媛媛现在想起才好奇起来。   方池看看她,只道,“不想说。”   媛媛愣了愣,“皇上册封?”   方池没出声。   媛媛细想下,总觉得这事不简单,或许他不说有自己的理由,是在保护她?或者这身份是不可以对人言的?不说便不说吧!   三人在门外等了一阵,汤一柏才愁容满面地出来,只看了自己孙女一眼,便一声长叹。   媛媛还第一次见到阿爷对着自己叹气,难道自己做错什么了?   “阿爷,是不是有什么事?”   汤一柏摇摇头,“回‘第一楼’。”   媛媛觉得今日每个人都好似有许多秘密似的,也不想多问了,人家不肯说,她问再多也没用。就算她拿双筷子撬开这两人的嘴,也只看得到两排牙。   四人回到“第一楼”,却被里面的景象震住了,媛媛暗想,她今日没说“第一楼”免费试吃吧?怎么好似快挤爆了一般?连门外都排了长长的人龙。外间候着的人见到他们,已开始议论纷纷,媛媛见到这阵仗不敢耽误,没有细听,却发现今日来了不少女客,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媛媛扭头看了看大神师兄,他倒是一脸淡然,好像根本没发现这异样一般。按说这些人应该不知道大神师兄会来“第一楼”,就连昨日,他也是低调地呆在厨房里,面都没露过,直到外间没人,他才出现的。   不过看看对面紧闭大门的“在水一方”,媛媛暗暗估计,难道这些人是因为吃不到对面的饭菜,所以不得已来了“第一楼”捧场?   进到厨房,媛媛立马套上了围裙,开始准备炒菜。方池也跟了进来,二话没说替她打理起厨房的事务来。媛媛大致看了下菜单,却有种做批发生意的感觉,几乎都是清一色的菜式,居然没点她的新菜,连她引以为傲的鱼都没几盘,全是些清淡的口味。   直到春桃在外忙完进来,媛媛才叫她过来问话。   “怎么回事?”   春桃偷偷瞥了一眼方少爷的背影,暗示小姐找个地方详谈。   媛媛越发奇怪了,但知道她要说的话或许不想让大神师兄听见,立马领她走到厨房后面的小巷子。   春桃这才吐了一口气,解释道:“今日一开门,外面便这么多人了,我也觉得奇怪。”   媛媛点点头,“嗯。”   春桃好似很神秘地压低了几分声音,“开始点菜时,这些人不看菜牌,也不问我们菜式,只问小姐平日都吃什么。”   媛媛满头黑线,这是什么状况?   春桃小声说道:“后来有几个女子低声细语,我才知道,原来昨日小姐从侯爷府出来……她们都听说了。均在说,小姐居然能引得繁城四位公子如此青睐于你,怕是有秘诀的。”   媛媛仰天长叹,原来自己成了这些女子的效仿对象?   “你说什么?”媛媛一下回过神来,“有人见到我从侯府出来?”   媛媛记不得昨日自己是怎么回“第一楼”的,但却知道自己当时一定很不雅。   春桃点点头,低声说道:“昨日小姐是被侯爷……抱出府的。”   媛媛只觉五雷轰顶,也就是说她与小侯爷被人误会了?这还了得?   媛媛顾不得春桃又说了些什么,立马回到厨房,见到大神师兄在灶前准备做菜,从他手里夺走锅铲,吩咐了身边的伙计几句,拉着他便出了后巷。   方池蹙眉,边走边问:“什么事?”   媛媛在方才和春桃说话的地方停下,低着头,咬咬唇瓣,“师兄,你准备好了吗?”怎么有种绯闻要被曝光的感觉?   方池疑惑着,“准备什么?”   “我有话和你说,但你得准备好听。”   方池想笑,“有话便说。”干嘛神神秘秘的?   “那个……那个昨天我不是去了侯爷府吗?”   “嗯。”   “不是喝醉了吗?”   “嗯。”   “所以我走不动路了。”   “重点。”   “是小侯爷抱我上马车的。”媛媛终于鼓起勇气一口气将话说了出来。死就死吧!   良久没听到大神师兄出声,媛媛怯怯地抬起头,却见到大神师兄好似面无表情一般。完了!他这是生气了吗?就算是从前那么开明的社会,男子若遇到这样的事都会生气的吧?何况是在眼下的男权社会。   就在媛媛快顶不住这重压时,方池开口了,“不是你抱他?”   废话!她喝醉酒能抱人吗?就算没喝醉,就小侯爷那身段,她抱得起吗?可有错的人是她,媛媛唯有小心地摇了摇头,“当然不是。”   “嗯。”方池转身欲回厨房。   媛媛一下拉住他衣角,“师兄,你生气了?”   “没有。”   “真的?”   “真的。”   媛媛长长呼了口气,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大方了?不是有点专丨制的吗?   可她没见到,方池转身时,嘴角微微扯了一下。她能平安回来,他已觉得是万幸了,怎会计较她是怎么回来的?只要主动的那个人不是她,他怎会生她气呢?要气也是气那个抱她的人啊!   午市结束后,媛媛累得散了架,刚准备叫小三关门歇着,便见到门前一人进来了。她这才想起约了香茗,敢情他还挺守信的。原本这两日发生许多事,媛媛没心情跟着他学做菜,但想着香茗为了那一百两已在繁城耽搁许久了,所以只好无奈请了他进厨房。   方池正在安排人打扫厨房,见二人进来,脸色微微一肃。吩咐众人加紧手里的动作,自己却留在了灶边没打算走开。   香茗见到他,愣了愣,转头问媛媛:“这位是?”   媛媛瞪大了眼,他不是见过大神师兄吗?不会这么健忘吧?   没等媛媛答话,方池应道:“她未过门的相公。”   “哈?”媛媛以为自己听错了。   方池挑眉,“不是你说的吗?”   香茗恍然大悟,“原来是你啊!”那日他惦着一百两银子的事,倒真没细看。   “不介意我在旁吧?”方池问。   香茗点点头,“听汤小姐说你是她师兄,应该也对厨艺有一些见解吧?香茗此次出来,只是为了广交好友,不介意的。”   方池没想他居然如此大方,倒是对他有了几分好感,却对媛媛换了称呼很不满意,“为何改了?”   媛媛一头黑线,“还是我嫁,你娶吧!”   方池很满意,“你们开始吧!不用理我。”   香茗对他笑着点了下头,却问媛媛:“汤小姐,昨日那位霍小姐今日没来吗?”   媛媛淡淡一笑,“没来。估计在家。”以为她这里是霍家的饭堂吗?   但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眼睛咕噜一转,故意问道:“香公子难道看上霍家小姐了?”   香茗一下面红耳赤,结结巴巴地应道:“汤……汤小姐,在下只是觉得霍小姐挺友善,又十分善解人意,温柔可人,所以……所以顺便问下。”   媛媛扑哧一笑,昨日在雅座里,霍成萱可没说几句话,他怎么就看出这么多优点来了?还说不是对人家有意思,真是司马昭之心啊!   方池在旁看看二人,面无表情地说:“我去看看外间怎么样了。”   媛媛抿嘴一笑,这是放心了?   与香茗呆在厨房里一下午,师兄只进来过一两次,媛媛学了几道菜,也大致知道了香茗的做菜手法,不觉暗叹果然是京城最红的食肆东家。香茗厨艺精湛,又对做菜见解独到,虽是一副痴呆样,做起菜来却一点都不含糊。   二人研究了一会儿对方的菜式,媛媛忽然有了个想法,提议道:“不如你我两家往后长期交流如何?”   香茗没想媛媛竟主动提出要与自己交流,想到自己在繁城吃的那些闭门羹,这些日子也有身边的人点醒了他,问道:“汤小姐不介意与人共享你的成果?”   媛媛直言:“别人我或许不会,但你,我会考虑的。”   香茗颇感意外,“汤小姐何以对在下如此特别?”   媛媛笑了笑,“第一,‘香满楼’远在京城,与‘第一楼’没什么竞争。第二,香公子一向坦诚,媛媛钦佩你的为人。这第三嘛,两家若保持长期关系,媛媛有利可图,何乐而不为之?” 作者有话要说:     ☆、满城风雨(二)   香茗很爽快地便答应了媛媛的想法,在他心里,做菜并非什么必须严守的秘密,除了天分,还要这个人特别用心。若将自己的一身本事传授给一个对这行一点热忱都没有的人,那人顶多也不过会成为一名厨师。   这就是为什么有许多人可以以此为生,却依旧碌碌无为的原因。因为他们都将这当成了谋生的伎俩,从未真的热爱,不过是生活所逼。   媛媛送走香茗,已是酉时,回到店里,见已经有人开始霸占位置。媛媛扫了一眼人满为患的大厅,故意走到吧台前,对正在搽拭器皿的败家子说:“来杯鲜橙子。”   汤不凡很纳闷,以为她与香茗在厨房里话说得久了,有些口干,放下手里做的事,替她倒了一杯刚备好的橙汁。媛媛端着抿了一口,小声说道:“你让小三赶紧去多买些橙子回来榨汁。”   汤不凡不明所以,“我已准备好晚市的量了。”   “我让你做便做,记得每杯二十蚊。”   汤不凡很吃惊,就这橙汁也能卖到如此价钱?虽不明白妹妹在搞什么,但她一向料事如神,从前在食庐,她让备什么,果然那日这菜式便会好卖。于是叫来小三,吩咐他赶紧出去买些新鲜橙子。   媛媛喝完一杯橙汁,忽然扬声说道:“你不知道这是可以养颜的?”   汤不凡愣了愣,他可一句话都没说过啊!没等他反应过来,听见厅里坐着的几座顾客已经嚷开了:“我也要一杯。”   “不,两杯。”   “还有我这里。”   “我这里要四杯。”   “……”   汤不凡被眼前的状况搞得一头雾水,但顾客开始点酒水,他可耽误不起,一边假装调制,一边问妹妹:“这什么状况?”   媛媛对他扬眉一笑,“广告效应。”   汤不凡正想追问,媛媛见到大神师兄从厨房里出来查看究竟,又故意靠了过去,“师兄,你说今晚我们吃什么?”   方池也为之一愣,但很快眼里露出了然之情,“草鱼如何?”   媛媛点点头,也没压低声音,拍着手叫好,“好提议。草鱼有益身体,又不肥腻,做晚餐刚好。”   方池嘴角不着痕迹地一扯,“我这就给你做去。”   “师兄,我帮你。”   二人回到厨房,媛媛忽然捂着嘴猛笑,方池见她神色,摇了摇头,嘴角牵起一丝淡笑。这丫头古灵精怪的,方才搞得他差点不明白她的意思,经过午市,他也发现了些蹊跷。客人点的可都是这丫头平时爱吃的,她方才的一番作为,不过是想借他之口,为自己的“第一楼”推介菜式。   二人默契地没提这事,只吩咐厨房里的众人,准备开始宰鱼。果然,没一会儿店里便有人下单了,清一色又是二人在外议论的草鱼。   这日忙到快半夜才收铺,汤不凡从外面进来,一路抱怨,“媛媛,你怎么就估计到这些人会点你喝的?”他可是榨橙汁都快榨到手软了。   媛媛不答反问:“有没有女子留意你?”   汤不凡想着方才的情形,一下醒悟过来,“你在帮我?”   “废话!”媛媛瘪瘪嘴,果然没有大神师兄默契,“再过几日,你汤不凡的名可以在繁城更轰动些。”   可汤不凡一点都不高兴,“能不能换点别的?”他现在看着橙子就想吐。   “当然可以。”   汤不凡松了口气,却仍是悻悻的,叹道:“有什么用?”霍成羽还不是依旧看不起他。   媛媛拍拍哥哥的肩膀,安抚道:“有人抢才是香饽饽,若无人问津,你拿什么给人看?”   汤不凡瞬间领悟到了内里的精髓,信誓旦旦的,“妹妹放心,哥一定给你争这口气。”   待汤不凡斗志昂扬地出去收拾吧台,方池才在旁轻笑一声,“你还真会编排人。”若是让不凡知道他妹妹的真正用心,他不气得七窍生烟才怪。   但回头想想,方池一下记起了香茗,那厮不是也对霍成萱有几分意思吗?媛媛这是想干嘛?   “你让香茗和你哥争?”这不是在给她哥安置拦路虎吗?   媛媛知道他不解,只说了个浅显的道理,“还记得我让邓忠忠送鱼时吩咐过什么吗?”   方池略微回想了一瞬,“泥鳅?”   媛媛点点头,“若要鱼在运送途中不至于闷死,放几条泥鳅进去最事宜不过了。有异类与自己相争,他想没动力都难。”   方池在心里暗暗庆幸,还好自己不是香茗,也不是汤不凡。可想起白忆之,他皱起了眉,这丫头难道也是如此看待小侯爷的?   媛媛见他脸色不对,立马靠过去,挽起他的手臂,撒娇似的说:“你在我心里是最完美的。”   方池面色微缓,“好眼力。”   “第一楼”因为繁城四公子的青睐,生意一日好过一日,媛媛适时地将自己要推介的菜式和酒品利用刚开市时用一种特殊的方式为食客们介绍了一番。都以养生为前提,接受的人越来越多,生意很快便上了正轨。   这日午时,霍成羽再来媛媛店里吃饭,却被楼下的热闹场面镇住了。“第一楼”才开业几日,外间便已排起了长龙,这丫头做的菜竟然这么受欢迎,还好他有一间专用的雅座,否则他不是也要如这些人一般在外间等?   可他上楼时却留意到不少人往汤不凡的酒柜边凑,好似对这酒保特别殷情。霍成羽满腹疑惑地上了楼,待到媛媛进来亲自招待,他才故意说道:“你哥这酒保挺受人欢迎的。”   “错!”媛媛对他一点都不客气,“我哥不是酒保,他应该被称为调酒师。”   “调酒师?”霍成羽很诧异媛媛的说法,他还从未听过有人如此褒扬酒保这差事,显然这称谓比酒保二字光鲜了不少,“有什么区别?”   媛媛点点头,很认真,“酒保只是替客人张罗酒水,这都是些打杂的事。我哥可从不为人端酒上桌,他只负责在酒水柜台里为客人调制美味的酒品。”   霍成羽想笑,亏这丫头如此护着自己的哥哥,想起这几日霍成萱的变化,他又有些笑不出来了。自己的妹妹怎么就胳膊肘向外拐呢?那日回府,他又故意在妹妹面前说起过汤不凡从前的一些不是,没想萱萱却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他不该对不凡有任何偏见,弄得他这几日特别郁闷。   “你若是我亲妹妹,我就开心了。”看看媛媛的眼光,再看看萱萱,他这做哥哥的还真是酸酸的,竟吃起汤不凡那家伙的醋来。   媛媛扑哧一笑,随即故意板起了脸,“原来我在你心里与萱萱还是有差别的。”   霍成羽自知说错话,见媛媛起身欲走,立马拉住了她的袖子,“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   媛媛见他答不出,暗笑,抽回袖子,准备下楼去替他张罗饭菜,不料霍成羽急了,一下拉住她手说:“本就有区别。”   “什么区别?”门边传来一冰冷的声音。方池不知何时已在门边站着,见着二人拉拉扯扯,心里很不痛快。   霍成羽赶紧收回手,认真应道:“亲妹和义妹的区别。”   方池满意地点点头,对媛媛道:“去给你义兄安排午饭吧!”   媛媛掩嘴偷笑,点头出了房门。   方池迈步进去,将门掩上,看了看霍成羽,“别说我没警告你,莫要自讨没趣。”   霍成羽懒散地往后一靠,咧嘴笑笑,“放心,这水太浑,我还怕湿了脚呢!”   “算你有自知之明。”方池顺了下衣衫坐下。   霍成羽饶有兴致地问:“现在可以说是满城风雨,撇开我是被人误会以外,那日媛媛自侯府出来可是路人所见。你与白忆之……”   方池拿起桌上的茶杯,替自己倒了杯茶,端起抿进嘴里,“他闹得越大,只对他自己不利。”   霍成羽呵呵一笑,“只求你二人莫要再连累我了。你真的一点不担心?”   就算白寒亦与“在水一方”交情颇深,恐怕遇上自己儿子的事,他不会一点都不插手的吧?那晚方池来与他商议方家的案子,他也挺意外的,知道汤方两家的恩怨后,霍成羽着实为自己的至交担忧了一宿。可身前的人却好似一点都不在意,仿佛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似的。可他想套点什么话出来,这家伙就是死咬着牙,没肯透露一句。   “放心,”方池一边喝着茶,一边说道:“不会连累你。”   霍成羽与方池在雅座里用过午饭,又商议了一些事情,才打算离开。下楼时见到汤不凡神情专注地在做自己的事情,不觉停下了脚步。见到不少女子围在媛媛为他特设的酒水柜台前,一副仰慕的样子,霍成羽微微皱了下眉。   这样的汤不凡他还是第一次见,从前虽与他相识,却没什么交集。二人间唯一的联系便是方池,但对他的印象都是坊间传言,确实不太可信。倒是小时候听方池提起,汤不凡为人挺义气,除了些无伤大雅的小毛病,还是颇有正义感的。所以自食庐结识后,他也有心与他相交,可因为萱萱的事,他这几日倒真的有些疏远他的想法。   正发呆,听见汤不凡一声招呼:“成羽要不要来试试我这几日新配的一味果酒?”   霍成羽回过神,冲他笑了笑,走到酒柜前,坐上了那独特的椅子。汤不凡随意调制了一杯新的佳酿,放到他面前,“请,这杯算我的。”   霍成羽端起酒杯,瞥了眼身边围着的几名女子,忽然发现这样喝酒也挺有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满城风雨(三)   与汤不凡聊着,品着他送到他身前的美酒,霍成羽心情愉悦了不少。只是碍于身边有几位女子,霍成羽觉得话还没说到投机。看看身边那几个痴痴望着汤不凡的年轻女子,霍成羽压低声音对汤不凡说:“等下收市你可有闲暇?出去喝上两杯?”   汤不凡听懂了他话中之意,正色道:“等下还有许多事等着我忙。我可没你那么得空。”   霍成羽很意外,这家伙不是一听说有得玩,便会摩拳擦掌的吗?转性了?   “你除了调酒还有什么事?”   汤不凡很认真地答道:“清理酒柜,接着算账,完了还要看看厨房里缺了什么,安排人补给。”   霍成羽愣住了,“这些不都是媛媛在打理吗?”   “你能看着你妹妹这么辛苦?”   霍成羽一下说不出话来,自己家里家大业大,霍成萱倒真没受过这样的苦。可听汤不凡这样一说,他才认真打量起他来,难怪媛媛最近对他态度变了,原来这家伙竟这么大的转变?也知道心疼妹妹了?   汤不凡轻笑,长叹道:“我这做哥哥的,偷了那么久的懒,是该替她分担些了。她早晚得嫁人,我难道想着拖累她一生一世?再说妹妹是用来疼的,想她疼我,就得先做好哥哥应该做的事。”   霍成羽一下想起方池,这几日繁城里那些七姑八婆将两家的事传得沸沸扬扬的,他居然一点没介意方池的身份,还让他在“第一楼”出入自由。   霍成羽一下佩服起汤不凡的胸襟来,调侃般问道:“你不介意方池他爹对你家做的那些事?”   汤不凡笑笑,“方池是方池,他爹做了什么,我不理。只要他对媛媛是真心的,我不会管他是谁的儿子。介意那么多,只会让妹妹不开心,让她为了我左右为难而已。我相信妹妹,自然相信她的眼光。”   霍成羽没出声,没想这家伙倒是挺替妹妹着想的,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说道:“酒足饭饱,我也该告辞了。下次找到空闲再来品品你的美酒,今日这酒挺有新意。”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转身出门去了。   这几日繁城里对方氏一案议论纷纷,却没影响媛媛做菜的心情。公堂的事自有阿爷和哥哥出面打理,她一女子也懒得分心。   晚市刚开,媛媛在厨房里与大神师兄商议着今晚的菜式,却听见在外张罗的小三进来说道:“外间来贵客了。”   媛媛很纳闷,“小侯爷?”   小三摇摇头,“是他爹。”   方池放下手里的事,说道:“我出去看看。”   小三赶紧阻止,“王爷指明要少东家到厢房一叙。”   方池蹙眉,媛媛向他投去安抚的目光,但心里却很疑惑,她与这位传说中的白王爷素未谋面,祖上也没什么交往,怎么就点名要她去见呢?   临走方池在她身后叮嘱了一句,“我在厨房等你,有事叫人来支会一声。”   媛媛点点头,与小三一起上了二楼。小三在安置白王爷的雅座门前停下,对少东家示意了一下。媛媛心领神会,整理好自己的衣衫,才抬手敲了敲门。   内里传来一把浑厚有力的中年男子声音:“进来。”   媛媛轻轻推开门,见到一魁梧的背影,正负手打量着她店里的陈设,听见脚步声,那人才回过头来。吩咐左右退下,房里只剩下了那名上了些年纪的男子和媛媛两人。   男子身着一件茶色绣金锦袍,气宇轩昂,眉目俊朗,颇有点中年男人该有的沉稳,倒是和小侯爷长得有几分相似。媛媛估摸着他便是传说中的大将军王白寒亦。   她上前两步微微欠身,“民女见过白王爷。”   白寒亦呵呵两声笑,挺爽朗的,伸手示意媛媛到他身边的桌子旁坐下,媛媛不敢逾矩,只再次施礼道:“还是请王爷落座吧。”   白寒亦见她处事挺规矩,也没多话,找了个凳子坐下后,又打量了她一番。点点头问:“你便是‘第一楼’那位新的大厨汤媛媛?”   媛媛点点头,“回王爷,民女正是。”   白寒亦深深吸了口气,思量一阵说道:“本王今日见你,是有一事相求。”   媛媛愣了一下,“王爷若有事,尽管说便是,若用到求这个字,民女承受不起。”   白寒亦笑了笑,“若是别的事,本王不会如此着紧。”   媛媛揣摩着问:“因为方家?”   “你倒是聪明,”白寒亦很直接,“不过这事本王自知如何处理,一定会还你汤家一个公正的。既然你阿爷已三番五次在公堂上说明,他老人家不想追究此事,本王也派人查明了前因后果,方海的确是无辜的。他不过是念及妻儿,因此本王已吩咐太守,让他酌情处理。至于方旭,他是受他娘唆摆,少不更事,也算情有可原。尚未酿成什么大错,不过也是有罪的。”   媛媛没插话,听见白王爷继而说道:“我已让太守将此事禀明刑部,按本朝刑律定案。方旭会被充军一千里,至于他娘自然要服劳役。方海会被发回,可以继续经营他的‘在水一方’,但他蓄意扰乱公堂,给虚假证词,要接受朝廷的罚金处理。”   白寒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继续说道:“不过本王今日来找你,并非为了这案子,而是为了本王的儿子。”   媛媛心里有底,听他提起白忆之,立马佯作惶恐地说道:“我与小侯爷只是朋友,从未想过高攀。”那日的事,城里已路人皆知,怕是瞒不过他的,所以媛媛没有遮掩,只是说明自己与白忆之的关系。想让他明白,并非她纠缠,只不过是小侯爷一厢情愿而已。   白寒亦没理会这声辩驳,只说:“本王会弥补你‘第一楼’的损失,多少钱本王都可以给你,但本王只有一个要求,便是你即日带着你汤家一干人等离开繁城,从此不要在此地出现。”   媛媛愣住了,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白寒亦,也顾不得这是不是逾矩了,“为什么?民女可以向你保证,今后绝不招惹小侯爷便是。”   白寒亦面色肃然,好似不容她争辩似的,“本王主意已定。”   媛媛还没反应过来,身后的门忽然被人大力推开,守在外间的两名侍从立马对白寒亦说道:“王爷,我们拦不住。”   白寒亦见到来人,脸色一沉,“都出去!”   身后的门被人轻轻关上,传来一人沉稳的脚步声,“我不同意。”   白寒亦深深吸了口气,“你还是要如此任性?”   媛媛呆呆的,完全不知发生什么事,只听刚进来的大神师兄说道:“你可以始乱终弃,但从你离开那日起,我也没当你是我爹。所以我的事,不用你理。”   “我始乱终弃?”白寒亦苦笑,“我那是逼不得已。若非军情紧急,我不会丢下你母子,但这些年,我难道没弥补过你?方海能有钱去养活你?就他那点功夫,开得起‘在水一方’这么大间食肆?供你去书院念书,只希望你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   “我没稀罕过,”方池走到媛媛身边,一把将她拉进自己怀里,“我只稀罕她。”   “你……”   “对!你是想尽办法在弥补我,但你可曾想过,我独自留在乡下的那三年怎么过的?在方海眼里,我是个野种,连他儿子也看我不起。那时我还不懂事,甚至觉得娘或许真的对不起爹,可你为何要让我知道,原来我一直叫的爹,居然是我舅舅?”   白寒亦眼里有了几分不忍,“是我对不起你母子。可我从边塞回来,你娘已经……你与方海来了繁城,我也寻了你们好些日子,而皇上又亲自为我指了婚,皇命难违,我也是有苦衷的。”   方池呵呵笑了两声,有些苦涩,“所以你怕皇上怪责,便一直不敢认我?若不是我无故失踪半年,只怕你到现在也不肯承认你有我这儿子吧?你敢现在走出门去,向外间的人说明这一切吗?”   白寒亦好似泄气一般靠在了椅子上,“你要怎样才肯去参加科举?”   “这一世我都不会肯。”方池冷冷应道,“从前不肯,现在更不可能。”   “你打算做一世厨子?猫在那间几尺见方的厨房里?”   “因为那里有她,有我喜欢的人。若你还当我是你儿子,就别逼她离开繁城。否则,这一世你都别指望再见到我,天涯海角,我只会穷尽一生去找她回来。”   说完,方池拖了媛媛的手,转身离开,“王爷若想留下用饭,草民会亲自下厨伺候你。若你执意,草民无话可说,就此恩断义绝也是可以的。”   媛媛懵懵懂懂地被大神师兄拖着离开了雅座,回到厨房都没清醒,方才是什么状况?   方池见她一直呆呆的,眉头拧得老紧,将她带到厨房后面的小巷子里才问:“如今你知道我是什么身份了?”   不是他不想说,只是说起来,连自己都痛心。他不过是个野种,是白寒亦尚未功成名就时,与方海的妹妹私下所生的儿子。他不知道媛媛会如何看待此事,但他却知道媛媛一心想过宁静的小日子,所以他不敢说,也不知如何开口。   说了,自己不过是与白忆之一样的身份,她还会选择留在自己身边吗?方池此时很忐忑,害怕媛媛清醒以后便想放弃。   媛媛呆愣很许久,忽然伸手圈住了他的腰身,“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只知道你是我师兄。”是我一直喜欢着的人。   方池愣了愣,将她抱得更紧,低头在她额上留下一许温润,“媛媛,我只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满城风雨(四)   二人在后巷温存片刻,听见脚步声才理了理各自的情绪。   小三拿着一张菜单找到二人,脸上神色很为难,“少东家,白王爷方才点了菜,可……可上面的菜式,我没见你做过!”   方池拿过菜单,淡淡看了几眼,转身走回厨房,“这餐他是为我点的。”   小三不明白其中缘由,只能看着少东家发呆,媛媛对他示意了一下,让他到外面去招呼客人。她则与大神师兄一起回到厨房,帮他打起了下手。   方池做着手里的事,却好似心事重重似的,直到做完最后一道菜,他才端起盘子,牵住媛媛的手说:“陪我一起上去。”   媛媛点点头,有些事是必须面对的,大神师兄都如此有勇气,她不会让他丢脸的。   二人重新回到白寒亦所在的雅座,媛媛替大神师兄敲了敲门,白寒亦在内应了一声,二人才推门进去。白寒亦见到二人挺意外的,让左右下去后,方池将手里的菜放到了桌面。   “这几年我做什么,你都知道?”   白寒亦点点头,“我从未真的放下你娘,还有你。”   方池从他刚点的那些菜已然知道,他一直在暗中关注着自己,连他从未示人的厨艺,他都了如指掌,比起方海,他的确更用心。脸上虽然一如既往地淡漠,但眼里却有了少许异样的神采。   媛媛在旁关注着两人,想起了白忆之,心里忽然觉得有些惆怅,难怪小侯爷如此喜欢孤独。忆之……其实他也过得挺难受吧?   方池长长舒了口气,仿佛放下了心里的某些不快似的,“我只想和她在一起,这便是我要的。”   白寒亦似乎没有方才那么执着了,微微点了点头,“若我接受她,你是否肯……”   “不,”方池依旧很笃定,“我喜欢现下的日子。”   白寒亦皱起眉头,“你就没想过你自己的前程?”   “我很感谢你出面调解方家的案子,没有徇私。但我已习惯这样活着,官场并非我所愿,希望你不要勉强。”媛媛想要普通的小日子,他不想如白忆之一般给不起。   白寒亦无奈,自知欠他太多,如今的身份确实不能再给他什么,原本以为让他进入官场,有他看着,或许也算是对他的弥补。但显然方池自己不愿意,他不想逼他,否则他知道以方池的性子,他或许会真的与自己决裂也不一定。   “只要是你想的,我成全你。”   得到白寒亦这声承诺,方池面色缓和了不少,“那你儿子。”   “什么我儿子?”白寒亦对这声称呼很不满意,“那是你亲弟弟。虽然同父异母,却也撇不开这血缘关系。”   他还想着不认他这亲爹吗?   方池没出声,但那声弟弟他总觉得很别扭,怎么都叫不出口。媛媛在旁见着二人神色,忙替两人斟了杯茶,打圆场似的说道:“王爷,即使师兄想认小侯爷这弟弟,也需要些时日不是?再说你还没问过小侯爷是否愿意呢。”   白寒亦没想这小丫头居然没记仇,还想着缓和两人之间的气氛,倒是对她有几分好感了,“也对。我不逼你。”   “可他未必不会逼我。”方池道,“他一早知道我与你的关系,所以屡屡纠缠媛媛。从前在食庐我不知道他为何对我有敌意,但如今……”   他那时便知白忆之不喜欢自己,所以才对他与媛媛亲近颇有不悦,并非他担心媛媛会喜欢白忆之,而是知道他那样做一定有目的。这些也是他回繁城后,白寒亦表明了身份,他才恍然大悟的。   白寒亦想起这几日在繁城听来的闲言碎语,还有那太守的态度,也觉得此事挺棘手的。   “我会想办法让他死了这条心。”   方池并不乐观,“若他只是想与我一争高低,这事反而易办,我只怕他是动了真心。”   媛媛已对自己承诺,非他不嫁,白忆之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善罢甘休。他故意逼着太守尽快处理方家一案,便说明他是蓄意在破坏他与媛媛之间的关系。虽然手段算不上拙劣,依然秉公在做,但他的心思方池却是了解的。他就是想在他父王尚未到繁城前定案,好让父王不至于找到什么借口偏袒方家,如此一来两家关系必然雪上加霜。他低估的只是师公对徒弟的那份爱惜之心。   白寒亦没想过这层,被方池提醒,这才开始思量,难道忆之真的对汤媛媛有情?那这事恐怕就难办了。   “我向皇上请旨,以历练为名,让他驻守边塞,等过几年再调他回京。”   媛媛立马阻止道:“王爷,不可。”   白寒亦与方池同时转头看向她,眼里都有几分不解。这恐怕是暂时解决事情最好的方法,她为何觉得不妥?方池微微眯了下眼,目光无比深邃。   媛媛见他神色,赶紧解释道:“这样只会适得其反。小侯爷孤傲,若他知道王爷这样做是因为要成全师兄,他只会越发恨你二人,以后反而不好收拾。”   方池挑了下眉,“你以为如何?”   媛媛略有深意地看看白寒亦,“王爷,解铃还需系铃人。”   白寒亦没想这丫头小小年纪居然如此懂得人情世故,一下恍悟,“你是要本王亲自出马解开这个结?”   媛媛点点头,“王爷从未替小侯爷过过生辰吧?是否一直以严父的样子面对小侯爷?”   白寒亦愣了愣,怎么这丫头居然连这都知道?忆之出生在他功成名就时,他一直担心他因为自己的身份,养成什么不好的性子,所以一日都没放松过对他的教导。   媛媛自然是想起了那日江上泛舟,白忆之那时身受重伤仍执意要出城与她共渡生辰,可见他应该是从未与自家人一起过过自己的生日。她不过是猜的,却不料被自己一语中的。从白寒亦的神色来看,他好似忽略了这个儿子许久了。   “王爷可以试着多关心下小侯爷,让他不要感到自己好似无亲无故似的。陪他过上几个特殊的日子,他自然会体会到王爷的父爱的。”   “可这好似没解决你我的问题。”方池提醒道。   媛媛分析着说:“若小侯爷一开始只是想着与师兄赌气,才有意接近民女。相信有了王爷的爱护,他的气也会消了一大半,媛媛自有方法让他死心。”   二人都很好奇媛媛的方法,可媛媛却适时地收起了话头,不再细说,有些东西说出来可就不管用了。   白寒亦暗自思量,这丫头的办法似乎可行,这些年他只顾着照顾这个被自己丢下的儿子,倒真的忽略了忆之。或许他的怨恨也是因此而生,这些都是自己做的孽。   “好!我答应你。”白寒亦沉默一阵后,有了决断。或许这样既可以成全方池,又不会让忆之伤心。不得不说这丫头还挺懂得替人着想的,难怪自己的两个儿子都喜欢她。   媛媛与大神师兄一起送走了白王爷,刚回到厨房,便被师兄一把拉住了,“你打算如何?”   媛媛忽然扑哧一笑,“原来你不姓方。”   方池并不觉得好笑,可微微一想,忽然脸色不好,“你想说什么?”   媛媛见他思绪已被自己扰乱,故意咯咯笑着躲开,“你那么聪明,识字又比我多,自己去想。”   方池咬牙切齿,欲将她捉回严加拷问,奈何这丫头身手越来越好,竟逃到一边去了。方池追着她出大厅,见到满堂宾客,立马收敛了步子,佯作打理自己衣衫,抬头冲着跑上二楼的媛媛狠狠一眼。别让他逮到机会报仇,否则他会让她知道惹怒他,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可想起媛媛方才的那句话,方池忍不住扯了扯嘴角,还好他随母姓已二十年了。   汤不凡见到二人神经兮兮的模样,拿着酒瓶子歪了下头,问:“知道现在午市没收吗?”怎么就打闹起来了?比他还不正经。   方池冷眼一瞥,“不用提醒。”   汤不凡替那些喜欢这厮的女子摇了摇头,恐怕接下来繁城要一片哀嚎了,这厮口味独特得无人能比,还真是重口味呢!妹妹虽比从前瘦了不少,但还是胖乎乎的,那身段……   没两日,繁城太守便张贴了一张布告出来,方家一案已有定论。方海之妻指使自己儿子对汤家老爷子下毒一事,刑部已核审判决,鉴于有汤老爷子求情,方海妻子入狱等候服刑。方旭虽受人指使,但枉顾他人性命,与那北城烟商一起发配充军。至于方海扰乱衙门办案,予以一百两银子的处罚。   方海回到“在水一方”,生意已大不如前。繁城里的人都怕了去他方家吃饭,担心某日也不小心吃到什么不该吃的东西。方池自然也受了少许影响,不少女子听说了方家的事,竟有些忌惮起他家来,每每路上遇到,只会远远看上两眼,再不如从前般热情。两名罪魁祸首虽已没留在方家,但却不是什么极刑,早晚会回来的,这样的人家哪还有人敢将女儿嫁过去。   方池倒是清净了不少,正和他意,成日呆在“第一楼”与媛媛一起。外间纷纷猜测,他这是在为他父母恕罪。   媛媛听了这些坊间闲话,不觉心疼起大神师兄来,“这些人怎么听风就是雨的。”   方池很淡然,“挺好!免得有人与你争。”   媛媛扑哧一笑,“你不觉得无趣就行了。”   方池当然是乐在其中的,“怎会无趣?有你就成了。”他方池何患无妻?有人可是亲口允诺三年后嫁给他。   算算日子,好似又过去了一个多月,但还是有些慢啊! 作者有话要说:     ☆、满城风雨(五)   媛媛好些日子没见到小侯爷了,趁着大神师兄出门去巡视自己在各地的几间铺子,媛媛偷偷吩咐春桃陪她去侯府瞧瞧。大神师兄也是昨日收到消息,白寒亦已打算今早启程回京,他才一早抽身出城的。   春桃一听小姐又要去那龙潭虎穴,立马就紧张了起来,“小姐,你不记得上次……”   媛媛一点都不担心,反而吩咐她去准备了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二人瞒着汤不凡出了门,只说去逛街,厨房交给了阿爷与一班老伙计,如今有了阿爷的帮手,她再不如从前食庐那么忙,偶尔开下小差是可以的。   来到侯府,门房对她说,小侯爷刚处理完公事回府,此时正在府中休息。媛媛让他去禀告一声,规矩地等在了门外。   白忆之这些日子,过得挺“充实”。父王不知为何转了性子,竟向皇上告了一月假,留在繁城住了这么长的日子,拖着他四处去看风景。他惦记着“第一楼”的“美食”已有段日子了,奈何父王哪里都去,就是不肯到“第一楼”品尝下媛媛的手艺。   白忆之可谓叫苦连天,但难得父王如此着紧他,难道要赶他回京?还好他朝里也有不少事要处理,只呆了一月,否则白忆之真要抓狂了。他开始怀念起从前父王不闻不问的做派来。   听到门房来报,白忆之很意外,他正在屋里换衣衫,打算去会会这丫头,没想她竟然主动将自己送上门。这是为什么?想他了?白忆之莫名在心里一阵窃喜。   方氏一案了结至今,他一直不知道这丫头的反应,方才还在担心,自己出现在“第一楼”会不会令她不开心,没想她居然自己来了。难道是对她师兄已经失望透顶?他可是听说了,繁城里不少女子已不敢表露自己对方池的爱慕之心。   白忆之一刻也没耽误,立即对门外候着的人说了声:“快请。”   来到前厅,媛媛还没被人领进来,白忆之左右来回踱着步子,他竟有些心急。直到见到那个胖乎乎有些久违的身影,他才停了下来,将手负在身后,咳咳两声,佯作镇定。   “怎么想起我来了?”白忆之很想这丫头亲口对他说,她开始对他有些思念了。   可媛媛却没回答他的问题,对身后跟着的人说:“麻烦几位将东西放到小侯爷平日练武的花园里。”   白忆之愣了愣,看看她身后几人手里拿着的东西,很不解,“你这是……”   “小侯爷不是一直说希望媛媛替你打理下你的园子吗?”   媛媛虽未说明,但白忆之却已当了她是在变向表达她的思念之情,抄起双手,略有深意地问:“这是关心?”   “那是自然的。”媛媛很直接。   白忆之不想耽误,吩咐左右按媛媛的意思去做,随后便邀了她去南院。   几人进了园子,媛媛拿出一早备好的铲子,与春桃一起,在白忆之平日练武的小岛上动起土来。白忆之吩咐人将东西留下后,便让众人退了出去,抄着手靠在那棵青松旁,看着两名女子为他园子增添生气。   但白忆之瞅了瞅媛媛带来的东西,忽然皱起眉头,不解地问:“你确定你是在种荷花?”   媛媛停下手里的动作,点点头,“是啊!”   白忆之越发纳闷,“荷花不该是长在水里吗?”她干嘛在岛上挖坑。   媛媛随意地说道:“长在哪里不都一样。”   “怎会一样?”白忆之只觉得她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荷花种在旱地会死的。”   “哦,原来小侯爷是知道的。”   白忆之愣了愣,沉默着细品媛媛的这句话。也就是说,其实她也知道,她这样做是故意的?   白忆之微微眯了下凤眼,“你到底想做什么?”   媛媛没回答,对身边忙活着,却一样不解的春桃说道:“你去外面门边等我。”   春桃看了看小侯爷,对小姐点点头,立马站起身走出了园子。   媛媛见不到春桃的背影,才转头看向小侯爷,很认真地说:“你也知道荷花必须开在池塘里,那为什么为我做那么多事?”   白忆之已猜到她的用意,暗暗磨了下牙,“因为我喜欢你。”   “喜欢不是错,但强求却或许会让人讨厌你。”   “所以你今日来是想告诉我,你讨厌我?”   媛媛摇摇头,“小侯爷,你误会了。媛媛方才已说过,是或许,所以媛媛还到讨厌你的地步。但媛媛这样做确实一来是要告诉小侯爷,嫁入侯府对于媛媛来说无异于将荷花种在旱地。二来,是想告诉你,媛媛不值得你珍惜。”   白忆之冷冷地撇开头,没出声。   媛媛继而说道:“我喜欢靠自己拼搏的小日子,很享受自己是一介布衣,若要我生长在侯爷府里,我会觉得闷,会象荷花得不到水的滋润一般凋零。小侯爷会允许自己的夫人抛头露面,成日为别人做菜煮饭吗?”   白忆之眼底闪过一丝忧伤,的确,他不可能让她再如眼前一般过日子。   “你我身份悬殊,为了拉进彼此的距离,你会费番心思。即便你父王开明,不计较民女的身份,但朝里还有多少人在看着你?撇开这层,媛媛也做不了你的正室,难道你要媛媛看着你娶妻?”   白忆之微楞,忽然想起自己郁郁而终的娘亲。她便是因为一道圣旨,不得不爱父王的,可父王心里……   媛媛见他没说话,很认真地继续替他分析,“媛媛会过得很伤心。又做不了自己喜欢做的事,来排解心中抑郁。媛媛会死。”   白忆之惊了一下,脸上却不动声色。   媛媛问道:“小侯爷真心喜欢媛媛,这是媛媛不知哪世修来的福气。但若是真心,你也希望自己喜欢的人过得开心不是?就象媛媛希望小侯爷过得幸福一样。”   白忆之微微转头,发现这丫头眼里竟有少许湿润,心一下软了下来,“你说你不值得我珍惜,为什么?”   媛媛笑了笑,心里确实挺感慨的,她选择了大神师兄,必定会伤了身前的人,她只希望他心里没有仇恨。这事因她而起,她只能尽力化解。   “因为媛媛由始至终都没与小侯爷一起努力过。一个爱你的人,怎会看着你伤心,怎会让你一个人孤身执意,所以媛媛不值得你如此用心,苦了自己。”   白忆之忽然想笑,但心里却有几分好似吃了黄连似的,“你从一开始便没对我公平过。”   媛媛方才的话,他已听得明白,这丫头从一开始便将他放在了她的考虑之外。按她的想法,即使没有方池,她或许甚至会考虑霍成羽也不会轮到他的。   媛媛点头,“对!我对小侯爷你从来都没公平过。但这也是在乎你的一种方式。”   也对!这丫头今日说的话挺令人伤心,但若不是她这样坦诚,他会恨她的。可白忆之却怎么也恨不起来,连带着对方池的恨意了少了几分。她说得没错,若她有心,怎会看着他煎熬?   “你就一点没喜欢过我?”白忆之靠近了几步。   媛媛没有往后退,反而扬起头,怜惜地看着他,“不是没喜欢过,只是不敢喜欢而已。”   白忆之目光闪动地凝视了她许久,在她眼里除了坦然,竟看不到一丝值得他怀疑的神色。他伸手将她拥进怀里,低头沉默一阵,将自己的唇温留在了她柔软的发丝上。   “方池凭什么那么幸运?”   “小侯爷真的觉得他幸运吗?”媛媛在他怀里没动,任由他将自己越抱越紧,“他比你更不幸。”   “是吗?”   媛媛在他怀里点点头,“从小他活在身边众人的轻视中,为了证明自己,他开始学习厨艺。可因为别人对他的期许,他被人夺去了成为大厨必要的味觉。但他没有放弃过,若说他幸运,可能仅仅是因为他一个人在坚持。十七年的努力,不是常人能够体会到的。”当中的心酸只有大神师兄自己能够明白。   方池的事,白忆之多少有些了解,他从知道自己还有这个兄长的那日起,便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原来自己输得不是没有缘由的。   “你知道他……”白忆之猛然回过神,瞪大眼看着自己怀里的人。   媛媛点点头,“王爷到‘第一楼’来看过他。”   白忆之哼笑一声,“原来你即使知道他与我一样,你也没介意。”这便是她说的值得?难怪方池即使面对他也那么有勇气。   媛媛从他怀里退出来,见他眼里虽有些伤心,却没怒气,深深吸了口气,说道:“其实他很在乎你。”   白忆之觉得她不过是在替方池说好话,没在意,“是吗?”   媛媛点点头,“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在人前叫王爷一声爹,他依旧只能做他娘的儿子,随母姓。”   白忆之愣住了,心里忽然好似翻江倒海一般,的确!他能光明正大做的事,方池却不能。但细想下,白忆之看着媛媛的目光略有几分了然了。   那家伙居然为了成全媛媛,连自己的身份都不理了?他的确比自己付出得更多,难怪这丫头对他死心塌地。   其实父王与他娘的事,发生在爹尚未功成之时,以父王如今的地位,若肯向皇上亲自请旨,他依旧可以名正言顺成为父王的儿子。可显然方池没有这样做,无论他是放弃这身份,还是为了这丫头,他都做不到他那样的成全。   还有那个自己一直认为他在偏心的父王,他果然最爱的还是他这世子…… 作者有话要说:  前天忙着处理工作上的事,没来得及回来更新。   昨晚明明定了时才出去的,不知怎么把时间给搞没了。   不好意思啊!   香香自罚面壁思过中……   ☆、重振家业(一)   从侯府出来,媛媛长长舒了口气。   身边的春桃也放松了自己一直紧攥着的手,此时才觉得小姐终于过了这关。   媛媛临走时,白忆之问她,他在她心里究竟是什么样的位置。媛媛只说了两个字:“英雄。”   白忆之轻笑着说:“好!我明白了。”   媛媛不知道他这话的意思,以为他还一心想着要让大神师兄难过,却不料白忆之笑着说道:“他能做的事,我早晚会让你知道,我也不会输给他的。十七年不算什么,我要的是一辈子。”   媛媛只觉得满头乌云,但她依稀觉得小侯爷不是要对付大神师兄,好似矛头仅仅是针对自己。无论如何都好,只要这事能翻过一页,她也算可以松下一口气了。   回到“第一楼”媛媛开始将心放在自己的生意上,香茗走前教了她不少做菜的心法,媛媛开始用心地专研起新的菜式。如果停滞在如今的成果上,她早晚会被人超越,媛媛深知竞争的无情,所以一刻也不敢松懈。   白忆之此后去过“第一楼”几次,但再不如从前一般纠缠媛媛,只在雅座里喝几杯酒,吃些媛媛特地为他准备的美食,便带着侍从们离开,从不流露出一副恋恋不舍的神情。   这日晚市刚开,“第一楼”来了一名贵客,只是那人刚走进“第一楼”见到吧台前的情景,便有些不悦。只张望了两眼,就转身上楼了。   媛媛正好从厨房备菜出来,见到那个婀娜的身影又看看汤不凡,立马靠了过去。   “怎么不打招呼?”   汤不凡微微瞥了瞥,“不想看她哥脸色。”   最近汤不凡转变颇大,除了在吧台里倒腾他那些酒水,便是忙着算账,张罗店里的事情。身边的女子多了,他却一点都不在意,反而让媛媛觉得他越来越似大神师兄一般,淡然若水的。   媛媛没怎么搭理他,赶紧上了楼,来到霍成羽的雅座,内力传出霍成萱幽幽的声音,好似在点菜。只是拿过一张写满酒品的酒牌,看得悻悻的。   “你家少爷好似很忙?”   内里传出小三的应酬的笑声,“少爷的酒如今在繁城可是街知巷闻的,的确很忙。”他都有些动摇了,若象方公子一样成日呆在厨房里,好似真没少爷这般光鲜呢!   霍成萱努了努嘴,“我要喝酒。他最近有什么新鲜的玩意吗?”   媛媛伸手敲了两下门,轻轻推开,示意小三去做自己的事,待小三离开后,她才故意走到霍成萱面前怨怪道:“怎么许久不来?还说要与我做姊妹呢。”   霍成萱好似不太开心,盈盈应道:“我哥不喜欢我出门。”若不是他跟了池哥哥出去,恐怕她到现在都没找到机会呢!还好她想办法打发了他留下的几个仆人,霍成羽虽未明说,但她可是知道他不高兴的。   媛媛自然知道霍成羽没那么容易让她来“第一楼”的,安抚道:“放心。他会慢慢体谅你的。”   霍成萱没那么乐观,想起方才在楼下见到的情形,心里很别扭,她才个把月没来,不凡哥哥已经那么受欢迎了吗?其实这些日子回到府里,她时常记起他为人调酒的样子,她觉得他真的很有趣,所以老想着出来,可偏偏哥哥拿脸色给她看,从小到大,他还没用过这样的神情看她。   “不凡哥哥最近……”霍成萱欲言又止。   “他最近很忙,连店门都很少出去,回家便睡得跟头猪似的,叫他起来吃宵夜都叫不醒。”媛媛故意说着。   霍成萱没出声,媛媛陪了她一会儿,便下楼了。走到吧台前,敲了敲木制柜台,提醒道:“别再对人摆着张臭脸。”   汤不凡从前虽时常流连烟花柳巷,但对女子的心思却真的知之甚少,那些青楼女子都是为了钱才对他笑脸相迎,这他自然是知道的。听见妹妹提醒,汤不凡淡淡嗯了一声,专心做起手里的事。   霍成萱在楼上吃过些东西,觉得无趣,便打算回府。走到楼下,却见到一女子正痴痴地望着汤不凡,嘴里说着什么。汤不凡动作潇洒地为她调了一杯橙黄色的酒,放在了她身前,脸上笑意满满,让霍成萱觉得心里闷闷的,好似还有一分酸涩。   霍成萱很少发脾气,但见到这情形,哼了一声,转身便走。哥哥说得不无道理,方才她说让小三替她叫些酒,可小三就端了一杯雪梨汁上来,还说是他家少爷吩咐的,不许她喝酒,这分明就是厚此薄彼。   汤不凡这会儿才见到霍成萱的背影,微微一愣,心里莫名地有几分着紧,听见身前有人提醒道:“还不去追?”   汤不凡也不管自己现在穿着妹妹替他特制的奇怪衣衫了,丢下酒瓶便追了出去。   霍成萱等着仆人替她安置好木梯,正欲上马车,手臂却被人一把拉住了。转头看去,却见到不凡哥哥的那张俊脸。   “你……你……”霍成萱有些急了,这可是大街之上,被人看了去成何体统?   汤不凡也懒得理她眼里的怒气,将她抱上马车,自己也爬了上去,“我送你。”   “你不用守着你的酒水柜台了吗?旁边还有不少女子等着你呢。”霍成萱话里虽是酸酸的,但心里却隐隐有点甜。   汤不凡在马车里坐定,方道:“她们怎及得上你重要?”   “那你为什么给她们调酒,却不愿给我送一杯来?”   汤不凡笑了笑,敢情这丫头是在吃醋?   “她们喝醉了失了体面,关我何事?”   霍成萱好似吃了蜜糖似的,“我就关你事?”   汤不凡点点头,“这是自然。”   霍成萱脸上热得不行,别开脸,小声地问:“你不怕我哥哥了?”   “没怕过,只是不想你为难。”   “……”   汤不凡送了霍成萱回府,才独自从霍府走“第一楼”,一路都抿嘴笑着。回到食肆,他做起事来也特别有精神,之前妹妹在楼下提醒他时,他也想着回避来着,可想想方池,才觉得脸皮厚点或许才有肉吃。大不了豁出去了,等到霍成羽回来,他再与他摊牌,他不觊觎霍家的财,但霍成萱他可是真心喜欢,现在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霍成羽与方池在外忙了一个多月才回到繁城,一进府就听见有人来报,小姐这些日子老往“第一楼”跑,与汤不凡打得火热,现在连繁城的七姑八婆都在传了。可他不在,家里没有一个人镇得住小姐,只得眼睁睁看着她与汤家那小子成为繁城众人的话柄。   霍成羽刚对汤不凡有了几分好感,没想会发生这样的事,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到妹妹园子里训斥了她一番,准备去“第一楼”兴师问罪。   这边方池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方才坐下,媛媛便端了一杯水进来,但显然愁眉不展。   方池愣了愣,难道自己离开这段日子“第一楼”发生了什么事?这丫头可是从来不会紧锁着眉头的。   “有人找‘第一楼’麻烦?”他不是一早吩咐过陈刀吗?若“第一楼”有什么事,立马来告知于他,那家伙可是知道他几间铺子的所在。   媛媛对着手指,低声道:“还没有,不过怕是很快就有了。”   方池不解,“谁?”这么大胆?   媛媛撅着嘴,避开重点,“你也知道我答应三年后嫁给你,但长兄尚未成亲,只怕到时……”   方池纠眉暗忖,这丫头是打算悔婚?他微微挑眉,“那就让他在三年内成亲。”   繁城女子不少,要找个喜欢不凡的人应该不难,楼下的情形,他进来时不是没看见。酒水柜台都快人满为患了,他就不信不凡挑不出一个像样的来。   媛媛一声长叹,“哥哥心里有人了,别的他怕是看不上。”   “谁?”方池微微眯了下眼,就算他要娶的人是太守家的千金,他也会暗中帮他一把,怎能因为他的事,耽误了自己?   媛媛佯作小心翼翼地说:“这几日萱萱来得挺频繁,我也是无意中见到她与我哥在后巷……”   方池眼里微微一深,明知这丫头话里的意思,却不生气,嘴角一扯,惆怅般说道:“这事难办。”   成羽的脾气他怎会不知,那家伙心疼他妹妹心疼得好似心肝似的,要他答应这婚事,恐怕没那么容易。媛媛说这话目的很明显,她恐怕是想他从中调解下两人。   媛媛知道他与霍成羽关系匪浅,也知道他或许不会为了她哥与霍成羽有什么不快。只能叹了一声,说道:“我哥娶谁,我倒是没意见。但他若死心塌地地要与萱萱一起,也象你这般固执地非卿不娶,只怕我嫁期得再往后延了。”   “什么?”方池差点拍桌子,这丫头居然威胁得赤果果的。但谁让他真的很心急呢?“我若替你办了这事,你是不是愿答应我将婚期提前?”   媛媛冲他扮了一记鬼脸,“可以考虑下。”   方池得到这句允诺,微微眯了下眼,“看来你义兄过不了今晚便会来‘第一楼’用饭。不如我陪你去楼下候着?”   媛媛点点头,脸上笑得很奸。二人下楼不久,便见到霍成羽的马车停在了外边。   某人显然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满脸怒意地走进食肆里,左右张望两眼,冲着酒水柜台便走了过去。   方池闪到他身前,伸手挡住了他的步子。   霍成羽皱起眉头看他一眼,“是兄弟的就让开,今儿这事轮不到你管,否则这次不用你说绝交。” 作者有话要说:     ☆、重振家业(二)   店里好似埋了火药,稍不小心便会爆炸一般。媛媛只能盯着大神师兄,在向他求助。   方池瞄了挚友一眼,放下手道:“还嫌外面闲话不够?”   霍成羽暗暗压下心中不快,冲着汤不凡扬声说道:“楼上等你。”   他怒气中冲地踏上楼梯,媛媛听着这脚步声,开始担心起自家的地板来,她是想过霍成羽会生气,却没想到他会这么大反应。还好只是雷声大,雨点暂时没掉下来,赶紧与大神师兄一起上楼。   汤不凡则在酒水柜台里,随意地调了几杯酒,放在托盘中,端着上了楼。   霍成羽在雅座里坐下,气还没消,便见到方池与媛媛一同进来。他微微侧身不想对着两人,将脸别到一边。   媛媛正想出声,方池却抬手阻止了她,顺顺长袍在挚友身前坐下,“点菜。”   “没胃口。”霍成羽看都懒得看他。   方池拿起菜牌,随意地翻了几下,说出几个菜名,让媛媛下去备菜,这才转头对霍成羽说:“你我路上赶得急,即使生气也吃点东西,不然一会儿气发不出来。”   霍成羽重重哼了一声,“你确定要帮着他?”   方池淡淡说道:“我不帮任何人。”   “这可是你说的。”霍成羽脸色稍缓,可见到门边刚进来的人,脸色立马又黑得象刚从灶里爬出来一般,“你还敢来?”   汤不凡端着酒进来,往桌子上一放,“不是你说在等我的吗?”   霍成羽脸色更难看,“怎么?打算灌醉我便了事?”   汤不凡不紧不慢地道:“这酒不是给你喝的。”   “什么?”   “做错事,自然应该向朋友道歉。”说着汤不凡端起酒就往自己嘴里送,“我做错的仅仅是没有支会你,但不会为爱慕你妹妹这事道歉。”   霍成羽越发生气了,看着汤不凡有一杯没一杯地喝着,怒上心头,吼道:“你以为自罚,我就会作罢吗?”   “放心,我只是希望这事不要影响到你与媛媛,或者方池。我自己的事自己承担,有什么气冲我来。”   霍成羽愣了一下,没想这家伙居然开始有担待了?记起那日他对自己说过的话,霍成羽沉默了一阵,“我不会迁怒他人。但你与萱萱……总之不成。”   “给我个理由。”   霍成羽想了想,“你从前名声不好。”   汤不凡呵呵笑了两声,“你都说是从前了。对!从前我败家,但如今‘第一楼’一小半的收入来自我的酒水柜台。从前我流连烟花之地,但自从回了繁城,我除了那次与你去过,再没踏足其间。或许你会说我挣不了你霍家的那份家业,但我也是靠自己的双手在吃饭。不能说将来能给萱萱眼下的日子,但我会尽量满足她,不会比你少疼她一点。同是为人兄长,你的心思我明白。”   方池见二人火头有点旺,在旁淡淡问道:“你担心霍老爷子?”   霍成羽被他一语道破,神情肃然,微微点了下头,其实那日汤不凡一席话,他回家不是没有好好想过,但还是担心过不了自家老爷子那关,所以才执意将妹妹困在府里,希望这事可以不了了之。回来听见这事,他气的是二人将他排挤在外,要知道这事若让霍老爷子知道,挨骂的第一个便是他,两人居然没考虑过他的处境。   汤不凡听了方池的问话,微微一愣,这才想起自己好似确实没考虑到这层。原以为他与萱萱之间的阻碍是霍成羽,却没想还有霍老爷子的存在。那老头子在京城开分店,忙着与达官贵人攀交情,已经好些日子没在繁城呆过了,他倒是真把他给忘了。   霍成羽与汤不凡互望一眼,同时说了声:“抱歉。”   方池微微一笑,“你何时在乎起你老爷子来了?”这家伙从小便想脱离他爹的控制,若不然怎会与他在外搞食肆那么辛劳。最初赚得还没他霍家一间钱庄多,他却死皮赖脸地要插只脚进来。   霍成羽沉沉叹了口气,“你失踪那半年,他回来过一次,头发都熬白了。”说着这话,霍成羽有点心酸,从前只道父亲为了钱,成日将他带在身边象晒命似的炫耀。但那次见他之后,他有点感慨,他挣的一分一毫,都是为了霍家的好日子,自己真正享用的有多少呢?   方池看了他一眼,轻笑,“我一早劝过你。”   霍成羽没出声,方池起身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不用讲义气。我放你走。”   “你这是……”霍成羽愣了愣。   方池道:“霍老爷子就你一个儿子,家业自然是要你继承的。如今我有不凡替我打理,迟点还有媛媛,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霍成羽瞪大眼,“你打算用汤不凡取代我?”   “不是取代,”方池解释道,“他取代不了你,但有他,你就不用跟我东奔西走了。”   霍成羽与他多年相交,自然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他是要他多顾及自家的钱庄,他的琐事不用再劳烦他了。   汤不凡在旁听着二人的话,有些不解,“我走了,媛媛怎办?”这酒水柜台一向是他在打理,他每晚算账,知道这是笔不小的收入,几乎可以说是“第一楼”的半边天。   “所以你该收个徒弟了。”门边传来媛媛的声音,她端着一盘菜走了进来,“难道你要一辈子窝在‘第一楼’里,做个只有繁城的人才知道的汤不凡?”   媛媛依稀揣摩出大神师兄的意思,他是想让哥哥再进一步吧?有了他那几间特色的食肆,相信汤不凡的酒会被更多人接受,到时既是为“第一楼”扬名,也可以让他增长不少见识。   方池转身,目光停在媛媛身上,嘴角牵起一丝笑意。她竟从不怀疑他的用心?   四人坐下后,方池才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其实自汤不凡的酒水让人耳目一新后,他便有了这样的打算,一则可以让他出人头地,二则出去走走,对他来说也是历练。至于其三,方池没有明言,男子功成名就,自然便能吸引不少人的目光,让从前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人惊叹他的转变。   媛媛可以继续经营她的“第一楼”,而留下霍成羽也不是没打算的。他留在繁城除了可以替他爹分担些钱庄的生意往来,也方便在此建立一个根据地。方池一早打算好,要让他留下负责他们的食材供给,这也是媛媛给他的灵感。   邓忠忠那帮人不能浪费,他们很用心地在种菜、养殖,但方池觉得还不够,他希望能丰富他们的品种供应。加上霍家多年来的人脉,方池相信自此以后,他们要什么都不会缺。   其实这层媛媛早已想到,但苦于没有财力支撑,听完大神师兄的安排,她喃喃说道:“这想法不错,真是一条龙生产。”   方池这次去巡视铺子,离开得颇久,一路上就是在盘算这事,听到媛媛的话,他淡淡一笑,“往后我们四人一条心,没有什么事做不成?”   本来想着霍成羽来一定有一番闹腾,没想却变成了商讨会,媛媛暗暗向大神师兄投去一抹赞叹的目光。方池看在眼里,却很淡然,他只不过比他们更了解霍成羽,知道症结所在。   几人商议完,送走霍成羽,媛媛让汤不凡回去想想收徒一事。刚回到霍成羽的雅座便见到大神师兄负手对着自己的那间小阁楼,一下想起自从发生那件案子以来,他还没与方海碰过面。   走到他身后围住他的腰说:“担心就回去看看吧。”   前几日媛媛见到方海,他好似一下老了许多似的,夫人被判入狱,唯一的儿子又充了军。他应该也没想好如何面对自己的师傅,所以尽管“在水一方”日日都开门,里面的人却好似没什么心思做事似的。   方池微微转身,将她搂在自己怀里,“我饿了。”   媛媛微楞,没想他居然还有这心思,立马逃开他身边,“正事要紧。”   方池嘴角微扯,“不急。”   不由分说地将媛媛重新拉回自己怀里,埋首一吻,“等我。”   媛媛点点头,方池才松开手,迈步走回“在水一方”。方海在厨房里做着手里的菜,其实外间没几桌客人,他只想找些事情让自己忙碌起来,听见脚步声,没转头,“我以为你这一世都不会再进方家的门。”   方池在他身后停下脚步,思量片刻问道:“你作何打算?”   方海放下手里锅铲,转身,“‘在水一方’怕是经营不下去了,可能我会回乡下看看你娘亲。”   “爹,”方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会陪你回去一趟,修葺下我娘的坟。”   “你叫我什么?”方海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自离开汤家后,他便很少这样称呼他了。   方池直直地看着他,“虽然我知道你是我舅舅,但这些年你的养育之恩我没忘记。你既是我舅舅,也是我养父,这一世你都是我长辈。希望这声爹,你不会觉得唐突。”   方海眼里有了少许温热,鼻头酸酸的,“你不怪我……”   “不怪。”方池道,“若不是你,我不会坚持学做菜,也不会有现在的媛媛。那些事已经过去了,我知道你是逼不得已。”   那个始作俑者他都能原谅,何况是这个真的养了他近二十年的人。他本该是方家的耻辱,但他还是给了他活命的机会,忍受屈辱一手将他养大。何况这也是唯一化解两家恩怨的时机。   “去向师公认个错吧!他一定会原谅你。” 作者有话要说:     ☆、重振家业(三)   “第一楼”里,晚市尚未开,外间进来两个人。   负责跑堂的小三见到来人中的其中一人,立马露出不悦来。但看看他身后的方池,小三很快收起了自己的情绪。对着后面的厨房喊了声:“少东家,有人找。”   汤不凡在酒水柜台里搽拭着器皿,听到这声,微微回头见到了方海和方池,瞬间皱起眉头来。   “这儿不欢迎你。”   方海没搭理他,只盯着那间自己曾经呆了多年的厨房没作声。   媛媛从里面探出脑袋,见到来人,才缩回去擦擦手叫上了阿爷。汤一柏本在指挥一干人准备晚市,与孙女一同出来后竟见到了自己的徒弟。   汤一柏尚未出声招呼,方海便顺了下长袍,规矩地跪了下来,“师傅,徒儿来给您请罪了。”   汤不凡放下手里的东西,绕过柜台走了出来,磨牙低吼道:“你还有脸来?”   “不凡!”汤一柏打断了汤不凡的无礼。   店里的人都纷纷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围了出来,此时均在小声议论。有同情方海的,自然也有如汤不凡一般怒火中烧的。汤一柏全没当一回事,走到方海身边,扯着他一只胳膊将他拉了起来。   “好好说话,你都是一家主厨了,跪在地上让人看见象什么样子?”   方海瞬间流起眼泪来,略显沧桑的脸上,两行清泪特别惹眼,“师傅,徒儿对您不住。”   汤不凡正要噌他几句,却瞥见阿爷的冷眼,只好瘪了下嘴,颇感不屑。   汤一柏长叹,“怨不得你,是老夫当年没挑对人。”   方海自然知道师傅话里的意思,他是在感叹当初自己的婚事。方海十几岁便跟了汤一柏学厨艺,汤一柏一直当了他是自己的儿子。其实真正说两家有间隙,应该追溯到他十八岁那年,汤一柏见着自己的儿子和徒弟都到了该娶妻的年纪,于是便在城里找了个不错的媒婆想替二人张罗婚事。   媒婆第一次带上门的人像便是汤不凡和媛媛的娘亲,方海和师弟几乎是同时看上了眼。奈何经媒婆回去一番描绘,女方认定了汤家这个嫡子。当时方海虽有少许不悦,却想着师弟始终是师傅的亲儿子,所以没有与之计较。还好师傅很快又替他找到了现在的夫人,相较下虽没之前那么满意,方海还是很感恩的。只是后来……   “师傅,是徒儿治家不严,怨不得任何人。”方海脑子里忆起这些,此时才觉得自己实在愧对师尊。若他耳根硬一些,或许许多事都不会发生。   他自然知道自己的娘子是什么样的人,只要自己少听些闲言碎语,就不会落得如今这般田地。兴许自己心里一直都很不甘吧!所以经不住枕边人的挑唆。   “师傅,是我对不起师弟和弟妹。”这几日方海在“在水一方”已经想地很明白,若不是自己背叛师门,师弟和他娘子也不会英年早逝,让汤家一老二小孤苦无依。   方才在“在水一方”,池儿已将自己知道的事尽数告知,方海越想越觉得自己对不住汤家,若不是池儿鼓励,他恐怕也没这勇气过来认错。想起师傅在自己入狱时仍不忍看着自己受苦,方海除了流泪,不知自己还该说些什么。多说都是无意,这些年他太过纵容自己的妻子和儿子了。方旭成日在外闯祸,但娘子却一意护短,动不动就将陈年往事拿出来吵闹一番,为了方家的安宁,他因此很少管教方旭。   汤一柏长长叹了口气,“事情都过去了,还说那么多做什么?你如今作何打算?”他微微瞥了瞥徒弟的那间“在水一方”,这几日他也一直在留意,生意可以说是萧条得紧。   方海深深吸了口气,应道:“徒儿打算卖了‘在水一方’,回老家定居。”   汤一柏愣了愣,抬眼望着站在方海身后的方池。   方池一直没出声,直到见着师公的目光,才淡淡说道:“‘在水一方’可以不卖。”   方海听到池儿这声,十分诧异,转头望去却见他脸上虽没什么表情,但眼里却很坚定。   “这些年我也有些积蓄,足够支撑‘在水一方’的经营。”方池道,“我最初的本钱是你给的月钱,就当我为方家做点事。”   方海没想到池儿竟有这本事,想起他之前说汤家那丫头的本事是他教的,有几分了然了,“但如今我声名在外,你即使想帮,恐怕也是血本无归的。还是算了吧!”   方池点点头,“所以我同意你回老家住些日子,‘在水一方’我会以媛媛的名义买下,等事情淡了,你若想回繁城,我亲自去接你。”   汤一柏一直凝重的脸上有了些许笑容,看着方池点点头,伸手拍了徒弟肩膀两下,“这儿子你没白养啊!”   方海很惭愧,但方池的身世他从未向人提起,自己妹妹做出那么出格的事,他当年的确觉得面上无光。一怒之下,竟将自己这侄儿丢在老家三年之久,一直由族里的长辈代为照顾,境况可想而知,若不是几位长辈仁慈,又知道他爹不是一般人,这孩子恐怕一早没命了。直到方池三岁多,他才将他从老家接了出来,当时他已娶妻,只对旁人说这是自己儿子。也因为如此,娘子一直与他争闹,搞得家无宁日,他也问心有愧,所以纵容了那俩母子。   方海心疼方池,他毕竟是自己妹妹唯一的骨肉,当年妹妹产后顽疾缠身,他在生气,从未想过回去看她。直到她离去,他才追悔莫及。却没想这孩子的亲爹竟是当今的大将军王,他也是待到白寒亦找到他时才知道妹妹与白寒亦两情相悦,白寒亦临去建功立业,妹妹怕他此去凶险,才将自己托付给他的。   这些年,他对这孩子照顾有加,却心里始终有条刺,加之白寒亦给他的压力,他从未如一般父亲一样对待方池。方池自然对他也是冷冷淡淡的,若不是这孩子无故失踪半年,白寒亦急了,听说他回来便寻了来,他也不会向他说明他真实的身世。   方海看看方池,嘴角扯出一丝牵强的笑意,转眸凝视着媛媛,长叹一声,“我这儿子命苦,丫头,往后你要好好待他才是。”   媛媛点点头,方池走到她身边,将她圈进怀里,转头望向方海,“那爹是答应这门婚事了?”   方海无奈轻笑,“我不答应,你就不会一意孤行?”   他实在看不出这丫头有什么值得池儿如此在意的,但不得不说“第一楼”有眼下的境况,这丫头功不可没,还有些本事。池儿孤苦,只要他如今觉得开心,他也没什么意见了,更何况他根本不是拿得了主意的人,他的亲生父亲不也同意了二人吗?   方池微微扬了下眉,低下头看着怀里的人,淡淡说道:“听到了?准备好嫁妆吧!”三年她应该不会不够时日去准备吧!   汤不凡见着二人如此甜蜜,瘪了下嘴,方才对方海的那番不悦也烟消云散。谁让自己妹妹谁不喜欢,偏偏喜欢了这厮的儿子,还是猫回酒水柜台做自己的事要紧。   店里经过这番闹腾,众人耽误了不少时辰,眼看晚市就快开了,纷纷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张罗起店里的事情,既然老爷子没异议,他们也算暂时消了这口气。汤一柏与方海在楼下寒暄了一阵,才送了他回“在水一方”。方池却没跟着回去,待到身旁无人,他才压低声音对媛媛说:“今日你欠我的,晚上记得来我院子补偿。”   媛媛愣了愣,她又欠了他什么?这家伙怎么理直气壮的?   “咳咳,好似某人只是为了自己吧?”   方池挑眉,“你难道不紧张你哥?”   媛媛嘟了下嘴,瞥瞥汤不凡,“谁紧张他了?他嫁不嫁得出去,与我何干?只不过长兄尚未成亲,我这做妹妹的怎能抢先?于理不合不是?”   方池被她呛得说不出话来,唯有蛮横一点,“总之今晚来我院子,有事与你商议。”   “什么事?”媛媛一下想起他之前说会以自己的名义买下下“在水一方”,忙问道:“你干嘛用我的名义买下‘在水一方’?”   方池正愁没找到适合的借口让这丫头心甘情愿地来他院子,听她提起,目光微微一深,“想知道?晚上我院子见。”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得走了,开始思量起自己的借口来。“在水一方”如今可谓声名狼藉,敢上门去吃饭的人可以说是寥寥无几。方池最初只是想到,自己本也打算在繁城开一家自己的店,便于以后霍成羽留在繁城为几人张罗而已。“在水一方”在繁城发展多年,也有些规模了,能省不少钱和事,但不能以方家的名义继续经营,只想借这丫头的名号一用,没想这丫头竟给了自己一个这么好的理由。   媛媛见着大神师兄的背影,几次叫他,他连头都不回,赌气似的跺了下脚,转身准备回厨房去。   汤不凡在酒水柜台里将二人看得真真切切,见到妹妹转身,懒懒地擦着自己的杯子,漫不经心地来上一句:“记得早点回来,别让他占什么便宜。”   媛媛凝住步子,气正没处发,对他耸耸鼻子,“要你管!”   汤不凡轻笑,“别忘了我是你哥。”   所谓长兄为父,他如今可是得看紧点儿妹妹,虽然两家的这门婚事似乎已成定数,但男人的心思他还不了解?得不到的才是最香的,妹妹与方池有些暧昧,他自然知道,但也该有个底线。否则早早将自己送上门去,那厮还不得意忘形?   “别说我没提醒你,男人不要纵坏了。”   媛媛知道他是在关心自己,笑了笑便回了厨房。今晚?她才不会乖乖过去任他鱼肉呢! 作者有话要说:     ☆、重振家业(四)   第二日一大早,掌柜孙良来“第一楼”开门,刚走到门前便吓了一跳。   门前站着一个人,一身清淡的装束,若不是天色已透出白皙,孙良恐怕还以为自己见了什么鬼魅。方池一身牙白色素衣负手立在门前,身影在清晨的微风中轻飘飘的,只是今日此公子脸上仿佛没照到什么阳光,一点儿好脸色没有。   孙良赶紧上前问了声好,接着问道:“方公子怎么这么早?”难道他一宿没睡?就等着自己来开门了?   方池没出声,微微瞥了下来路,应道:“我只比掌柜早到一小会儿。”   他自然是来等媛媛的,更确切地说,是来兴师问罪的。昨晚他忙完“在水一方”的事,回到自己小院,温了杯牛奶,等了这丫头大半宿,直到听见城里打更的更夫敲响了三声更时,他才肯定自己被人放了鸽子。所以等到天刚亮,他便出了门,倒要看看这丫头怎么解释。   打算打了斋就不要和尚?想都别想。   方池不是没想过爬墙,也不是没想过将那丫头堵在她家门口,但碍于师公的威严,他还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直到此时他方才觉得自己答应那丫头三年之约是件多么愚蠢的事。可说出去的承诺他无法反悔,否则和这丫头有什么区别?   孙良开了门,方池便随他一起进了“第一楼”。老掌柜忙着今日开铺的事宜,只招呼了他一声便去打理自己的事来了。只是孙良心里一直犯着嘀咕,自己上了年纪才没了那么多瞌睡,想着迟点会有人来送菜,早早来店里泡杯热茶提提精神。怎么方公子年纪轻轻也会不念床的?他家那孙儿和他也差不多年纪,日上三竿都未必叫得醒。   最终孙良得出一个结论:方公子怕是昨日终于征得他爹同意这门亲事,兴奋过了头,所以毫无睡意。自己年轻那会儿听说要娶媳妇儿不是也高兴了好些天吗?还真是少年心性哪!明白,明白了。   孙良想通这层,准备去厨房生火烧壶水来泡茶,临进门问了方池一声:“方公子,你要喝茶吗?”   方池哪有这闲情,微微摇头拒绝了,“不用。多谢孙伯。”   孙良笑着进去后,方池又等了一会儿,听见外面传来欢快的脚步声他才整了整衣襟,面无表情地朝门边投去一缕淡漠的目光。   汤不凡一只脚踏进自家店里,吓了一跳,方池这厮怎么坐在门边?可看看方池的脸色,他忽然想笑,走过去围着他转了半圈儿问道:“在等我妹妹?”   昨晚媛媛一回家便回屋子休息了,他也不知那丫头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但某人等了怕是不止一宿吧?这厮之前离开繁城好些日子,昨儿好不容易赶回来了,结果妹妹却没如他愿。这是欲求不满的表情吗?   方池冷眼一瞥,不答反问:“你收徒的事想得如何了?”   汤不凡嘿嘿笑了两声,找了张凳子坐下,“前几日小三和店里的几个伙计倒是向我提过,想跟我学下本事。当时还没想到这层,因此没应允他们,我还在想究竟选谁。”   那几个家伙的水准参差不齐的,小三做事最为牢靠,但这也关系到“第一楼”的生意,那小子虽然做起事来有条理,却欠缺些他的优点。就拿耍酒瓶子这点来说吧!他可是练了十几年的赌技才操练出这本事的。小三太老实,那些“花拳绣腿”的功夫他未必学得好,其余几个就更不用说了。   方池昨晚趁着等媛媛那会儿,也思量过这事,知道要人短期内做好汤不凡目前做的事不容易。就算自己亲自动手,也不一定有把握的,更何况店里那几个悟性平平的伙计,不得不说这家伙在这事上的确是有些本事的。   “一个不成就两个。小三跟着你在店里打下手不是一两天了,有些东西已经上手,你可以选他做其中之一。至于另一个,过几日便会到。”   汤不凡愣了愣,端着杯刚倒的清水,放在唇边没喝,“这好像是我收徒弟吧?”   怎么这厮在他家做主做上瘾了?就算妹妹日后要嫁给他,那也是嫁,若他想通了要入赘汤家,也该他这大舅子说了算吧?   方池挑眉,“你有更合适的人选?”   汤不凡语塞,他最近忙得连大街都少有上,去哪儿找更适合的人选?   “总之这次是我选徒弟,得我自己说了算。”这厮是不是有点管得太宽了?   方池瞥了瞥门边,有点不耐烦了,“见了人再拒绝不迟。你妹妹呢?”   汤不凡见他神色,抿嘴一笑,“一早出门去了。”   “什么?”方池长眉紧蹙,这丫头昨晚爽约,今日特地躲他?   汤不凡长叹一声,应道:“说是去看看邓忠忠家的房子修得怎么样了,顺便看下那些鱼和庄稼。”   方池微微眯了下眼,暗暗咬牙。   汤不凡难得见到这厮脸上一副失落的表情,还以为他真是什么都不在乎呢。看来能让他如此表情的丰富的人,除了妹妹再没第二个了。想到这儿,他有点觉得不满足,嘿嘿笑了两声,故意问道:“着急就早点把喜事办了吧。还拖泥带水的做什么?你也年纪不小了。”   方池忽然转过脸,眼里快喷出火似的怒道:“这都谁害的?”   汤不凡不明白了,这火怎么就烧到他身上了?   “关我什么事?”   方池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媛媛与我定下三年之约,就因为她哥太不争气。”   汤不凡愣愣的,原来这事还真和自己有关系啊!三年?这厮今年都二十了吧?再等三年……   汤不凡坐直身子,干咳两声,若真是这样,他还真觉得有点对不住这从小一起长大的难兄难弟了。   “我帮你劝劝她。”   “有用?”   “大不了我争气点儿。”   “象句人话。”   这晚媛媛打小镇回城,刚到家门口便被大神师兄抓了个正着。方池不由分说地拖了她回自己院子,又把陈刀赶了出去。媛媛以为躲过昨晚,他就不会那么“激动”了,谁知大神师兄比她想象的要猛啊!   方池没等媛媛说话,便将她搂进了怀里,低下头便亲了起来,媛媛唔唔两声,挣扎了半宿也没能脱身,反而被他越抱越紧,快要透不过气来。一张小脸憋得通红的,嘴里除了软软滑滑的触感,连舌头都翻动不了,早已被某人主导了。   媛媛放弃了挣扎,知道越是反抗,自己死得越惨,唯有温柔地配合起来。直到将某人“喂饱”,大神师兄才松开了她。   “你想谋杀啊?”媛媛还不想做第一个因为接吻,窒息而死的杯具。   方池漠然地看着她,嘴里吐出两个字,“惩罚。”   谁让她昨晚爽约的?谁让她今儿躲了他一天的?还有道理了不成?   媛媛只觉得很“委屈”,努努小嘴,嘟囔道:“昨晚不是累了吗?回去就躺下了。”   “累?”方池从外面赶回来都还没叫过一声累呢。   媛媛目光盈盈地,叹了口气,“我是心力交瘁,你知道我哥他……”   “他很快会听话的。”方池略微体谅了一下,“那今儿呢?”   昨晚那么累,她今天还有精力往城外跑,说明累得也不是很紧要嘛。   媛媛继续哀叹,“你知道,我除了个哥哥还有个姐姐。不是一早答应让春桃嫁给阿忠了吗?我再累也得关心下不是?再说我和春桃也是一早约好的,那时你还没回来呢。”所以昨晚要养精蓄锐。   她哪儿知道他昨天就回来了。   方池也不知是在冷笑,还是无奈地轻笑了一下,“那你自己呢?”   媛媛很认真地提醒道:“三年。你忘了吗?”   方池咬牙切齿的,连磨牙的声音都能清晰听到,她不说还好,说起他便有些觉得自己着了这丫头的道。调丨教汤不凡那家伙,需要三年那么久吗?别以为他不知道,这段日子他可是了解这丫头的手法了,不凡如今可是服服帖帖的。但他知道若他此时说这些,她一定会给自己找借口的。他懒得说了!   “你答应过有空过来陪我的。”   “我这两日不是没空吗?今晚有空……”   “少来。”方池才不听她狡辩呢。若不是被自己拖过来,她今晚会乖乖的呆在这儿?   媛媛故意努起嘴,伸手圈住他的腰,“师兄,其实我也好想你的。所以才要更努力呀!唯有这样,才能早点到你身边陪着你。不让你再独守空闺了。”   说完媛媛便放开手,跑掉了。   方池正在想她的话哪里不对劲了,回过神一下追了出去,这丫头居然……   媛媛虽然圆滚滚的,始终还是没大神师兄跑得快的,方池从未这么“认真”的追过她。她还没来得及打开院子的门,放陈刀进来“救驾”,方池的手已一下压在了门扇上。   “想跑?”夜色下,方池微微挑眉,眼里闪过一丝邪气。   媛媛暗叫不好,可已来不及了,只觉身子一轻,她已到了大神师兄怀里。看着倒退的景色,她好想伸手叫声陈刀啊!但大神师兄润泽的唇瓣已附了过来。再容不得她说一句话!   月色有点凉,可这宁静的小院里却满是初夏的味道,除了偶尔几声少女的唔唔声,再没有别的了。   陈刀猫在方公子家的屋檐下,数着天上的星星,只是数了一半又忘记边上几颗有没数到了。还是从头再来吧!反正今晚也不知几时能回屋歇息…… 作者有话要说:     ☆、郎情妾意(一)   清晨,媛媛起身时对着镜子开始发愁了,真想自己给自己告个假,昨晚被大神师兄那般“虐待”,今儿怎么见人呐?   春桃起床时,在她身后掩嘴偷笑。昨晚小姐回屋后便是这般惆怅万分的模样,对着镜子照了好一阵子呢。   媛媛从铜镜里见到她的模样,忿忿的,“你还是不是我姐妹啊?”   春桃这才收起笑容来,但脸依旧被自己憋得红红的,“小姐,方少爷是喜欢你呢。”阿忠就没这么“豪放”了,笨笨傻傻的,一点儿都不趣致,还好胜在老实。   媛媛长叹,这是她的命吗?   二人梳洗了一番,来到“第一楼”,孙良已经开了门,和往常一样烧水泡了杯茶。见到少东家和春桃来了,赶紧替她们也倒了一杯过来。   没一会儿店里的人陆陆续续都进来了,开始各忙各的,但都对今日少东家的打扮有点好奇,少东家怎么没事儿在嘴上掩了块丝巾啊?   方池踏进“第一楼”时,媛媛狠狠瞪了他一眼。方池见她这打扮,懵了一瞬,很快回过神来,嘴角一扯。不是他不懂得怜香惜玉,可离开繁城好些日子,他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她,没想回来便遇上霍成羽那点儿破事儿。他还没来得及一亲芳泽,又忙着替方家善后。谁让她晚上还耍他的,这教训已经算是轻的了。   二人眉来眼去地大战了一番,街上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在门外骤然停下,媛媛听见声音正奇怪,谁那么早来用饭呢?店里什么都还没准备好呢!不会是小侯爷那家伙又心血来潮了吧?   还好门前出现的人不是白忆之,媛媛长长舒了口气。不过来人却让媛媛觉得很奇怪,这人一身装束显然不是“中土人士”,貌似是从“国外”赶回来的吧?厚厚的布条裹着这人的头发,一看就不是发髻的打扮,一身穿着跟丐帮长老似的,东一块,西一块的,还好这些布条都很新,看不出是路上捡来的,不然她可能真会将这人当了路边乞食的落魄小子,不过这身装扮还挺“潮”的。   方池见到来人仿佛挺意外的,负手迎了上去,只问:“这么快便到了?”   那人对他恭敬地行了个礼,应道:“公子叫到,我这不是马不停蹄地赶来的吗?一刻也不敢耽误啊。”   媛媛很好奇,静悄悄靠了过去,此人长得眉清目秀的,虽比不上此时店里的两位繁城公子,却也十分好看。深麦色的肌肤透出一股阳光的味道,媛媛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问身边的大神师兄:“这位是?”   方池回头见到她脸色的神色,十分不悦,她怎可以用这样的目光凝视别的男子?方池伸手一下捂住了媛媛的眼睛,只答:“这是我替你哥找来的徒弟。”   那人见着方池的动作,微微扬起嘴角,谦逊地介绍道:“在下乌南奴,乃是公子店里的伙计。”   媛媛的眼睛被大神师兄手掌挡住,却没生气,只是心里暗笑着,喃喃念几声乌南奴的名字,“往后我叫你小奴可好?”   乌南奴笑意浓了些,“好。”   方池招来汤不凡,又替他介绍了一番,末了汤不凡很不放心地将他拉到一边问:“这人什么来头?信得过吗?”他收徒弟可是要将他汤家的独家秘技传授给他的,这家伙不会吃里扒外吧?   方池拍拍他的肩,“总之你放心教他便是,信不过的人,我怎会介绍给你。”   汤不凡回头看了乌南奴一眼,微微对他点了下头。昨日方池倒是给他说起会介绍个徒弟给他,但没想这人来得这么快的,那么心急吗?   乌南奴见到他眼里的疑惑,只是笑着,说:“只要是公子交代的事,我一定会竭心尽力的。阿奴欠他一条命,赴汤蹈火,绝不计较。”   方池这会儿才发现,自汤不凡将自己拉开以后,媛媛这丫头就一直盯着乌南奴看,他眉间的距离越收越紧。负起手转头对汤不凡说:“人已到了,你好好调丨教。他从前是跑江湖卖艺的,你那些花拳绣腿,难不倒他。”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拉了媛媛往二楼走,媛媛在他身后抿嘴偷笑,可惜某人气上心头,没见着这丫头狡黠的目光。   二人来到霍成羽的雅座,方池顺手关上了雅座的门,放开媛媛的手,有些不悦地问:“干嘛一直盯着他看?”   “哈?”媛媛假作不解地问:“他穿的衣服很特别啊!”   方池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衣衫,的确,乌南奴的衣衫确实很特别,至少他知道这丫头还没见过谁这么穿过。可即便是,有她这样盯着人家连眼珠都不转下的吗?   “他不是本国人。”方池解释道。   媛媛哦了一声,故意瞥他两眼,方才他的目光难道是在考虑是不是要换身装扮?媛媛在脑子里幻想起大神师兄穿成那样会是个什么样子,忍俊不住,噗地笑了出来。   方池脸上的神色瞬间凝固了,“笑什么?”   “没,就是想起一些有趣的事。”   “什么事?”   “说出来会变得没趣的。”他还不立马欺负她啊?   “说。”   “还是你说说在哪里找来这样奇怪的人吧。”   方池听见她用奇怪的人来形容乌南奴,心中的不快少了几分,原来这丫头是好奇?其实瞒了她这么久,也是时候告诉她了。   方池在餐桌旁的凳子上坐下,理了理思绪,说道:“坐下慢慢说。”   媛媛一听他似乎有“老实交代”的倾向,立马来了兴致,瞬间忘记了自己想要作弄他的那份心思。眨巴着眼睛,露出询问的神情来。   方池仔细看了她两眼,这才说道:“我第一次萌生自己营生的想法,是在我与成羽出外游学时。某次不经意路过一处小镇,成羽从前的性子招摇,惹了个不小的麻烦,差点儿回不来。”   媛媛点点头,算是听懂了。不过成羽哥的性子到现在都没变过啊!还不是成天招摇过市的,难道从前更甚?   方池继而说道:“事出突然,想要找人帮忙已来不及了。这事是我出面替他解决的,幸好对方认了我亲手做的那桌和头酒。对方都是些江湖上的人士,就是所谓的那些三教九流,但这事过去后,却都成了朋友……”   方池很有耐性地解释着自己在外面的那些事,媛媛很快便了解了其中的蹊跷,敢情大神师兄在外面还结识了不少这样的社会“不良”份子。因为都是些吃货,因此在他们的鼓动下,大神师兄开了他人生中的第一间食肆。一大半的资金是大神师兄自己平日积攒的,成羽哥觉着好玩硬插了一脚进来与他一起经营。   起初规模挺小,但随着认识的人越来越多,他的生意也越做越大了,到如今,他的食客中,除了这些跑江湖的,竟然也有些喜欢尝鲜的达官贵人和名流雅士。之所以会吸引到这些人,全因为大神师兄煮的那都不是一般的食材,这些人千奇百怪,喜欢吃什么的都有,小到蛇虫鼠蚁,大到猛虎野兽,只要是他们拿得出的,大神师兄都能一一替他们烹饪出来。这些可都是一般食肆不敢下手的东西啊!难怪他从不在她面前展示自己的真实厨艺,媛媛可没那胆量将这些东西吃进肚子里。   大神师兄店里的那些伙计也都是些因为各种因素聚积在一起的闲散之人,有些是与大神师兄他们有误会,冰释以后成了朋友的,有些却是大神师兄顺手“捡”回去的。好比楼下那位乌男奴,他本是个跑江湖卖艺的,但日子过得并不怎么好,有时一日三餐都不一定能挣到。   大神师兄是在某次外出时,偶遇了这乌男奴,当时他已因为几日没有钱进食,快饿死了。大神师兄给了他一口饭吃,所以他便留在了大神师兄的店里表演一些余兴节目,为食客助兴。大神师兄承诺除了保他一日三餐温饱,当然还有月银。媛媛终于理解了,当初大神师兄留下陈刀时的想法,原来他一直都干着这么出格的事……   “现在你知道我在外都经营了些什么样的食肆了吧?”说完这些,方池端起茶杯为自己润了润口。   媛媛对这解释很满意,随即点了点头,但心里的好奇更浓烈了,“你什么时候带我去参观参观?”   “参观?”方池揪着眉头想了一瞬,明白了这丫头的意思,眼底一抹深邃闪过,嗯了一声,“只要你有闲暇,什么时候都可以。”   得到这句承诺,媛媛很激动,一下抓住大神师兄的手提议道:“不如明天就启程。”   方池见过急的,没见过性子如她这般急的,自己这才回来几天呐?她又要拉了自己出门?   “待我陪爹回了乡下再做打算如何?”他可是答应了方海陪他回老家看看的。   媛媛悻悻的,但又不能勉强,唯有嘟着嘴应了一声。   方池何尝不想将这丫头随时带在身边?但有些事必须先处理完,他才可以与她安心地长相厮守不是?可见着媛媛脸上的失落之情,他又于心不忍,伸手将这丫头的头埋进自己怀里,承诺道:“我很快便回来,到时你要去哪儿我都陪着你。你不也要交代下‘第一楼’的事吗?不怕你哥将这好不容易挣回来的食肆又弄没了?”   媛媛不同意他这话了,抬起头替哥哥争辩道:“他已经改了。我如今可放心得很。”   就算没有她的监督,汤不凡眼下不是对霍成萱着紧得很吗?给他十个胆,他也不敢如从前一般了,否则要萱萱嫁给他这念想可就无望了。 作者有话要说:     ☆、郎情妾意(二)   第二日大清早,媛媛陪着阿爷一起送了方家父子出城。   既然要走,方海也无谓耽搁,他已有些年没回老家去看看了。至于“在水一方”确实不用卖,昨晚他已将名下产业暂时委托给了自己的养子,地契什么的都交给了方池。“在水一方”只是换了个名字继续经营,比起他最初的打算已经好了许多,因此没有异议。   只是城门前,媛媛因为知道大神师兄迟早会回来,所以没有什么留恋,倒是方池看着这丫头的神情两条眉毛就没舒展过。可碍于师公和养父都在面前,他唯有隐忍,等回来再私下教训下这丫头,她居然如此没心没肺。   城门一开,方家父子便打算启程,可刚出城门口就被眼前的光景给吓了一跳。繁城多年来还算安宁,从未出过什么大事,但今儿一早却很不一样,城外多了不少衣衫褴褛的流民。   四人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面面相觑后,方池又担心起媛媛来,趁着方海在与汤一柏话别,他走到媛媛身边小声叮嘱:“凡事小心。”   媛媛自然知道他话里的意思,瞅了一眼城门外的那些人,微微点了下头。   方池还是有些不放心,媛媛见他愁眉深锁,安抚了一句:“放心!不是有我哥和成羽哥在繁城陪着我吗?不会出什么事。”   方池细想下淡然了几分。随即陪了方海出城,临走又回头望了媛媛几眼。   媛媛与阿爷回到“第一楼”,刚坐下不久便见到太守府的人急匆匆赶去城门。正想着方才的一幕,马蹄声便打断了她的思绪。   白忆之骑着一匹全副武装的战马从街头疾驰而来,在“第一楼”门前勒了下马缰跳了下来。见到媛媛,二话不说便拉了她上楼,媛媛正想挣扎,却听他说:“就一会儿,不会将你怎样的。”   听了这话,媛媛似乎觉出些什么不同的味道,没再扭捏,暗示店里的人稍安勿躁,众人见到她淡定的模样,没有插手二人间的事。   两人来到二楼一处厢房,白忆之推开门便走了进去。   “我要去南方打仗了。”   媛媛微楞,听着这句突兀的话,想起之前城门外的那些流民,顿时明白了什么。   “出了什么事?”   白忆之转身时见到媛媛一脸担忧的模样,心里说不出的一阵开心,原来这丫头之前果然没骗他。她是在乎他的,只是这在乎缘自什么感情他已经不想去计较了。只要她心里真的有他便知足了!   “南边儿打过来了。我已上折向皇上请旨南征。”   “皇上同意了?”   白忆之伸手将媛媛耳侧的几缕碎发别到她的耳后,微微点了下头,“你不是说我在你心里是英雄吗?怎么如今看上去又不舍得了?”   媛媛是想让他想明白来着,可没想到他会因她一句话真去做这样危险的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低下头一声不出。万一他真要出个什么事儿,她怎么对得起王爷?这也是他的宝贝儿子之一啊!   白忆之看着她的模样,轻笑一声,“别这样的表情,否则我会后悔听了你的话,主动请战。”   这丫头的神情快让他误会了,明明说了独爱方池,为什么要在他临走时露出这样的表情?   媛媛想了半宿,只憋出来几个字:“小侯爷一路小心。”   这事儿不想都这样了,而且已经有了圣旨,她已无法阻止,唯有在心里暗暗祈祷,小侯爷千万别出什么事儿。   白忆之嘴角一扬,点了点头,“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其实打仗也没你想的那么危险,作为三军统帅,我不用亲自上阵,只需在后方指挥便成。”   说完这些,他想着还有将士在等,依依不舍地向媛媛辞别。临出门听见这丫头在他背后低声说了句:“媛媛在繁城等着侯爷的凯旋之音。到时定会张罗些美酒佳肴,款待侯爷。”   白忆之没回头,就怕自己一转身便不舍得离开她了,背对着媛媛潇洒地挥了挥手:“一言为定。我绝不会失信于你。”   无论是那声英雄,还是两人眼下的约定,他白忆之都不会辜负她的。或许又有几分任性,但这次他觉得自己任性得很值。   ——————————   自小侯爷与大神师兄离开繁城后,繁城便乱作了一团。   繁城太守为了安置那些流民费尽了心思,即使打开了囤积多年的粮仓安民,也无法做到面面俱到。这日办理完衙门的公事,惆怅地就来到了“第一楼”买醉。做了这许多年太守,他还是第一次遇上这么棘手的事。   因是贵客,媛媛免不了要亲自上去招待一番,刚将酒菜端进去,就听见太守一声长叹。媛媛瞅着才几日他的两鬓就有些花白了,忍不住多嘴问了句:“太守大人这是在愁什么呢?”   太守瞥了媛媛一眼,想着她与小侯爷的交情也没隐瞒自己的难处:“突然多了那么多人张口吃饭,你说我能不愁吗?这几日城里鸡鸣狗盗的事络绎不绝,头上这顶乌纱恐怕……”   岂止是乌纱有可能不保啊!只怕稍不小心,连脑袋都得搬家。上头只说要他处理,也不想想安稳了这许多年,手下那些人养尊处优惯了,有几个能帮得上手的。   媛媛这几日见到街上流离失所的人越来越多,也在盘算些事儿,奈何自己能力有限,只能帮了些上门来乞食的可怜人。听他说起自己的难处,不觉想到了一个人,只是不知他会不会出点绵力。   这事儿还没个说法,她也不好向太守保证什么,放下饭菜就退了出去。下楼后,犹豫一阵,走到哥哥的酒水柜台前,正想着怎么开口,汤不凡便瞧出她的异样来。   “有事?”   媛媛点了点头,其实对霍成羽她说不上有多了解,只是想与他商议之前,探探哥哥的口风。   “繁城一下多了这么多人乞食,你说我们是不是该尽点绵力?”   汤不凡微微瞥了下外间,眉头蹙得紧紧的,“且不说我们如今未必有这能力,就算有,只怕也会惹来麻烦。”   外面的流民岂止上千,一人一碗粥都足以将如今的汤家吃穷,而且这仗还不知道要打多久。长贫难顾啊!   “若我的财力,加上‘第一楼’的人力,再让太守大人出点权力呢?”没等媛媛出声,门边儿刚进来的那位繁城公子已抢了二人话头去。   媛媛没想霍成羽会如此通情达理,她还没开口,他便一口答应了这事儿,笑着转身看了他一眼。   霍成羽这几日在府里早已听说了城里的情形,其实也在琢磨这事儿,加上前一晚到“第一楼”来宴客,见着媛媛欲言又止的神情,他便知道她应该与自己想的是同一件事。霍成羽自认不是个会做亏本生意的主,但繁城若再这样乱下去,难保不会有人将目光盯上他霍家。   他这样做自然有自己的目的,但另一方面却是莫名地不想自己的义妹失望。霍家的财力,他心中有数,即使拿出些钱来做这事儿,也损失不了多少,加上如此一来太守会更着紧他霍家,他家的安危问题也可迎刃而解。   外面那些人不过想有口饭吃,对施恩的人,他们应该知道如何报答,自己也不至于落个为富不仁、见死不救的名声。   有了霍成羽的承诺,媛媛赶紧与他一道上去与太守商议此事。一切敲定后,太守几日来的阴郁也烟消云散了,临走还留下一句:“将来这功劳本官不会独占的。”   “第一楼”因为这门善事一下忙碌起来,生意固然是要继续做的,因此媛媛将派食的事压在了每日的正点儿之后。早上只需派些粥水和馒头,中午和晚上加了几道小菜,偶尔有些剩余的禽肉也一并安排了进去。   “第一楼”里的厨子和帮工听说了这事儿也没怨言,毕竟谁都贫苦过,均有些善心,不过就是多熬些粥,多揉些面团,辛苦些而已。况且少东家也没亏待他们,这几日的饭菜都挺丰盛的。   城里的流民听说“第一楼”到点儿就有饭菜派,都聚到了附近等待,幸好太守一早安排了人手过来张罗,也没引起骚乱。一连几日下来,城里的治安好了不少,人一有了饭吃,歪念自然就消停了下来,再没有人为了一餐饭去作奸犯科。   如此过了两月,太守对“第一楼”可谓是感激流涕。   媛媛也没独占这功劳,适时地让他明白这事儿若没霍家在背后支持,她也干不了这些。   太守也是个明理儿的人,自然一早派了人去霍家担待着,这棵大树可不容有失,否则谁来出钱替他安置流民?如此一来城里的几家大户争相效仿起来,没过三月繁城的治安便回复到了从前。   除了“第一楼”又有几家食肆加入了派食的行列,一时间繁城内众志成城,将一场风雨化作了无形。 作者有话要说:     ☆、郎情妾意(三)   且说方池这头陪这他爹回了乡下,但心里却牵挂着繁城门外遇到的事儿,可回乡后事务繁忙,他一忙就忙了两个多月。这边儿刚安置好养父,他就连夜启程直奔繁城。   回到城门外,见到外间已没了自己离开时的光景,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自己不在的这段日子,那丫头和自己的两位兄弟竟然弄了这么场大戏。他不觉嘴角含笑,倒是低估了那丫头的能力和善心。   一刻也没耽搁,方池进城就直奔“第一楼”而去。   媛媛此时正忙着派粥水给流民,心无旁骛,竟没发现有人在对面儿街望了她许久,目光中说出溢了多少柔情出来。   方池见到她忙得手脚都没停歇,也没耽搁多久,欣赏完自己要欣赏的风景,很快就走了过去。二话不说拿过丫头手里的勺子,叮嘱一句:“去歇歇。”   媛媛这才见到那个久违的人,依旧淡若清风,令人心旷神怡。   碍于身前还有许多没吃上饭的人,二人将这离别的思念之情都化作了动力。有了大神师兄的帮忙,派食的进度又加快了一些,但也忙到了入夜才抽出时间来透口气。   方池见着这丫头累得不成样子,心里说不出的怜惜,只与她在雅座里缠绵了一会儿便放了人。   之后两月,二人均忙着这些琐事,很快朝廷方面便传来了佳音。白忆之带着手下兵马历时近半年,终于收复了失地,日前已率大军班师回朝,但半路接到皇上圣旨,去了京城。   繁城里的那些流民开始陆续回到原籍定居,“第一楼”总算不用再那么忙碌了。   媛媛刚松一口气,没想小侯爷的侍从便来了繁城报信儿。   媛媛让那几人去雅座歇息,心里也惦着小侯爷的事儿,张罗了几样饭菜便端了上去。刚到门边儿就听见里面传来几人的议论声,倒是说不出的兴奋。   “侯爷这次立了大功,皇上怕是有些赏赐的。”   “再多的赏赐也及不上小侯爷心里想要的东西啊!”   “你说他会不会就此请旨让皇上赐婚?”   “我看会。心心念念了这许久,连受了伤躺在床上都念叨着汤小姐,直说嘴馋得紧。”   媛媛微一愣神,手里的托盘就有些不稳,还好差点儿脱手时,被上楼来的小三儿接了个正着。   “少东家,您这是……”   屋里的人估计听到了外间的声音,其中一人赶紧打开了雅座的门,见到媛媛脸上的神色,眉头一紧:“汤小姐怎么亲自上来了?我们怎敢劳你亲自招待?”   媛媛理了理自己的思绪,迈步走了进去,将饭菜放在桌上,思量着问:“小侯爷受伤了?”   那人忙点了下头,神态恭敬,“此前对方不敌我军骁勇,便想着偷袭帅营,还好小侯爷发现得及时,倒也没什么大碍。修养了几日便没事儿了。汤小姐不用担心。”   媛媛嗯了一声,见着小三儿还在门边儿没敢多问,寒暄了几句便走了出去,身后传来方才几人的低声怨怪。   “叫你别多嘴的。若让侯爷知道你将他受伤的事说给了汤小姐听,看他回头怎么治你。”   “不说都说了。回去领罪就是。”   媛媛没有再听,赶紧下了楼,却因为听到白忆之欲请旨赐婚的事愁眉不展。他不会真的用这手段吧?若真是那样,自己难道要抗旨?小侯爷这次可是立下大功一件,只怕就算皇上都会酌情处理的,到时别说自己,就连王爷都未必有能力阻止。心里说不出的生气。他怎可以这样?   一连两日,媛媛连吃饭的心思都没了。   方池和汤不凡加上个霍成羽,想了无数办法都无法撬开这丫头的嘴,将小三叫来问了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说前两日他们不在的时候,小侯爷派了人来传信儿。直到第三天早上,忽然有道圣旨传到“第一楼”他们才明白过来。   圣旨里虽只说请媛媛到京城一游,顺便去宫里做几道美食给皇上品品,但这丫头平日虽风头不小,可没与宫里有什么交情。不用说也知道是白忆之搞出来的事!   没等媛媛解释,方池便截住了她的话头:“我陪你去。”   若那人真连兄弟情义都不顾,他也只好翻脸不认人了。大不了鱼死网破,要他这样放弃媛媛那是断断不可能的。   媛媛皱着眉正想说点儿什么,霍成羽却拍了拍她的膊头,说道:“放心。你师兄与当今圣上也算有点交情。”   媛媛这才想起从前发生过的事,抿嘴一笑,倒不那么烦闷了,“现在终于都想认了?”   方池不是不想认,只是觉得给普通人做吃的和给皇上做没什么两样,他也不想用这事儿来说明点儿什么,故而一直没承认霍家那个专用大厨便是他。其实他也是一个偶然的机会才与当今圣上有过一面之缘,说不上什么交情,不过是对方对他的菜肴赞不绝口而已,私下邀过他一两次。这也是他这些年来唯一一次见霍家的食客,均是碍于人家的帝王身份。   媛媛觉着有师兄陪着也没什么不可,他去也正好可以借此表明自己的态度,希望小侯爷能念在昔日的情面上,不要再纠缠此事。她不想自己苦苦经营了一些时日的“第一楼”因为自己的感情归宿问题,再次结业。且不说这是自己一直以来的心血,就楼下那帮等着自己开饭的人,也辜负不起。   有了圣命,媛媛回去收拾了一下,第二日便与师兄一道踏上了进京的行程。   一路二人均心事重重,竟没心思亲亲我我,走了近十日方到京城。看着那座巍峨的城池,媛媛心里的无形压力又多了几分。   尚未缓过神,宫里便派人来了城门外等。还好当日不用即刻进宫去面圣,这些人只将两人安置在了京里的驿馆内歇息,只说皇上空了便会着人来宣。   媛媛趁着有空梳洗了一番,用过饭菜,已是入夜。   刚想回屋歇着,就见到师兄负手站在园子里,脸上虽没什么表情,却让她觉出了他的愁思。正想出去安慰几句,外间便进来一人,见到二人远远站着,犹豫了一瞬便向媛媛禀道:“武安侯在外求见。”   媛媛一愣,小侯爷居然礼遇起来了?还求见?她怎么担待得起?赶紧应了声:“让他进来吧!多谢。”她也正好有事想与他谈谈。   那人随即走了出去,没一会儿白忆之便风风火火地进来了,刚进园子就见到月下负手的那人,脚步缓了下来,嘴角一扯:“你怎么也跟来了?”   方池脸色显然不怎么好看,媛媛赶紧迈出门槛儿,走到二人中间,对着小侯爷福了福,问了声好。   白忆之的目光却没因着她这声好偏移少许,脸上一股玩味的神情越来越浓,也故意负着手往前迈了几步,“有些事儿恐怕即使你在也阻止不了什么,何必徒劳?”   方池负在身后的手紧了紧,“你真要一意孤行?”   白忆之轻笑,似乎带着几许不屑,“当初在太守府,啊!应该是我俩在此之前最后见的一面,你在本侯面前论起身份。现如今你觉得这身份还有办法帮到你吗?”   媛媛只觉他的话说得有些过了,竟将大神师兄的身世摆到明面儿上来讲,确实有些过分。可眼下也不想二人闹出点儿什么事儿,赶紧问了声:“听说你受伤了,如今身子可好?”   白忆之这才将目光移到媛媛脸上,只是一眼就笑不出来了,蹙着眉着紧问道:“这半年你都在忙些什么?怎么瘦了这么多?”   媛媛心里想着那日在雅座门前听到的话,思及他伤中依旧惦记自己,有些不忍再伤他,却不想他将方才的话头继续延续下去,顺着他的话应了声:“最近比较忙。”   白忆之有些生气,转脸看向方池,恼怒般问道:“你怎么照顾她的?若你没这能力,不妨放手,人在你跟前儿,居然能让她吃这么多苦。”   方池瞥了一眼媛媛,淡淡应道:“我俩的事,不劳你费心。”   白忆之心里说不出的滋味,看了媛媛两眼,见着她盈盈的目光仿佛是在让自己消火,心里越发气了。可心念一转,一抹坏笑瞬间挂上嘴角,“谁说是你们的事儿?媛媛,那日依依不舍的样子,我至今历历在目。其实我的伤没什么大碍,就等着你说过的那餐犒劳宴了。”   媛媛瞬间瞪大了眼,赶紧朝大神师兄瞄了一眼,果然见到他瞬间黑了脸,只觉顿时乌云盖顶。这小侯爷到底是在向谁寻仇呢?这破事儿她不管了,懒得理他们今晚是否要兄弟相残呢!   想到这儿媛媛就打算转身逃,方池一把将她拉住,拽到身边儿不容她跑。   “依依不舍?”显然某人想不明白自己离开繁城那两月发生了什么事,但这个词居然能让这丫头心虚,看来白忆之的话里也不完全是虚言。   得让这丫头当着面儿解释清楚了。 作者有话要说:     ☆、郎情妾意(四)   “那个……”媛媛暗压下心里几欲抓狂的心思想着应对的措辞。   白忆之见她可怜的模样,于心不忍了,长长叹了口气,护着她便解释道:“她不过是担心一个相处了些时日的朋友,方公子何必如此看不开呢?”   媛媛没想他会替自己解围,微楞一瞬,赶紧点了点头。   方池见着二人莫名其妙的默契,恨得咬牙切齿。原来吃味的味道竟是这样,他几乎恨不得将自己这同父异母的弟弟撕个粉碎。这许多年来,他从未认真去在乎过一个人,自己竟差点儿控制不住地想发火了。   白忆之将二人的脸色看在眼里,佯作抬头看了下月光,叹道:“时辰不早了。我不便打扰太久,这就准备回府去了。既然方公子已不请自来,有空还是到王府走走吧!父王……也该想儿子了。”   说完他便转身走了,方池拽着媛媛的手,愣了一会儿,见他就快走出园门,扬声说道:“别想用亲情来换心中的欲望。”   白忆之微微停了下脚步,忽然放声笑了起来,“明日便能知晓,不用急在一时。看下会怎样?”   待白忆之走了,方池才松开自己的手,一下想起方才用的劲儿不小,皱皱眉头,问道:“捏疼你了吗?”   媛媛顺着他的话,将嘴一嘟,没好气地回道:“你说呢?”   方池自知失态,愧疚地说了声:“抱歉。”   “这就想算了?”媛媛哪想就这样放过他。   方池拧着眉头反问:“不然怎样?”   媛媛忽然踮起脚尖,圈住了他的脖子,将眼一闭,命令似的说道:“亲我!当是补偿。”   方池愣了愣,赶紧照做,这补偿一点不费吹灰之力,他倒乐意之至。软滑的香舌与他缠绵在一起,他不觉伸手搂住了那处圆圆的腰身,刚一及手,方才感觉到这丫头的确近来瘦了不少。想起方才白忆之的质问,他不觉心里生出一丝愧疚。   这几月来,两人忙得歇口气的机会都没有,他自然也没多少机会与她耳鬓磨腮,加之每次与她缠绵到最后难受的都是自己,所以也尽量在克制,没想她真是瘦了那么多。难怪连白忆之都在怨他!   “为什么对我没信心?”媛媛与他分开少许后,问出心中不解。他怎会那么轻易就信了小侯爷的话?   方池心里想着之前的触感,长长舒了口气,“或许他说得对,我对你还不够细心。”   至少人家都能一眼看出的事,他竟然要摸在手里方能感觉得到。   媛媛忍不住扑哧一声笑,自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其实他半年没见我了,乍一见当然看得出差异。你日日在我身边,自然没留意到。我怎会因这事怨怪你?”   方池没想她竟找好了借口替她开脱,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媛媛心中暗道:“或许这就是自己对小侯爷说过的不值得吧!”   如果心里有这人,他做什么都是对的,如若不然,就算他费尽心思又怎样,到最后未必会落一句好。   ——————————   第二天一早,宫里便有人来请两位进宫。   待皇上早朝下来,并没直接召见他们,而是让人领了他们去御膳房。   媛媛在此倒是遇到了一位“故人”,便是那日繁城美食大赛上做为评判出席的御厨项荣。与他寒暄一阵,便有人来传话,说皇上今日的午膳交由媛媛与她带来的人打理。   媛媛领旨后,大致看了下御膳房的食材,对着师兄微微一笑。   方池见她神色就知道她已有了底,配合着她的取材便开始张罗了起来。宫里的食材应有尽有,媛媛“第一楼”里有的没的到了这儿都是一应俱全。没一会儿功夫,那些挑出来的食材便在二人手里弄得似模似样。   项荣在旁看着眼珠子都快跌出来了,这才多久没见,这小丫头的厨艺竟进步了不少。更让他意外的是,她带来的这位布衣公子竟然是个中高手。项荣这辈子没赞过几人的厨艺好,这丫头便是其中之一,加上“香满楼”的香茗,后生之中他看上眼的就这两位了。   没想这丫头身边的公子生得好看也就罢了,连手艺也别具一格,可以说就连香茗也未必是他对手。实在忍不住了,不觉出声问了句:“公子也是‘第一楼’请的厨子?”   媛媛知道师兄生性淡然,不想他怠慢了人,赶紧替他解释道:“他是我师兄。我的厨艺都是他教的。”   项荣连连点头,原来“第一楼”竟然藏龙卧虎,一时竟想不明白上次为何他没出现在赛场,否则哪有让“香满楼”独占鳌头的可能?   几人说话间,已将几道菜做好,御膳房里帮忙传菜的太监很快便将这些菜送到了皇上跟前儿。这帮人折回来端菜时,带来了一个消息,皇上要见今日掌勺的二位大厨。   方才那些菜自然不是媛媛一个人做的,方才端出去那些菜里有两味乃是出自师兄的手。只是媛媛没想到皇上的那条舌头也不差,竟品尝了一下就能辨出两人的味道。此前她可是没说过师兄也会下厨,只是两人昨晚商量了一番后接纳了师兄的建议。   二人做完最后两道菜,才跟了项荣一起去面见皇上。媛媛第一次见这样的场面,难免有些紧张。走到半路,连腿脚都不利索了,竟开始微颤起来。   这时一只温润中带着薄茧的手轻轻地握住了她的,大神师兄安抚的低声话语在耳旁传来,“别太紧张,相信自己。”   媛媛深深吸了口气,这才重新打起精神来,有他陪着,别说去见皇上,就是刀山火海她都敢走上一趟。   令二人均感意外的是,皇上没如他们预期的一般在自己宫里用膳,一行人走了一会儿便到了一个鸟语花香的园子。前边儿有处凉亭,外间站了不少侍卫,有人正在亭子里谈笑风生。   听着一把熟悉的声音,媛媛微微抬了下头,竟发现一位明黄色身影旁坐了个宝蓝色锦衣的公子。   不是小侯爷又是谁?   白忆之听见脚步声,微微将头一侧,嘴角泛起浓浓笑意来。   他身边的那位王者,见到他的目光,也顺着看了过来,不觉一愣,压低声音问道:“爱卿的品味还真是特别。”   白忆之轻笑,恭敬地应上一句:“皇上见笑了。”   方池瞥见他时,眉头皱了一下,脸色瞬间暗了下来。却听见一把自己有些熟悉的声音十分惊讶地问道:“怎么你也在?难怪朕觉得今日菜肴有些熟悉的味道,原来是你这小子在背后指点江山呐?”   说话间一行人已来到凉亭外面,传菜的太监赶紧上前将手里的盘子摆好。方池领着媛媛在凉亭外的空地上跪下请安。   皇上脸上满载着满足的笑意,对二人一挥手,说道:“起来吧!”   二人重新站好,皇上有打量了两人许久,目光不经意地瞅见他们的距离颇为亲密,转头看向一旁的白忆之,眼神中流出询问的味道。   白忆之也没解释,执起酒壶替皇上斟了杯酒,淡淡问道:“陛下日前不是问臣想要什么吗?”   皇上瞬间会意,却不觉皱起了眉头。一个是自己有功的臣子,另一个曾是让他味觉一新的当世大厨,而且明显那丫头偏爱大厨多一些,难道今儿他要亲手拆散一段美好姻缘?这丫头的事儿,几日来白忆之对他说得不少,加上繁城太守的奏折也知道她在之前的事上出了不少力,可见自己这爱卿对这丫头用情不浅,一时间到不知如何接话了。   沉默一阵,皇上干咳两声,方才严色问道:“白爱卿究竟想要什么?”   这家伙一回来连他的赏赐都拒绝了,莫不是已经打定心思要他做这丑人?   御花园里说不出的宁静,白忆之看着凉亭外两人的身影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好似已定下心神来,才站起身子,走到外间与二人并排站着,顺了下长袍跪了下去。   “皇上,臣此次领兵南征,立下功劳,却不敢居功自傲。有一事,臣想先请罪,望皇上网开一面。”   媛媛的手心都快捏出汗来了,就怕他接着便要向皇上请旨。自方才见到他,她就一直忐忑不安,这会儿更是越发紧张了起来。   没等白忆之接着说话,方池也一顺长袍跪了下去,却没作声。   皇上显然呆住了,这两人打算在他面前上演一出争妻的戏码?他开始后悔今日听了白忆之的话,没让白寒亦这老头子来压压场了。可是他怎想得到会是这样的局面?   看着二人,这位帝王长长叹了口气,只道:“白爱卿这次南征的确功不可没,为朕分忧差点儿连自己的性命都不保。朕自然不会问罪于你,有什么话就起来说吧!”   白忆之没有依言起身,反而跪着便低下了头,“此事与父王有关,他尚未功成名就时曾爱慕过一位民间女子,此后二人育有一子,但那女子生下兄长后便去了。臣这兄长一直流落民间,便是臣身边这位方池公子。” 作者有话要说:     ☆、郎情妾意(五)   没有事比这更令人震惊的了。   皇上即使方才答应了不生气,不问罪,也难免有些怒了,白寒亦居然敢欺君犯上?   方池握在身侧的手不觉紧了紧,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想来白忆之确实是恨他入骨的。但他何苦连累父亲?那个人虽然这些年来没有尽什么父亲的责任,但好歹与他血肉相连,也在暗处帮了自己不少,说没感情那自是骗人的。   没待二人发作,白忆之续道:“臣与父亲也是最近才知道他的存在。不敢瞒着,所以这便前来禀与皇上知道。”   皇上脸上的怒色淡了少许,思量下似乎理解了,虽然有些不解个中缘由,但至少明白这父子二人不是故意欺君。   方池却没想到白忆之会为他当面欺君,不知他接下来又会玩什么花样,脸上竟不似平日那般淡定了。   白忆之瞥了方池一眼,咬咬牙接着说道:“臣只是想兄长能认祖归宗,也好还他母子一个应有的名分。”   皇上点点头,瞅了方池一眼,心里却暗想。白忆之这招绝啊!如此一来,接着就好办了吧?弟弟有恩于哥哥,哥哥是不是也该拿出点儿气量来稍微让让。不就一个民间女子吗?他也没瞅出什么好,就算她会做些奇特的佳肴,也不至于稀罕成这样。   未料白忆之却接着说道:“兄长爱慕汤媛媛姑娘已久,臣望皇上成人之美,下旨赐婚。”   凉亭内外三人都愣住了,媛媛更是心中一松,连腿脚都软了下来,竟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听到这声响,方池与白忆之心里同时一紧,竟都伸出手去搀扶。   二人几乎同一时间问出一句:“疼吗?”   媛媛望着二人不知如何回答,只是稍一回神,微微抽了下白忆之那方的手。   皇上将这情形看在眼里,愣了不知多久,忽然放声大笑起来,“忆之果然是条汉子。既然你都开口了,朕倒是愿意做这好人,再说此前繁城的事,这丫头也功不可没,那就依你的意思去办吧。”   不就是写道圣旨吗?这有何难?只要看着他白家其乐融融,替他守好这江山,卖个人情给他们又有何妨?   得到这声允诺,白忆之才恭敬地俯首谢恩,却发现身边的两人呆呆地不知在做什么,赶紧扯了下媛媛的衣角。媛媛醒过神来,也暗示了师兄一眼,两人这才就着谢了恩。   经过一番闹腾,皇上的胃口倒是上来了,命了二人上前为他介绍菜肴。白忆之重新打理好衣衫,坐回皇上身边相陪,一时间御花园里溢满了帝王爽朗的笑声。   直到这日出宫,白忆之一人独自走在前头,方池跟到宫门前才追上他的脚步,问道:“为什么?”   白忆之转头看看他,又瞥瞥身后那人扬声说道:“荷花应生在荷塘。这道理我懂的!不是为你,只是为她。”   即使自己强娶了媛媛,看着她一生愁苦,以泪洗面,他也开心不了多少。只要还能吃到她做的菜肴,他就心满意足了。再说皇上很快就会下旨让方池认祖归宗,将来总有机会在府里日日见的,虽不能再多想什么,可至少让她过得安逸了。   方池见着他的目光,似乎明白了什么,沉默一阵后,淡淡说了声多谢。   白忆之理所当然的受了,只是接着说:“既然皇上也知道了你的身份,你总不会还住回驿馆吧?今晚回府看看父王,他可是已经知道你来京城了。”   方池点了点头,没出声。   媛媛却想起了从前繁城的那位刁蛮郡主,有些犯愁。   白忆之回眸时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想了想,忽然笑了,“丑媳妇迟早要见公婆,自然妹妹也不能落下。你师兄的身份过几日便会昭告天下,府里自然无人不晓了,还有什么好担忧的?”   方池一愣,这才发现媛媛脸色不好,正想说话,却不料这丫头好似被白忆之惹得有些怒了,走到他跟前儿便叉着腰说道:“谁说我担忧了?”   白忆之见着她那模样,笑得更放肆了,转头对方池说道:“这都快过门儿了。你也不管管你媳妇儿,怎么和自己的小叔子说话的呢?”   方池一时还没习惯这样的称呼,愣了愣,跟着嘴角也微微一扬,将媛媛拉到自己跟前儿,应道:“是该管管了。”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出了皇城,白忆之招来一辆马车吩咐人跟了方池去驿馆取包袱,这才目送二人离开。看着那辆马车渐行渐远,他长长叹了口气,眼里一抹落寞慢慢溢出。   她既然认定了方池,兴许这是对她最好的安排,不是自己有多大量,只是那日自己中箭后,命悬一线时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娘。媛媛或许说得对,何苦为难自己呢?   若当初不是自己任性非要与方池叫劲儿,怎会错付痴心?这一切不过是自己找来的。既然如此那就让自己一个人受了吧!免得大家都为难。   ——————————   “什么?”媛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消息,“皇上要我们三月内成婚?”   这皇上也管得太宽了点儿吧?   方池捏着那道圣旨心想:这可不是我要逼婚,圣意难违啊!总不能抗旨吧?   皇上一道旨意下来,他不久便要正式认祖归宗,他那父王连名字都替他想好了,还千方百计地要他入朝为官。他也正愁着呢!还好皇上说要他们三月内成婚,否则他现在只怕还被父王捉着不肯让他走。   日前皇上已下旨钦赐了“第一楼”一块门匾,将之前白忆之书写的那块换了下来,如今第一楼可是有个响当当的名字了——“天下第一楼”。   媛媛寻思着这事儿,心里就不痛快,自己好不容易找了些借口将婚期压后,没想竟被这多事的皇上给搅了。这可如何是好?   媛媛朝师兄跟前儿靠了靠,握起他的手,小心商量:“我们把婚事儿办了也可以,可不可以商量件事儿?”   方池眼睛微微一眯,一看这丫头的模样就不是什么好事,这次他怎会那么轻易就上她的当。故意严肃地问道:“什么事儿?”   媛媛掂量着说:“我们先摆酒,至于圆房……可不可以等到三年之期了结那日再……”   “不可以。”方池听着这话气就不打一处来。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他已忍了不知多久了,最近更是克制得异常辛苦,连嘴都不敢多亲,就怕一不小心控制不住就惹了她生气。这丫头居然还敢来谈条件,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女子这么大胆的,居然堂而皇之地与自己未来的夫君商量圆房的事儿。   媛媛嘟嘴了,“那我不嫁。”   “你想抗旨?”方池就是想不明白了,这丫头脑子里都装的什么?现在“第一楼”不用她愁了,有了皇上钦赐的那块金字招牌,根本不担心生计问题,就算丢给汤不凡,也不可能那么轻易就弄没了,何况还有他那几间食肆的人在帮手。他可是趁着得空,安排了下两家的事。专程挪了些人到繁城,一来是替他张罗“在水一方”的事,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帮他看着汤不凡那不争气的家伙。她究竟还有什么借口推搪?   媛媛那叫一个愁啊!只好将自己知道的那些知识对师兄讲了,可方池越听就越觉得是借口。试问下身边有谁是这样的?这丫头也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歪理,居然还说得头头是道。   媛媛说不过他,唯有佯作发脾气了,现在是强权压头,她怎么都拗不过他,站起身就往园子外面走。正好遇上白忆之进来找方池商议认祖的事。   见着二人神色不对,他将手一抄便靠在了园门上,将媛媛挡了个正着。   白忆之嘴角一弯,望着园里那位好似淡然的身影就说道:“这还没成婚呢就吵上了?这事儿难道是我错了?”   方池正在火头上,没出声,总之这事儿他怎么都不可能答应。   媛媛也不想让他知道二人为什么事情争执。   白忆之见二人不说话,呵呵一笑,“也好!好在还没成婚。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若二位发现其实不是那么适合对方,我大不了再冒一次险,让皇上将这圣意改了。”   说着他故意拉起媛媛的手问:“嫁给我,你会心情好些吗?”   媛媛愣了一下,赶紧从他手里抽回自己的手。这都什么事儿啊?小叔子调戏未过门的嫂子?天理不容啊!   方池瞅见他那一握,不觉有些气,但又不太好发作,免得父王待会儿难做。只好对那背着自己的人儿说道:“依你。”   媛媛没想自己费尽唇舌的事儿,这么容易就摆平了。感激地看了白忆之一眼,他却只对着她笑了笑。   白忆之压低声音说道:“往后他再有什么事儿不从你,你知道怎么办了?”   媛媛会意地点点头,方池觉着二人的距离太近了,看着不怎么顺眼,立刻将人拉回了自己身边儿,“有事就说,没事请走。”   白忆之也不想添堵,进了园子就找了个地方安置自己,将自己的来意说了,与方池一起商量了一阵子,瞅着时辰不早了,便让两人一起随他出去吃饭。   自打两人暂时住进王府,他家的饭菜那是越来越好吃了。只是有时他却不怎么乐意在府里用饭了,总找着什么由头出去晃悠。幸好自己在京里的日子不长了,否则老这样下去,他也难受得紧。   毕竟要放下一个人,不是随便说说便能办到的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     ☆、百年好合   方池认祖归宗的事儿办得很顺利。   媛媛在京里呆着没事就去找找香茗,有了皇上的圣旨抓在手里,方池也没阻拦。可呆了一个月她就闷了,每天只能王府、“香满楼”两头跑,自己也开始怀疑当初的决定是否会让自己后悔。   两家要筹备婚事,媛媛继续呆在王府有些不合规矩。于是趁着议论婚事的档口,媛媛提出了要回繁城的要求。   白寒亦自然没有阻拦,加上白忆之也快启程回驻地,便将她托付给了未来的小叔子。   方池瞅着这几日白忆之也没什么动静,加上二人如今已是亲兄弟的身份,没什么太大的意见。   这事儿一得到应允,媛媛便筹备着上路了。离开繁城已经有一月之久,倒是真的有些想念阿爷和败家子了,还有那个日日陪着自己的春桃。只是她怎么都没想到,到最后先出嫁的还是自己。   与白忆之启程后,一路还算太平。媛媛时常一个人呆在马车里,白忆之则骑着自己的马领头走着。   这晚到了一处小城,白忆之在临水的一处客栈要了两间大房,又让属下自己去安置。待众人去打点,他才去敲媛媛的门。   媛媛在房里刚躺着,听见敲门声,以为是小侯爷的属下来叫她吃饭,打开门却见到门前只有白忆之一人。   “请我进去坐坐可好?”   媛媛听着这话,想起自己也还没向他道谢,之前碍于人前,在京里又有师兄看着,这才侧了侧身将他让进房间里。   白忆之负手走到茶桌边儿坐下,媛媛拿了个干净杯子替他倒了杯水,推到他身前搁着。   白忆之看着那杯水,嘴角一扬,“多谢。”   媛媛顺着他的话说:“应该说多谢的那人是我。谢谢小侯爷没有一意孤行。”   白忆之盯着水杯却没去拿,犹豫一阵忽然执起了媛媛放在茶桌上的手。媛媛赶紧抽了两下,他却丝毫没生气,也没打算放开。   “还有两月我就该叫你一声嫂子了。在这之前,你可不可以不要挣扎?我不会将你怎样的。”就算他不给方池薄面,也要看看自家老子的面色不是?再说他一堂堂侯爷,难道还会做那些有违伦常的事?他只是不小心喜欢了她,只是想趁她还不是自己嫂子之前,好好与她呆上一会儿。   媛媛没出声,如果这样能让他好过一点的话,她也希望能将他心里的那道伤抹去。   两人沉默了一阵,白忆之握着媛媛的手紧了紧,忽然站起身边朝外间走去,“记得要幸福。别让我后悔自己的决定。”   媛媛嗯了一声,目送他出了屋子。自此以后,二人便要以叔嫂相称,其实白忆之为她做的也不少,媛媛心里有些惆怅,自己何德何能竟让他两兄弟都付出了真心。   回到繁城,媛媛自然免不了被一帮人围着问长问短,但多数都是关于大神师兄的问题。媛媛不厌其烦地替众人解了疑惑,听到最后最愤然的居然是霍成羽。   “好个方池!和他做了十几年兄弟,他居然连我都瞒着。”太可恨了有没有?   汤不凡也免不了在旁煽风点火,“还说什么?这就想娶我家媛媛?没门儿!”   媛媛听着这话就有些胆颤心惊,这两人不会想着折腾大神师兄吧?   果然霍成羽好似记起了什么事儿,“那家伙当初向义妹示爱时不是允诺要设一里长宴吗?若他兑现不了承诺,我们就悔婚!”   汤不凡见着他那模样,差点儿就当了他才是媛媛的亲哥,不甘示弱地加上一句:“对!看他拿什么出来交差。”   媛媛在旁直抽嘴角,这可是皇上钦赐的姻缘,哪能说悔就能悔掉的?   话虽这样说,但张罗起婚事来自己的亲哥和义兄都没怠慢,就霍成羽那高调的性子也消停不下来,加上汤不凡也想妹妹风风光光的出嫁,二人真是当了自己家的亲事在打理。媛媛有他们帮着操心,自己倒是乐得自在,一个人躲厨房里,消化之前香茗教给她的东西。   这一折腾便不知不觉过了两月。   到媛媛出嫁那日,春桃大清早便起了身,与请来的婆子一起替媛媛装了身。   等到外面迎亲的敲锣打鼓声响起,媛媛才开始紧张起来。两世为人,这还是头一次出嫁,能不紧张吗?只是这出了门还有一番折腾,该不会还要回京城吧?这段日子也没收到大神师兄寄来的只字片语,自己以后住哪儿,她还不知道呢!   媛媛想留在繁城,因为这里有阿爷还有自己舍不得的一帮人。   直到出了门,她还在想这事儿,一想到要与这里熟悉的人作别,她就忍不住流起眼泪来。不是自己好哭啊!真是有些舍不得,自打一醒来,这些人就在跟前儿了,叫她怎么放得下?以前还以为嫁给师兄,她可以天天回来陪着阿爷,但真要嫁去京城,只怕再难见上一面了。   可坐进轿子,只晃悠了一会儿便停了下来。   媛媛以为有什么事儿耽搁了,也没出声,只是一个人在轿子里抹着眼泪。   “怎么还不出来?”外间似乎安静了下来,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媛媛这才挽起头上的红布瞅了瞅。   这不瞅还好,一瞅她便愣住了,这条街好熟悉!!!   方池见着她的模样就知道这丫头哭过了,一把将她从轿子拖出来,指着自己的家门问:“以后住这里好不好?”   媛媛定睛一看,这就在她家隔壁嘛!一下破涕为笑。   方池看着她又哭又笑的模样,也觉得有意思,与这丫头呆在一块儿好些日子了,还没见过她流眼泪。没想这丫头哭起来也惹人怜。   等到他回过神才佯作不快地说道:“揭盖头这事儿你怎么能抢着做了?”   媛媛赶紧将盖头放了下来,可刚放下又立马翻了起来,眼直直地盯着这条熟悉的长街,十分惊讶地问:“你……你怎么把喜宴摆到这儿来了?”   方池扬了扬嘴角,“我承诺过的事不会食言。这条街前后加起来,再加上几个拐角刚好一里远。”   说起这事儿昨晚还有人和他较真儿呢!他能忘了吗?   媛媛不觉好笑,“摆那么多有人来吃吗?你是怎么做到的?”   方池放眼望去,淡淡说了声:“不难。放心,我做的菜自然有人会替我吃完。”   且不说他从前的老主顾一定会来捧场,就第一楼门前帖的那张大红喜纸也会引来不少人了。   “东主有喜,在府门外设宴。若要用餐请移步!”他就不信没人来。   有没有贺礼收,他一点都不在乎,只要自己心爱的人能风风光光地嫁进他的家门,就心满意足了。   媛媛被他弄得连自己正在出嫁都忘了,将头上的红盖头一扯,便好奇了起来。方池见到她的模样,有些后悔自己搞了这么大个排场,正要叫住她,却听见街头响起一阵马蹄声。   白忆之来到跟前儿勒停战马,翻身下来,也疑惑得不行,一月前他收到京城父王来信,说大哥要将婚宴设在繁城。他已经很纳闷了,今儿一到倒是更多了几分愕然。且不说这满大街的酒宴有些阻街,就那新娘子也太没规矩了。   白忆之以为是兄长搞不定自己的妻子,下马便替他拦下了媛媛,压低声音问道:“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将盖头盖上,赶紧进屋。难道此时方来悔婚?”   媛媛没好气地看他一眼,“谁说我要悔婚了?自古以来都是这样出嫁,你不觉得对女子太不公平了吗?”   白忆之一愣,瞅了瞅她身后的大哥。   方池抿嘴一笑却没多言。   媛媛见自己的相公都没出声,胆子越发大了点儿,“新娘子连自己的婚礼都要回避,那嫁人还有什么意思?”   白忆之看着方池问:“你打算由着她?”   方池点点头,“没什么不可以。”他就是要做得与别人不一样,既然是这丫头想的,他正好借此让自己这弟弟知道,媛媛为什么选择了他。   白忆之这才无奈一笑,也不知是不是发自心声,“看来你们还真是天生一对。”   就他也做不出这么出格的事,只怕等下父王来到也会膛目结舌。之前皇上留了大哥在京里任职,他愣是二话没说请了饿辞。皇上自然不解,让他解释解释。   大哥竟然敢对皇上说:“一个从小只会做菜的人,如何入得朝堂?”   其实方池的才,谁人不知?只是他自己不想用在某处而已。父王拿他没辙,只好放人,但也与他约法三章,以后不准以自己名义出面打理食肆的生意。大哥也不知怎么想的,居然爽快的答应了。   只是他不知道,方池从来就没真的出面打理过自己的食肆,他每间食肆均是找了个信得过的人在替他张罗,而他只是幕后的操控者。偶尔兴致来了,就去四处逛逛,然后做两个菜给自己的那帮老主顾吃。   有时越是难得的东西才能吊人胃口。所以他从未试过将谁喂饱!   除了媛媛。这生他必会竭尽所能,给她一切她想要的,和他要给的。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本我越写,越觉得差强人意。   新书暂时还没整理好。年内应该会发。   希望下次不要令大家失望。 本文由书本网提供下载,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手机用户可访问:m.bookben.cn